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氣了嗎?”◎
下午公司發生了一件大事, Nicole負責的一次線下活發生了意外,工人從三米高的裝修腳架上摔下來,骨裂住院了。
雖然已經賠償問過傷者了, 可造的影響還是不小,現場活停擺不說, 客戶還過來質疑瑞思統籌的專業度。
方禮苒發了很大一通脾氣,會議室里人人噤若寒蟬, 蘇晚青去看Nicole的臉,線繃得筆直, 眼圈兒泛紅,幾乎是在崩潰的邊緣了。
散會時, 方禮苒住了KIM, Doris拉著蘇晚青逃難似的出去,到走廊上才長舒一口氣,嘆道:“估計Nicole辭職的決心更強烈了。”
之前就說過,Nicole在一個社件上運營了一個賬號, 如今已有二十多萬的, 一條廣告的報價也達到了大幾千,早就打算轉行做全職KOL了。
蘇晚青點點頭應和:“其實也是個不錯的出路。”
散會時已經離下班時間過去了半小時, Doris收拾東西去找周黎, 蘇晚青獨自開車回家,在高架上堵了會兒車, 給聞宴祁發了條消息, 問他回家沒。
中午聞宴祁在父母面前閃亮登場以后, 索也不裝了, 大大方方地走路, 下午就回公司上班了。
在車子起來之前, 聞宴祁給回消息了:【你先做飯,我很快回去。】
......蘇晚青把手機扔回了副駕,我做個你大頭鬼!
十幾分鐘后到了家,洗洗手就從冰箱里掏了一大堆食材出來,Doris說要直接擺爛,其實也沒那個必要。
之前做飯放調料的時候手都不敢太重,每次都地放一點,嘗嘗味道再查缺補。可那天給聞宴祁做飯,沒有用這一招,全憑自己的覺來。
聞宴祁回來的時候,蘇晚青已經端了三盤菜上桌,香菇菜心,糖醋里脊和油燜大蝦,聽到關門的聲音,朝玄關喊了一聲:“還有道番茄蛋湯,你洗洗手就能過來了。”
沒等到應聲,蘇晚青又一頭鉆進了廚房。
當端著湯盆走出來的時候,聞宴祁已經在餐桌前坐好了。
......
蘇晚青放下湯,看了眼餐桌,餐廳的燈是明黃的,比廚房的燈暖一些,照在那幾盤菜上,多多把菜提升了幾個檔次。
“怎麼樣?”把筷子遞過去,朝聞宴祁笑,“看著還不錯吧?”
聞宴祁“嗯”了聲,面微微發,隨后注意到期盼的目,又補充了一句:“很好。”
“很好那你快吃啊。”蘇晚青給他夾了一塊里脊。
聞宴祁拿起筷子,看起來心還算不錯。蘇晚青直勾勾地盯著他把里脊送進里,慢條斯理地嚼了幾下,隨后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起來。
聞宴祁這個人,面無表時是清風霽月的翩翩公子,臉稍一變化便有種人的威勢,教旁人看著心驚。
剛剛把菜端上桌之前,蘇晚青挨個嘗了一遍,翅和香菇菜心都沒有問題,就是那道糖醋里脊,是第一次做,只看了遍教程就上手了,醋放得有點多,酸得要命,也是干的。
“不好吃嗎?”蘇晚青張地問。
聞宴祁抬眸看,眼神晦暗深邃,仿佛是在衡量的用意。
蘇晚青迎著他的目,有微微心虛,把那盤菜挪到了自己面前,“不好吃就別吃了,吃其他的吧......”
“不用,好的。”聞宴祁驀地出聲,面上又恢復到云淡風輕,將糖醋里脊重新放回自己面前,拿著筷子又夾了一塊,隨后寡聲道,“你吃別的吧。”
蘇晚青疑地抬眸,看不出什麼,最后也沒說話。
那頓飯,全程都沒到那盤菜,聞宴祁專注地吃著眼前的糖醋里脊,吃得面不改,波瀾不驚,蘇晚青看在眼里,漸漸開始愧疚起來。
就不該聽Doris的話,聞宴祁即便裝瘸使喚幾天,也是合合理的,這樣蓄意報復,良心才是大大的壞了。
“喝點湯吧。”蘇晚青拿起他的碗,兀自給他盛了半碗蛋湯,“助消化的。”
語氣里的愧疚不要太明顯,放下筷子,耳朵都飄上了一朵紅云。
聞宴祁把一切都盡收眼底,看到蘇晚青圍上的云朵小熊時,還不聲地勾了勾角。
其實他中午聽到蘇晚青說要給他做飯的時候,心中就有了一些預,這幾天他確實算得上無事生非,蘇晚青悶頭幫他跑的時候,偶爾也會流出小小的不滿。
聞宴祁也說不上自己到底是出于一種什麼心理,明明之前獨居的時候,他是一個慣于寂寞的人,可現下,他只要一回到家,心中就有了種莫名的期待。
像蘇晚青這樣笨拙的人,是沒法兒察覺到他這些潛移默化的改變的,只會默默記仇,等到害者老老實實跳的報復陷阱,然后又開始心煎熬。
好就好得不甘心,壞又壞得不徹底,這很像能干出來的事兒。
晚飯結束,蘇晚青收拾餐桌進了廚房。
聞宴祁不聲地走到冰箱前,喝了半瓶冰水,里的苦才慢慢消解下去。
廚房里傳來水聲,他抬眸看去,蘇晚青纖薄的背微微佝僂著,盤子上的洗潔泡沫盈,用手刮下去,吹了一下,才湊到水柱前沖干凈。
擰上瓶蓋,聞宴祁走了過去。
......
那盤糖醋里脊被聞宴祁吃了一半,算是給足了面子。
蘇晚青心不在焉地刷著盤子,還在想著待會兒要不要道個歉的功夫,突然聽到后傳來聲音——
“消氣了嗎?”
聞宴祁不知何時走到后,襯衫的袖口卷到了手肘,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底卻不是質問的神,長睫垂下來,在眼下投出一片影,幽暗的眸中翻涌著一種陌生的緒。
“你知道我是故意整你,”蘇晚青尷尬地皺眉,小臉霞明玉映,“那你還吃那麼多?”
“不讓我點罪你晚上能睡得著?”聞宴祁嗓音溫淡,說完就拉著的胳膊,往后帶了幾分,“你上樓吧,碗我來刷。”
蘇晚青總算琢磨過來,那種陌生的緒......好像是寵溺?
廚房空間算是大的,但是站兩個人還是有些說不出的擁,蘇晚青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總之就是“哦”了一聲,然后就走到旁邊,開始解圍。
傍晚時分天轉,這會兒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客廳的落地窗上,帶著沉悶的,厚實的聲音,像是隔絕了里外兩個世界。
蘇晚青心不在焉地看向臺,圍時沒注意,直到后腦勺一小片頭皮被扯得生疼,倒吸一口涼氣,才注意到手鏈勾住了頭發。
鏤空的小方片,花紋致好看,卻復雜得很,蘇晚青偏著頭,忍著扯頭皮的痛去解開,然后就聽見聞宴祁說了句“別扯了”。
他沖洗了手,拿廚房用紙干凈以后走了過來。
蘇晚青維持著抱頭的作,尷尬得無遁形,小聲解釋:“勾到頭發了。”
聞宴祁沒應聲,俯靠近的頭頂,目專注地研究了會兒,然后垂眼看,“我幫你解開,你別。”
“好,我不。”
聞宴祁開始上手,作十分小心翼翼,之前蘇晚青看他打過工作電話,是那種能一句話說完絕不解釋第二遍的作風,有像現在這樣耐心的時候。
蘇晚青也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看過他,長長的直睫垂下來,眼神專注,與上那些沉靜氣質結合起來,莫名有些像手藝過人的古董修復師,或著臨時起意繪描山水的大畫家。
冷白的手指穿梭在的發中,宛如蛟龍,令人挪不開視線。
“好了。”聞宴祁將最后一縷勾連的發騰挪出來,一垂眸,就對上了蘇晚青怔然的目。
氛圍霎時沉寂,窗外煙雨朦朧,倆人之間的磁場變得曖昧且旖旎起來。
蘇晚青最先反應過來,話還出口,先在心里懊惱地跺了兩下腳。
聞宴祁那雙手好看得過分,可朝夕相那麼久了,竟然還能不分場合地犯花癡。
“謝謝你。”把手拿下來,裝模作樣地打量著手鏈有沒有被勾壞。
聞宴祁也回過神,單純是為了接緩解尷尬的小把戲,才配合地問:“經常勾到嗎?”
“不是。”蘇晚青抬頭看他,有些著急似的,“第一次。”
“哦。”
這事兒算翻了篇,但就這樣走了總歸也不合適,覺上跟刻意留白似的,給人留下誤會和遐想的空間。
蘇晚青想起另一件事,“我之前把結婚證翻出來看了一眼。”
聞宴祁神一頓,輕蹙眉稍:“怎麼了?”
“后天就是你生日了呀。”蘇晚青目灼灼地看著他,“你要是不想跟朋友出去過,那到時候我在家給你做頓飯吧,這回好好做,行嗎?”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玻璃窗匯出了許多條細長甬道。
雨水順流而下,落下去也沒有聲音。
-
Nicole昨天攤上了麻煩,今天就被KIM帶著去給甲方道歉了。
臨走前,Doris本以為上午可以魚了,結果KIM一通電話,就把和蘇晚青派出去了一場專題發布會。
還是之前那家家居品牌,新季度推出了一系列古典家,主打中國風,發布會前期的一系列宣傳預熱都是瑞思負責,這場發布會是合作的最后一站。
發布會在悅金酒店,下午兩點開始,蘇晚青和Doris趕過去的時候,場地剛開始布置,倆人忙了一上午,Doris負責場策劃,蘇晚青負責檢查場外門頭裝飾和品宣海報。
上翟緒純屬意外,蘇晚青拍照的時候就聽見有人的名字,一回頭,翟緒跟一行人走進酒店大堂,看到時表頗為驚詫。
“你怎麼在這兒?”他走過來問。
“上班啊。”翟緒甚穿得這樣西裝革履,蘇晚青還忙著,隨口問,“你來談事兒的?”
“來開會。”翟緒聳聳肩,“你不會不知道悅金是我們家的吧?”
蘇晚青按快門的手指一頓,驚詫轉:“那我還真不知道。”
翟緒瞬間得意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西服翻領:“以前知道聞宴祁是什麼商務英,現在清楚了吧,哥哥我才是鉆石王老五。”
“清楚了。”蘇晚青啞然失笑,應聲附和了幾句,想起別的事兒,放下了手機:“對了,我問你個事兒。”
“你說。”
蘇晚青語氣頓了頓:“聞宴祁不喜歡過生日嗎?”
昨晚說完那段話之后,聞宴祁的表就變了,說不上不開心,但臉總歸是冷清了許多,蘇晚青看他那樣,還猶猶豫豫地想說出plan B,最后被聞宴祁一句“不用了”悉數擋了回去。
本來想著給他過生日也是一種答謝,聞宴祁送了一條手鏈,又因為護了傷,說請他吃飯慶生,也是基于他先前說不想要回禮的前提上。
蘇晚青不習慣欠人。
因為這事兒困了一上午,這會兒偶然遇見翟緒,便也就隨口問了出來。
不想翟緒聽了這話,神變得微妙起來,有些吞吞吐吐的樣子:“沒有啊,他沒有不喜歡過生日。”
蘇晚青看出他的顧慮,也沒有追問,只是應了句:“好吧。”
又要忙起來,翟緒轉要走,沒走幾步又回來,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最后還是憋不住開口了:“那我跟你說,你可要保啊。”
蘇晚青點點頭。
“聞宴祁的生日是明天,也就是8月29號。”翟緒說著,撓了撓頭,“可8月30號是他媽媽的祭日。”
快到午休時間,翟緒跟同行的人打了個招呼后,干脆拉著蘇晚青去了悅金酒店旁邊的一家便利店,自己買了盒關東煮,給蘇晚青買了杯咖啡,邊吃邊聊。
“上次趙薈西不是說過嘛,之前聞宴祁在國外上學的時候,每逢他生日這幾天都會飛回來。那趙薈西不知道這些,肯定以為他是回國和家里人慶生嘛,所以那天問出來那句話,說要給他過生日什麼的。”
蘇晚青扶著吸管,無意識地攪了攪杯底,“所以他回來是......”
“給他媽媽掃墓唄。”翟緒嘆息一聲,往里塞了個北極翅。
“他媽媽是怎麼去世的?”
翟緒看一眼,出紙巾,干凈才緩聲說道:“在家里開煤氣。”
蘇晚青心頭一震,眉心擰起來,“自殺的?”
“對啊。”翟緒長嘆一聲,“這事兒誰能想到,前一天聞宴祁過生日的時候,他媽媽還跟他一起去游樂場玩了,當時我和我媽也在,我們四個還拍了合照呢,不過后來阿姨出事以后,聞宴祁就把照片要過去燒掉了。”
蘇晚青斂起目,喃喃自語:“怪不得......”
幾次提起他的生日,聞宴祁的反應都冷冷清清。
“你也別怪他,這擱誰都提不起那個興致過。”
蘇晚青握著杯子,心底有些匝匝的酸楚,“那他媽媽為什麼會想不開呢?”
看聞宴祁如今的格,小時候應該也不是那種讓人心的孩子,他父親如何蘇晚青不知道,但也是極好相的人,想不到究竟是哪方面的打擊,會讓一個媽媽選擇以這樣極端的方式,離開自己的孩子。
話題進行到這里,翟緒的臉上才多了幾分沉重。
他把目投向窗外,投向漉漉的路面,才沉聲開口:“他媽媽在去世的半年前,曾經歷過一場火災。你現在去舊報紙上找應該還能看到,16年前城東郊區一片聯排別墅半夜起火,燒了七八棟房子,其中一棟就是聞宴祁家。”
“當時聞宴祁在放寒假,老太太把他接去了榮港,他爸爸也出差了,父子倆是逃過一劫......”翟緒說著,垂下眼睫,“可鄒阿姨全深度燒傷,即便后來沒有命之憂了,可面部畸形,終依靠輔助進食,四肢還有不同程度的殘疾,......”
“鄒阿姨人很好的,我們那邊的孩子都特別喜歡,大概是因為一點兒都不像個長輩,小時候每次見到我,都要給我講個冷笑話,也不管我能不能聽得懂,自己就捂著肚子笑開了,可后來......”翟緒說著說著,開始難起來。
“大概覺得死是唯一可以解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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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時候,蘇晚青給聞宴祁發了消息,問他今晚幾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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