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了？”◎

　收到聞宴祁的消息時, 離下班的點兒其實只有半個小時了。

　蘇晚青原本還在審文案，聽到手機響了，剛想拿出來看, 余瞥見方禮苒風風火火地從1號大會議室出來。

　這場景實在過于悉，果然, 下一秒用文件夾的背脊敲了敲桌面，宣布上個季度合作過的一家旅游訂票平臺下單, 為國慶假期策劃的宣傳活，所有客戶部和創意部的員工今晚集加班。

　創意部的總監大約也是剛通知了這個消息, 整個B區響起了一陣哀嚎聲。

　蘇晚青在喧鬧聲中拿起手機，打開看, 聞宴祁問晚上想吃什麼, 發了個哭唧唧的表包過去，打字道：【今晚只能吃泡面了。】

　聞老師：【加班？】

　蘇晚青：【剛通知的，客戶要得急，你今晚就回家吃吧。】

　聞老師：【我知道了。】

　發完那句, 他就沒有再回了。

　五分鐘后, 所有人搬電腦走進1號會議室，先是客戶部展示客戶需求, 然后創意部絞盡腦定方向, 一個多小時不知不覺過去，百葉窗外的天也從昏黃變墨黑。

　客戶部的人還好, 創意部的人臉尤其難看, 原定今天他們部門團建的, 沒想到團建不反而加上了班, 幾個回合的討論結束沒出任何結果, 眾人都沒打采地開始趴在桌子上玩起了手機。

　蘇晚青也在看手機, 只不過看得是微信。

　聞宴祁還真就沒再發消息過來，沒問晚上吃得什麼，也沒問幾點下班。

　旁邊的Doris拖著椅子過來找閑聊，看那樣子，撇撇吐槽，“屏幕都快被你盯出了。”

　蘇晚青嘆息一聲，把手機反扣在了桌面上。

　不能要求太高，也許他也在忙。

　氛圍懶散的間隙，行政小姐姐過來敲門，詢問晚上要定幾份餐，主位上一直盯著電腦看的方禮苒此時突然出聲，朝行政招了招手，“不用訂餐了，謝謝。”

　就當大家以為今晚真的要吃泡面的時候，方禮苒和創意部總監對了個眼神，然后站起來說，“今晚辛苦大家了，討論先到這里吧，吃完飯再繼續，我和黎總監請大家吃日料，就在隔壁的汀瀛海。”

　話音落下，會議室里沉寂了幾秒，隨后歡呼聲響起來，沒打采的眾人瞬間活躍了。

　“餐已經定好了，給大家一個小時的時間，回來后我們爭取十點前把方向定下來。”方禮苒拍了拍手，“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

　汀瀛海日料就在公司隔壁的德拉廣場，人均七八百的消費水平，平時公司團建都不一定能去得上，沒想到今晚加班還有這個運氣。

　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會議室的人已經走空了，Doris看著會議桌上將近二十臺電腦，難以置信地湊到了蘇晚青邊，“方總監和黎總監今天是下了本啊，什麼意思，盈那個案子的提下來了？那也不至于這麼嚯嚯吧。”

　蘇晚青拿上工牌和手機，拉著往外走，有氣無力地說，“你管那麼多呢，總比吃泡面好呀。”

　五分鐘后，一行人就抵達了汀瀛海日料。

　19個人就占了三張桌子，剛落座，菜就陸陸續續端了上來，一開始，有人只是拿著手機拍照，想發到群里刺激刺激那些沒加班的人，直到桌上的菜越來越多，所有人都愣住了。

　海鰻松茸、限定和牛、煙熏鴨肝、現切肋眼、芝麻鮑魚.....

　創意部的一個男的拿起筷子卻不敢，突然出聲問道，“黎總監，咱們公司不會真的要被賣了吧？你倆不會是要離職吧？這要不是散伙飯能那麼隆重？”

　黎總監“嘖”了聲，“你要是不樂意吃就回去吃泡面去，剛剛經過前臺我還看見行政又捧了箱香辣牛面回來。”

　那男的又拿出了手機，開始錄音，“那你再說一遍，這段飯吃完，不會讓我們AA。”

　黎總監不耐煩地指揮他旁邊坐著的兩人，“現在！立刻！馬上！把他筷子給我撅了！”

　周圍響起一片笑聲，蘇晚青也跟著笑起來。

　因為開會的時候說了太多話，真正開始進食，大家反而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悶頭吃飯，不時看看手機，才過半個小時，大部分人就都放下了筷子。

　蘇晚青也吃得差不多了，拿起手機看，聞宴祁還是沒給發消息。

　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估著他在家也該吃完飯了，蘇晚青有些不高興，但也沒憋在心里，只是拍了拍他的頭像，暗示了他一下。

　十分鐘后，大家走出日料店，聞宴祁才回，但也只是回了個問號。

　走出德拉商場，不知道是不是被晚風吹的，驟然覺到了一些涼意。

　Doris挽著的胳膊往公司走，穿過寫字樓門前那片小廣場時，蘇晚青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那個問號，撥開了Doris的手，“你先上去吧，我打個電話。”

　“跟男朋友吵架了？”

　蘇晚青疑地看，“你怎麼會這麼想？”

　“你都看一晚上手機了，明顯是在等人聯系你嘛。”Doris嘆息一聲，拍了拍的肩膀，“yulia，你是個啊，不可以主低頭的。”

　蘇晚青聽得皺眉，這都什麼跟什麼，“你想太多了吧，趕回去，我要打電話了。”

　Doris又出那種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眼神，看著搖了搖頭。

　蘇晚青目送著走了，剛想繞到花壇后邊坐下來，面前突然又走過來一個男人，就是剛剛開飯前接二連三搞怪的人，創意部的文案。

　蘇晚青不記得他的英文名，但卻知道他的中文名，他邢奇武，因為諧音是“星期五”，所以大約是全公司唯一一個中文名被所有人知道的員工。

　邢奇武應該是打算在那兒煙的，看見蘇晚青時也嚇了一跳，“你......”

　他以為蘇晚青也是去煙的，把煙盒遞了過去。

　蘇晚青連忙擺手拒絕，指了指自己的手機，“我來打個電話。”

　“哦哦。”邢奇武撓了撓頭，“那你打吧，我去旁邊。”

　“不用，旁邊沒有垃圾桶，你就在這兒吧。”蘇晚青捂著手機起，“我去旁邊。”

　邢奇武愣了一下，點點頭，“那就辛苦你了。”

　這話說得，蘇晚青有點想笑，但還是忍住了，朝他點了點頭就走到了廣場邊上的臺階上。

　確認周圍沒有人了，蘇晚青才撥出了那通電話。

　好在，鈴聲幾乎剛響就被接起了，聽見聞宴祁慵懶的聲音，好像已經睡覺了似的，帶著含混的笑意，“想我了？”

　蘇晚青握著手機，有些不滿地抱怨，“我是想你，但你想我了嗎？”

　“我怎麼沒有想你了？”

　“你都沒有關心我晚上有沒有吃，吃得是什麼。”

　電話那端靜了幾秒，笑聲微弱，像是用氣音發出來的，“我猜你晚上吃得是......日料？”

　蘇晚青怔了兩秒，反應過來，那點氣悶瞬間消散，“原來今天晚上是老板請客啊。”

　“是啊，老板不但要請客，”聞宴祁頓了一下，“還要陪加班呢。”

　蘇晚青笑容僵住，下意識站起來，往后看了眼，“什麼意思，你來公司了嗎？”

　“往左邊看。”

　蘇晚青轉過，果然在輔道看見了一輛開著雙閃的庫里南。

　立刻掛斷電話，小跑著過去拉開車門，帶著一的初秋涼意坐進副駕，第一時間給了聞宴祁一個大大的擁抱。

　兩人的氣息融合在一起，蘇晚青嗅著他上溫和的木質香味，聲音是掩藏不住的欣喜，“你怎麼來了啊？”

　聞宴祁開了車蓬的流星，頂從上而下，落在他的眉眼上，冷峻廓覆上幾分和，“朋友都要吃泡面了，不來能行嗎？”

　蘇晚青松開那個擁抱，害地捶了他一拳，“那你也不提前說，害我生了一個小時的悶氣。”

　聞宴祁瞥了眼蘇晚青搭在他肩上的胳膊，似笑非笑地開口，“提前說還有這個待遇嗎？”

　蘇晚青不好意思，坐回去之后隨口說，“那也不至于串通兩位總監陪你一起演戲吧？”

　聞宴祁拉著的手，大約是覺到有些涼，把座椅加熱打開了，眼皮都沒一下，八風不地開口，“沒有串通，是我授意他們倆擔了這個人。”

　蘇晚青愣了一下，“為什麼？”

　他是瑞思的老板，就算是真的請加班餐，也沒人會往上想，不太明白為什麼明明花了錢，還不要人記著自己的好。

　“說是我請客有什麼用？我又不在瑞思工作，不需要他們的激。”

　聞宴祁偏過頭，看還是一副不明白的樣子，干脆直接點明，“陪著你們加班的是方禮苒和黎充，兩位領導既能先士卒，又能犒賞三軍的話，員工還有什麼理由不鞠躬盡瘁？”

　他甚跟提起工作上的事兒，久而久之蘇晚青都快想不起來了，聞宴祁不但是濱城著名的矜貴公子哥，還是白手起家創立七合，在資本圈混得風生水起的上位者。

　這種拿人心的本事蘇晚青之前從未接過，看著他淺淡眉眼，嘆服過后“嘖”了聲，“不愧是資本家。”

　聞宴祁也不在意，挲了一下的掌心，“晚上吃飽了嗎？”

　“還行。”蘇晚青斜眼看他，“如果你能早點給我發消息，恐怕能吃得更飽一點兒。”

　自打倆人在一起之后，說話是越來越橫了，原先常常跟他禮尚往來、什麼事兒都分得清清楚楚的一個人，這會兒說話做事一點兒道理都不講了。

　聞宴祁角虛勾，好氣又好笑，“又賴上我了。”

　轉過頭，他探出子從車后座拿了個什麼東西出來，抱在懷里蘇晚青才看清楚，是個黃的小保溫盅。

　“邢姨給你燉的牛燕窩。”聞宴祁把勺子遞給，“喝完再上去。”

　蘇晚青接過保溫盅，“哇”了一聲，“邢姨也太好了吧。”

　聞宴祁胳膊搭在方向盤上，括襯衫被拉起褶皺，話說得不疾不徐，“對，邢姨好，李泉好，你邊都是些好心人。”

　就知道，這人上回就記仇了。

　蘇晚青咬著勺子笑一會兒，默默把保溫盅放平了，然后突然坐直，上半往駕駛座探，本來是想親親他的臉頰來著，可落下去的瞬間，有人故意偏過頭，百分百準地接住了那個吻。

　聞宴祁托著的后腰，清冽的氣息灌口腔，頂下他眼皮輕斂，吻得投，偏偏表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又著說不出來的。

　蘇晚青原先還想抗拒，到他長驅直的探索，漸漸放松下來。

　昏暗車廂只剩下錯的氣息聲，斷斷續續，直到有人的呼吸越來越急躁。

　在神智昏聵的前一秒，聞宴祁結束了那個吻，托著蘇晚青的后頸，把人按在了懷里，開口，嗓音帶著克制的低啞，“道歉要有誠意。”

　蘇晚青有些想笑，撐著手臂從他懷里掙出來，“那麼麻煩，下次不道了。”

　惦記著吃人，會議不能遲到，那盅牛燕窩蘇晚青只喝了一半就遞給了聞宴祁，出紙巾，話說得含混不清，“我得上去了，估計還要一個小時，你先回家吧。”

　聞宴祁幫把保溫盅擰好，放回了原，又撈起后座上的一件西裝外套蓋到了上，懶散開口，“披件外套。”

　蘇晚青拎著那件一看就能看出是男士西裝的外套，猶豫了兩秒，“這樣......會不會有些太明顯了？”

　聞宴祁把頂關上，聽到這話，挑眉睨了一眼，“怎麼，你在公司的人設是單？”

　“什麼啊......我是高冷。”蘇晚青嘟囔著，“男同事都不跟我說話的。”

　“不跟你說話，”聞宴祁頓了一秒，“給你散煙？”

　“......”

　蘇晚青角彎起來，拎著那件外套湊近他，“你看見了？”

　聞宴祁看這副得志的模樣，也不想說什麼，下意識縱著，“是啊，看見了。”

　蘇晚青越發來勁兒，“吃醋了？”

　聞宴祁沒說話，眼睫稍垂，就那麼盯著，蘇晚青眼睛很亮，映著車頂的流星燈后更亮了，宛若懵懂中帶著幾分無聲的邀請。

　他忽然使壞似的勾住了的下，薄輕啟，浸著幾分迫，“你再不回去，要不然就別回了吧。”

　蘇晚青又悶悶地笑了聲，才披上那件外套下車。

　在電梯里還刻意照了一下鏡子，可進辦公室的時候，還是引來了一些人的關注，隔壁創意部的黎總監眼神好，看著穿子出去，穿西裝回來，不由地笑了聲，“約會沒約，男朋友追公司來了？”

　蘇晚青有些不好意思，干地笑笑，也沒說話，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Doris也起哄，“你男朋友來了？那我要下去看看！”

　蘇晚青前腳在桌子下面按住，后腳又聽見Nicole的聲音，“yulia，你男朋友不會是什麼富二代吧？這西裝不便宜啊。”

　眾人的目又落在上。

　蘇晚青還在頭大的時候，主位上的方禮苒敲了敲桌子，“別閑聊了，十點前要把方向定下來。”

　剛涌起來的那點閑話聲瞬間消失。

　方禮苒是會議室里唯一知道聞宴祁和關系的人，蘇晚青抬起頭，激地看了一眼，方禮苒也看，下頜輕點一下，然后就收回視線開始看PPT了。

　蘇晚青也剛想投工作，驀地，擱在桌面上的手機震了一下。

　猜到是聞宴祁發來的，拿到了桌子下面看。

　聞老師：【大概幾點結束？】

　蘇晚青：【十點左右吧，你別等我了，我開了車的。】

　聞老師：【不等你，回家恐怕又不知道還有什麼罪名等著我。】

　蘇晚青看著這條消息，無語的打字速度都快了起來，連發了三條消息出去——

　【這是什麼話？】

　【我是這樣的人嗎？】

　【撤回，再給你一個機會。】

　大廈樓前的廣場上，一輛庫里南靜靜地停靠在路邊，昏暗車廂只有一道幽微的藍線，映襯著凜然廓，帶著幾分熱鬧散盡的意興闌珊。

　直到三聲提示音落下，那張卓絕的臉上才染上笑意，仿佛終于從混沌走向清明，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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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職那麼久，那個項目算是最忙的一個，連著加班一個禮拜，蘇晚青忙得腳不沾地，大約是邢姨看老不回家吃飯，連老太太都打了電話過來，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