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小飛看發呆, 有些奇怪∶"周經理,你想什麼呢?"
周秋萍笑道∶"我想我們應該全心全意為顧客服務,既然顧客想唱歌 就應該為他們準備個唱歌房。"
剛好一首歌播放完畢,歐小飛的表哥聽到這話,頓覺知音難尋,拼命點頭∶"就是,顧客是上帝,你們可不能搞得跟國營商店一樣,一點服務意識都沒有。"
歐小飛忍無可忍,朝表哥翻白眼∶"你這麼一唱,客人全被你嚇跑了,我們還做不做生意?"
平常米瑞克的生意多好啊,結果今天從開門到現在,就沒一個人進來。
表哥毫不示弱∶"那是你們自己該解決的問題,不應該找我。"
下一首歌又開始了,表哥瞬間又進狀態,又開始搖頭晃腦地唱歌。
青青要和媽媽咬耳朵,小音往媽媽的耳朵里鉆∶""媽媽,他是不是肚子痛啊?所以才這麼。"
肚子痛應該打針吃藥的,邊的小朋友要勇敢,不能害怕打針。
周秋萍差點沒笑噴過去。
言無忌的殺傷力最大呀,這位兄臺,人家唱歌要錢, 你唱歌要命啊。
兒的腦袋,招呼歐小飛∶"你幫我們找點兒歌磁帶,外國歌也行。我出去一趟。
歐小飛點頭, 又好奇∶"你去干嘛呀?"
周秋萍笑道∶ "給客人找唱歌房啊。"
年輕的店長趕點頭,催促自己的上司∶"那你千萬得快點。"
今天好歹都開了門了,還想做幾筆生意呢。
周秋萍在軍人俱樂部轉來轉去,試圖尋找合適的卡拉OK鋪面。
地方不能太小,太小的話,隔不出幾間包房,滿足不了客人的需要。
隔音效果不能太差,不然其他店肯定要投訴,影響人家生意了。
可單是第一條,就把現有的商鋪給篩掉了。
整個軍人俱樂部面積最大的地方就是地下溜冰場,那兒的確廣闊,而且隔音效果的確不錯,里面音樂震天響,外面卻沒什麼覺。
但溜冰場生意火,大年初二都不妨礙冰場上全是人。人家買賣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把地方讓給你?
除了溜冰場之外,面積第二大的就是米瑞克的倉庫了。同樣的,那里也不行。如果改唱歌房,磁帶放哪兒?而且面積也不夠啊。
剩下的店鋪更加不用說了,比音像店還小,本不適合做卡拉OK房。而且這邊店鋪的生意普遍好的,要讓人家把房子轉租出來也不太現實。
當初選擇將音像店開在軍人俱樂部,就是為了借對方的勢。沒想到現在后者反而制衡卡拉OK房的發展。
周秋萍回到米瑞克,歐小飛的表哥還在縱歌唱。屋里的4個人都滿臉無奈地看著他。
周高氏還跟兒小聲抱怨∶"他這唱的還不如大家樂呢。"
歐小飛則滿懷期待地看著∶"經理,你找到能給他唱歌的地方了嗎?"
周秋萍搖頭∶"最合適的地方,人家已經辦了溜冰場,那你隔音倒是好的。"
歐小飛崩潰∶"那里原先是地下室呀,地底下它能隔音不好嗎?"
周高氏點頭贊同∶"是這麼個道理,以前那個地道啊,外面本聽不到靜。"
歐小飛被轉移了注意力,好奇不已∶"阿姨,你還鉆過地道啊,不是北方才挖地道嗎?"
"誰說的?"周高氏一本正經,"你要年紀再大幾歲,我保證你也挖過地道。那會兒備戰備荒,,哪里都在挖地道。"
歐小飛恍然大悟∶"哦,你說的是防空吧。"
周秋萍趕跑到窗戶邊上,拉開窗簾,果然看到了防空。
軍人俱樂部旁邊就有個巨大的人防工程。
歐小飛也跟上來了,順著領導的視線看過去,立刻樂了∶"哥,你別在這邊唱了,你去防空唱吧,只要不被當鬧鬼就行。''
表哥白了一眼∶"你當我傻?我跑那里去?黑不隆冬的。"
周秋萍的眼睛卻盯著防空不挪開。
幾十年后,這些曾經花費了無數人力力的防空,基本上已經喪失戰略意義。好些被改造出租,用來開店了。還有一些則變了市民納涼消暑的好去。因為四季恒溫,冬暖夏涼啊。
防空挨著軍人俱樂部大樓,站在米瑞克的店里,一眼就能瞧見。
到時候音像店可以直接向顧客作推銷,將人引過去唱歌。
要做這個生意,得先搞清楚防空歸誰管轄,現在對不對外出租。
周秋萍拿起電話機就要詢問盧振軍,都按下去幾個鍵之后,才反應過來,這會兒盧振軍應該在老丈人家。
只好打了對方的尋呼。
然而等了10來分鐘,盧振軍也沒回電話過來。
周秋萍有些焦灼,想早點把這事定下來,自己也能安心去深圳。
說實在的,對深圳并無多了解,也不清楚過去發展是否前景明。想盡可能給自己多留幾手,到時候也有試錯的底氣。
唉,真的應該都配上大哥大的,嗶嗶機本不夠用。
歐小飛安∶"周經理,要不你先回去吧。如果盧部長打電話過來,我再打去你家通知你。"
周秋萍笑道∶"算了,我跟你一塊兒值班吧。我看外面熱鬧的,說不定過會兒又有人來買磁帶了。
至于阿媽和兩個小姑娘,可以先去倉庫,那里也有塊空地,剛好可以讓兩個姑娘唱歌跳舞。
歐小飛的表哥終于唱完了一盤磁帶,坐在椅子上氣。
說來也湊巧,他這邊聲音停下,那邊就有客人登門,想要購買磁帶。
周秋萍和歐小飛對視一眼,立刻笑容滿面∶"歡迎臨米瑞克。"
們就說嘛,大過年的,誰還不想逛逛音像店。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就是不知道盧振軍會什麼時候回電話。
此時此刻,盧振軍和妻子孩子的確都在老丈人家。
他在書房和老丈人談話,他妻子丁妍和表妹田薇坐在沙發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外國電影,-邊閑聊。
田薇跟表姐打聽∶"怎麼樣?有沒有同意?"
丁妍搖搖頭。
田薇瞬間急了∶"姐,你不要不當回事啊。一個單人,天天往姐夫邊湊。給介紹小伙子,說結扎了不能再生。給介紹有孩子的,又嫌人家老。現在30多歲的大學教師,稱得上一句青年才俊了吧,也不要生孩子,又找了什麼理由?都是借口,看來看去,就是想摘桃,覺得姐夫最好。"
丁妍不耐煩聽這些,皺眉道∶"你別胡說八道了,是要全家搬去深圳了。
"啊,去深圳,三產公司派去的嗎?"
丁妍搖頭∶"在深圳買了房,孩子戶口都遷過去了。"
田薇震驚∶"買房?遷戶口?"
在的概念中,買房的都是那些華僑啊。外銷房不就是賣給那些人的嗎。
丁妍倒是聽周秋萍多說了幾句,還算了解況∶"現在深圳有商品房,買房送戶口。只要你掏錢,房子到手,農轉非手續也就辦完了。現在呀,就是一切朝錢看。"
田薇還沉浸在震驚中,旋即涌現出強烈的憤懣。
憑什麼呀?一個農民又沒上大學又沒招工招干,居然也能拿到城市戶口。這不是來嗎?簡直沒規矩了。
買房子?那種外銷的洋房多漂亮啊,又大又氣派。別說姑姑家現在住的3室1廳了,就是表姐夫家的將軍樓也差不多。
丁妍發出輕輕的嘆息∶"也好,省得到時候跟李老師鬧出不愉快,反倒是我這個人的過錯了。"
其實頂不耐煩替人做。
田薇懷揣著晦的不滿,嗤之以鼻∶"憑什麼和李老師鬧不快呀?李老師的條件那麼好。多大學生都慕他呢。"
以前也有人把李老師介紹給,當時就沒給人好臉。開什麼玩笑?一個初婚的大姑娘,書香門楣出,怎麼能給人當后媽呢?
丁妍心道,就是因為慕他的人太多,李老師的個人作風有點問題。不過文人嘛,風流不下流,也不算什麼。
只是。
警告表妹∶"你不要多想,你一個沒結婚的大姑娘,找對象不能這麼草率。
田薇漲紅了臉∶"姐,你說什麼呢?我就是替你打抱不平。就憑李老師的條件,居然也要被挑剔。有什麼呀?拽的跟三五八萬似的。"
心中生出的不滿,表姐一天到晚教訓自己,好像有多了不起一樣。不就是因為嫁對了人,所以才在家族里穎而出嗎?
想想當初,一群姐姐還嘲笑這個表姐就要當寡婦了。誰能想到仗打的那麼快,本用不著姐夫上戰場,他回來就升了。
還有那個周秋萍也可惡。
怎麼有臉跟自己一樣拒絕,搞得好像自己是同一個水平線上的人似的。想想都憋屈。
丁妍瞪∶"憑人家有錢,深圳的房子好幾萬一套,說買就買。"
田薇立刻來了勁∶"哪來這麼多錢?不會是中飽私囊,貪污了公司的錢吧。"
丁妍搖頭∶"你別糊涂了,業績干得好,提拿的自然就多。現在一個國營廠的推銷員只要能把東西賣出去,提就抵得上其他人一年的工資了。"
三產公司的生意有多好,即便不關心,聽丈夫偶爾提兩句,也約約有數。
這位周秋萍的確非常能干,簡直可以說點石金。
這個認知讓丁妍心中又生出了約的不快。現在人都一心往錢看,能掙錢就了本事。出教養什麼的反而不重要了,真是荒謬。
好在周秋萍過完年就要去深圳了。
這樣,對大家都好。
周秋萍一直忙到晚上九點鐘才關門停止營業。
就跟們想的一樣,越到晚上,客人越多。到后來,跟歐小飛兩個人都忙不過來。連歐小飛的表哥都不得不過來幫忙,當然,不是免費的,周秋萍讓他免費挑了三盤磁帶。
他揣著磁帶,高興地送表妹回家了。
周秋萍和阿媽一人抱著個睡得歡歡的小姑娘,去公車站坐車。
周高氏滿臉困∶"你不說開過年咱們就去深圳嗎?怎麼還想開店?"
周秋萍愣了下,笑道∶"阿媽,你愿意去深圳了?"
周高氏悻悻道∶"在這干嘛?好像我們看他們吃飯一樣,也不知道是誰養誰。你才是那個掙錢的人呢。"
周秋萍笑了,安阿媽∶"去深圳和在這兒做生意不沖突。這邊有現的關系在,發現了好項目還不落地,那就白糟蹋了賺錢的機會。跟誰有仇都不能跟有錢有仇。"
現在就等著盧振軍趕給他消息。
盧振軍一直到晚上回家,才意識到有人打了他尋呼機。他有心想回電話,再看看墻上的鐘,又放下了電話機。
丁妍問了句∶"這麼晚了,要給誰打電話?"
盧振軍搖頭∶"太晚了,不打了,明天再說吧。"今天他覺無比疲憊。
上午在家里,他和母親不歡而散。母親甚至拒絕繼續過年留在他家里,和父親一道返回了他們自己的家。
其實這樣也好,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和母親再度發激烈的爭吵。
下午在岳家,他同樣疲憊不堪。
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像他打聽消息,似平能從他里問出什麼了不得的幕。他大舅子想從他手上拿批文,好倒賣汽車。他連襟則一個勁兒跟他打聽,看能不能低價弄到走私貨。
總而言之,所有人都在往錢看。
就連他岳父唾沫橫飛地抨擊倒橫行,說只有依靠自己爭取真正的民主,這個國家和民族才有希的演講,在這樣的背景下,都顯得無比荒謬可笑。
盧振軍坐在沙發上,點了香煙,默默地吸著。
丁妍皺眉∶ "大晚上的你什麼煙?不睡覺嗎?"
被指責的人久久沒,半晌才冒出句話∶"我坐會兒。"
丁妍一時氣悶,想要抱怨丈夫,話到了邊,又被生生地咽下去了。
當年嫁到盧家時,丁家如日中天,是出了名的清貴之家。因為嫁的是軍人,家里姐妹明里暗里沒兌。
結果風水流轉,這幾年氣候又不一樣了,丁家所在的陣營日益式微。搞得在婆家都莫名其妙低了一頭。
這種事又不好跟丈夫說,指這個大爺能夠主關心,那無異于做夢。
如果是剛結婚的那幾年,會多看一眼周秋萍那樣的小角嗎? 跟有什麼關系?
可現在,卻因此而張,甚至因為對方要搬去深圳而心中長舒一口氣。
都覺得自己好悲哀,怎麼過了這樣?
丁妍看著坐在沙發上煙的丈夫,強按下不快,轉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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