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瀘江本地的將士,只因為忠于狄將軍,才肯聽從韓青指揮。
現在聽了龍勒波這麼說,其中一名副將上前,接過那封信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這確實是將軍的手書,且有印鑒。”幾名副傳閱了一遍,猶豫不定,眉頭鎖。
他們本來并不懷疑韓青,但方才韓青突然間一言不發地大開殺戒,這讓副們心中未免生出疑慮。
可……韓青畢竟是自己人,如今突然事態扭轉,實在難以他們立即接。
這場面也出乎韓青的意料。
他沒想到龍勒波竟如此狡猾,竟還有釜底薪的后招。
但事已至此,韓青并不慌張:“你們看清楚了,將軍若懷疑我,又怎會不派親信前來,只憑一紙手書?此人險狡獪,這必定是他偽造的,只不過用來分化我等!不必被他蒙蔽!”
這確實說中了將們心中所擔憂的。
龍勒波眼珠轉:“好啊,既然你不承認你是昔日的澤青,那麼這老木亞跟佩佩就跟你無關了?狄將軍向來尊重我們寨子的習俗,如今我們便要油炸羅剎鬼,免除寨子的災禍,只要你退開一邊休要手,我便相信是錯怪了韓旅帥。如何?”
火中,他那只獨眼極其惡毒地盯著韓青,似乎早料到韓青的選擇。
韓青牙關咬,角輕輕牽。
就在此時,地上的木亞道:“龍勒波,你害死了我妻子,害了我兒婿,現在又要來害我跟我的孫……你這惡毒之人,哪里有什麼羅剎鬼,當年不過是你,桑普,還有卓英那個畜生貪圖木桃葉的貌,木桃葉不答應,刺瞎了你的眼睛,你懷恨在心……”
龍勒波不等他說完便呵斥:“不要這個羅剎鬼在這里鼓人心!”
木亞道:“是你!你要是心里沒有鬼又怕什麼?我的妻子為了保護木桃葉,只能承認是羅剎鬼,被你們炸了油鍋,我的婿……也被你們悄悄地暗害了,還有木桃葉……你們把弄到了哪里!到底是生是死!”
佩佩在旁邊聽的也完全怔住了,沒想到自己的母親至今竟不知生死?
忽然意識到,爺爺一直帶著自己在周圍的州縣穿梭流浪,每當看見跟自己母親年紀相仿的子的時候他都會多看幾眼,難道……木亞帶腳步不停地去流浪游走,也是為了找尋自己的母親木桃葉?
沒注意到,韓青在聽見木亞詢問木桃葉的時候,臉突然變得像是鬼一樣難看。
在所有人都被木亞的話驚怔之時,誰也沒想到,韓青咆哮了聲,他疾步直奔龍勒波。
龍勒波雖然年老反應卻快,揮起手中的藤杖向著韓青打去:“來人啊!”
韓青不閃不避,順勢握住他的藤杖用力一扯,竟是生生把龍勒波拖了出來!
不等龍勒波出聲,韓青狠狠地攥住了他的脖子!
“韓旅帥!”旁邊的巡檢司將們大起來,有人摁著刀柄要上前:“韓旅帥莫要沖!”
“都別過來。”韓青目不斜視,只盯著龍勒波的臉。
龍勒波掙扎著:“看吧,羅剎鬼的……脈,要來報復咱們了……”他的聲音尖細,每個字像是冷的針。
寨民們有的已經糊涂了,有的似懂非懂,有的人雖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直到桑普的侄子道:“韓青就是澤青,就是羅剎鬼,別饒了他!不然咱們三寨都要被洗啦!”
這一句“洗”,有兩重意思。
首先自然是羅剎鬼之患,其次,卻是指的巡檢司。
不管是愚鈍還是聰明的寨民,都領會了。
剎那間,氣氛重又變得張,尤其是先前他們見過了韓青殺人的場景,滿地的鮮跟傷者可還都在。
圍觀的寨民們蠢蠢,有人試圖沖破推開擋在前面的巡檢司的士兵,高聲道:“不能輕饒了羅剎鬼!殺了他,殺了他!”
群激,包圍的圈子在迅速。
巡檢司的幾個副其實還是有點偏向韓青的,但是這場面……惹三寨鄉民之怒,那可不是此時他們所帶兵力能抗衡的,后果也不是他們能承擔的。
龍勒波雖然被韓青掐著脖頸,面上卻出一獰笑:“韓旅帥,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又能怎麼樣?你,木亞,還有你妹妹,都逃不了,他們會死得很慘……”
韓青眼神一變,手驟然。
龍勒波雙腳凌空,臉憋得通紅,那只壞了的眼睛往外突出,幾乎要彈了出來。
眼見場面將變得極為難以收拾,突然間,從人群外有一個東西被扔了進來,“吧嗒”一聲落在場中。
前面的人最先看見,頓時驚呼一聲,慌忙止步。
地上,是一個森白的骷髏頭,但是那骷髏頭竟是缺了上半邊,此刻歪在地上,用黑的眼睛盯著在場之人。
龍勒波雖然快被勒死,可還是惡毒地笑著,但當看見這突然出現的半個骷髏頭的時候,他的獨眼驟然,臉大變。
韓青也看見了那頭,他的手開始發抖。
嘈雜的人群重又迅速地安靜下來。
外圍的鄉民開始,一個接一個,往旁邊讓開路。
人群將分開之前,韓青聽見一個他曾經極為討厭的聲音:“喲……這兒好生熱鬧,如此場面怎能缺得了本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