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間的趣。”◎

　九月就這樣過去, 國慶的小長假蘇晚青也沒閑著，七天的假期出去跑了四天。

　七號晚上從商場出來，楊沅沅在微信上哀嚎假期怎麼那麼快就結束了, 蘇晚青卻慶幸，假期終于結束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算是廣告公司的活淡季, 加班的節奏總算可以緩緩了。

　蘇晚青抱著一個大盒子在路邊等著，兩分鐘后, 一輛庫里南停在邊。

　聞宴祁從車上下來，走過去接住了懷抱著的東西, 低頭看了眼，里面一堆花花綠綠的布料, 隨口問,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一家品牌開展的異裝快閃秀，今天是在這座商場活得最后一天，原本這些展品都是要送回公司的，但蘇晚青實在沒那個力氣回去了, 打算明天上班的時候再帶過去。

　拍了拍盒子, 隨口說了句，“都是些你穿不了的東西。”

　聞宴祁低頭掃了眼, 這會兒看明白了, 哼笑一聲，“你好像也穿不了吧。”

　蘇晚青原本要拉開車門上車了, 聽到這話, 幽幽地轉過了頭, “你什麼意思？”

　聞宴祁盯著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蘇晚青走過去, 腦袋往前探了探, 眼就是一件size超大的文，紅的鏤空圖案，墨黑的底，還記得，這是今晚引起全場歡呼聲最高的那件。

　因為實在......太大了。

　反應過來聞宴祁是什麼意思，蘇晚青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下流！”

　又噔噔噔跑過去，把盒子搶了回去。

　聞宴祁落在原地，沒什麼意義地笑了聲，走過去幫拉車門，“這兩天加班有沒有加出什麼新的心得？”

　自從上回聊過這件事以后，這段時間聞宴祁好像把當了什麼樣版，時不時就問最近公司參與了什麼投標，比稿結果怎麼樣，蘇晚青覺自己像個供參考的微模型。

　“你怎麼不去問Alex？”蘇晚青累得要死，打了個哈欠，“副總的薪水又沒發給我，跟你說這些，我有什麼好？”

　聞宴祁單手把著方向盤，車子開上主道，騰出一只手了掌心，“你還想要什麼好？副卡給你，到現在一分錢沒刷過。”

　這還是前不久的事兒，沈梳音拉去逛街，出門前，聞宴祁遞給一張卡，說是他的副卡，沒有碼，看上什麼直接買，想怎麼刷就怎麼刷。

　蘇晚青咋舌過后，拒絕了，但聞宴祁把按在門板上，用各種上不得臺面的手段，趁意迷的時候，是把那張卡塞進了包里。

　“哎呀，沅沅過生日，我就買點兒化妝品送，用你的卡，多沒誠意。”

　聞宴祁笑了聲，偏頭看一眼，“那男朋友的誠意怎麼辦？”

　蘇晚青煞有介事地出雙手，比劃了一個心在前，“男朋友的誠意都在這里，暖暖的，很心。”

　“......”

　正是晚高峰時段，車子開了一會兒停一會兒，倆人聊著閑話，聊著聊著蘇晚青就覺聞宴祁的聲音越來越輕，跟催眠似的，就在耳邊嗡嗡地響著，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是被一陣手機震聲驚醒的。

　窗外是地庫明亮的線，蘇晚青想眼，一抬手，覺什麼東西掉了下去，低頭看，聞宴祁的西裝蓋在上，因為剛剛的扭，已經褪到了膝蓋。

　與此同時，聞宴祁看醒了，也沒掛斷電話，按了接聽，邢姨問他們還要多久能到家。

　聞宴祁淡聲應，“三分鐘。”

　掛上電話，他幫蘇晚青解了安全帶，偏頭看，人還是一不。

　“回家，吃完晚飯再睡。”

　蘇晚青就像是醒不過來了一樣，眼睛都是直的，說話著木訥，甕聲甕氣道，“老板，我給你打工，人都累傻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聞宴祁愣了下，看著乎乎的側臉，溫聲問，“那你想怎樣？”

　蘇晚青轉過頭，撇了撇，“你背我上去吧。”

　“......”

　三四分鐘后，邢姨在廚房聽見了門鈴聲，嘀咕著走到玄關，還以為是客人，推開門一看，聞宴祁站在門口，背上背著一個姑娘，臉是埋起來的，只了個額頭。

　倆人從沒有以這種姿態出現在家里過，邢姨一時沒認出來，

　“這是......”

　蘇晚青抬起手，下擱在聞宴祁肩上，有氣無力地打招呼，“是我啊邢姨。”

　邢姨愣了一下，連忙上手去接，“小蘇這是怎麼了？傷了，還是哪兒不舒服？”

　蘇晚青原本還心安理得地著，這會兒聽見邢姨大驚小怪的問候，終于后知后覺地到了一些不好意思。

　從聞宴祁的背上跳下來，信口胡謅了句，“我的腳被聞宴祁踩了一下，剛剛有點兒走不了路了，現在好了。”

　說完，心虛地往旁邊瞥，聞宴祁睨一眼，并未拆穿。

　邢姨低頭看了眼，見蹦跳自如，也不作他想，“那去洗洗手吧，菜都要涼了。”

　“好的。”

　邢姨轉進了廚房，蘇晚青換了鞋，剛想往里走，手腕被扣住。

　聞宴祁關上門，往里邁了兩步，扣著的手腕，挑眉說道，“我什麼時候踩你了？有膽量使喚我背你，沒膽量承認是吧？”

　“那我要怎麼跟邢姨說？”蘇晚青笑著抿，撥開他的手，“再說，你不覺得丟臉嗎？”

　“為什麼會丟臉？”

　蘇晚青著聲音，一本正經地說，“堂堂大老板，被一個小職員使喚，說出去多有損面啊。”

　聞宴祁頓了幾秒，隨后漫不經心地松開手，清冷眉眼惹上幾分笑意，“這也是夫妻間的趣。”

　“......”

　-

　節后第一天，蘇晚青早起去上班，在電梯里遇到的每一個戴著工牌的人，臉上的表仿佛都寫著“死了算了”。

　Doris也是，抱著的胳膊窩在電梯角落，往日話又多又，那天就好像被人點了啞似的，一直到辦公室都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到了工位上坐下，蘇晚青剛放下包，創意部的黎總監就走了過來，“yulia，你上次寫得那個黃節能燈飾的文案，下午進行主題演繹，你寫的文案你比較，我待會兒讓人出去找設計元素和版式，你有空嗎？跟著一起指導指導？”

　蘇晚青又連忙站了起來，“發布會在球幕影院舉辦這點通過了？”

　“與地球環保結合在一起，又在球幕影院舉行。”黎總監略一挑眉，“那麼棒的想法，為什麼不通過？”

　蘇晚青開心地抿了抿，“謝謝黎總監。”

　“謝我干嘛？”黎總監頓了兩秒，“這是你自己的想法，yulia，我看你適合搞創意的，要不要考慮轉來我們部門？”

　KIM剛好端著杯子路過，聽到這話，語調上揚“欸”了好幾聲，“黎總監，求求你了，我手下現在就這麼一個勤快的。”

　這話一出，Nicole不滿地拍了拍桌子，“KIM士，我們耳朵還沒聾呢。”

　“那又怎樣？”KIM下稍抬，掃了眼客戶部的工位，來了的人基本都趴在桌子上，還有幾個空著的，椅子都沒拉出來，越看越氣，“我說的不是事實？”

　Nicole：“......”

　黎總監也笑，“行行行，我不跟你搶，借用一下總行吧？”

　“那行。”KIM端著杯子回了座位。

　開玩笑結束，蘇晚青才溫聲問，“大概需要找哪方面的東西呢？”

　“燈布置方面，客戶可以提供幫助，就是你提出來的那些花草市面上不好找。”黎總監停頓一下，“你一個孩子也抬不，這樣，我把我們部門最壯的那個派出去，給你當苦力，你負責挑就行，東西全都讓他扛。”

　“......那行吧。”

　到了電梯門口集合，蘇晚青才知道創意部派出來的是誰。

　邢奇武跟打招呼，“Hi，yulia。”

　蘇晚青剛想應，驀地想起不知道他的英文名，于是提前問了一下。

　邢奇武撓了撓頭，像是不好意思，“你我Friday就行。”

　可以，全方位的諧音化，蘇晚青有些想笑，但還是生生憋了回去。邢奇武看起來靦腆，跟那晚大會議時的耍寶活潑完全不同，大約是跟一樣，跟陌生人相需要很長的一段適應期。

　倆人下了地庫，開得是公司的小皮卡。

　路上蘇晚青一直在埋頭搜地圖，看附近的花店，打了許多家電話，都沒有花葉橡皮樹這個品種。

　濱城總共兩花鳥市場，他們先是定位了城東那家，抵達之后，挨家挨戶問，全都是應季的花草，有橡皮樹也只是普通常見的品種，深綠的葉片泛著油潤的澤，好看也是好看的，就是和蘇晚青想得不同。

　大約是看有些喪氣，邢奇武試探著開口，“用普通橡皮樹不可以嗎？”

　“不好看。”蘇晚青擰著眉解釋，“花葉的葉片是、黃、淺綠相間，既契合環保主題，又呼應了客戶的品牌名稱。”

　還在看店里的花草，注意到邢奇武面前的那盆，上半湊過去，沒注意到自己的頭發過了他的胳膊。

　邢奇武愣了一下，往后撤了半步，“哦，那慢慢找吧，總會找到的。”

　蘇晚青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剛想說換一家看看，包里的手機響了。

　是Doris打來的，問昨晚那場異裝快閃秀的展品放在哪了。

　蘇晚青微怔兩秒，“我好像放在家里，忘了帶來了。”

　Doris有氣無力地應，“那你回家拿一趟吧，KIM姐下午開會要用。”

　“我現在回不去。”

　Doris默了幾秒，“那我幫你跑一趟？你把地址發給我。”

　“不用了。”總不能讓去左岸水榭拿，蘇晚青說，“我找其他人幫我送過來吧。”

　“嗯。”

　掛了電話，蘇晚青沉思了片刻，終于注意到邢奇武，他還一不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指揮。

　“你先去別家問問，”蘇晚青指了指手機，“我打個電話。”

　邢奇武點點頭走了，蘇晚青退到了隔壁店門口，翻出通訊錄，給聞宴祁打了個電話。

　“怎麼了？”聞宴祁那邊靜得很。

　蘇晚青抓著手機，“你在干嘛？”

　聞宴祁從椅子上起，食指按在文件上輕點兩下，示意會議繼續，然后就在一片面面相覷之下，舉著手機走出了會議室才應，“沒干嘛。”

　“吃飯了嗎？”

　聞宴祁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站在落地窗前才溫聲笑，“問這麼多，是不是又想我了？”

　蘇晚青無意識地揪了揪自己的包帶，“確實有點兒想你。”

　這麼上道，聞宴祁倒是沉默了，幾秒之后才問，“什麼事兒，說吧。”

　“就是那個，我昨天不是放了一箱在你車上嗎？昨天忘記拿回家了，本來打算今天帶到公司的......”

　聞宴祁的時間顯然要比的時間矜貴多了，說完后，試探著開口，“你今天開了那輛車嗎？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讓李泉給我送過來？”

　說完以后靜悄悄等了一會兒，不多時聽到一陣輕笑。

　“就這事，”聞宴祁語調微揚，“也值得你試探了兩三句才說出來？”

　“......”

　“求人辦事，這不是應該的嗎？”蘇晚青覺得他不識好歹，口而出，“難道你喜歡我一上來就使喚你嗎？”

　意料之外，聞宴祁嗓音低啞地應了聲，“喜歡。”

　“哈？”

　“畢竟是夫妻間的趣。”

　“......”

　蘇晚青握著手機，原地無語了幾秒，“快點兒送來，送到前臺就行，注意別讓同事看見了，忙著呢，掛了！”

　解決完這件事，蘇晚青又和邢奇武逛了兩三個小時，總算在城東的那家花鳥市場找到了最難找的花葉橡皮樹，跟老板通后預定了十盆。

　因為發布會是環保主題的，需要的綠植多，一下沒法兒全帶到公司，倆人只每樣運了一盆回去，可即便如此，依然把小皮卡的車斗裝滿了。

　到了公司，在電梯里，蘇晚青想起中午那頓飯，是隨便在街上找的川菜小館子，邢奇武去買單的時候本來是要去攔的，之前聯系過的某家花店老板突然打電話過來，接聽的功夫，邢奇武就已經付過賬了。

　拿出手機，盡量云淡風輕地開口，“我從公司大群里加你，你通過一下。”

　邢奇武原本正扶著花盆，聽到這話怔了幾秒，“哦”了聲，然后也從口袋里拿出手機。

　驗證通過，蘇晚青發了一百塊錢的轉賬過去，“那頓飯咱們倆AA吧，你看夠不夠？”

　邢奇武看了眼手機，睫垂下來，“不用了，可以報銷的。”

　“你都沒要□□，”電梯門開了，蘇晚青扶著花盆往外走，“應該是不打算報銷吧。”

　能看出來，邢奇武家境還算不錯，穿雖然都是平價品牌的基礎款，但腕上那塊表是勞力士的機械腕表系列，款式低調，但價格不便宜。

　對于他為什麼不顯山水，蘇晚青沒興趣打聽，只堅持自己的習慣，“既然不報銷，那我也應該承擔一半。”

　語氣溫婉，卻著說不出的冷淡，邢奇武垂眼看著，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扶上了刺梨的果實，直到尖銳的痛從指尖傳來。

　......

　聞宴祁從副總辦公室出來，召集了所有中層領導前往1號會議室，經過前臺門口時，就看見玻璃門外的場景——

　淺灰的大理石地面上擺滿了各種綠植和花卉，花團錦簇中，蘇晚青穿著一件明黃的，溫明凈的小臉上眉頭輕蹙，遞了一張紙巾過去不夠，還微微俯上前查看。

　上次在廣場上給散煙的那個男人呆愣地站著，目沒落在自己出的手上，倒是一直盯著蘇晚青的臉，就像被奪魂攝魄了一樣，眼珠子眨都不眨。

　......

　蘇晚青了半包的紙巾出來，邢奇武的還是沒止住，“嘖”了聲，“要不你下樓去買盒創可吧。”

　其實有點兒無語，刺梨的果實也敢，五手指扎破了三，不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些什麼。

　“不用了。”邢奇武像是終于回過神，胡把紙巾全都全都按在手上，“我先把這些......”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了玻璃門的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