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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鸞》 第99章 第 99 章

 涼爽的天氣只持續了兩日,炎熱便卷土重來。皇城里的王公貴族,再次穿上輕薄的裳。

 金的桂花在熱風里掉了不,人們都說,今年有些不同尋常。

 萬壽節是皇帝壽辰,方休沐日。

 在頭一天晚上,荔知將荔慈恩來了自己住的院子。

 為了能在休日之前完一部分要的差事,許多員都還在署里伏案斗,謝蘭胥如今至尚書左仆,在朝中人人稱一聲謝相,即便只是裝個樣子,也不能過早離開尚書省署。

 趁此機會,荔知才好單獨代荔慈恩一些事

 荔慈恩來了之后,請妹妹在茶桌前坐下,自己走到梳妝鏡前,從妝匣的夾層里出厚厚一沓銀票。

 荔知拿著銀票走了回來,將錢給荔慈恩手里。

 “這是我回京后攢下的俸祿。明日午后,你給家中仆從分一筆錢,讓他們都回老家看看。”

 荔慈恩吃了一驚。

 “讓所有人都走嗎?”

 荔知肯定之后,又問:

 “那什麼時候讓他們回來?”

 荔知半晌沒說話。

 “如果事進展得不順利,那就不回來了。”

 “他們怎麼判斷事進展得順不順利?”

 “……到了那時,他們自然會知道的。”

 荔慈恩約約覺到了不安。

 “荔姊姊,你不會是要做什麼危險的事吧?”

 荔知避而不答,說:“……還有你。我要你明日傍晚,帶上荔象升一起出城。”

 “荔姊姊,你不告訴我你要做什麼,我是不會答應的。”荔慈恩說。

 到了今天,荔知也沒打算瞞著荔慈恩,已經長大了,有資格知曉一部分的實

 在看來,荔慈恩天生的機敏和聰慧比更甚。他們兩兄妹,就像是上天對罕見的垂憐,一個力大無窮,勇猛無比,一個聰明伶俐,心開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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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自己在萬壽節的計劃,緩緩向荔慈恩道來。

 荔慈恩臉變了幾變,難以保持平時的鎮定。

 再三確認,荔知也再三告訴,沒有別人,復仇的對象,就是當今天子。

 如此荒唐的事,竟然發生在自家姊妹上。荔慈恩好一會沒有說話,呆呆地坐著。

 “我終于明白了……”喃喃道。

 荔慈恩的眼神轉到荔知臉上。怔怔地看著坐在眼前的姊姊,眼淚奪眶而出。

 荔知以為是在為已逝的雙生姊妹哭泣,卻不想泣著,哽咽著說:

 “這些年,你一個人怎麼熬過來的?”

 荔慈恩的問題問愣了荔知。

 對啊,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苦海里滌咬著牙關,在仇恨中煎熬,徹夜不眠。

 時間久了,腔里只剩鈍痛。

 鈍刀磨那樣,強撐著,一天天,也就過去了。

 “……就那樣,熬過來了。”荔知說。

 “荔姊姊既然吩咐我和哥哥出城,定然是想過計劃失敗的后果了。我不會再勸你。因為我和哥哥是因為荔姊姊才能夠活著站在這

 里的,我無條件相信姊姊的決定。但是——”

 荔慈恩吸了吸鼻子,用袖子去眼淚,重新抬起頭來,堅定地看著荔知。

 “荔姊姊能不能也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為了復仇,荔姊姊變如今這模樣,天上的另一位荔姊姊,真的會高興嗎?”

 “……這模樣?”

 “荔姊姊知道我在說什麼。”荔慈恩說。

 “……”

 “我和那位荔姊姊雖然不比和姊姊親近,但是,我多知道和為人。”荔慈恩的雙眼閃著悲痛,近乎乞求道,“如果那位荔姊姊還活著,一定不會讓姊姊去做那麼危險的事。一定不會讓姊姊變一個為了復仇,連自己的存在都可以抹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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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死了。”荔知冷下臉,打斷了荔慈恩的話。

 “可——”

 “已經死了。”荔知從茶桌前站了起來。

 逃避荔慈恩祈求的淚眼和一針見的話語。

 從真實面前逃避了。

 那是燃燒了自己,用尸的殘灰掩埋的真實。

 “如果在天有靈,那就說明世上有神靈。”

 荔知抬眼向窗外,按在茶桌上的手緩緩收,攥攏。

 微風中,破碎的桂花像是金的細雨,帶著最后的芳香死去。

 “我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復仇隨而去。”

 “而我還站在這里,就是因為我知道,已經哪里都不在了。哪里都沒有了。即便我死了,也不會再遇見。”

 荔知看向荔慈恩。

 就像認為的那樣,荔慈恩遠比自己聰慧。能夠拼湊出并未陳述的真相。

 然而,有一件事,再怎麼聰明,也絕不會想到。

 荔知緩緩說:“你知道麼,躺在棺材里化為尸骨的,原本應該是我。”

 荔慈恩先是困地瞇起眼,再然后,倏然睜大了。

 “死去的,本應是我。”荔知輕聲說。

 是另一個人,背負起了原本屬于的命運。

 “回去吧,”荔知說,“他快回來了。別讓他看出端倪。”

 荔慈恩最終還是走了。

 只剩荔知一人。

 走到窗前,目不自覺地落在了視野范圍最高的地方。

 金碧輝煌的皇城取代巍峨純白的仙乃月神山,佇立在遙遠的東方。

 再過不久,便是鳴月塔的杜鵑花漫山遍野的時候。

 如果有機會,多想再回鳴月塔看看啊。

 懷念鳴月塔的星河璀璨,懷念鳴月塔潔白無瑕的仙乃月神山,懷念鳴月塔火焰一般艷麗的杜鵑樹——

 這一生,還有機會看見那樣的好嗎?

 ……

 萬壽節當天,普天同慶。

 今年不同以往,在鹿昭儀的諫言下,皇帝決定取消國宴,改為家宴,節儉以作表率。

 荔知是被棲息在桂花樹上的小鳥給吵醒的。

 清醒的時候,謝蘭胥還在睡,甚至在想要起的時候,將抱得更,像是尋求安的孩子那般,將臉埋進的肩膀。

 荔知沒有像以往那樣推開他,而是起他的黑發在指尖纏繞,覺得還不過癮,索起他的耳垂。

 謝蘭胥模模糊糊地醒了。他看了一眼是,便又將眼睛閉上,還把頭往荔知的方向湊了一些,方便更好地自己。

 前些時日買回來的小狗已經長大了一些,但仍是乎乎的小狗。

 荔知給它取名為小鯉。

 小鯉守在在兩人的床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隨時都做好了搖尾的準備。

 “……怎麼不睡了?”謝蘭胥含糊發問。

 “醒了。”荔知說。

 謝蘭胥聞言也不睡了,他睜開眼,換了個姿勢,將手臂枕在頭下,側看著荔知。

 “今日是休沐。”

 “嗯。”荔知說。

 “想去哪里?想吃什麼?”謝蘭胥說,“我都陪你。”

 荔知想不出來,他就又繼續提議道:

 “我聽人說,城里新開一家鋪,專營海外的綢,在城供不應求。你秋日的裳還沒定,不如正好去看看。”

 “也好。”荔知不以為意。

 兩人起床洗漱,互挑今日所穿的裳。

 不知不覺,謝蘭胥連箱都搬到了荔知宅上。

 也不知道今后若他一個人了,瑯琊郡王府還有沒有服可穿。

 兩人像尋常夫婦——甚至勝過尋常夫婦那般,相伴出游,言笑晏晏。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決裂那一夜之前。

 新開的鋪里果然有許多見的料子,荔知給荔慈恩和荔象升選了不寒的皮料,這些厚厚的皮料,是用手過就能到暖意,想來哪怕是鳴月塔的嚴寒也能抵,更不用說是京都的冬天。

 掌柜問是訂做還是的時候,荔知選擇了

 “夫人若是不著急的話,其實可以選擇訂做。我們這里的繡娘是從宮里出來的,絕對不會讓夫人失。”掌柜好心說道。

 荔知笑了笑,說:“就可以了。”

 留下荔宅的地址后,荔知和謝蘭胥走出鋪。

 荔知看了看天,說:“回去吧。”

 現在的謝蘭胥,對荔知言聽計從,本不會對所說的話反駁。

 他的討好之意如此明顯,荔知的心卻毫無波

 回到荔宅后,東院的花廳里已經擺滿一大桌香味俱全的菜。

 荔慈恩滿面笑容,似乎和往常一樣,地招呼著謝蘭胥座:“殿下回來得正好,菜剛端上你們就回來了。要是再遲一些,我還準備下人去街上尋你們呢!”

 以往的節日里,花廳一張圓桌總是坐得滿滿當當,今日卻顯得有些空曠。

 謝蘭胥環視一周,忽然道:

 “其他人呢?”

 荔象升看向荔慈恩,似乎也對此抱有疑

 荔慈恩笑道:“殿下放心,西院也有一桌,嘉穗他們在西院和其他人一起吃。”

 這個解釋合合理,謝蘭胥沒有起疑,在圓桌前坐了下來。

 幾人也接連落座。

 圓桌中央有一盤糖醋魚,謝蘭胥率先筷,無視眾人眼,將魚肚子那一大塊給抹了下來。

 他挑著這一大塊無

 刺的魚肚,轉手就夾到荔知邊。

 “啊。”他說。

 如此坦,反倒襯得不約而同停下長箸的荔象升兩兄妹不坦起來。

 “殿下,你看得見我們麼?”荔慈恩朝謝蘭胥揮了揮手,“我和哥哥還在呢,你看得見麼?”

 謝蘭胥聞若未聞。

 荔知張口咬下謝蘭胥夾的魚,從糖醋魚上挑下白的眼珠子,回禮贈給謝蘭胥。

 “殿下也吃。”冷淡,說出的話也不大熱,更無論夾的是魚眼珠子這種更像是沒好意的東西。

 但經過這段時間的敵意對抗,謝蘭胥還是寵若驚,連魚眼珠子也毫不猶豫地吃下了。

 第一筷魚肚子,荔知知道為什麼要夾給自己。

 謝蘭胥從來不做第一個筷的人。

 即便是和他們四人一起吃飯,他的心,也沒有完全放下防備。

 或許在這個世上,能夠讓他完全信任的只有死人。

 利用了他的防備,預判了他的預判,將迷藥下在了無人問津的魚眼里。

 當謝蘭胥打翻碗筷倒在桌上的時候,除了荔象升,另外兩人沒有毫意外。

 “殿下!”

 荔象升急著要去查看,被他的妹妹給攔了下來。

 他吃驚地看著面前的兩個姊妹。

 “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人給他回答。

 “時間張,讓慈恩和你解釋吧。”荔知從圓桌前站了起來,平靜道,“我還有事要做。”

 荔知回到自己的臥室。

 打開妝匣,拿出里面唯一的一只金簪,著特意磨尖的簪尾,片刻后,用它替換了頭上的玉簪。

 坐在妝鏡前,看著銅鏡里的面孔,練習著笑了起來。

 “阿姊——”

 “阿姊——”

 一開始,喊得拘謹,還不能忘記鏡中就是自己。

 后來,喊得越來越順口,越來越自然,彎彎的笑眼里好像有螢火閃爍,就好像,銅鏡里那個模糊的面容,的確就是悉的那個阿姊。

 “阿姊——”

 年在水中撲騰著雙腳,努力從水里浮出頭來,對著銅柱上的姊姊半埋怨半撒道:

 “阿姊!阿姊!快拉我上來呀,別笑了,別笑了!”

 阿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正在銅柱之間飛舞,卻聽見后撲通一聲,回過頭來,妹妹已經不見了。

 再定睛一看,傻妹妹正在水里撲騰,練舞一天的疲憊不翼而飛,忍不住笑了。

 在妹妹的再三要求下,阿姊才將妹妹從水里拉起。

 妹妹站在銅柱上,上淅淅瀝瀝地正在下雨,一舞服都了。

 氣得跺腳:“我討厭跳舞!”

 話雖如此,姊姊哄了一會,也就氣鼓鼓地繼續跟著跳了。

 那時候,真羨慕姊姊啊。

 跳得那樣好,就像一只水上的蝴蝶那樣。

 無數次地羨慕姊姊,學什麼都很快,做什麼都很好。如果能像姊姊一樣就好了。無數次地祈禱。

 直到現在才知道,無論再怎麼努力,也只能做到“像”姊姊,卻永遠也無法為姊姊。

 學不會姊姊的仁慈。

 絕不原諒。

 庭院里有風吹過,碎金般的桂花如雨如霧飄散在空中。

 荔知穿過其中,上也沾染了桂花的香氣。

 走出荔宅,坐上馬車,向著皇城中最高聳最冰冷的地方而去。

 從雙生姊妹死去的那一天起,就發下毒誓。

 荔夏和謝慎從,世上只能同時存在一個。

 唯有一種況下,荔夏才會歸來。

 今日,或許就是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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