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初試過后, 跟公社高中的人不太一樣，知青點的人一個個都有自信的。

　“我覺得至能對一半！”范養浩笑得很是開心。

　嚴正濤興的臉都是紅的，他矜持中帶著點自傲，“不難, 我應該能考上——”稍微頓了頓, 他又道：“京大文學系。”

　后不知道誰把他推了一把, “知道你學習好, 過分了。”

　顧棠掃了眼不遠的崔珊，專門道：“應該能考上師范了。”

　程紅欣覺得好笑, “真的管用？”

　顧棠看一眼, 道：“看破不說破, 這是我祖教的法子, 要趁它不注意的時候, 悄無聲息的一舉拿下！”

　這說的就是要考外學院了, 上次顧棠就囑咐了大家不能說出去，還拿的祖傳姑婆顧神婆出來說事兒了。

　這時候信這個的還不，還有幾個也跟著一樣, 明面上改了志愿。

　“我要考農學院！”范養浩也湊了個熱鬧。

　這邊嬉嬉鬧鬧的，聽不懂的地方崔珊自跳過了, 著重就聽見師范學院，再看那些知青們一無所知的樣子，崔珊一點疑心都沒起。

　大概過了五六天, 顧棠照例是每天早上一個小時給崔珊補習, 但是一個小時里頭有半個小時說的都是城市里的生活，還有外學院是什麼樣子的。

　“你知道咖啡嗎？”顧棠憧憬地道：“據說就跟咱們的茶葉似的，特別苦，但是為了鄉隨俗, 四年時間里一定要學會喝咖啡。”

　崔珊一臉的為難，“我連茶都不喝，我就不吃苦的，我連苦瓜都不吃。”

　顧棠道：“我倒是想嘗嘗咖啡是什麼味道的，我們老師說，咖啡是可以配牛的，還能加糖，還能巧克力，我特別喜歡喝甜牛，熱熱的最好，我可以就倒一點點咖啡，剩下的全是牛跟糖，味道一定很好。”

　崔珊這些天被顧棠潛移默化，覺得們這些城里人上也有土氣的地方，就比方現在這個。

　“牛加多了就不是咖啡啦，你前兩天還說不能加很多呢。”崔珊言語里暗暗的鄙視，“你連這點苦都不了嗎？”

　聲音里已經有了優越，對外學院的敬畏也沒剩下多，早就被顧棠各種段子帶到里去了，就等著去福了。

　甚至也跟顧棠一起開始數日子了，數什麼時候能天天吃，什麼時候能穿著小羊皮鞋穿著小子跳舞，什麼時候能去大京城看皇宮，什麼時候能過人上人的日子，顧棠數的則是崔家還有多長時間玩完。

　張的復習里，時間過得很快，一周之后，初試的通過名單出來了，下河村這二十三個知青，初試是全通過了。

　距離上大學，就只剩下真正的高考了。

　還有不到二十天。

　大家高興得把攢了好久的蛋跟油全都拿了出來，炒了一碗香噴噴的蔥花炒蛋吃了。

　晚上，知青點的二十一個人依舊是張的復習，村里另一知青點里，李惠和呂松樹兩個，笑得很是開心，又滿不在乎的貶低其他人。

　“用得著像他們學那樣？”呂松樹從鼻孔里出氣，充分顯示了對那些人的鄙視。

　李惠倒是還溫溫的，但是說出來的話也惡毒的，“他們基礎差，不學那樣，他們考不上的。”

　呂松樹道：“咱們也要好好學，等我上了京大化學系，嚇死他們！惠，你想考哪兒？”

　李惠現在快把顧棠恨死了，道：“那我就考水木的歷史系，還能跟你一起。”

　兩人“含脈脈”地對視一眼，義倒是沒多，羨慕嫉妒恨已經刷滿了。

　崔家。崔有德正敲著煙桿，跟崔珊說話。

　“咱們這個知青點全過了。”他拿出一張皺皺的紙，上頭是他用錯別字還有各種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符號記下來的消息。

　“這是發到公社高中的復試名單，是整個公社十七個大隊的。能參加復試的知青跟你們這種高中生，一共七百六十三人。”

　崔珊不耐煩了，“爹！說正事！”

　“這怎麼就不是正事兒了？”崔有德繼續道：“顧棠排在七十一名——”

　“這麼靠前。”崔珊長舒一口氣，“應該能考上了。”

　“不一定。”崔有德撇了撇，“校長去市里開會，據說今年的報考人數應該在550萬往上，錄取名額只有2.1萬。說是上頭看見這個比例懸殊，正在加急調配名額，但是最多也過不去3萬。”

　“你自己算算。”崔有德有點愁眉苦臉的，“得考進去多名？而且聽校長說，咱們這邊教育質量不高，還得再往前竄一竄才行。”

　崔珊哪兒算得來這個，連該怎麼算都不都知道，拿著紙筆劃拉半天，道：“那就不能哥哥去打攪了？”

　正說著話，崔國回來了，“誰？打攪誰？不我去打攪誰？”

　崔有德瞪了崔珊一眼，道：“國回來了？”又沖著里屋大喊，“你兒子回來了，趕給熱飯去！”

　崔國進屋就了鞋上炕，崔珊瞪他一眼，“你那腳臭死了，也不怕把人熏死，我踅著顧棠要是聞見你腳臭味，肯定不愿意。”

　崔國嘻嘻兩聲，把腳藏在了被子里，“明兒就洗，你們說什麼呢？”

　崔有德不急不慢道：“說你妹妹的績呢，有點靠后，這兩天不抓時間怕是考不上了。”

　崔國又嘻嘻兩聲，道：“考不上就考不上唄，栓子哥上回看你眼睛都直了，你不如給栓子哥當老婆多好，他在市里皮鞋廠工作，工人！”

　崔珊現在有了能吃上的前程，哪兒還看得上這些人？“你喜歡栓子哥，你去給他當老婆去！”

　“都胡說八道什麼！”崔有德把煙桿敲得哐哐響，又跟崔國道：“你這兩天別去打攪那些知青，尤其是顧棠！現在知青考大學是重中之重，不許出差錯！”

　崔有德看著他那張誰都看不懂的記錄，又道：“書記還說這次考不上的人怕是占了絕大多數，讓績出來之后好好跟他們談話，讓他們盡快重振旗鼓。”

　崔國眼睛亮了，道：“顧棠考不上就好了，我就能去安了。”

　崔珊眼睛也亮了，這麼說拿走顧棠的錄取通知書還是個好事兒？上大學，哥哥有了嫂子，兩全其。

　那邊苗麗麗已經把面條熱好了，把大海碗端過來，崔國直接跳下炕來。

　面條的味道加上崔國的腳臭，熏得崔珊都有點不了，眉頭一皺，鼻子一捂，“哥，就你這樣的還想找顧棠當老婆？這來幾天給我輔導功課，人家上都是香的。”

　崔國已經刺溜刺溜地吃上面了，見狀便道：“娘，去給我燒熱水去，我晚上泡個腳。”

　崔珊出來，崔有德也站在門口旱煙，他小聲道：“明兒把我給你要來的歷史跟地理提綱帶去，一定讓看見，校長說這兩門有點薄弱。”

　崔珊嗯了一聲，回到自己的小屋，正收拾明天早上要用的東西，忽然覺得不太對。

　忽然覺得除了今年是替考試，以后還是不要考上的好。

　要是顧棠也考上，也到了京城，哪怕不去京城，僅僅是考上大學，除非崔珊一輩子都不跟家里人聯絡，否則肯定有被發現的一天的。

　崔珊皺了皺眉頭……反正這次肯定出不去的，到時候哥哥去安，兩人結婚，再催著哥哥趕讓生孩子，等懷孕，別說哥哥了，就是爹也不會讓再出來了。

　但是現在不同，崔珊把兩本重點擺在桌子最上頭，還拿了兩顆糖。

　這一次是給考的，顧棠一定得考上！

　第二天一早，顧棠才說了兩句油牛角包、香煎培跟英式茶，崔珊就借故溜走了。

　顧棠看見放在桌面上的兩本筆記，一本歷史，一本地理。

　這不用說，就是個殺豬盤的飼料。

　顧棠打開筆記翻了兩頁，眉頭就皺了起來。

　怪不得原主上輩子的記憶里，公社高中一共也沒幾個考上的，最后更是被撤銷了，這教學質量有點差勁。

　真按照這個來，那肯定是考不上的，但是為了讓崔珊放心，顧棠專門把兩本筆記都拿出來翻了翻，地方還把中間的一張書簽放錯了位置，這才算布置好了。

　一個小時過去，崔珊回來，顧棠已經離開了，看見桌上位置明顯不對，而且已經被翻過的筆記，長長的松了口氣，“考大學可真難。”

　天氣一天天冷了下去，到了十二月初，基本上人人都穿上了棉襖，下河村正好在山口，風大的，不過就算這風能把棉襖都吹，也沒吹滅大家心中的熱火。

　“明天就要高考了啊。”嚴正濤嘆息道。

　“是啊。”程紅欣眼睛有點潤，看了看已經住了七年的知青點，“總算是能走了。”

　“辛虧咱們在公社高中考試，不用專門去市里住，你們聽說沒有，市里幾個學校附近，別說招待所了，就連附近的住家都滿了，一張床一晚上一塊二，至得住兩個晚上，真的是搶錢。”

　范養浩這番話往屋里好幾個人都笑了出聲，氣氛稍微好了點。

　顧棠道：“既然大家都不想睡，那我出兩個題？”

　所有人都點頭了，看這臉上的神不太正經，不知道又能講出什麼“大道理”來。

　“快快快！”程紅欣笑道：“正好講完了，我就去睡覺。”

　顧棠笑道：“第一道是化學題。”

　人人都知道顧棠考文科的，能出化學題？就連嚴正濤都認真了起來，想聽聽能出什麼樣的題。

　“嗯，第一道題是個選擇題，縣醫院來了一批重癥病人，急需0.9%的生理鹽水20升，但是是醫院手上只有0.5%的鹽水跟1%的鹽水，請問分別需要多升才能配0.9%的生理鹽水20升。”

　下頭所有人都筆疾書。

　顧棠角一翹，道：“A.18升，6升;B.5升，20升；C.4升，16升；D.2升，22升。”

　要考理科的范養浩覺得他這次一定能搶在所有人前頭答出來，“設需要X升0.5%的鹽水，Y升1.0%的生理鹽水，那就是……”

　范養浩下筆飛快，他也的確是兩分鐘就算出來了答案，“選C！”

　“誒呀，他算的真快。”

　顧棠沖他一笑，點點頭道：“你們再審審題。”

　“他算錯了？不能，我也是這個答案啊。這題不難的呀。”

　嚴正濤忽然失笑，笑得還很開懷，“題目說要20升，你們看看四個答案有哪個是20升？這題本不用算，只有C。”

　屋里其余十九人都發出了類似于“臥槽”的慨。

　“繼續！”有人不服輸的說道。

　顧棠道：“筆大家都見過的？”

　“嗯！”下頭一群人點頭。

　顧棠道：“這是個填空題，教學用的圓形筆一共有七個，其中最常用的是白，這種筆長度8厘米，大頭直徑1厘米，小頭直徑0.8厘米，滾過一米的距離，大頭需要多圈，小頭呢？確到小數點后兩位。”

　“這個我會，周長等于直徑乘以3.14。”這次是趙英興了，“這題里有個陷阱，長度8厘米是個無效信息，嗯——大頭要31.85圈，小頭要39.81圈。”

　第一個算出來，高興極了，又點評一下，“這個題目好，還考了四舍五呢。”

　顧棠面無表說了一句：“你家一整筆是分開滾的？？？”

　趙英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其余知青哄堂大笑，“對對對，趙英家的筆是分開滾的！”

　趙英不可置信的看了顧棠一眼，才被捉弄過一次范養浩過來拍了拍肩膀，又對顧棠認真道：“我覺得你不考師范好的，你出的這些題，能把人坑死。”

　這麼笑了一陣子，基本上沒人張了，大家分別到了晚安，回去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早，都神抖擻地上了考場。

　第一門是語文。

　顧棠先把試卷掃了一遍，然后又過一下的計劃。

　不能考得太高，不能狀元，但是也不能考得太低，不然本不會被外學院提檔。

　參考記憶里的錄取分數線，還有這些知青們的復習績，顧棠給自己定下來的分數是350分。

　滿分五500，要到350分，同時英語100.

　這五門里頭，政治的分數需要高一點，要表明一顆紅心向太，歷史的分也不能太低，牢記歷史才能更好的創造未來嘛。

　語文也得過得去，畢竟是文科。

　數學跟地理可以稍微放棄一點。

　所以最后的目標，是政治85左右，語文和歷史都是80左右，數學60，地理50左右。

　這時候多數人一輩子都在一個地方窩著，地理差一點也是人之常。

　加油！顧棠給自己鼓了鼓勁兒，信心滿滿拿著筆開始答題了。

　要是一溜煙這麼答下來，倒是真不用費這麼大功夫，現在要控制分數，而且最好不要錯太基礎的問題，就還累的。

　考試的時間過得特別快，第二天下午，剛考完政治，崔珊就來找了，“我想謝謝你幫我輔導功課，我請你去我家吃飯。”

　崔珊眼睛里閃爍著惡意的芒，顧棠道：“明天還要考英語呢。”

　崔珊眉頭微微一皺，“你……怎麼還考這個？”

　顧棠把拉到一邊，小聲道：“雖然英語不計總分，但是那麼多人都沒信心考這個，就證明他們一點都不會，但是我去考了，就算分低一點，證明我會呀，再說我要考外學院，有個英語績應該能加分？考了就比別人強！”

　崔珊放下心來，為了裝得像，道：“那我也去考個英語。”

　顧棠為的就是這個，總得留個英語稀爛的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