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山夜
師清漪將手中茶杯懸在半空,看著雨霖婞輕輕一笑,跟著想到了什麼,眉頭倒是又皺了皺:「說正經的,既然村裏人有心想對我們三個不利,這地方我們恐怕是不能再待了。現在我們是寄居在別人的地盤上,如果對方想要算計,我們這方就會顯得很被。」
「那倒未必。」神出聲:「有時候,被反而正是另外一種主。」
師清漪和雨霖婞都看向神,神波瀾不驚道:「村裏人的目的很明確,是想我們三人去做那落,藉以祭祀主,那我們就順水推舟地遂了他們的意便好。目前許多線索都指向落一途,且這落顯是全村人都參與其中的,是以,我倒很想跟隨去看看那傳說中的山與主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雨霖婞搖頭否決:「我也想去看來著,可是這樣太冒險了,如果那時候我們什麼準備都沒做好,卻反被對方著來了一記,毫無反抗之力,豈不是虧大了。」
神道:「你近日看過黃曆麼?」
雨霖婞撇:「我看那玩意做什麼,迷信。」
師清漪聽到神的話,若有所思了一番,等到點開網頁查詢之後,才恍然說:「原來如此。如果能清楚對方的手時機,我們就完全有辦法應對。」
「廢話。」雨霖婞攤手:「關鍵是我們本不清。」
師清漪說:「所以神才要你去看黃曆。我們不迷信,可並不代表村裏人不迷信。這個村子有封建社會的等級跡象,在祭祀之前甚至還會提前焚化紙紮通信,說明他們骨子裏那種迷信思想深固,所以他們也會同樣重視『黃道吉日』這種封建社會裏的頭等大事。」
雨霖婞桃花眼裏終於熠熠地有了幾分希之,接過師清漪的手機看了看,道:「後天就是個難得一見的大好日子,宜土,遠行,嫁娶。再往後一段可就沒有了,這麼說,村裏人會挑在後天?」
「子出嫁時氣重,尤其是這種落質的尤甚,為了中和,定會選在日頭鼎盛的中午進行。」神淡淡補充一句。
師清漪點頭:「後天中午,這樣一來就好辦很多。」
「還是不。」雨霖婞突然又擺手:「我們在這繼續住下,等著別人送上門來,可陳旭東那邊怎麼辦?找蝴蝶的事又怎麼辦?那傢伙本來也不是什麼明路上的貨,本來想找他談話來著,結果一直找不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有心躲我們。」
「不用談了。」神道:「我不久前已經尋他談過。」
師清漪知道神去曹睿家去了很久,之前疲倦沒心思問,現在好像舒緩了許多,就問道:「那陳旭東怎麼說?他打算什麼時候出髮帶我們去找蝴蝶?」
神目有些涼,又帶著幾分玩味的意思:「他說還要再等等。家裏要整理清掃很久,聽他口風,大約是要等曹睿的母親生辰過去之後。」
雨霖婞脾氣有點上來了:「還要我們繼續等?等多久?再等人就要死了。之前明明說好的,怎麼又變得這麼拖拖拉拉的,他這是什麼意思,等來等去,還以為是在餐廳等上菜呢。」
一連說了這麼多個「等」字,雨霖婞卻又突然琢磨出另外一味道來,眼眸一抬,發現師清漪和神也同樣在看。
於是三個人就這麼想到一了。
師清漪滿意地說:「村民在等,我們在等,陳旭東也在等。既然都等到一塊了,那就看看大家是不是在等同一道菜上桌。」
外面日還是很刺眼,神將房門關上,三個人圍著木桌低聲商量部署,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雨霖婞喝口泉水站起來:「就先這麼說好。我過去再跟蘇亦和阿笙說下,讓他們事先做好準備應對。」
師清漪道:「嗯。」
這時,不知道從哪裏傳來幾聲模糊的貓,幽幽的,好像帶了很大不滿似的,師清漪向來耳聰目明,甚至能聽到極其細微的貓爪子拉門板的聲音。
雨霖婞一個哆嗦,邁出去的又了回來:「聽見了?」
師清漪裝傻充愣:「聽見什麼。」
雨霖婞低聲道:「就是那種。」
「哪種?」
「哎呀,就是那種!」
「那種,那種,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種。」師清漪又到一陣疲倦,連裝傻的聲音都低了許多。
雨霖婞躲躲閃閃地比劃了一下,說:「就是我最討厭……的那種。聲,你們兩沒聽到?」
神面無表,師清漪則尾音拖長地應了一聲:「哦——那種啊。」
雨霖婞覺嚨有點發乾:「所以你聽見了?」
師清漪安道:「別怕,山裏總是有些野的,就只是遠躲著喚幾聲,你在房子裏怕什麼。這吊腳樓隔音效果不好,木頭建造,你就算在遠遠的大門口走兩步,房間里的人也能聽得清清楚楚,所以那東西肯定也隔得遠了,瞎擔心個什麼勁。」
雨霖婞想了想,才算接了師清漪這套說辭,嘀咕一句:「鬼地方,隔音不好倒是真的。」
大概是怕那貓過來,想儘快回房去,也就急匆匆地離開了,留下師清漪在那哭笑不得。
師清漪起收拾碗筷,又對神道:「月瞳肯定是了,正在隔壁房間鬧呢,你去拿點哄一哄它。」
神點頭,卻又有些不放心:「你還病著,這裏一個人能行麼?」
「我哪裏虛到這個地步,連桌子都收拾不好了?」師清漪笑:「快去吧。」
神出門去廚房,師清漪站在原地靜了一會,了鼻樑,這才繼續手裏的事。
之後吊腳樓里一切正常,石蘭除了晚餐時出現了幾分鐘,便又離開了。這個大山裏所有的一切,目前表面上看起來都是那麼寧靜祥和,即使在這種看似平靜的皮囊下,正流著不為人知的深黑污。
夜漸濃,山裏也起了很厚的夜霧,靜靜地在山林間,在田埂上,在村口緩緩地瀰漫。夜霧籠罩在村口小河架設的那架水車上,水車猶如一個遲暮的老人,日夜不歇地機械重複旋轉。
水聲嘩啦之間,幾隻藍的蝴蝶在牌坊的燈籠下徘徊許久,起舞翩翩,又像一場夢一般,於暗夜之中消失無痕。
吊腳樓的隔音效果的確是不好,院子裏多有夏夜蟲鳴的聲音,師清漪洗完澡后,側臥著躺在床上,靜靜地傾聽那房間外的蟲鳴之聲。
正是由於這種淺淺的夏夜之聲,反倒更能襯托山夜的寂靜了。
本來就因為某種原因而郁燥,熱得失了眠,現在越是聽見這種蟲鳴聲,就越是覺得心裏空空。努力地思考琢磨接下來的一些事宜,想將那顆空虛的心填滿,料不到那心早已千瘡百孔了篩子似的,填了又下,反覆折騰得幾乎想要翻個。
可並不敢翻,也捨不得翻,只是靜靜地躺在那,任由枕畔那人摟著自己。
房間里略微了點外面院子裏夜裏長明的燈進來,倒不是漆黑一團,而只是一片混沌的昏暗而已。神右手枕在師清漪頸下,左手輕輕環住了師清漪的腰,在昏暗中勾出一片模模糊糊的廓。
可即使是這麼一個模糊的擁抱廓,卻也好似能看出人滿心滿懷的珍。手臂曲著,圈出來的懷抱那麼寬,寬到需要容納那麼長久歲月里積澱的至死不渝與深切意,可是卻又那麼窄,窄到分明只能剛好容納師清漪這的一副子了,便再也容不下世間其他。
黑夜藏起了神緻清嫵的面容,藏起了曼妙的材曲線,卻藏不住與生俱來的那人香。
師清漪得那麼近,師清漪能夠清晰地覺到安睡時鼻息間呼出的溫氣息,就這麼著自己的脖頸,撥著上面那幾縷本就蹭得發了的髮。
被神這麼抱著,著,師清漪實在有些不住了。
胡思想的掩蓋想法早已繳械投降,不管再怎麼掙扎,怎麼逃避,所有的一切都將揪扯往那個人的方向。
里的每一個細胞彷彿都在淌汗,急需大口呼吸,卻驚覺自己的邊沒有多氧氣來救贖了。
等到師清漪莫名燥熱到汗涔涔的地步,神枕在頸下的手臂突然又略微了,手指一曲起,到了那片熱得幾乎要融化的,同時這種移與,也帶起了熱汗的膩。
師清漪以為被自己這渾的汗弄得不舒服,已經醒了,可是等了許久,旁的人卻還是沉靜如水。
師清漪覺不能再這麼下去,小心地挪了下位置,分開神的手,下了床。
為了避免打擾到人的休息,加上夜視能力很好,也就沒有開燈,在房間里黑走進浴室,這才亮了燈,對著流的水流沖涼。
吊腳樓的水都是古井裏上來儲存進水塔的,貨真價值的山泉水,夜裏曾經換過一次新鮮的,於是現在的水便是分外的冰涼,甚至有點刺骨的覺。
不過師清漪現在正需要這種刺骨醒腦之,清涼的山泉水幫助擺了那種熱汗郁燥的折磨,彷彿暫時給了又一次生命。
水流沿著修長的緩緩落下,一路旖旎到玉葡萄般的腳趾,師清漪閉上眼在臉上抹了一把,終於又睜開,將水關上了。
把已經汗的睡扔在一旁,師清漪用浴巾沿著前纏了一圈,走出浴室,正打算去背包里另外一套睡,房間里的燈卻突然亮了。
師清漪嚇了一跳,出於條件反,下意識用手往前遮了遮。
這當然不能遮住什麼,不過這個舉倒是讓床上的人不著痕跡地淡笑了下。
師清漪終於到睡,訕訕地低聲說:「我有點熱,就又洗了個澡,沒想到吵醒你了。」
神道:「怎麼不開燈?撞到哪裏怎麼辦?」
「不開燈也沒事。」師清漪本來想黑換服,現在燈卻亮了,自然不能當著神的面,正打算回浴室去換,卻被神住。
神眼眸微微瞇起,將師清漪從頭到腳,慢慢地看了一遍。白浴巾下是筆直修長的兩條,尚且有些地並著,水霧又給人的長發添了幾抹與冷潤。
「過來。」神右手抬起,朝輕輕招了招。
師清漪走過去,並起膝蓋坐到床邊上,手裏還彆扭地摟著睡。
聲音低低的:「我還沒……換服。」
神眼角好似了一笑,聲音卻很平靜:「不用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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