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高氏可不敢相信這種話,錢要真的這麼好掙,那遍地都該是有錢人。
周秋萍趁機洗腦母親:“這就是一個觀念問題。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你看現在做生意的還是,所以每個攤子前面的人都不。”
周高氏不贊同這個觀點,別人不清楚,可過繼來的兒子的況知道啊。這幾年他一直折騰做生意,一年起碼有半年不著家,上蹦下跳的,也沒見他發大財。
周秋萍驚訝:“周良彬做生意?”
只知道這位過繼來的哥哥天東奔西跑不愿意在家待著,還以為他跟人出去打零工了呢。農村沒啥進項,種田只能哄肚子飽掙不到錢,像出門修河堤上山采石頭幫人家蓋房子打小工是最常見的掙錢方法。
上輩子嫁人之后忙著生孩子帶孩子地里家里一把抓,沒力多管娘家的事,真不知道周良彬居然跑在了八十年代大部分人前面,先下海經商了。
“也沒聽人講啊。”
“瞞著人呢。”周高氏撇撇。雖然自己也有數,嗣子不可能真跟一條心,但想到自己跟丈夫花大代價過繼來的兒子連個普通子侄輩都不如,照樣心里膈應。
周良彬做買賣的事當然不會跟說。但天地里家里地給他家忙,掃院子喂,多多也能從那兩口子的話風里聽到點消息。
“早兩年人家說從南邊進服過來賣,做著數錢。他也進了一大批,結果拿過來一看是壞的,別說掙錢了,本錢就賠進去千把塊。這得種多年田還能掙回頭啊。做買賣的,拐的很呢,一堆騙子。”
周秋萍追著問了幾句,瞬間無語:“嗐,人家拿出來賣的本來就是次品,不然怎麼會三文不值兩文。做這種生意哪有他這樣的,當然得把服再加工之后才能掛出去賣了。我以前在服裝廠上班時,老板就拿過這種服來理。一轉手出去,掙了三倍不止。”
周高氏咋舌:“這麼多啊。”
周秋萍點頭:“那當然,不然人家怎麼才搞幾年家里小洋樓就蓋的跟別墅一樣了。”
可惜政策一天一個樣,也說不清楚這幾年是怎麼回事,社隊企業說不行就不行了。原先連外貿單都能接到工廠突然間工都開不了了。
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幾件周良彬的生意往事,聽在周秋萍耳中就是這人眼應該有,但執行力不行。自己似乎不懂行,人家一坑一個準。
對周良彬零好,說話自然也不客氣:“他就是眼高手低,指一張人家都跟你一樣給他做牛做馬。真當他□□里的玩意兒是黃金鑲鉆呢。”
周高氏氣得懷里抱著小外孫兒都要空出只手來打周秋萍:“瞎講什麼呢,爛了你的。”
周秋萍也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存在歧義,一年輕媳婦的確不當開這個口,便識相地閉上,只將大兒放在自行車的籮筐上,省得路人到了。
周高氏卻嘆起氣來:“說來你哥哥真是了點運道。上學上學是這樣,做生意又了口氣。他一個文曲星就不該折騰,早應該再考一年去上大學。”
周秋萍覺阿媽越說越沒邊了,過繼兒子就這麼香?熱臉人家冷屁還要繼續無腦吹。呵,張口就是上大學。
“你當我張就來?”周高氏瞪眼睛,“良彬當初考上大學了,全公社獨一份,整個縣里都沒幾個。”
“啊?”周秋萍大吃一驚,“真的啊?我怎麼沒聽說過。他考上了怎麼不去上?沒錢學費?不可能,現在上大學不要錢,國家還發補呢。人家都能把補寄回家。”
“嗐,倒霉催的。他那會兒談了個知青朋友,兩人一道考上的大學。你說良彬就算是一家泥子,他上了大學不也是國家干部,將來吃的是皇糧嚒。的家里憑什麼嫌棄?好家伙,這家人霸道呢,看不上婿一拍兩散也就算了,還手腳非讓他政審不過,連大學都沒上。真是缺德冒煙的。我倒奇怪他們家兒是什麼金枝玉葉,嫁了主席當皇后了?”
周秋萍聽得目瞪口袋,從不知道自己的便宜哥哥居然還要這段前程往事。
七十年代末的大學生啊,那當真是鯉魚躍龍門般的存在了。過激點兒講,那知青家里不是毀了他的大學夢,而是毀了他們一家的未來。
難怪周良彬后來肯從老家過來記在阿爹阿媽名下。
“不對啊。”周秋萍猛然回過神來,“他家不是窮得叮當響,祖祖輩輩的貧民嚒,政審怎麼會不過?”
“嗐。”周高氏今天的嘆氣聲是沒停下來的時候了,“就是因為他家窮,一家人等飯吃,他被得沒辦法跟下放到他們村的知青合伙倒騰小生意,賣紅糖和掛面。結果割資本主義尾,那些知青都是城里來的,家里有門道,把自己摘的干干凈凈,什麼罪過全推到他上。他就他們公社農場抓去勞改了兩年。”
周秋萍皺眉:“那也不對,這種公社農場勞改不上檔案的。你忘了,我們中學教數學的陶老師就是從農場直接轉到學校,后來考大學走了,也沒政審不過啊。”
周高氏嘆氣聲更大了:“所以說方家里玩鬼。人家是大干部,一張就能斷人一生的活路。”
周秋萍倒沒話回阿媽了。活了一輩子,荒唐事看多了。有的時候,賤民如螻蟻,當真不是說說而已。
周高氏覷的神,趁機夾帶私貨:“你哥哥也不容易,你以后放和點。兄妹齊心,你在婆家才能站直腰桿子。沒娘家兄弟撐腰,的上哪兒都要被欺負。”
周秋萍瞬間沒好氣,直接翻了個白眼往前走,廢話都懶得再搭理一聲。
當媽的人在后面唉聲嘆氣,兒現在年輕,天不怕地不怕的。等再過幾年就曉得厲害了,離婚帶著兩個孩子的人,會有好日子過?做夢吧!
追著兒問:“還抓不抓知了猴?”
眼下這時間點要在農村,家家戶戶沒事的早睡覺了。可縣城不同,街上還熱鬧的跟趕集似的。
巷子口路燈亮著,照得樹干上的知了猴都泛著幽。剛抓干凈的知了猴,居然又從土里鉆出來了。
周秋萍咬牙:“抓,三斤十塊錢呢。”
小兒星星白天睡的時間長,這會兒倒神,躺在籮筐里,頭上蓋著紗布都攔不住咿咿呀呀。
大兒青青卻到了睡覺的點,一邊看著妹妹一邊打呵欠。
周秋萍又抓了一個小時的知了猴,看大兒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不由得心疼:“阿媽,你帶們回去睡覺吧。”
“那你呢?”
“不抓了,學生下晚自習了。”
周高氏趕將剩下的塑料袋都解開。這回不用兒講,也知道得藏好了們的掙錢碼。衛校的學生多聰明啊,這幫娃娃學去了,哪有們的事。
周高氏慶幸:“得虧他們不抓知了猴。這些娃娃真不差錢,就在手邊的錢也不掙。要放在我們村,隨便哪個都要抓了賣個三五也好啊。也是,人家一畢業就是國家干部,大幾十塊錢拿著,旱澇保收,多暢快。”
話說出口,又有些糊涂。要說幾十塊,跟兒今晚抓的知了猴都要賣到九十塊錢了,比人家一個月的工資都多。
周秋萍笑道:“人家是該什麼時候干什麼事,刻苦學習知識,多好啊。”
說的真實,聽的周高氏都驚訝:“人家學不學關你什麼事?”
周秋萍振振有詞:“他們學的好,將來進醫院水平就高。我要是生病了,上水平高的醫生護士,我當然高興。”
周高氏被氣樂了:“不相干的人你倒是上心的很。真正要上心的,你卻頭都不肯低一下。你眼睛好會長哦。”
周秋萍拎起放上自行車,推著往外走:“我當然會長,我會發現這世界的好。”
上輩子被馮二強那個流氓無賴纏著,死活離不了婚,生活事業都一團糟。假如不學會苦中作樂,自己尋找生活的樂趣,那都不用等馮二強打死,自己先崩潰自殺了。
現在,人生沒糟到那一步,生活還有希,當然要笑瞇瞇地看著這群爭分奪秒好好學習的學生了。
周秋萍被這事一激,賣完知了猴回來還跑了趟宿管辦公室。
記得上次買涼席和床單被套時,看到桌上堆了不舊書,都是畢業的學生自覺用不上丟下的。
周秋萍從小就看書,不然也不會一個鄉下姑娘也堅持上完高中。現在也沒手機閱讀,連電視機都不好買,漫漫長夜,閑下來時拿書打發時間最合適不過。
宿管正跟對夫妻模樣的男說話。
的小腹隆起,看上去懷孕六七個月了,男的穿著襯衫,服料子不錯,可惜皺的。這對夫妻也來衛校租房,說新分的房子要好好刷裝修散味道,怕孕婦待著不方便。
宿管雖然覺得他們矯,但當然不會往外推送上門的生意,趕叮囑了幾句租房的注意事項,又要求周秋萍跟他們好好相。
周秋萍趕朝他們點頭打招呼,跟宿管說了自己的來意。
宿管隨手一指:“囔,都在那邊堆著呢。都是好好的書,打對折賣給你。”
收了本來也打算等開學賣給新生。
一旦涉及到錢,周秋萍絕對要斤斤計較。對折不可能,書被看重才是書,否則也只能賣出廢紙價。
“三折,再高就算了。”
宿管急著帶新房客去安置,只好揮揮手:“三折就三折,真是蚊子上都刮。”
被畢業生們丟下來的書有小說有雜志有詩集,還有幾本英語書。前者多半破破爛爛,被翻的卷起了邊,后者倒還有七八新。
周秋萍心念微,抓起英語書從頭翻到尾。
其實看不懂。上學的年代雖然已經開始學英語了,但沒人重視,水平也局限于二十六個字母。畢竟不懂ABC,照樣干革命。重生一回,也沒想過要當什麼學霸。人有了孩子,凡事不由自主都會以孩子優先。跑去上學了,小孩誰照應?
只是今晚也許是被阿媽提起周良彬曾經考上大學這事刺激的,也許是害怕重生一回未來也迷茫,迫切地覺自己應該學點什麼東西。失敗的人就是這樣,即便重頭再來一切順利,也依然恐懼失敗再一次降臨。
周秋萍翻了兩本英語書,又拿了幾本舊雜志,剛好上宿管回來。宿管頭看了眼,“哎喲”出聲:“你還是個做學問的啊。”
瞧瞧這洋文,再看看這計算機雜志,懂啥是計算機不。好大一臺,放在房里。就為了這幾臺笨疙瘩,學校還特地裝了空調。
空調懂不?知道啥是空調嗎?
周秋萍呵呵:“我隨便看看。”
呵,別說用過電腦和空調,就是見都沒見過,那也能從頭開始學。誰還天生什麼都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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