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王府長廊相接,四皆是人影輕晃。
沈妝兒心思千回百轉,出了神,須臾,在一片嘈雜的聲音中捕捉到悉的嗓音。
說什麼聽不清,但辨認得出是朱謙的聲音。
沈妝兒往橋外走了
兩步,目越過假山往前方游廊去,卻見朱謙面前站著兩名子,其中一人眉眼活潑俏,正是寧倩,另一人神溫婉沉靜,垂眸立在一側,則是王笙。
寧倩攔住朱謙的路,與他撒著,“師兄,昌王妃設了一彩頭,姑娘們都興致要上臺獻藝,我也打算上場,屆時還請師兄為我投個彩,助我拔得頭籌。”
寧倩是寧老太爺最寵的孫,朱謙怎麼也得給幾分面子,目越過二人追尋沈妝兒所在,隨口回道,“好。”
恰恰見一道倩影立在平橋之上,清風卷起擺,笑容淺淡,好似春風一般,不急不躁。
朱謙心里仿佛起了些褶皺,正要走過去,卻瞧見一瀟灑男子打平橋另一面走來,笑瞇瞇沖著沈妝兒打招呼。
“七嫂,你怎麼在這里?”
沈妝兒側,看向面前的人,當即一愣,裝扮如花花公子,笑起來如沐春風,不是那十王爺朱獻又是誰?
沈妝兒眼眶登時一熱,
“十王爺”
前世六王破府之日,聽雨假扮將追兵引開,留荷攙著從狗爬出了王府,是十王朱獻帶著侍衛悄悄趕來王府小巷,將救下。
后來朱謙城也是在十王府接回的。
一朝見到救命恩人,沈妝兒神險些繃不住。
“王嫂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朱獻嘖了幾聲,滿臉無措。
“沒有,是風沙瞇眼呢”沈妝兒拭了拭眼角,破涕為笑,眼角紅彤彤的,捎帶出一抹酡紅,眼梢綴著笑,如同天邊的晚霞,艷麗又迷人。
難過是真的,笑亦是真的。
朱謙已許久不曾見沈妝兒笑,至不是對他笑,哪怕對他笑著,那笑意不及眼底,不像此刻,對著朱獻出一臉明,如初生般真摯,眼角那抹瑰艷能退世間繁華。
他心頭登時涌上幾分不快,顧不上面前喋喋不休的寧倩,大步走過去,沿著廊蕪轉平橋,走到沈妝兒側,帶著幾分連他自己亦察覺不到的氣,“王妃久等了”目落在朱獻上,雙目如一泓幽靜的潭水,
“十弟可遇見齊王叔?齊王叔一直在尋你,想是為了十弟選妃而來。”
朱獻聞言當即出懊惱,用玉扇敲了敲腦門,“哎呀,別提,我正躲著他呢。”
朱謙神紋不,緩緩將沈妝兒牽起,往后一帶,淡聲道,“十弟年紀不小,當娶親了,我與王妃還有事,先走一步”旋即拉著沈妝兒頭也不回離開。
沈妝兒倒是悄悄回眸,沖朱獻歉意一笑。
朱獻笑瞇瞇揮手與二人作別,待朱謙走遠,他笑意方落了下來,著下頜,
“奇怪了,七王嫂瞧見我怎麼會哭呢,好像我欺負了似的,怎麼可能?我這麼好的一個人”嘀咕幾句,很快將煩惱拋諸腦后,循著眾人笑意融融往飛仙閣趕。
華燈初上,到了開宴之時,沈妝兒一路跟著朱謙往宴廳走,才發覺昌王府比煜王府還要大許多,亭臺閣謝,雕欄畫棟,應有盡有,昌王排場,男同席,將宴席設在飛仙閣。
飛仙閣極為寬敞,乃昌王宴飲之地,正南有一寬臺可供人表演,兩側皆是席位,除了皇子皇妃,還有不大臣及眷,沈妝兒隨朱謙落座在最前面幾排席位。
正宴還沒開始,桌案擺上不小碟冷菜。
沈妝兒先替朱謙斟了一杯茶,卻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抱住酒盞,淺淺抿著,并不吭聲。
朱謙平日極將心思放在沈妝兒上,更不會去猜想的喜怒,但恰才這一路緒過于不對勁,尤其見了朱獻過后,整個人沉靜地像是一瞬間與這世界割離開來了似的,朱謙心里無端生了幾分躁意,將面前一疊蔥花藕片推至跟前,
“王妃,今夜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多想”
沈妝兒愣了愣,偏頭看他一眼,不知為何,眼前的清雋男人竟是與前世那道影重疊,連帶也變得模糊了。
脾胃寒涼,吃蓮藕不消化,是以平日也不吃的。
沈妝兒緩了一口氣,長睫靜靜低垂,渾散發一與宴席上格格不的孤寂,淡聲道,“多謝王爺”也沒去朱謙推來的那疊菜。
朱謙臉一僵。
酒過三巡,昌王敘過話后,昌王妃便起了,擒起酒盞立在階前與眾人施禮,
“今日有幸能邀請諸位弟弟弟媳到場,并這麼多宦眷,心中有愧,先飲一杯,以示謝意”話落,將酒盞飲盡,又道,“枯坐無趣,舞曲想必諸位也見多了,今日我便想了個法子,設了一彩頭,有興趣者大可比試一番,奪魁者可得彩頭。”
眾人道好,昌王妃示意下,一嬤嬤恭敬捧著一紅漆托盤上來,將其置于前方寬臺之上,紅綢掀落,出一頂累金鑲寶石頭面。
芒璀璨,出手不凡。
昌王妃的長拋磚引玉,第一個上臺表演,吹了一首簫曲,博得眾彩,在之后陸續有人上臺。
寧倩與王笙挨在一,擒著茶杯暗暗瞥著沈妝兒的方向,
“王姐姐,你瞧見沒,這些側妃人選中,一個個出比沈妝兒還要高貴,也不知坐在臺下愧否?”
王笙抬目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人影攢中,那道頎長的影哪怕坐著,也是鶴立群般所在,他眉目冷雋,仿若從這團影里幻化出來,渾難掩世獨立的清絕。
論才,朱謙時天縱奇才,為寧老太爺關門弟子,論相貌,全京城世家子弟無人能出其右。滿腹經綸,錦繡加。
這樣的郎君,普天下尋不出第二個來。
若非十歲那年險些被人殺害,這些年他也不會這般韜養晦。
王笙神發怔,甚至不屑于瞧一眼沈妝兒,只低聲與寧倩道,“我不便出場,待會看你的。”
“放心好了”寧倩眸眼微微漾起一道銳利的芒,將茶盞一口飲盡。
這時,臺上已有五位姑娘表演完畢,有展示書畫,有彈琴奏樂,有起舞者,皆十分出眾。
沈妝兒無心欣賞,只顧吃果子,昌王果然能耐,也不知想了什麼法子,竟是打嶺南運了許多荔枝京,今日人人席前一盤荔枝,個頭大,水頭足,很合沈妝兒口味,留荷跪在一側替沈妝兒剝皮,沈妝兒便顧著吃了。
朱謙對臺上那些置若罔聞,只在旁人向他敬酒時,回上一禮,或是幫著沈妝兒夾了幾道菜,沈妝兒只當他故意在人前做戲。
果不然,五王便縱聲起哄,“七弟,剛剛那位陳姑娘舞藝出眾,水袖已差點扔到七弟你臉上了,七弟府中側妃空懸,不知意下如何?”那位陳姑娘父親恰恰是昌王一黨。
朱謙淡淡擒起酒杯,往前一舉,“五哥說笑,愚弟并無此意”恰到好出那截手臂,兩排牙齒印清晰映在眾人眼前。
堂上微的一窒,頃,上百道震驚的視線頻頻往沈妝兒上掃來。
沈妝兒臉有些不自在,不過念著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好,便配合朱謙氣定神閑喝茶。
王笙眼角泛青,袖下的手指快要掐出一道來。
寧倩見狀,也是惱怒,當即扶案而起,“王姐姐,妹妹我替你出氣!”
待起,已收斂緒,緩緩往臺階上步去,沖諸位瀲滟一笑,
“王妃娘娘,倩兒獻上一禮,替王妃娘娘祝壽。”
昌王妃出意外的神,雍容一笑,“倩兒姑娘有心了,不知你打算展示什麼才藝?”
昌王長子今年十八,昌王妃正在替他擇媳,這滿京城論年齡才相貌家世,寧倩最為出眾。
寧倩一襲綠長,隔著長長的坐席,與上方的昌王妃撒著,“王妃娘娘,倩兒原是準備跳一曲《霓裳羽舞》,可惜被陳姐姐搶了先,倩兒剛剛左思右想,便打算舞一曲劍舞,只是”
“只是怎麼了?”昌王妃連忙接話。
“只是王笙姐姐手了傷,無法幫我伴琴,我得請人相助才好”寧倩眸流轉,視線堪堪掃了一圈,明眸湛湛朝沈妝兒投來,施了一禮,“煜王妃殿下,聞王妃娘娘善琴,今日可否替我奏上一曲?”
寧倩話落,閣不眷忍不住撲哧一笑。
煜王妃才藝平平,人盡皆知,寧倩怕不是來辱的吧?
王笙坐在眾人之后,冷冷掀了掀角,昌王不是了給朱謙塞側妃的心思麼,便借此機會辱沈妝兒,好朱謙瞧一瞧,他娶的王妃有多上不了臺面,要告訴沈妝兒,不配站在他邊。
沈妝兒在一眾王妃中相形見絀也便算了,若是連側妃都比不上,真真不要活了,早早收拾鋪蓋當姑子去。
眾人看好戲地盯著沈妝兒。
“煜王妃如此貌,彈琴不在話下吧”
“煜王殿下文武雙全,煜王妃也定才藝湛,今日咱們可算要飽耳福了”
一道道怪氣的嗓音充滯在閣,
沈妝兒怔住了,仿佛矗立在懸崖邊,四面八方的風拼命往領口灌,搖搖晃晃險些跌落人罪惡的深淵。
這樣的景并不陌生,在前世更是屢見不鮮,每個人看好戲的看著,仿佛是一只供人品評的人偶。
一直都是自卑的,哪怕此時此刻,也知道,朱謙并不喜歡,他喜歡有才干的子,當年主坤寧宮接外命婦朝拜時,王笙跟隨王欽的夫人走到跟前,跪在腳下,抬起那雙偽善又刻薄的眼,淬了毒似的盯著,
“你有什麼資格做這個皇后?你配站在他邊嗎?你讀的懂《左傳》《孫子兵法》,還是能在他畫下一幅千里江山圖時,信手替他題詩?”
“你本不懂他,他是一個笑睨天下極四海的君王,他要的是一個能與他比肩的子”
已不記得當時是什麼心,大抵與此時此刻相仿。
前世貫穿始終的自卑,讓在朱謙離開后的無數個日夜,刻苦研讀他的書,臨摹他留下的畫作,過他鐘的那把伯牙琴,試圖追尋他走過的路,試圖給卑微的慕尋找一藉。
哪怕后來了宮,在與他近在遲尺的整整一年中,在無數個已經看不清的日夜里,全憑那點寂寥的琴音苦度日。
原不想去爭什麼,只是想,給過去的自己,一個代,至那悲苦又可笑的一生,不算白過。
烏般的眼,幾乎漾不起一漣漪,憑著本能緩緩起。
恰在這時,一只寬大的手掌覆了過來,按住冰涼的手背,他尾音如同淬了冰似的,冷漠又鷙,
“王妃手指了傷,不便奏琴”
飛仙閣頓時一靜。
視線齊刷刷落在朱謙夫婦上,甚至不免有人往朱謙握著沈妝兒的手上瞄。
當真了傷?
借口罷了。
朱謙目若寒潭,深邃得分辨不出任何緒,他一貫是冷漠的,也是寡言語的,也不屑去解釋。
掌心下的手微微一,恍惚有往外離的跡象。
朱謙用力一握,扭頭朝看來。
沈妝兒的眼恍如琉璃一般干凈剔,卻又如蒙了塵似的,沒了神,有那麼一瞬的錯覺,讓朱謙覺著,此刻的沈妝兒仿
佛瞧不見他。
他心頓時一凝,俊眉蹙起,泛出不快。
掌下的手還在掙扎。
朱謙越發用了力,用僅僅二人聽到的嗓音低聲呵斥,“王妃,你了傷,不宜彈琴。”
他從未見沈妝兒彈過琴,又何必逞一時之意氣。
二人片刻的僵持,還是引起了場上的注意。
朱獻第一個站起了,“寧姑娘,王嫂不便,我來助你”
寧倩著那張瀟灑無羈的臉,有那麼一下是遲疑的,可很快又嘟嘟道,“王王爺,您是男子,旋律過快,我怕跟不上您”
昌王現在正是拉攏朱謙的時候,當然見不得沈妝兒丟臉,連忙起打圓場,作勢瞪了一眼寧倩,
“倩兒姑娘,不許無禮,煜王妃了傷,便換個人”
寧倩就等著沈妝兒出丑,又豈會善罷甘休,不依不饒道,“不會吧,恰才用膳時,我瞧見煜王妃吃得好好的,也沒發現有不便之?”
寧尚書也在場,頻頻朝兒使眼,“倩兒,下來,家里頭面多的是,你何必爭搶。”
寧倩兒一貫囂張又驕縱,嘟囔著道,“爹爹,我是要給王妃娘娘賀壽呢”跺跺腳,埋怨地看著沈妝兒,“煜王妃不愿意就算了,又何必尋借口”
“哪里是不愿意,分明是不會吧”竊竊私語此起彼伏。
“煜王殿下這是蓋彌彰呢”
“可不是嘛,聽聞每年皇家除夕晚宴,煜王妃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也難怪煜王不喜歡,換我,我也要選能與自己心意相通的子”
“哎,可惜了王姑娘與煜王,好一對青梅竹馬呢”
這大概是朱謙第一次親臨這樣的場面,猛地回憶起,當初在行宮,立在人群中,被人指點指點也該是這般形。
眼下,就連他尚且都有拔劍撕了那些臭的沖,當初辯駁幾句又算得了什麼。
偏偏他責怪不該與長舌婦爭一時之長短,將訓斥回京。
原來自己不曾經歷,便不懂別人的痛苦。
他的天,在朝堂,在四海,是以這點小事可以不放在眼里,那麼呢?
只是一個后宅小婦人,自然不了這等委屈。
“妝兒”心口涌上麻麻的懊悔,平生第一次對生出幾分疼惜,將那溫的手握得更了些,結滾再三,他斬釘截鐵開了口,“你不必去,有我撐著”
沈妝兒怔住了,模模糊糊的霧氣從眼前化開,出那張顛倒眾生,無論在何都能讓人一眼驚艷的容。
一聲“妝兒”,一聲“有我撐著”,是前世今生兩輩子聽過最聽的話。
窒息的痛劃過心口,帶出一連串的花來。
倘若前世,整整六年經歲月碎的時里,他能喚一句“妝兒”,能像此時此刻,給一道堅定的眼神,至在那踽踽獨行的暗夜,在那慘無天日的等待中,也能有些嚼頭。
而不是每每夢中驚醒,撈起來,滿手皆是荒蕪。
還是笑了,將所有的苦吞腹中,獨自消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瞻前顧后的沈妝兒,歷經風雨,無所畏懼。
緩慢又堅定的,將手從他掌心開,穩穩抬起下頜,目平淡又清冷落在寧倩上,
“寧姑娘年紀輕,沖冒昧,我原可不必理會,只是念著你是我夫君老師的孫,算得半個晚輩,我便助助你,又何妨”
沈妝兒緩緩起,吩咐側的留荷,“取布條來”
留荷隨攜帶香囊,里面有些針線布條之類,當即挑出一條白布,雋娘二話不說
接過,替沈妝兒左手食指包扎,坐得近的五王妃湊近瞄了一眼,見食指指腹果然有一條剛結痂的傷口,“咦,妝兒,你還真傷了呀。”
沈妝兒淡淡一笑,“昨夜替王爺下廚,不小心切了一道小口子,并無大礙”
寧倩臉便不好看了,這麼一來,即便沈妝兒彈得不好,也有了借口,俏臉繃得極。
片刻,雋娘替沈妝兒包好,沈妝兒雙手合在腹前,繞過席位朝寬臺邁去,待上了臺,見長幾上空空如也,看了一眼寧倩,
“寧姑娘,你恰才不是說原本讓王姑娘替你伴奏,既是如此,可否借王姑娘的琴?”旋即雍容攤攤手,“抱歉,我并未攜琴在”
寧倩咽了下嗓,僵著臉看了一眼王笙,王笙默然起,吩咐侍幾句,侍轉自休憩間將王笙的琴給取來,小心翼翼擺在長幾上。
寧倩執劍立在一旁,俏生生猝了一句,“煜王妃,這是王姐姐心的子期琴,你可小心些,別彈壞了”
沈妝兒跪坐在幾后,輕輕拂了拂琴弦,抬眸向朱謙,悠然一笑,
“夫君有伯牙琴,我今日彈這子期琴,也算是緣分。”
誰都知道伯牙琴與子期琴乃同一位琴師打造出來的鴛鴦琴,沈妝兒刻意這麼說,無非是暗示王笙那點齷齪的心思。
王笙臉果然一青,畢竟未嫁,而朱謙已娶妻兩載有余,還惦著人家夫君,便是有悖人倫。
視線頻頻朝掃來,王笙險些背過氣去。
沈妝兒緩緩撥弄了幾下琴弦,這個空檔,眾人自顧數落王笙。
寧倩等了許久,終于忍不住負氣道,“煜王妃,你到底會不會彈,可別耽擱了宴席!”
沈妝兒神淡淡,“我在試琴”
朱謙自始至終盯著沈妝兒,神一未。瞧著氣定神閑的模樣,他不準小妻子打著什麼算盤,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家里那把琴不能要了
沈妝兒調試了一番琴弦,做好準備便問寧倩,“寧姑娘,你要什麼曲子?”
寧倩原想為難一番沈妝兒,可轉念一想,為難不是為難自己麼,總之沈妝兒也沒什麼本事,挑個自己最稔的,豈不更好?
“《關月》。”
“好”
沈妝兒闔目,右手食指往琴弦疾快一劃,一道如鐘鳴般的琴音擴散,邊境空曠浩遠的意境便從指尖劃了出來。接著,細細的琴音如流水從掌心掠過,伴隨琴弦往外開,寧倩便在這一片又快又綿的馬蹄聲中抖開劍氣,子翩然如靈燕,踩著節奏舞劍。
起始一段疾快的音律,仿若一列疾馬從山頭越過,沖向日初之地,旋即如同川流淵,曲調悠遠而綿長,這首曲子悲滄中帶著一分淡淡的離人,曲調不算很沉重,也不過□□疾,恰恰適合子舞劍。
寧倩舞了一段,漸佳境,每一招式隨著琴音節奏輕掠縱橫,前拓后剌,場下響起雷鳴般的喝彩聲,寧倩角一勾,十分得意誒,等等,怎麼會有掌聲呢?
不對,沈妝兒這琴彈得極好,曲音如流水淙淙,流暢悠遠,這不像是技藝生疏的樣子。
沈妝兒當然不生疏,甚至來說無比嫻,于而言,給朱謙洗手作羹湯的日子反而十分久遠,手生了,而似乎剛從坤寧宮那寂靜的深墻里睜開眼,那模模糊糊的影在窗欞暈開,仿佛被一團迷霧給籠罩,什麼都瞧不清,枯坐在空曠而寂寥的大殿中,唯有手下的琴弦是無比悉,也是無比真實的。
最后,左手食指再次化開一道弦,厚重帶著幾分腥的琴音恍若雷霆重重撞擊了下,偏又戛然而止,是痛的,隨著琴弦微抖,余音輕,一下又一下割在沈妝兒心上,落在朱謙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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