番外一遲來的道歉
一九八一年冬,77級的歷史學本科生畢業,同學們都在忙碌著畢業后的就業方向問題,瑞和和陳平安因為已經考研功,算是宿舍里最閑的兩個人。瑞和幫著魯安平他們收拾東西,突然有人在門外喊他。
他回頭一看,竟然是周小勇。他與周小勇這幾年流幾乎為零,不過聽說周小勇被分配到京都某高校的圖書館工作,這時候也應該忙著辦職和搬家才對,怎麼會來找他?
瑞和拍拍手站起來,走到走廊上。
“打擾你一下。”周小勇將瑞和引到樓下的僻靜花壇,剛站定就對瑞和鞠躬。
瑞和嚇一跳,退后兩步。
“對不起,我要和你道歉。”周小勇看著瑞和,嚴肅地再次鞠躬,“也許你已經忘記了,不過我還是要和你說一聲對不起。讀一年級那會兒,是我起了壞心和葛天明挑撥離間,讓他誤會你了他的錢。其實那時候我是嫉妒你,嫉妒你人緣好,在食堂勤工儉學也能招來其他師傅的喜歡,讓他們給你介紹便宜的二手自行車買,也嫉妒你……紅梅喜歡你。”他仿佛是憋了許久,一下子咕嚕嚕地將事全部倒出來。
瑞和對那年的事已經沒什麼印象,他靜靜地聽周小勇說著,回憶起當年的事之后,他嘆了一口氣:“事已經那麼久了,你怎麼突然來和我說這些?”
周小勇說:“我要和紅梅結婚了。”
瑞和有些吃驚,不過以前就曾聽說過趙紅梅在和周小勇談對象,他道了聲恭喜。
周小勇有些靦腆地笑,輕聲說:“謝謝。”
瑞和這才突然發現,周小勇變了很多。其實這幾年他就在慢慢地發生變化,逐漸融人群,臉上的郁也淡了很多,以前那個敏的像刺猬一樣的年輕人,現在已經會出溫和的笑容了。他站在自己面前,腰桿直,看人的時候直視他人的眼睛。
“是因為紅梅嗎?”瑞和忍不住問。
周小勇愣了一下,隨后明白過來瑞和的意思。他笑得眼睛里帶:“對。我覺得在大學里,對我來說有兩件最重要的事,一件就是我學到了本事找到工作,第二件就是遇到了。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好的姑娘,如果以前的我是墻角的蘑菇,那就是春日的,我第一眼就喜歡上,可是我不敢……小山,那時候我真嫉妒你,喜歡你,我卻什麼都不敢和說,只敢對你放狠話。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我太可笑了。”
之后,瑞和并沒有和周小勇談論太多。他們到底已經不是朋友,他接了周小勇的歉意并且送上祝福,兩人便分道揚鑣。
瑞和邊上樓邊想:原來好的會讓一個人變得更好啊。
番外2李偉軍相親記
瑞和五十歲的時候,收到李大水的電話,說李偉軍要去京都相親。
“相親?怎麼到京都來了?”
“他的老同學給他介紹的,那孩家在京都,條件各方面都特別好。本來他不想去,說太遠了,我跟他說順便去相親,主要去看看你。”
瑞和笑了:“相親多重要的事,怎麼能順便呢。”
掛斷電話后立刻收拾房子。雖然家里是一居室,但被他收拾得整潔明亮。又因為老家常有孩子來探他的原因,他還隔出一個客房。將客房的被子枕頭曬好后的第二天,李偉軍就到了。說起相親的事,他說同學說幫他約好了,后天周六晚上就在四季飯店里見面。
“他說方的家長也會去,叔,你就陪我去吧,顯得鄭重點。”
瑞和點頭:“確實是這樣,你一個人去不好。那周六我陪你去吧。”
到了周六,瑞和穿上新服,李偉軍夸張地喊:“哇,叔你的材真好。”
“你的臉看起來還比不過我這個五十歲的老頭子,平時坐辦公室坐太久也要注意運。”
李偉軍嘆氣:“忙啊叔。”他抓抓頭發又對著鏡子下,“叔,如果你年輕十歲,我都不敢讓你陪我去相親了,去了倒像是我是你叔呢。”
“胡說八道。快點收拾,我怕晚了塞車。”
李偉軍看著瑞和的背影,羨慕極了。說實話,他叔和他爸的材都不錯,似乎是年輕時勞得多,上的都勁勁的。不過他爸比較黑,看起來黑瘦,他叔看著就有氣質多了,戴著副眼鏡兒,皮白皙,渾一讀書人的溫和氣質,他下:“說是三十五歲都有人信啊。”
羨慕。
他自己的臉,總是熬夜加班,看著都比他叔老呢。
唉,律師這一行不好干吶。要出頭就要把自己熬油啊。
李偉軍第N次后悔自己當時讀大學報志愿為什麼要報法學系,跟他叔一樣報個歷史系或者文學系多好。
慨一番,李偉軍還是往臉上再了一層什麼什麼啊霜的,這才愿意出門。
開車的是瑞和。他買的是普通的代步車,平時開得,車子看著還很新。本來他雖然考到駕駛證,卻還沒著急買車的,后來孩子們陸續大了,有了工作和自立能力,就常借著公差或者假期來看他,孩子們來了,他就想帶他們出門吃好吃的,逛好玩的,這時候總是車就太不方便了,于是他立馬買了車,這車還是吳梅梅來京看他時和他一起挑的,灰的,吳梅梅說符合他的氣質。
到了四季飯店,李偉軍的老同學已經在等著,忙招呼著他們進包間。過了二十分鐘,方踩著點到了,來的是方和的父親。一打照面,瑞和就覺得方的父親有些眼,雙方長輩開口寒暄,他就覺得聲音也悉。
不過直到飯后雙方告別,瑞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在路上,瑞和問李偉軍的想法,李偉軍說:“我覺得很不錯,斯文溫。”他說著有些害,“我已經和我同學要了的號碼。他們父長得像的,好像都是娃娃臉,看著顯年輕。叔,趙小姐父親說是五十五歲了吧?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呢。”他心里暗地想,自己和趙小姐以后的孩子如果像外公就好了,娃娃臉吃香呀。
瑞和不知道侄子才和相親對象見過一次面,就把未來孩子的長相都想好了。他若有所思,回到家之后繼續想,這才想起那位男士以前在哪里見過。
那分明就是二十幾年前他首次進京時,在火車站給自己指錯路的那位男士。
不是瑞和直到這麼多年后還在記恨對方,而是那位男士很讓人印象深刻。
當時瑞和還是第一次進京的鄉下土包子,出站之后看見那麼多的人,為什麼單單會去向那位男士問路?很大原因就是該男士氣質好,文質彬彬的,長得也斯文白凈,在人群中一眼看過去鶴立群。
瑞和沒想到,這次偉軍相親竟然相到對方的兒了。
他覺得有些棘手,拿以前那件小事來判斷方的父親人品有問題有些牽強,而且,就算方父親人品不好,也不代表著兒的教養有問題。
他便和李偉軍說:“結婚結的是兩姓之好,以后你要對方的父母好,方也得對你的父母好,所以啊,你在相的過程中要用眼睛多看,用耳朵多聽,看你們的價值觀合不合得來。”
李偉軍應下。
一個月后,方果然如李偉軍的同學所說的那樣,工作調到了上海,兩個小年輕開始了更加頻繁的約會,兩人的愈加深厚。
一年后,李偉軍和方開始談婚論嫁,李大水就想啊,不好意思讓人家大老遠跑南沁省的老家啊,結婚這種事男方肯定要牽起頭來擔起責任,為表誠意,李大水和妻子田惠一起前往上海,打算和趙家商量結婚事宜。
突然有一天,瑞和接到李大水打來的電話,說是婚事吹了。
“怎麼會吹了?”瑞和大吃一驚。
“唉,這事兒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李大水將事詳細說了一遍,瑞和聽出了悉。
原來李大水夫妻到上海找兒子,因為是第一次過去,不太認得路,到都是公車的士,他們也不知道坐哪一輛,正好公車站有一個好心的姑娘跟他們說坐哪一趟車,他們便上車了。結果一坐,就迷了路,最后李偉軍開完會給他們回電話,夫妻倆也不知道自己坐到哪里去了。
城市太大太繁榮,他們看哪兒都覺得暈乎乎的。李大水就讓路邊開店的老板幫忙和兒子說,李偉軍這才趕開車來接。
原來他們坐錯車,竟然往相反方向去了,等李偉軍接到的人時候,已經是五個小時候之后。
李偉軍很生氣,覺得父母是被人騙了。老人家從來沒出過遠門,這是招誰惹誰了?
他媽田惠還為那個好心人辯解:“人家也是好心,可能也跟我們一樣不悉,說錯了。”
本來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過了兩天兩家人約在一起個面,李大水夫妻吃驚了,喲!那不就是那天那個好心人嘛?原來是自己的準兒媳婦啊!
不怪他們前兩天沒認出來,他們夫妻就在兒子的手機上見過一眼,照片是兒子照的,興許是技不好,拍得人家姑娘不好看,還模模糊糊的。
趙家姑娘一見穿戴得更加齊整,只有氣質仍像鄉下人的李大水夫妻,臉也一下子就僵了。
電話里,李大水很無奈:“大眼瞪小眼的,我和惠惠也不好意思說,回到家小軍就問了,本來我們不想說的,小軍說他看出不對勁了,我們不說就去問趙小姐,我就說出來了。唉小山,你說這什麼事兒嘛!”李大水很無奈,李偉軍很生氣,自己的朋友來上海一年多,還能不知道到他家的公車要坐幾路車?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朋友住的地方就在他住的小區里,房子還是他幫忙找的。
明明只要讓父母跟著一起坐車,就能一同到家,為什麼要對素不相識的人說謊呢?
像老天捉弄,竟然騙到他父母頭上。
想起他去接父母時,父母小心翼翼地坐在店家好心給的兩個小塑料凳上等著他的樣子,他心疼極了。老人家沒出過門,為了他的親事遠遠地過來,這座城市讓他們無所適從,結果竟然是自己的朋友給了父母一個榔頭。
李偉軍送父母回家后,立刻就去找方要個解釋。
能怎麼解釋?
方只說是誤會,自己說錯了。怎麼會說錯?自己在等的車就是李大水夫妻要坐的車,怎麼會說錯?
李偉軍不是容易糊弄的人,是問,方這才承認是故意的。
“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不過是不知道他們是你父母嘛,你不是說你媽不好來不了,就你爸一個人來嘛?怎麼他們夫妻一起來了?”
如果不是看重你,我媽會在好一些的時候是跋涉而來?
李偉軍第一次懷疑友的品行,見友后悔的是騙了他父母,而不是這種行為本就是錯誤的,李偉軍十分失,僵持幾天之后,婚事就這麼告吹了。
聽了李大水的講述,瑞和簡直目瞪口呆。那個孩他去年也是見過的,很是嫻靜文雅,怎麼也會這樣?
“小軍說,趙小姐看不起農村人,怕以后對我們夫妻不好,就分手了。唉,我跟他說不用這麼嚴重,反正以后結婚了小兩口過日子,我們不會和他們一起過的。”李大水不愿意因為這樣的小事而毀了兒子的姻緣。多好的親事啊,又是城里的姑娘。
瑞和卻覺得李偉軍這麼做沒錯。
對陌生人隨意釋放的惡意,像是麗的糖果里裹著毒`藥,讓人敬而遠之。
半年之后,李偉軍再次相親功。又過了一年,李家辦喜事,瑞和去喝了喜酒。、
番外3張教授的表包
瑞和六十四歲那一年,出名了。
一夜之間網絡熱搜鋪天蓋地,網友們不知道是男是,紛紛喊著:
“好帥!”
“是我喜歡的型,高冷大叔款啊!”
“啊啊啊我老公,老公我們可以一起看書寫作業啊!”
也有新來的路人懵地問:“誰啊?哪個新出道的小鮮?”
過了一會兒又來評論:“我pick了!老臘嚼著真香!一分鐘后我要知道這個男人的所有信息!”
“……”瑞和接過學生遞過來的手機,看著上面一條條數不盡的留言評論,只覺得腦子也懵了。
學生笑嘻嘻地說:“老師,他們都覺得你非常帥氣呢!看,你的發言還被做圖了,你看這個最有名傳得最廣。”
瑞和繼續懵地看了一下圖,圖里的人確實是自己,卻是自己在參加會議時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說來,他昨天晚上的飛機才回京都,他和中國歷史學會的代表團一起飛往黎參加國際歷史學會每五年一次的會議,現在網絡發達,會議過程有現場直播,他知道這次會議的推廣做得非常好,民眾關注得比較多。但是再多,也不該這樣吧?
一大早學生就著說自己紅了。
紅了?瑞和還愣了一下,腦海閃過一句話:我黨四十年,紅得的。
“這是做什麼?”瑞和將手機還給學生,搖頭說,“現在的網友的娛樂點有些低啊,我這樣的老頭子也能紅?你的論文呢,就你還沒。”
“老師,我下午好不好啦。”
瑞和推了推眼鏡:“中午之前拿給我。”
“……好的老師。”學生嘆氣把手機收好,瑞和看了一圈教室,見其他學生都在乖乖看書這才滿意點頭。
中午休息時,老家的外甥孫也給他發微信:“舅爺爺,你紅啦!我在網上看到好多你的圖,哇超級超級帥的!我跟他們說我是你的外甥孫,他們都好羨慕我呢嘿嘿嘿。”十三歲的孩子活潑好,發來的語音一串接一串,還有刷屏的表包,瑞和看著其中一個悉的表包:
穿著西服的自己正在發言,忽然有人出聲打斷他,他便側過頭,順手推了一下眼睛,然后出一個笑容。
就這樣的作,瑞和怎麼想也想不通自己會“紅”?
“舅爺,我同學都說你不像六十四,像四十歲啊!正好是大叔最好看的年紀,看起來A了!推眼鏡之后的眼神,哇!犀利啊!我覺得你這個作最帥,然后做表包發出去,沒想到竟然火起來了嘿嘿嘿。”
瑞和鼻梁,頭都痛了。原來是外甥孫的杰作,他就在想嘛,這次會議的國民度一般不會很高,界的關注才會比較多,怎麼會突然上熱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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