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寒看著宋弗。

眼中滿是欣賞。

“宋公子人中龍，今日這一番發言令我對整個大魏都刮目相看。”

“江公子謬贊，我對大魏，和公子對西涼，是一樣的。”

宋弗微微頷首。

脊背直，目不斜視，一眼看過去，雖覺形瘦弱，但自有風骨，讓人不由得生出敬佩之意。

江北寒一口茶喝了許久，才看向宋弗：

“這件事，宋公子可是給我出了難題了，有些難辦。”

若說剛剛只是雙方試探，江北寒雖然說了很多的話，但沒有攻，只有“守”。

他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更多的是想看看來人究竟要做什麼。

但是從這一句開始，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算是真真正正的和宋弗進行到這場討論當中。

他為西涼皇子，對于這種合作的事，他半點也不敢掉以輕心。

哪怕眼前的人帶著太子的大印過來，他也沒有要與之合作的意思。

在看到大印的那一瞬間，他第一反應想的是：要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他的份已經暴了。

沒有第一時間離開，是不清楚對方有沒有布置，他能不能逃開。

之所以見宋弗，一是想要看看自己如何暴的，二是為了穩住對方，好給自己離開有足夠的余地。

對方既然抱著合作的心態來，那麼選擇權就在他上，若他直接拒絕，那決定權就在對方上。

說不好對方就直接堵死了他的退路。

但是現在，在宋弗說完這些話，他覺得或許真的可以合作。

哪怕不能，和這樣的人有集，也并非壞事。

雖然他們立場不同，但是，卻并不影響他對宋弗的喜歡和欣賞。

宋弗聽到這句話，微微松了一口氣，

說明對方有談判的誠意，對方終于對有了一定的信任。

江北寒，西涼三皇子，不得西涼王喜歡，但是所轄之地，百姓無一不稱其好，和這樣的人合作，能獲得雙贏的結果。

就怕對方只要權勢，哪怕眼下能合作，轉頭就會倒戈。

那樣的人，能用就用，不能用也不會合作。

“江公子有何擔憂，但說無妨。”

有擔憂，就說明有商量的余地。

江北寒：“你想要滅蠻夷，我確實可以幫到你。

“但是之后呢，沒了蠻夷的掣肘，下一步你們就該對付西涼了？”

宋弗抬頭，直視江北寒的目。

“不。

“西涼和大魏，隔著荒無人煙的戈壁，大魏西境，黑水河側，也只有一個小小的蘭城。

“若無緣無故舉兵攻打西涼，對大魏來說，傷筋骨。絕對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

“而蘭城的駐軍向來不多，只是為了防范邊境的安全，只要西涼不犯境，大魏沒道理攻打西涼。

“大魏朝廷再怎麼昏庸，也不會做費力不討好，且弊大于利的事。”

宋弗話落，江北寒深深的看了宋弗一眼，眼中是完完全全的探究。

到現在，他看宋弗，已經和剛剛初見時的映象，完全不同。

對邊境了解得這麼清楚，對局勢了解得這麼清楚，不是一個普通的公子哥會知道的。

來人要麼是朝廷權貴的大家公子，要麼是久在戰場回京的將領，才會對邊境如此悉，且對朝局一針見。

“你是誰？”

宋弗的目不躲不避，對于這個問題，也不躲不避，直接回答：

“對于我的份，我確實沒有說實話，并非我有意瞞，是江公子知道我的份，對江公子沒有任何好。

“江公子還是不知道得好。

“除了這份考量，還有一方面我必須要說：

“我清楚這樣來說，對江公子并不公平。我知道你，你卻并不知道我。基于對我個人的信任，而讓江公子做出一些決策，確實有些不合理。

“為表誠意，我可以送江公子一個消息。無論我能否與江公子合作，這條消息都是我對江公子的誠意。

“買賣不仁義在，我很欣賞江公子的為人，江公子在轄地的名聲，我在大魏亦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傳言果然不虛，也希能跟江公子做個朋友。”

宋弗一番話，從對江北寒的問題的正面回應，到后面反客為主，還順帶夸了江北寒，再一次表達了善意，行云流水，語氣真誠，說得實在是漂亮至極。

江北寒看過來的眼神，充滿了好奇。

大魏，居然有如此人。

他在大魏多年，卻居然不認識。

這除了讓他對自己在大魏的果產生了懷疑，也讓他對眼前這個人，生出了濃濃的興趣。

他沒有朋友，但是眼前這個人，他有想和他做朋友的沖。

他在大周多年，見過許多所謂的名流權貴，平民百姓，世家大族，眼前的人，無疑是最特別的一個。

“多謝宋公子，我洗耳恭聽。”

宋弗沒有半點賣關子的意思，直接開口道：

“最多一個月，燕來樓就會暴。

“我敬佩江公子，對江公子也滿懷善意，哪怕江公子不跟我合作，我也不會做這種事。是哪里出了問題，江公子可以自己去查。”

聽到這里，江北寒變了臉。

宋弗的話里，除了告訴他這個消息，也了一件事：

知道燕來樓是他的。

燕來樓是他的，是比他的份藏得更深的，但是，眼前的人卻知道。

此時再去詢問對方如何知曉的這個消息，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最重要的：是如何解除危機。

在宋弗話落的那一瞬間，他腦中便電火石的過了一遍，若燕來樓暴，短期，他沒有任何辦法保住燕來樓。

他心中十分清楚，眼前的人說的是實話，要不然他現在就可以去舉報他，但是他沒有。

時間說也，說不也不，一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

宋弗看到了他眼中掙扎糾結的緒，繼續開口道：

“江公子不必把猜測落在我上。

“我說過我對江公子沒有惡意。無論江公子合作與否，這都是我對江公子的誠意。”

江北寒看著，臉上表變幻：

“若你說的是真的，你能幫我渡過燕來樓的危機？”

他說這句話，除了字面意思的詢問，還有在試探一件事：

眼前的人，是不是有別的目的。

他既然知道燕來樓陷危機，若有別的要求，肯定也有辦法。

宋弗搖頭：“我不能。

“燕來樓暴，是我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但是，若江公子信得過我，我可以給江公子指一條路，至于走不走？怎麼走？全在江公子。”

江北寒看著他，表嚴肅：

“宋公子請指教。”

宋弗：“我猜測，手的應該是西涼的大皇子。

“大魏這邊，出現了這麼大的事，以我的能力多能探得一些風吹草，然而并沒有。這就說明，事的起始發生，并不在大魏。

“哪怕上一回，有人拿著京城的布防圖，企圖越獄逃跑，說是西涼的人，事鬧得很大，卻沒有牽連上燕來樓半點，說明燕來樓并沒有在大魏這邊曝，一半點都沒有。

“而當初在盛家搜出來的那些劫獄刺客的尸，確確實實是西涼人。

“江公子以為，這些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避開了你，會是誰的人，又來做些什麼？”

聽到這些話，江北寒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來到大魏京城，為了避免有人發現他的份，做了很多層的防范。

為此他還花費大力氣借用了一個被冤枉慘死的家族的名頭。

無論如何，也絕對不會查到他的頭上。

若燕來樓會出事，確實從西涼的突破口最為合理。

“那麼，以宋公子所言，我應該如何做？”

宋弗抬眸。

江北寒問了，那便可以說了。

“替換燕來樓，江公子全而退。

“說到這里，我想多說一句，若公子做了這個決定，那麼燕來樓獲得的消息，能否賣給我一份。

“到了這個地步，燕來樓也沒必要捂著了。

“燕來樓在京城，就是為了收集消息，以尋求大魏的幫助，助你奪得西涼王位。

“現在你跟我合作，可以達到目的，燕來樓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我能知道這里，別人也能。我對江公子沒有惡意，但別人就說不好了。

“江公子的份，可是明晃晃的功績，若鏟除了燕來樓，抓到了江公子，對于京城那些高來說，是多大的吸引力，江公子應該心知肚明。”

江北寒看向：“那麼大的吸引力，你就不心？”

宋弗面不改，一臉正直：

“高厚祿并非我所想，

“不然今日我不用來跑這一趟，直接上報大理寺，前來抓人就是，燕來樓的三個道，我也能通通堵死。

“我求的，是天下太平。”

“公子沒有阻擋天下太平，但是蠻夷，非滅不可。所以我選擇了和公子合作。”

宋弗話說到這里，已經完全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江北寒震驚之余，也已經再沒有什麼懷疑。

眼前的人，除了話里的信息，連燕來樓的道都清楚，那麼所知道的消息，也絕對遠在他以為的之上。

就對方知道的這些消息，若想抓自己，自己真的無路可逃。

江北寒對于宋弗的話，沒有理由不相信。

他起，站在屋中，低頭沉，宋弗安安穩穩的坐著，沒有催他。

過了好一會兒，江北寒看向宋弗，開口道：

“我答應你，我跟你合作滅蠻夷。

“至于燕來樓的消息，就別說賣了，我送給宋公子，也算是我跟宋公子合作的誠意。

“有來有往，本王向來不欠人。”

一句“本王”，江北寒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宋弗沒有扭，徑直對著江北寒拱手一禮：

“既然是三皇子的一片好意，那我收下。多謝三皇子。”

江北寒頷首：“三日后，公子來取。”

宋弗點頭，二人談妥，離開了雅間。

等下了二樓。

宋弗又在二樓聽了會曲子才離開。

坐上馬車奔向鋪，再從鋪換了裳，從大門出來。

出了鋪的大門，二人去了賣筆墨紙硯的鋪子，買了些書。

又去了點心鋪子，買了點心。

每個地方都耽誤了一會兒，點心更是要店家現做的才好，在點心鋪子門口等了許久，這才往太子府而去。

回府的馬車上，宋弗閉目養神。

之所以選定西涼的三皇子，是因為三皇子的外祖家是西涼的大將軍，完全有能力可以幫到邊境。

而西涼三皇子和大皇子之間有殺母之仇，還有奪嫡之恨，兩方向來不對付。

大皇子的母家強盛，母妃得寵，西涼王對這位三皇子不喜歡。

三皇子來了大周，一是想要遠離西涼，二是想要在大周尋得勢力，助自己一臂之力。

前世他選的是齊王，但是西涼大皇子知道后，給了齊王更高的價碼，齊王轉頭就把他給賣了。

西涼的三皇子來到京城，算是細，大周殺了他，名正言順。

而西涼的大皇子借刀殺人，自己什麼都沒做，便除去了一個強勁的對手，在西涼高枕無憂。

這位大皇子卻不是好相與的角。

在三皇子之后，便利用三皇子的死，進攻大周，這件事才被暴出來。

那時候的大魏，憂外患。

晉王死，太子重疾，李元齊一手遮天。

都是草菅人命的寇賊，邊境硝煙四起，兵荒馬，殍遍野。

陸涼川在這樣的環境中，揭竿而起，討伐朝廷。

被朝廷明里暗里的阻礙。

陸涼川一方面顧著邊境，一方面顧著百姓，一方面要防著朝廷，三頭六臂，亦是自顧不暇。

但是，再難，他依然走到了最后。

只是，他邊的人，卻一個個都離開了他。

這一次，宋弗想要以最溫和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首先一點，便是讓邊境徹底安寧。

西涼大皇子狼子野心，把三皇子推上位，可以避免這個問題。

再把蠻夷一滅，等邊境安定下來，便能一心和朝廷周旋。

只有在這樣的環境中，整個國家的損失才能降到最低，陸涼川的損失也才能降到最低。

一切都準備就緒，按照計劃中進行。

只希陸涼川在邊境能一切順利。

對于邊境，把能做的，全部都做了。

接下來，看陸涼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