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英語試卷, 顧棠答的無比仔細，剛剛能填滿一面A4大小紙張的題量，寫了整整兩個小時。

　不管是標點還是字, 力求要讓最苛刻的人都挑不出病來。

　這麼嚴格要求自己的結果, 就是在寒冬臘月還有點風的考場里出汗了。

　參加英語考試的人不多，等考完出來，崔珊同的看了一眼, “你汗, 小心冒。唉……我也不會做來著，不過像你說的, 我把我知道的所有東西都寫上去了，能湊幾分是幾分。”

　顧棠笑了笑，“那就好。”不胡編造，將來復查的時候，怎麼能現實崔珊有多渣呢？

　回到知青點, 前頭還力滿滿的知青們都在睡覺，顧棠一會去就把人都起來了。

　“趕，趁現在還有印象，我們來對考題！然后估分！”

　這時候的人是沒有這麼多花樣的，他們一個個都驚呆了。

　顧棠手里拿了一疊紙，都是前兩天從崔珊那邊薅羊薅來的，“來，把自己還能記下來的考題都寫出來，我們來對對答案, 有了底，后天填志愿的時候就更有針對了。”

　這麼一聽真的是很有道理，當下所有人都爬了起來, 有人占了桌子，有人直接就把被子掀了，用床板當桌子。

　這時候題量都不大，大家這麼查補缺互相提醒著，竟然也拼了個八·九不離十。

　顧棠看了幾張卷子，心里有了底，道：“大家答案都一樣，確定正確的按照全部分估計，沒把握不敢肯定的按照一半來，我們先算算分。”

　最先算出來的是嚴正濤，“360分？”

　顧棠道：“恭喜你，你可以試試保京大了。”

　很快大家就都估計出來了分數，最高的是嚴正濤的360分，最低的幾個不到兩百，這幾人估計就懸了。

　接下來顧棠又他們把家里打聽消息的那封信拿出來，劃了幾個檔次，先選學校。

　這麼一折騰，到天黑才算有個大眉目出來，不過剩下的細節就是自己想了。

　顧棠打了個哈欠，道：“我不行了，我先去睡了。”

　等走回房間，剩下人不約而同都放輕了聲音，同時也放慢了速度。

　嚴正濤小聲道：“我如果能上京大中文系，功勞最大的就是顧棠。”

　“誰說不是呢！”范養浩道：“要是我走了，我的工分全留給！”

　程紅欣立即就拍了他一下，“你會說話嗎，你這不是咒人？”

　“呸呸呸！”范養浩下得連呸三聲，“言無忌！”

　“言？哈哈哈哈。”

　過了三天，大家又一起去公社高中填志愿。

　顧棠最終估分是353~355之間，到不了狀元，可也是學霸。

　第一志愿填的中文系，學校從京大開始往下排。京大，水木，復旦，南大，大，全都是耳能詳的好學校，這是拿來做幌子的。

　第二志愿是哲學系，學校填了就在市里的江永大學。這學校不怎麼樣，基本人人都知道。這依舊是個幌子。

　第三志愿是外學，排第一的是外學院，下來依舊是京大。

　不急不慢的填完了，把志愿又了上去，顧棠覺得以崔家人的惡心程度，肯定是要看的志愿的。

　這時候別說知道外學院是提前錄取的，就是能說出來20所大學的人都不多見。

　所以這份志愿上去，最終能去的地方只有外學院。

　那對崔家來說會造什麼結果呢？

　第一志愿落榜了，第二志愿考不太好的江永大學依舊落榜，只有第三志愿的外大學錄取了。

　這證明外大學水平一般，像崔珊這種幾乎高中都沒學到什麼，英語就會三五句的人也能放心去。

　“你們一個個都逃不了。”顧棠低語一聲，臉上又掛上了笑意，跟著大家一起回到了知青點。

　考完試等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是最難熬的，這會兒倒是沒人看書了，每天天一亮幾乎是全員下地，從早上干到晚上，別說八個工分了，不人都能干到十個工分的量。

　顧棠又開始鋪墊了。雖然也隨大流一起每天上工，但是因為人長得瘦，力氣又“小”，似乎還不太好，每天最多也就是六個工分。

　程紅欣笑，“你這樣的還是適合去上學啊。”

　似乎沒人覺得考不上。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一月份。

　二十七號這天，公社高中收到了第一批錄取通知書，是市里江永大學的。

　就一份，是下河大隊的黃娟的。

　公社高中急忙派人去通知了崔有德，崔有德進來就跟校長笑上了，“先不忙，多來幾份，我一起拿給他們。”

　校長想了想，崔有德又道：“你想，這麼一份兩份的拿過去，沒有人的得多難過？就這一個人笑也不能笑的，還得安別人，這哪兒是上大學？這哪兒是大喜事？”

　校長覺得有道理的，再說他也有自己的主意，校長點頭道：“那就多攢幾份，我再去借個鑼鑼，到時候敲著鑼鑼一起給送過去！”

　等崔有德轉，校長又道：“你也先別說，這是個——怎麼說來著？驚喜？”

　“對對對驚喜！”崔有德跟著笑了起來，校長家那個孫子，今年正好十九。

　崔有德回去跟崔珊一說，“江永大學的來了，沒。”

　崔珊松了口氣，“我也不想去那個破大學。誒呀，這麼說我不是去京大就是去外學院了？”

　崔有德笑了兩聲，里不住地說：“要是真去京大，這就是考上狀元了！要是能去外學院當，那更是宗耀祖！好！我這個兒生得真好！”

　崔珊晚上做夢都能給笑醒。

　沒兩天又來了四份通知書，其中一份是嚴正濤的京大的，一份是范養浩的海洋大學。

　公社高中就在下河大隊里，崔有德幾乎是天天守在學校，見狀他松了口氣，回去就跟崔珊道：“第一志愿落榜了，京大的通知書來了，沒，是嚴正濤的。”

　崔珊不知道是失還是高興，道：“我其實覺得，要是真的上京大也好的，名字多大，全國最好的學校。”

　崔有德拿煙桿子往上輕輕一，“你個傻子，這麼好的學校，學的東西也一定最難，你跟不上，要我說，不如換那個黃娟的，去市里江永大學上學多好，離家又近。”

　“我才不呢！要麼去京大，要麼去外學院，我要吃！”

　于此同時，京城外學院招生辦公室里。

　他們招生跟別的大學不一樣，他們不僅提檔，不僅看績，他們還把考生的試卷都要了過來，打算自己看一遍，所以雖然是提前錄取批次，雖然第一期只招兩個班五十人，但是到現在通知書還沒發出去。

　“老劉，你看看這個學生。”負責閱卷的老師牛喜弘把手上一份寫著顧棠名字的試卷遞了過去。

　“英語考了一百，我一題題檢查了，是真的一百，雖然再苛刻一點，我倒是能挑出點病給扣個兩分的，但是這就了咬文嚼字，沒必要，真沒這個必要。”

　牛喜弘嘆息了一聲，拿著筆的手都有點抖，“是真的好好學過英語的，你看看這個字跡，這個練筆，寫的圓潤至極，這個學生咱們一定得要！”

　劉文琢雖然沒說話，但是他手上的卷子也抖了起來，他忙把卷子放到桌上，拿了尺子過來一量，哈哈哈笑了起來，“你看，所有的單詞底線都在一條線上，我就說我沒看錯！”

　牛喜弘長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瘋了。”

　“再看看別的。”劉文琢又把檔案袋里其他的試卷都拿了過來。

　先看的就是語文了，“語文81，還不錯。”劉文琢點評道。

　題量不大，牛喜弘也飛快地掃了一圈，他笑道：“什麼不錯，非常好了！你看看多人都是四五十分的，這是自己的母語呢。”

　兩人又把別的試卷倒出來，“政治86？”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驚喜，“這個孩子思想道德品質很是過啊。”

　“歷史78，數學59，地理51，總分365。”劉文琢笑了好幾聲，又拿了顧棠的志愿，“你看這志愿報的，京大第一，不過這麼好的學生要被咱們先截胡了。”

　牛喜弘跟著一起笑，“氣死他們，他們名字那麼大，好苗子都一窩蜂的填呢，我聽說這次第一志愿報北大的，說也有上百萬了。”

　兩人調侃一圈同城鄰居，劉文琢又笑了兩聲，按照試卷上的編號找到了顧棠的檔案，思索片刻道：“下河大隊？朝公社？得坐火車過來，咱們再給匯20塊錢，讓買火車票！”

　眼瞅著到了二月，顧棠覺得不太對了，七號就過年，到現在不可能一封錄取通知書都沒有的呀。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崔有德的野心又膨脹了，他截留不止一個人的錄取通知書，而且這麼搞的話，高中校長是肯定跟著一起下水了。

　找了嚴正濤，“咱們去學校問問？”

　嚴正濤道：“再幾個人，一起去。”

　崔有德這會兒也在公社高中，看見京城外學院的錄取通知書，他簡直笑得合不攏了。

　尤其是打開一看，里頭還有一張20塊的匯票，他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頭了。

　“京城的學校就是大方，連路費都包了……我崔家總算是出了個宗耀祖的了！”

　崔有德說完就后悔，這次要遭，他小心看了一眼校長，看見校長從里頭了一封北京郵電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出來，兩人對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兩人正演啞劇，外頭忽然傳來嘈雜的吵鬧聲。

　“我的錄取通知書呢？送信的人說這幾天送了好幾封過來，怎麼一封都沒見你們說！你們把我的錄取通知書呢！”

　這話既不是顧棠喊的，也不是嚴正濤他們喊的，朝公社下頭十七個大隊的錄取通知書都是送到公社高中的，自然有比他們更沖的人。

　崔有德忙把外學院的通知書藏好，就聽見外頭傳來顧棠的聲音，“這位同志，請你不要沖，這里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不過是暫時保管通知書而已，難不他們會拿我們的通知書賣錢嗎？你要相信校長，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說的是安，其實就是在慫恿，這人直接就上來踢門了。

　好在校長室的門沒那麼薄，稍微還擋了一下，崔有德見狀，急忙又把下河大隊幾封通知書藏在懷里，剛把嚴正濤那封京大的拿起來，門就給踢開了。

　“你們這是要干什麼！”崔有德怒斥道：“校長的門是你們能踢的？”

　顧棠掃了一圈，立即就看見崔有德的服不太對勁兒，好像里頭藏了什麼紙板一樣。

　錄取通知書來了。

　“我的通知書呢？”那人進來就往桌上看去，桌上放著五六封錄取通知書，他上去翻，校長面紅耳赤，倒不是氣得，是怕的。

　“你們這些人，我都多大的人了，我當了多年的校長，我要你們的錄取通知書做什麼？都在這兒放著！”

　他還拿起一邊的鑼鑼，用勁兒敲了一下，“我們在干什麼？我們在商量敲鑼打鼓的給你們送錄取通知書！”

　崔有德也是一樣，揮舞著嚴正濤的錄取通知書，道：“你看看這是什麼！京大中文系的！你們這些人，真的是養不的白眼狼！把我們的好心都當驢肝肺！”

　“沒這個必要！”顧棠上前就搶了嚴正濤的錄取通知書，“恭喜你！”

　崔有德嘆了口氣，“罷罷罷，就當我們多管閑事。”他把他的旱煙桿子一拿，這次倒是沒背著手了，畢竟他也怕掉出三封通知書來。

　顧棠掃了一眼他的背影，他完了，他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