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茉被齊曄興沖沖拉到班車上坐著時, 還懵的。

　這驚喜，還得去縣城？

　什麼呀，難不是他在縣城置辦了新房子, 要接去縣城福, 順便把很有紀念價值的第一次留在那兒？

　江茉懷著這個猜測，和齊曄到了縣城，他又不知從那借了一輛自行車，載著，一路踩到了縣城的郊區。

　這時候, 江茉已經覺得不對勁兒了，哪有置辦新房子置辦在郊區的呀。

　齊曄興致掏出一條紅綢帶, 小心翼翼道：“要蒙上眼睛, 我帶你去。”

　“……”江茉心里咯噔一聲，想起之前塞給齊曄讓他好好學習的那本書里, 這一模一樣的橋段。

　齊曄這蠢東西, 不會給也承包了一片魚塘嗎？

　江茉眼角, 沒說話，任由齊曄作輕輕地給系上遮住眼睛的飄帶, 再被他拉著手，一路到了那片地前面。

　齊曄再慢條斯理地把江茉眼睛上蒙著的紅綢帶取下來, “看，驚喜嗎？”

　他黢黑的眸子里亮晶晶的，撒著碎，還有興和期待。

　好像那什麼搖著尾的大狗子, 想要江茉腦袋的夸獎。

　江茉無語地瞥他, 再無語地瞥了瞥那一大片地。

　好家伙, 不是魚塘, 是這麼一塊地，但也是一個意思，應該高興他學得這麼快呢？還是應該捶他一拳？

　是讓他學這個嗎？是讓他學學人家男主是怎麼一夜七次，讓主只要躺著舒服的呀！

　原本想省省事，讓他自己學，還特意編了一本這麼腦殘的小說！

　江茉也臉皮薄，很多話說不出口，更不想親自指指點點教齊曄，所以想了這麼一個折中的法子。

　他知道絞盡腦寫那些片段花了多腦細胞嗎？筆都差點給咬斷，更是寫得心肝一一的，生怕被人發現寫這個。

　而且還故意確保自己用齊曄能看懂的詞匯，但又不敢寫得太骨，太俗，真的很難呀。

　可謂是只差面對面手把手教他了！

　里面那麼詳細，還盼著齊曄能好好學，學到髓。

　喜歡的，都特意反復強調了幾遍，希齊曄能注意到。

　結果他居然……居然學到是男主承包魚塘的智障行為？

　真是枉費一片心！

　江茉氣得翻了個白眼，直接推了齊曄一把，轉就要走。

　齊曄慌了，連忙攔住，“你、你不喜歡呀？”

　“齊曄！笨死你這個榆木腦袋算了！”江茉氣得口不擇言，聲罵了齊曄兩句。

　邁開腳，兇道：“你別跟著我。”

　齊曄很聽話，果然不敢跟上來，只是可憐兮兮地著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承包這塊地，也只是希能開心一點呀。

　沒想到好像更生氣了。

　明明都是真正的夫妻了，怎麼他反而每天都在惹媳婦兒不高興啊。

　齊曄低著頭，怎麼他就這麼沒用。

　……正這時候，和這塊地隔了一條小路的對面那塊地上，剛剛一直在拿著鐮刀割地上雜草的一老頭，忽然開腔了。

　他聽到江茉罵齊曄笨死了，也附和道：“小伙子，你這腦袋，的確不靈啊，你說說你，花一千元承包這麼一塊地，難怪你媳婦兒罵你呢！”

　齊曄愣愣地回過頭，看著那老頭，他不太相信，媳婦兒會因為這個罵他。

　江茉也聽到了那老頭的大嗓門，本來急匆匆的腳步停下，忽然回頭，表微妙地看著那老頭。

　老頭已經放下鐮刀，開始滔滔不絕，“你不知道吧？你塊地啊，本沒人要的，不然人家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地不種，還要南下打工？”

　“……你這塊地啊，它很邪門的！上頭種什麼莊稼都會死，本種不活。用來當倉庫吧，那地基也打不穩，想要刨開打深一點，那地下沒多深就是大石頭，你怎麼挖都挖不開！”

　“……還有人在下面挖出人骨呢！”

　老頭嘖嘖看著齊曄的笑話，“你說說，也就你這樣的愣頭青，傻小子，才會被騙，居然給了一千塊？你說說你是不是傻？”

　“我要是你媳婦兒啊，我早就和你鬧離婚了！一千塊拿來干什麼不好啊？”

　齊曄皺起眉，這老頭他認識，當時來看這塊地的時候，也在這兒。

　他攥著拳頭道：“當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當時這老頭把這塊地夸得天花墜，還說自己要是有錢，也愿意租。

　老頭從兜里掏出一香煙，放在里叼著，也不點，就那麼癡迷地聞著味兒，嘆氣道：“我為什麼要說啊，人家給我送了幾包香煙呢，只要說說好聽話，哄哄你這傻子就了，多簡單的事吶。”

　江茉本來很生氣的，這會兒護犢子的心卻上來了。

　說過，除了，誰也不許欺負齊曄的。

　再說，誰說這塊地就沒用了。

　走過去，睨著那老頭，“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這明明是一塊好地，還邪了門兒，你信不信，我們這塊地，到時候好多人破頭都想要。”

　老頭嗤笑一聲，完全不信，出發黃的牙齒，“你這丫頭看上去又漂亮又年輕的，怎麼就吹牛呢？還搶破頭要，你以為那麼多像你丈夫這樣的愣頭青大傻子啊？”

　“誰說他傻了？他早就看中了這塊地的價值，要帶我來縣城過好日子的。”江茉輕輕哼著，“怎麼，你不信？”

　老頭一臉“我就靜靜看著你們吹牛我一個字都不信”的表，只覺得世風日下，這年頭，年輕人都開始好吃懶做，一點兒都不切實際。

　就這一大片破地，土又干得不行，本不能種地，地又淺，本打不了地基，就這樣的，也會有人搶？

　之前可是來過好多人，不像這傻小子這麼著急的，都在附近打聽了一圈，知道這塊地邪門，誰也不敢承包的。

　當時這塊地生產大隊里沒人肯要，最后還是簽決定，誰到這塊地，就是這塊地。

　到的這人也就是之前轉讓承包權給齊曄的人，他還躲在家里哭了好幾天，不肯出門呢！

　所以，老頭就覺得江茉是好面子，在吹大牛。

　江茉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把齊曄護在后道：“既然這樣，我們不如就打個賭唄？要是這塊地能被我們利用起來，賺大錢，被大伙兒哄搶，那你就把你那塊地也承包給我們。”

　老頭角，冷冷哼著，又聽到江茉道：“反之，要是這塊地在我們手里還是邪門，干啥啥不行的話，我們就給你一千塊錢，而且把這塊地給你，你干嘛干嘛，我們依舊支付承包這塊地每年的錢和糧食。”

　這條件心啊，老頭立馬意，上前一步道：“真的？”

　江茉點頭，“可以立刻去村委會立協議，蓋章，三個月之，保管生效。”

　老頭立馬來勁兒了，挽起袖，扔下鋤頭，“走啊！咱這就去村委會去！到了那兒，你可別說是我誆騙你們打這個賭的啊，明明是你主說的。”

　“好啊。”江茉彎彎角，聲音的，“愿賭服輸，大爺你什麼名字啊？”

　“我張金水。”老頭頓了頓，又打量著江茉和齊曄，沒再問別的。

　這對小夫妻，可能都蠢，男的蠢，的更蠢，這麼面子，居然和他賭這個。

　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也許家里錢多吧。

　張金水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發一筆橫財，那心里歡快蹦跶得呀，想著今兒晚上回去怎麼也得整兩口酒，高興啊！

　-

　去村委會還真的簽了協議，這個村支書看著江茉和張金水，本來是想再勸勸張金水的。

　誰知道張金水一句“支書你是不是還記著上次的事兒啊不想我發財？”，村支書只好搖搖頭，把這個口頭的約定寫在了紙上。

　要是這塊地無法得到有效利用，在三個月賺到一千塊錢，江茉和齊曄就得給張金水一千元錢，并且這塊地送給張金水使用，由江茉和齊曄付每年得上的糧食和錢。

　反之，則這塊地對面那塊屬于張金水的地，也得讓江茉和齊曄承包，張金水失去承包權。

　張金水摁手印摁得那一個爽快，言語眉眼間都是不屑，“三個月，一千塊？做什麼夢呢！就是撿錢也沒撿這麼快的呀！”

　他呸了一口，揣著一式三份的其中一份協議，高高興興往家走。

　地也不用管了，他就躺家里等著三個月，得能白得一千塊，居然還有這樣的大好事砸在他頭上，說出去不得羨慕死村里的所有人？

　而江茉和齊曄簽完協議出來，也沒有再去那塊地。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了鎮上的小賣部。

　齊曄試探地看了看江茉，忍不住問，“你、還在生氣嗎？”

　其實他知道，江茉還是向著他的，不然剛剛不會走了又回來，就是為了教訓那老頭子。

　江茉支著下，掀起眼皮看他，“那塊地，你打算怎麼辦？”

　這說到正事，齊曄心里那些七八糟的負面緒瞬間消失，他陡然認真起來，直起子道：“我當時買那塊地時，的確不打算用它來種地，所以它的土地并不沃，我也沒有在意。不過，它底下還有那麼多的大石頭，不好打地基，我想，可以圈起來養養鴨養豬養牛。”

　開養場，是齊曄覺得不錯的法子。

　也不用專門起房子，圍兩圈籬笆，蓋個遮風擋雨的草棚，只要不倒就了。

　而且現在人們的生活條件都好起來了，集市上能出錢買的越來越多，蛋鴨蛋也俏。

　“也可以，把土全挖了，引水進來，變魚塘。”齊曄又小心翼翼提出一個建議。

　聽到他說“魚塘”這兩個字江茉就忍不住翻白眼，直接道：“這條不行，上一條倒是不錯。”

　“……不過，養場的資金回籠太慢，你要是買大回來開始養吧，那多虧，可要是從小養起，那得多時間才能回本呀，還得找信得過的人在那守著，而且小都容易生病夭折，你懂鴨的飼養嗎？”

　江茉的問題，倒是把齊曄問住了，他怔怔地著江茉，皺眉在想。

　“你再好好想想。”說著，江茉就不理他了，看自己的書去了。

　遠遠的，齊曄也不知道在捧著什麼書在看，反正想起塞給自己的那本書，他就忍不住臉紅，心思開始有些飄，腦袋里關于那塊地的思緒，也開始越飄越遠。

　第二天，齊曄坐在柜臺上，想了一整天。

　其實，他想去縣城做生意，比在鎮上好，所以他才承包了那塊地，不止是為了媳婦兒開心。

　不過有一塊地還不行，還得想著做什麼生意。

　那麼大一塊地，開小賣布，當然是顯得大了，而且也不能蓋房子，只能扎大棚。

　扎出來的大棚顯得多沒檔次啊，要是開店，顯得不夠面兒，很多顧客可能都不來。

　而且那地方也偏，在縣城的郊區了，大家來這樣的小賣部買東西也不方便。

　其實這一塊，大部分都是起的廠房，或者是倉庫。

　可他這塊地，起不了那些，地基太淺就不穩，容易出安全事故。

　那還能干什麼呢？

　齊曄苦思冥想著，心不在焉地開始做晚飯。

　他做了一道排骨燜卷子，可因為想得出了神，差點沒掌握好火候，把卷子燜過了頭。

　等到他掀開鍋的時候，胖胖的玉米卷子已經吸滿了燉排骨的湯，變得又脹又大。

　還有那碟海帶拌豆皮也是，原本是用豆皮、豆芽、胡蘿卜和黃瓜一塊兒拌出來，白的紅的黃的綠的都有，特別好看，又香又辣。

　可等他拌完了，才發現最關鍵的豆皮還放那兒瀝著水呢，沒有拌進去。

　只好臨時再拌到已經拌好的碗里，雖然味道還是好吃，可總歸沒那麼味了。

　手撕包菜則被他深思的時候，撕了特別特別小的一塊塊，幾乎都碎得不樣子。

　燉的冬瓜丸湯，又差點兒忘了放鹽。

　總之因為不夠專注，這頓飯做得手忙腳，七八糟的。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江茉一上桌，就發現了齊曄的不對勁兒。

　忽然抬腳，勾住了齊曄的膝蓋，“齊曄，其實，我有個很好的辦法，你可以問問我呀。”

　齊曄的目立刻投過來，微微發亮。

　江茉又道：“你想不想知道？”

　齊曄使勁兒點頭。

　江茉賣關子，沒有立刻說，而是道：“但是，你要先弄明白另外一件事。”

　齊曄專注地聽著。

　“你還記得你最開始識字的時候，我教你讀的那一段嗎？”江茉調皮地往前傾，指尖揪著齊曄的領。

　“記得。”齊曄口而出，“不時有一兩個星刺了銀河，或劃進黑暗中，帶著發紅或發白的尾，輕飄的或的，直墜或橫掃著，有時也點著，抖著，給天上一些熱的，給黑暗一些閃爍的裂。①”

　這是江茉教他的，是他認字的開始，后來他又在月下背了一整晚，所以他永遠都忘不了這段，麗的銀河星空。

　江茉卻笑笑，“你覺得這是在講銀河？”

　齊曄繼續點頭。

　江茉白他一眼，“不是！”

　齊曄愣住。

　江茉輕哼一聲，“我上回給你的書，還在你那兒吧？”

　“嗯。”他耳尖微微有些泛紅，想起那本書，臉上就燙。

　江茉咬咬牙，繼續道：“你搞清楚這段話到底在說什麼，我就告訴你，關于那塊地我有什麼好法子。”

　打開電視，開始邊吃飯邊看電視，忽然想起來補充一句，“對了，可以提示你一下，你要是不明白，可以在我給你那本書的開頭和結尾找到答案。”

　開頭和結尾。

　齊曄想起那大片大片的，他匆匆瞥過的描寫。

　還沒開始，就已經耳漲得通紅，指尖微微哆嗦。

　吃過飯。

　江茉回臥室休息，齊曄則雙頰滾燙，開始抱著那本書，還有他抄寫下來在紙張上的那段話，逐字逐句地開始尋找答案。

　當齊曄開始看那些文字，總覺跟做賊似的，小心翼翼，總是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生怕有人上來，或是江茉從房間里出來。

　可這明明，是江茉讓他看的。

　他面紅耳赤地翻過一頁又一頁，從張口結舌，到口干舌燥、氣如牛、心猿意馬。

　翻到最后，齊曄啞口無言，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局促不安地走到臥室門口，敲敲門，然后走進去。

　可江茉不在，剛剛去了浴室，正在泡澡。

　齊曄在臥室里踱著步，手心沁出薄薄的汗，心跳如擂，耳熱發麻，覺得頗有幾分想要昏眩的覺。

　終于，等到江茉出來，齊曄沖到門口，語無倫次道：“我、我懂了。”

　“嗯？”江茉挑挑眉梢，著漉漉的頭發，“那你先去洗漱，我等你呀。”

　齊曄咽了咽口水，結滾，麻的覺一路從天靈蓋往下。

　“我等你呀”是那本書里，每次主在男主對……之前說的話。

　媳婦兒的意思是……

　江茉垂了垂眸子，再抬起眼，發現齊曄還傻乎乎杵在這兒，又開始不高興，直接反手把他一推，然后門鎖上。

　沒過多久，浴室響起了沖水的聲音。

　又沒過多久，齊曄的敲門聲響起，“媳婦兒，你、你給我開開門吧。”

　他還是很局促，很張，說話的聲線都繃著。

　“開門干嘛？”江茉輕哼，

　“我懂了。”齊曄攥著掌心。

　“你懂什麼了？”江茉繼續哼，

　“那、那不是銀河。”齊曄發干的。

　“那是什麼？”江茉故意假裝不懂，“哦？”

　“我……”齊曄不知道怎麼說出口，難得憋著，瞳孔微微放大。

　咔嚓一聲，門開了。

　江茉給齊曄打開門，又躺回被窩里，挑著眼尾，懶洋洋地看他。

　齊曄輕手輕腳躺上來，還是有點兒不知所措，手腳僵，直的。

　江茉把腳搭著，抬眸道：“你真懂了？”

　齊曄僵著頭皮點點頭，黑黢黢的眸子里仍有些不可思議，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他翻過去......

　......開始領略銀河。

　他沒想到，這樣的銀河，比文字描寫的還要，是無法用語言表達，但可以讓靈魂都震撼的。

　他終于領略他所向往所期待，想著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瞧瞧到底有多漂亮的銀河。

　那是他想象不出的。

　也是他從沒驗過，卻會沉醉，沉溺，忘我，甚至迷失的銀河，仿佛可以無窮無盡的探索。

　...嘖，如果可以的話，就算死在這片銀河，他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