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一大早就收到了出版社拍專人送來的九百個銀元的分稿費, 心大好。
“不知道顧士的二年級課本翻譯得怎麼樣了?”
顧棠道:“初稿已經完了,正在潤。”
編輯喝了兩杯茶,又給轉了幾封連夜寄到出版社的讀者來信,又告訴第一次印刷加印十萬冊, 版稅升到了20%, 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這就又是一萬二。
顧棠看了看外頭的天,明, 是個很久不見的好天氣, 強烈的太把風都曬熱了, 正好銀元也到手了,顧棠決定出去散散步, 順便去報社鞭賀都志的尸。
只是才走過一條街, 都不算特別偏僻的地方, 就被幾人前后圍住了。
圍住的人有點眼, 正是上次賀家來送銀元的挑夫。
這簡直巧合得讓人不敢相信。
“把你頭上的釵!手上的鐲子!還有包全扔過來!”
“顧小姐乖乖聽話,我們就是求財!”
“你們這種為富不仁的有錢人,一個鐲子就夠我們生活一輩子了!”
幾人圍著也不靠得太近,兇惡地囂著。
顧棠正要大,忽然就聽見砰砰砰幾聲槍響, 這五個大漢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捂著倒著冷氣不住的翻滾。
“你沒事!”賀凡昔出現了。
顧棠下意識看了看地上的人, 又看了看賀凡昔,這……賀凡昔出現的也很巧合啊。
“別怕。”賀凡昔過來擋在前, “別看。”
他手一抬,后過來幾個手下,先把這幾個人堵住了。“拉去——”
“這位小姐沒事兒?”不遠又跑來一個氣吁吁的男子。
這人長得眉清目秀,面白, 里頭是米白的西裝,外頭套著一件純黑的領呢大,扣子沒扣,出脖子上一條長長的格子圍巾,頭上還有一頂深的呢帽,腳下則是一雙尖頭的歐版皮鞋,右手還拿著一手杖,堆砌了整個大滬海最時興的打扮。
正是賀老爺承諾一切費用全包,又許諾了三收益來勾搭顧棠的小白臉,蘇樂楓。
雖然事的發展跟他們當初設想的不太一樣,但是當小白臉的嘛,人都有自信,只要有個能搭話的機會就夠了。
“我在遠就看見有人圍著你,沒到驚嚇。”這人角含笑,顯得風度翩翩,又埋怨賀凡昔一句,“在小姐面前,怎麼好槍見?”
賀凡昔哪兒是什麼好兒的人?當場就要發作。
顧棠道:“把這幾個人綁了,送去巡捕房。”
賀凡昔的手下自然是沒的,都看著自家大帥呢,賀凡昔點了點頭。
顧棠轉頭沖著蘇樂楓一笑,“我娘家姓顧,不知先生貴姓?”
蘇樂楓看著的眼睛,“免貴姓蘇,蘇樂楓,音樂的樂,楓葉的楓。”
“我知道了。”顧棠聲細氣道:“蘇先生住在哪里?改日我上門親自道謝。”
蘇樂楓做小白臉的,又是這種酬勞上萬的大單子,自然是各種背景人設都做得很是完備,他拿了一張卡片出來,“我住在湖江飯店,顧小姐今日也別去了,去藥房抓上一方安神養心的方子,喝了好生休息。”
“多謝蘇先生關心。”
蘇樂楓也沒過多糾纏,點點頭轉走了。
顧棠回過神,就看見神不對的賀凡昔,顧棠心里有點復雜,但是決定再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能給賀家造重創,以后再不會有人糾結他份的機會。
低聲道:“還不你的人跟上去?”
賀凡昔雖然沒出聲,但是他的臉就是一個大寫的啊?雖然啊得好看。
“你究竟是怎麼管了這麼多人的。”顧棠指了指疼得站不起來那幾個前·挑夫現·劫匪,“若是沒你跟著,那就是蘇樂楓出場救我了。你就沒覺得這里頭有貓膩?”
賀凡昔不至于這麼草包,他是想把人帶回去慢慢問的,但是誰讓顧棠對蘇樂楓那麼和藹可親又聲細氣的呢?
說白了還是顧棠的錯兒啊。
“你喜歡蘇樂楓那樣的?”穿那樣行不便還很累贅啊。
顧棠心里白了他一眼,上卻是憤怒中夾雜著傷心,道:“那幾個人是賀家從鎮上雇得挑夫,從送銀子過來已經快一個月了,挑夫一個月能賺多?他們是怎麼在英租界蹲了快一個月的?”
賀凡昔又在那幾人上掃了一圈,這些人上的確是疑點頗多,最明顯的就是這些人的鞋子干凈得不像話。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才來的?”賀凡昔滿心驚喜,故意問道。
“你看他們的鞋。”為了表現憤怒和傷心,顧棠的語速很快,“要是從鎮上過來的,鞋子怎麼會怎麼干凈?這是完全沒踩過泥的鞋,他們在租界至蹲了半個月了!”
賀凡昔點了點頭,“他們背后有人指使。”
顧棠抿著沒去看賀凡昔,聲音比方才輕了許多,“所以,你能把他們送去巡捕房嗎?或者你看著他們,我去人。”
顧棠覺得自己的暗示夠明顯了,這明顯就是賀家人的手筆,年不要猶豫大膽的上,搞垮賀老爺賀家就剩你一個,隨便你怎麼折騰。
賀凡昔卻被顧棠湛的演技帶得有點偏。
他一邊覺得蘇樂楓那種人的確一看就是油頭面,明顯不是好人,顧棠能看出來,證明目好,人也有警惕心,如果這警惕心不對著他來,就更好了。
一方面又覺得顧棠最后那句話,尤其是“你看著他們,我去人”,這是不相信他,這是不信任他。
但是也不能怪,畢竟自己姓賀的,又跟賀老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我這就送他們過去——還是他們送,你想去哪兒?我陪你。”
顧棠看他一眼,“我去報社。”
“小學二年級的書翻譯出來了?”賀凡昔簡直是喜形于,顯得有些夸張,不過夸張過后他又有點后悔。
顧棠其實聰明的,從能自學英語,又會剪紙,剛才遇事也不慌,還能冷靜分析就能看出來。
那他也得改一改啊,賀凡昔道:“應該不是教科書?我記得你的書是辰出版社出的。”
顧棠點點頭,“我去發個廣告。”角一翹,眼睛閃爍著芒,“你想要看看嗎?”
那肯定是愿意的呀。賀凡昔手一,“風和日麗,我們走過去?”
兩人一起到了報社,只是看到顧棠發什麼,賀凡昔不由得有點愣。
廣告很簡單:我是顧棠,如果有糟糠之妻想要離婚,或者覺得自己被虧待了,可以來找我。我無償提供一切必要的援助。
不僅僅是賀凡昔,連報社的人都有點愣,但是登廣告這種事,給錢就行,沒什麼不好登的。
顧棠又道:“先連登十天。”
付出了兩百大洋,顧棠跟賀凡昔出了報社。
賀凡昔有點疑,“你這樣應該作用不大,你想要幫助的那些人,基本都被留在鄉下了,就算識字,看見這報紙的可能也不大。”
顧棠道:“我每個月登十天,們總能知道的。而且這報紙門檻不高,是剛剛留學回國人士最喜歡的投稿地。我其實也是在警告他們,想離婚可以,但是賠償不能。”
“的確是個好辦法。”賀凡昔贊嘆道。
顧棠掃他一眼,蘊含著警告,慢悠悠道:“我的報復心很重的,這廣告發出去,賀都志也別想好過,每月十天,我猜他這十天應該不敢出門?”
賀凡昔完全不會同,他表示贊同,“你說得對!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他不適合。他能教什麼?讓學生有模有樣學他騙人騙錢還死鴨子嗎?”
顧棠轉過頭來,這是親叔侄?
賀凡昔送顧棠到了門口,人有點猶豫,說起來他們當鄰居也有月余了,但是……顧棠還不知道他就住在隔壁。
第一次上門沒說,后來就更沒機會了,拖到現在徹底沒法說了。
這就是在瞞啊。
賀凡昔沒掩蓋他瘋狂活的心,顧棠自然也是看出來的,但是現在還猜不到賀凡昔在糾結什麼。
顧棠笑了笑,“要進去喝杯牛嗎?”
“喝!”賀凡昔真想回到上個月,往自己臉上扇一掌,這都什麼破借口。
喝牛?你才三歲半嗎?
等顧棠翻譯的小學課本第二版也賣出去七萬多冊的時候,銷量降了下來。
賀都志很開心,他裹著毯子著鼻涕跟楚玉原道:“我看還怎麼賣?學校買了書回去,都是一年年用下去的,印了十萬冊?我打腫臉充胖子!”
眼看著就要到春天了,他又生病了,而且跟楚玉原關系大的。
楚玉原在國外的時候雖然就跟賀都志在一起了,但是那會兒吃著藥,不敢生孩子,回國之后,也是攛掇著賀都志登報離婚之后才停了藥。
可這都四五個月過去了,還沒懷上。
所以楚玉原看著賀都志上火還天天吃羊,一點都沒勸他,上火好,上火不就得瀉火?瀉火不得找?可是依舊沒折騰出孩子來。
楚玉原一邊擔心,一邊傷心,一邊又覺得賀都志怕不是不行?不然當年他怎麼連明正娶的老婆都不?
只能證明當年他十七八歲了,還沒起這個心。那可不就是腎水不足,沒發育好啊。
但是楚玉原這會兒也沒了退路了,到了熱水遞給賀都志,又把報紙遞給他,“你說兩句,看不看報紙?我劉媽給你熬粥吃好不好?”
賀都志沒理,眼睛盯著報紙上一份評論,看了兩行面立即就沉了。
“又出了一套小學二年級的課本。”
楚玉原忙道:“最多出到二年級,那房子也不便宜,很快就沒錢了。”
賀都志沉沉道:“不一定,我聽人說,的稿酬加起來過萬了,這就又有了繼續的本錢。而且靠著這個,有了名聲——去把我的大學課本拿來!我要翻譯大學課本!”
賀都志披著毯子,著腳就下來,楚玉原喊了兩聲,賀都志已經去了書房,楚玉原又拿起報紙一看,第一版有個小聲明:經顧棠士翻譯的英版小學二年級課本共計四冊已于昨天上市,庫存充足,請大家理購買。
下頭還有一條評論,是個當年的洋務大臣,后來在各國游玩或者游學的著名老人家寫的評論。
說得也直白:想出國留學的話,最好還是看一看這套書籍,我國的基礎教育跟文化同外國相差非常之大,如果能系統的看一遍外國的基礎教育課本,知道他們的啟蒙教育是怎麼樣的,知道他們的思維方式,對在國外生活很有幫助。
老先生還慨道:大多數出國留學的人都想著要學報國,這心思很好,但是我們也不得不承認,至九的人在坐上船之前,是連北平都沒去過的,甚至我國絕大多數的百姓,這一輩子的活范圍都不超過方圓十公里,見識著實有限。
南方的人沒見過雪,住在山里的人沒見魚……如果當年我也能看見這套書,想必會走很多彎路。
再一看這位老先生的名字,楚玉原酸了,怕是又要加印了!
忙捧著子馬甲等等東西跑去了賀都志的書房,“都志,你好好翻譯,想吃什麼告訴我!”
不過賀都志連目錄都沒翻譯完呢,門鈴響了。
進來的是賀老爺跟賀都彥,賀老爺一臉愁苦,賀都彥低著頭,明顯是被罵了一路,渾上下都著忽略我的氣息。
跟顧棠離婚之前,賀都志手上從來就沒缺過錢,但是他這人要面子,更要裝。所以沒有租小別墅,而是租了一層四間屋子跟楚玉原同居,還請了個不住家的保姆打掃衛生做飯。
不過離婚之后,他每月的薪水被限定在了四百塊,地段好還有自來水有電燈還有水馬桶的小別墅是徹底不要想了。
賀老爺還是第一次來賀都志的家,一進來他就皺著眉頭,“你們兩個人就住四間屋?連個下人都沒有?能伺候好你?你看你又病了,還瘦了!”
賀都志倒是替楚玉原分辨了幾句,“我們是新時代的婚姻,不存在誰伺候誰的問題,而且我們請了下人打掃做飯的。這一層四間屋租下來一個月也要五十大洋的。”
賀老爺倒是對自己兒子寬容得很,沒說什麼,但是心里不免又對楚玉原討厭幾分。
要不是攛掇都志離婚,給顧棠沒臉,顧棠怎麼可能直接離婚,還鬧到族長哪兒去?
賀家又怎麼可能出去三萬枚銀元?連生意都開始賠本了!
這人的八字肯定跟他們賀家相克,是絕對不能讓進門的!
賀老爺耐著子道:“你在這兒白待著,不如回鄉下幫我,你出國留學學的不正是經濟學?咱們家的布莊已經連著虧本兩個月了,再這麼下去,咱們就得關鋪子了!”
“父親,我一開始學的的確是經濟學,可是我學了三年,發現這個并不適用,便又轉去了哲學系,我對布莊的生意也不興趣,你不如讓都彥幫你。”
“他知道個屁!”賀老爺罵道,“他就知道降價,不賺錢我寧可讓布爛在庫房里!再說降價容易,再升上來就難了,聽他的連棺材本都得賠出去!”
賀都彥不止被罵了這一路,從賀家生意不好開始,他就開始被罵了,他也是實實在在找原因提意見的,可惜賀老爺人老了也越發固執,本不聽他的。
但是被罵了這麼久,又是當著楚玉原這個外人,而且面對的還是讓賀家生意下跌的賀都志,賀老爺還一直想讓他繼承家產,那泥人都忍不下去。
“不降價怎麼辦?”賀都彥直接發了,“要不是大哥壞了名聲,得罪了顧家,咱們家的生意能一落千丈?鎮上除了賀家,就是顧家了,他們不買賀家的布,那就了至三的生意。”
“還有!大哥跟顧氏離婚鬧得那麼難看,出來買布做裳的基本都是子,們討厭大哥,看見賀字就要換地方,別說咱們家的布莊了,就連鎮上其他賀家人的生意也下降了。”
“大哥,你可真有本事!”
“你怎麼跟你大哥說話呢!”賀老爺一掌就扇了上去。
賀都志也冷冷道:“禮儀孝悌!你怎麼敢跟父親頂!”
賀都彥也不管了,頂著臉上一個大掌印子就道:“你名聲一天比一天丑,不講價讓這事兒過去,你就等著關門!”
賀老爺又要抬手,賀都彥直接跑了,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賀老爺冷哼一聲,“我看他能跑到哪兒去,他有本事連家都不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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