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寒風翻卷著雪粒, 紛紛揚揚往敞開的大門里飛。

　冰天雪地里，黑風的男生肩上落滿了厚厚的雪。

　似乎是聽到開門的靜，一不沉默跪在地上的金發男生很慢地抬起了頭, 手骨凍得通紅。

　他跪在地上，手去扶著門, 又張了張幾次，才沙啞著聲音疲憊道：“姜叔。”

　“我想跟您談談行嗎？”

　表以真心的話誰都會說。

　人心又不能剖出來給旁人看。

　所以縱使說上千句保證萬句喜歡, 萬千措辭，都抵消不了一個父親對這段關系的猜忌懷疑和憂慮。

　于是他用了最蠢但也是最快的方法讓面前的父親相信。

　他對喜歡的人，真真切切有一顆真心。

　不是一時興起, 更不是覺得新奇玩玩而已。

　陸黎沒想過跪在雪地里三個多小時能讓姜父把姜宜給他。

　他也沒想過用這種方式來迫姜父同意這段關系。

　他只是想用這三個多小時給自己求一張場的資格卷碼。

　一張讓一個父親相信他對待這段忠誠的場卷碼。

　———

　客廳的暖氣開得很足，穿著睡的姜父著面前的陸黎, 他恨鐵不鋼道：“趕去洗個澡。”

　“你們這些孩子啊……”

　“怎麼一個二個都那麼軸……”

　“還好我出來看了, 要不然你是不是要跪到明天？”

　陸黎站在沙發前，他搖了搖頭啞聲道：“不會，您一般早上四點多起來榨豆漿。”

　“出來肯定能瞧見我。”

　“我不用跪到明天的。”

　姜父差點沒氣笑，他瞪著眼道：“豆漿機早換了！”

　“現在的豆漿機哪個沒有泡豆子的功能？”

　現在的他可不用早上四點鐘起來榨豆漿！

　他推著陸黎道：“趕進去洗澡！凍出什麼事來怎麼辦？”

　陸黎了眼睫，說自己年年都會去冬泳。

　姜父吹胡子瞪眼道：“這能一樣嗎？”

　素質再好也不能這樣折騰！

　陸黎被推著進了浴室。

　半個小時后。

　穿著黑高領和長的金發男生從浴室里出來。

　陸黎一瘸一拐地走到沙發前, 看著姜父神復雜地著他。

　姜父道：“要不要醫院看一看？”

　陸黎搖了搖頭，啞著聲音說沒事。

　姜父沉默了一會, 然后才無奈道：“Arno, 你跟乖乖……”

　陸黎聲音很輕道：“姜叔, 我對乖乖是真心的。”

　姜父沒話說了。

　如果是幾個小時以前，他大可以說你們都是十八十九歲的年，心還不, 大多數時候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 甚至可能連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一時興起。

　但陸黎足足在外頭跪了三個多小時。

　姜父嘆了一口氣道：“Arno, 我相信現在的你對乖乖是真心。”

　“你們現在十八歲，彼此都是最好的年紀，但是二十八歲呢？三十八歲呢？”

　“你是陸家的大爺，幾年后，你可能就是陸總，邊的人前赴后繼，有男有，一個比一個年輕好看，一個比一個溫。”

　“到那時候保不齊你不會心。”

　陸黎站在原地，他道：“不會。”

　他著姜父，一不低聲道：“那些一個比一個好看，一個比一個溫的人，自然有更好的人去配。”

　“不關我的事。”

　十八歲的陸黎和十八歲的姜宜在一起。

　二十八歲的陸黎自然也是要和二十八歲的姜宜在一起。

　他十八歲的姜宜，甚至到滿都快溢出來的地步，同樣的，他一想到二十八歲的姜宜，心也忍不住得厲害。

　他比誰都期待陪在二十八歲的姜宜邊，當然，陪在三十八歲的姜宜邊的人也得是他，陪在四十八歲的姜宜邊的人也必須得是他。

　他跟時間搶姜宜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跟其他人在一起？

　姜父啞口無言了，過了一會，他又道：“難不你一輩子都不結婚？”

　為陸家的繼承人，陸總和陸夫人怎麼可能給陸黎不結婚生孩子。

　陸黎愣了愣，然后遲疑道：“您同意的話……”

　說著說著，他帶著點道：“后年就能領證了——”

　姜父：“……”

　他張了張，像是不相信自己耳朵道：“后年？”

　“你跟誰？”

　陸黎了，難得有點不大好意思小聲道：“乖乖啊。”

　姜父：“……”

　他深呼吸道：“Arno，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

　“你也不想看到陸總難過吧？”

　陸黎認真道：“我爸知道了。”

　姜父：“？？？”

　陸黎又認真道：“我媽也知道了。”

　“您放心，他們同不同意也多大問題。”

　“我準備把我爸給踹———”

　“不是，我已經準備幫我爸分擔公司的事務了。”

　姜父扶著椅子，腦袋有些暈，像是緩不過來，茫然地著電視機。

　“爸爸？”

　客廳另一頭忽然傳來一道遲疑的聲音，姜父和陸黎齊齊轉頭，發現是扶著門的姜宜，睡眼惺忪的他錯愕地著客廳里的陸黎。

　陸黎也錯愕地著他。

　姜宜懵了。

　陸黎不是應該在A市嗎？

　陸黎也傻眼了。

　姜叔不是說姜宜跟乖乖跟回老家嗎？

　姜宜著陸黎站在原地，站姿有點不太自然，下意識走向他的幾步好像有點一瘸一拐。

　他驚恐道：“爸爸你把Arno的給打斷了嗎？”

　網上那些帖子里都是自己差點被一氣之下的父母打斷了。

　姜父：“……”

　陸黎立馬道：“沒事，我剛到，外頭雪大路黑，走路的時候沒看路摔的。”

　姜父沒好氣道：“你都跪地上了，爸爸還會對他手嗎？”

　兩小孩也不知道怎麼的，一個瞞著一個，但卻一個賽一個像。

　姜宜差點沒躥出去捂住他爸的。

　陸黎卻一怔，下意識向姜宜的膝蓋。

　姜宜深吸一口氣，他小聲道：“爸爸，我想跟Arno說說話可以嗎？”

　姜父剛開口，就看到姜宜小聲道：“您說過對我不生氣的。”

　姜父：“……”

　姜宜又小聲道：“爸爸……”

　那模樣跟小時候要玩的時候一模一樣。

　姜父頭疼道：“去吧。”

　姜宜立馬去拉陸黎，把一瘸一拐的陸黎拉進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間門，姜宜張道：“你來做什麼？”

　陸黎沒說話，只地盯著他的膝蓋。

　姜宜又道：“我頂多被爸爸打一頓罵幾天，你來做什麼呀？”

　陸黎嚨了，很久以后，他才啞聲道：“姜叔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姜宜下意識道：“什麼什麼意思？”

　窗戶外朔雪紛紛揚揚，屋里燈和。

　陸黎沉默坐在床上，低頭撈起開姜宜膝蓋上的睡。

　筆直修長的小在融融燈下泛著珠的澤，雪白得得如同窗外的一捧雪。

　但膝蓋上青紫的淤青突兀得厲害，有些地方已經青得厲害。

　跪了三個多小時的陸黎再清楚不過這樣的痕跡是怎麼來的。

　姜父的話浮現在他耳邊。

　——“你們這些孩子啊……”

　——“怎麼一個二個都那麼軸……”

　搭在姜宜小上的指尖似乎有些發。

　姜宜下意識想要把膝蓋往里收了收，仿佛不想給面前人看到膝蓋。

　他出手，微微傾，了面前人的金發，小聲說：“不疼的。”

　就跪了一下。

　陸黎沒說話，眉骨上的額發遮住了點眉眼，看上去很安靜。

　他著跑回來的姜宜膝蓋上青紫一片，著他從來沒在姜宜上見過的傷痕，著手著他，跟他說一點都不疼的姜宜。

　長久的沉默后，男生俯低頭，將額頭抵在他的膝蓋上，低頭輕而又輕地在青紫的膝蓋上落下了一個吻。

　姜宜一怔。

　隨著那個吻落下的，還有面前人眼睫上溫熱的水漬。

　姜宜有點無措。

　他手，顯得有點笨拙地去抱將額頭抵在他膝蓋上的金發男生，一遍又一遍地小聲說：“不疼的。”

　“真的不疼。”

　“我就是……”

　“怕爸爸生氣，想跪得有誠意一點……”

　誰知道第一次做沒控制好力度，“咚”地一聲直接地板震響。

　哄了好一會，陸黎依舊沉默伏在他的膝蓋上，一不的。

　姜宜有些發愁。

　他猶豫了一下，然后歪著子，探著頭地從膝蓋另一側去看陸黎還有沒有在哭。

　陸黎沉默偏頭，不給他看。

　姜宜眼疾手快地掰過金發男生的臉，看著偏頭的男生垂著眸子，薄抿得的，以往桀驁的面容都顯得沒有那麼兇。

　姜宜半跪在床上，笨拙去親男生的眼睛。

　陸黎啞著聲音道：“我沒哭。”

　他把半跪著的姜宜挪到自己上，攬著姜宜的腰，低聲道：“膝蓋真的不疼？”

　姜宜在他懷里，掄了掄認真道：“不疼。”

　陸黎一瘸一拐地去給他拿藥，開他的睡給他上藥。

　上完藥后，姜宜攔住他要把藥放回去的手，他道：“你膝蓋上磕到的傷呢？”

　“我幫你上點藥吧。”

　陸黎一頓，若無其事低聲道：“來之前上過藥了。”

　姜宜便放下手，看著陸黎把藥放在書桌上。

　臥室門被敲響，外頭的姜父狀似無意道：“乖乖——”

　“爸爸給你接了熱水，喝不喝？”

　姜宜和陸黎對視了一眼，知道是外面的姜父還是對他們不太放心。

　不然也不會在晚上十二點問他們喝不喝熱水。

　陸黎了他的臉，低聲道：“我得回去了。”

　姜宜道：“明天我去找你吧。”

　陸黎看著姜宜坐在床上，穿著睡，黑發，牽著他的一個角，地說明天要找他的樣子，心都化了。

　他彎腰，小心翼翼地用額頭了面前人的額頭，聲道：“不用。”

　“外面冷。”

　“明天我再來找你。”

　姜宜小聲道：“可能你好像進不了門。”

　陸黎：“……”

　姜宜：“明天我給你打電話吧。”

　他著陸黎的額頭，認真道：“我不走的。”

　陸黎悶聲應了一聲，然后才一瘸一拐地推開臥室門。

　臥室門外，端著水的姜父著臥室里兩個孩子，稍稍放了點心，他道：“乖乖，喝不喝熱水？”

　姜宜乖乖地接過熱水，喝了一口，說了一聲謝謝爸爸。

　姜父和藹地說不用謝，然后端著水對著陸黎，客客氣氣道：“Arno，喝水嗎？”

　陸黎剛想開口說話，就看到姜父又客客氣氣道：“不喝？好，姜叔就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不喝水。”

　陸黎：“……”

　姜父又親自幫姜宜關上門，一邊關一邊溫和道：“早點睡，爸爸去送一送Arno。”

　姜宜只能眼睜睜看著臥室門被關上，

　姜父關上臥室門，他抬頭領著陸黎往大門外走客氣道：“時間不早了，差不多也該回去了，我記得這幾天陸總應該也回來吧？”

　陸黎一瘸一拐地跟在姜父后，默默低聲道：“我爸還沒回來，要過好幾天才回來。”

　“我媽最近也出國辦展，他們都不在家。”

　姜父沒吭聲。

　陸黎走到大門口抬頭，猶豫了一下，還是神有點局促道：“姜叔，晚上您記得起夜看一看姜宜。”

　“我怕他白天著涼半夜發燒。”

　“電視機柜下的第二個屜有退燒和退燒藥，要是他半夜發燒是醒著的，您就給他吃藥片，如果他不想吃藥，您就給他灌一包退燒的沖劑。”

　“沖劑要藍藥殼的那個，他從小到大只喝得慣。”

　姜父頓了一下，說知道了。

　他看著站在大門前的陸黎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半個字不提自己上的傷，還極力保持著正常走路的姿態。

　他有好幾次想回頭，但又生生忍了下來。

　姜父嘆了一口氣，他道：“Arno。”

　陸黎停住腳步，轉低聲道：“你放心，我這次肯定不會再在外頭跪著……”

　姜父打斷他道：“家里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陸黎局促地點了點頭。

　姜父有點無奈，但也知道面前人說的不是假話。

　陸霆經常一出差就出差兩三個星期，陸母同樣也經常飛國外。

　小時候的Arno大抵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常常往他們家跑。

　姜父著從小看著長大，原本意氣風發的陸黎，如今一瘸一拐局促站在原地，他嘆了口氣道：“進來吧。”

　“等雪停了再回去。”

　陸黎一愣道：“姜叔……”

　姜父又道：“只是看著外頭雪大，讓你等著雪停了再走，你要是想走，現在也可以走。”

　陸黎一個激靈，止不住地點頭道：“外頭雪大，姜叔，我等外頭雪小一點再走。”

　十二點多。

　陸黎坐在沙發上，著姜父回到自己的臥室，抱了一床被子，放在客廳的沙發上叨叨道：“先蓋在上，捂一下。”

　“年輕氣盛不知道珍惜，等老了就知道后悔……”

　陸黎連忙道：“沒事的姜叔。”

　“小時候我發燒我媽還把我丟雪地里降溫呢。”

　姜父：“……”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早上六點。

　廚房里傳來蒸騰的白霧，客廳里縈繞著香甜的面香，小鍋里咕嘟咕嘟燉著爛的小米粥。

　剛睡醒的老太太拄著拐杖，往廚房里走，瞧見了一個材高大的金發男生正低頭搟著面皮，準備做小餛飩。

　老太太了眼睛，嚯，沒看錯，還真是自家乖孫的朋友。

　上前一看，發現了點不對勁。

　老太太遲疑地了一聲：“小洋人？”

　搟著面皮的金發男生反應有點慢，好一會才扭頭著，見到，愣了愣，然后忙道：“，您怎麼醒了？”

　老人哎喲了一聲，手去金發男生的臉憂心忡忡道：“哎喲，臉怎麼那麼紅？”

　陸黎遲鈍了一下，然后也了自己的臉道：“蒸饅頭熱的。”

　老太太急了，拍了拍他道：“大冬天的，哪有蒸饅頭蒸得臉發燙的？”

　“大清早的，不好好休息起來做什麼？”

　陸黎遲鈍道：“給姜叔做早飯。”

　七點多。

　姜父的臥室門被敲得震天響。

　姜父迷迷糊糊地起床開門，眼睛都還沒來得及睜開完，就看到老太太恨鐵不鋼地揮著拐杖敲著他的背道：“姜國軍啊！”

　“我是沒看出來！”

　“人孩子都病了，還得爬起來給你做早飯！”

　老太太罵道：“你真的好福氣啊姜國軍！”

　姜父滿屋子躥，挨了幾拐杖才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著餐桌上琳瑯滿目的早餐，還有老老實實站在餐桌旁夾著溫度計，看上去燒得滿臉紅卻茫然的陸家大爺。

　他看上去像是燒糊涂了，手上還拿著搟面皮的搟面杖，愣愣地著老太太。

　老太太用拐杖拄了好幾次，橫眉罵罵咧咧道：“姜國軍。”

　“村里頭最不講理的張家老太兒媳婦病的時候，人都沒讓兒媳婦起來燒飯！”

　“你就這樣對人家小孩的？”

　“姜國軍啊姜國軍，我看你真是比張家老太還不講道理。”

　“虧人家小孩半個字都沒敢說你，愣是說在廚房蒸饅頭蒸出的病！”

　姜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