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清是中途找了個借口出來的, 梁景明說是怕有危險,專程讓兩個小丫鬟跟著。
其實說明白了,就是一種變相的監控。
攥了袖子, 最后沉默著同意了。
等到了專門為貴客準備的換服的廂房時,陶如枝從旁邊出來, 對著做了一個噓聲的作,然后拉著就往更里面的地方走出。
廂房里還有一個僅能容納十人左右的隔間,沒有窗戶看上去暗暗沉沉的。陶如枝進去之后,將蠟燭點亮之后直接說:“我也不知道你是什麼況, 寫了一封書信去京城給梁大人,估再有些日子那邊就能收到了。”
這完完全全就是意外之喜。
虞念清驚訝之后, 連忙給行禮道謝。
陶如枝扶著的手臂, “這些倒是沒什麼, 你現在有沒有其他的打算。”
“你看我眼下的境, 能有什麼辦法。”虞念清苦笑著。
若是在京城,還能想想辦法。但是玉涼關離京城十萬八千里, 梁景明還請了人嚴加看管, 幾乎就是孤立無援的狀態。
“若是……”陶如枝現在手頭上積攢了一些銀錢, 若是虞念清想要策劃逃跑的話,也還能出上幾分力氣。
只是中間的代價有些大, 若是失敗了說不定連命都要搭進去。
猶豫了一會之后,最后還是沒有開口。
虞念清以為是在擔心自己,指了指臉上紅腫的塊,“唯一還算好的是,我臉上的紅腫還沒消下去, 對我還沒有什麼興致。”
這種自嘲的話聽起來都覺得有些心酸, 陶如枝便覺得心口有什麼東西堵住了。
外面站著的丫鬟很長時間沒有等到人出來, 已經開始在敲門。
虞念清知道時間有些來不及,匆匆和陶如枝說幾句話之后,便打開門出去。
兩個小丫鬟幾乎整個子都要趴在門上朝里開,門猛然被打開時都摔了一個跟頭。不過見出來,兩個人倒是明顯松了一口氣。
也沒說什麼,只是離開之前,下意識朝著陶如枝的方向看了一眼。
陶如枝眼神復雜,帶上了幾分歉疚。
知道已經往京城那邊送信之后,虞念清只覺得渾都比之前暢快些,就好像是被關進黑乎乎地牢里的人好不容易見到一點亮,即使亮再小也給人好好活下去的希和可能。
而這種緒的變化在梁景明看來則是對自己的一種接納,想必假以時日,念清一定能完全接他。
而抱著這種信念,他沒有立即去軍營,而是在院子里呆了好幾日。
他給虞念清換了一個大夫,命人煎藥之后又親眼盯著喝下去,可子上的印記卻怎麼都不見好。
邊關的天黑得很晚,就算到了酉時,外面仍舊霞萬丈。
梁景明坐在太師椅上喝茶,聽一旁的大夫說子這幾日的病,臉瞬間沉了下去。
他將茶盞重重往桌上一放,茶水飛濺,震怒道:“你可確定是真的?”
大夫約莫三十來歲,在玉涼關中也不是頂尖水平,之前已經有幾個老大夫來看過可病人一直沒好,這才請了他過來。他也有些小心思,若是這次治好了老大夫都不能治好的病癥,他說不定就能揚名玉涼關。
誰知道來了之后倒是牽扯的到這種后宅之事中。
被威脅著要是治不好就直接砸了他的醫館,他了額頭上的虛汗,“應當是還接了生紅疹的發,才導致姑娘病反反復復。之前你們應當也請了旁的大夫,我也只是增添了一味滋補的藥,就算是只剩一口氣的病人也該好了。”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臉更加嚇人,總是讓他覺得心里的,更加后悔起今天來走這麼一遭。
他被侍衛帶出來時候,竟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而梁景明則是直接去了虞念清所在的屋子。
站在門邊,他正好看見子倚靠在窗邊看書。
窗外是一片遼闊的天,晚霞映照下來,將的廓都勾出一層金,越發顯現出五的優越來。聽到靜,本能地回過頭朝著后面看,清冷冷的眼眸中帶著些錯愕,而飛舞的發似乎都浸在這濃墨重彩的晚霞中,畫面到不可思議。
他往前走了幾步,又看見子臉上還未消退的紅腫,心里的不甘心和埋怨便翻涌起來。到底是多麼不愿意留在自己邊,才會用這樣的手段?
“你怎麼過來了?”
“我為什麼不能來,這里一切東西都是屬于我的。”
男人的聲音有些尖銳,聽起來有幾分怪氣。
虞念清心里打了個突突,心中生出一種不好的預來。果然,就看見男人走了過來,不由分說地抬起的下頜。
男人力道極大,便覺得一生疼傳來,被出眼淚來。
他卻毫不在意,俯聲音輕慢,“就連你也是屬于我的,所以你就算用了花生又怎麼樣?”
子因為這句話才突然變了臉,眼眸深里閃過一驚慌,眼眸里浮著一層碎金。
他的心中就暢快幾分,收回手在旁邊坐下,“現在還想著替梁知舟守節?可是上輩子我們才是真夫妻,早就有了魚水之歡,又有什麼意思?”
虞念清第一反應便是,梁景明莫不是了什麼刺激直接瘋了吧,這種前世今生的話也能說得出口。
“哦,你恐怕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吧。也是,這樣的機遇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憤怒在頭腦中縈繞,他氣極反倒是笑了出來,“別用這樣的眼神瞧著我,我若是沒有重活一世,怎麼能提前和厲王聯系上,又怎麼早早知道太子反叛的消息,難不還真的靠鎮國公府那點不流的扶持?”
這個在梁景明的心中很久,如今說出來他反倒是暢快很多,且本不怕子會傳出去。在他看來,虞念清不過是被自己鎖在籠子里的金雀,是只供給他一個人把玩的鳥兒。
“你父親當初在幽州失蹤,你們找到時他應當還是安全的吧,上輩子沒有人營救他仍舊平平安安回來。樂平侯府也沒有分家,你父親回來之后,就讓我們親。”
說著,他不知道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有些惡意地笑了起來,“不過我那個好哥哥倒是一直喜歡你,我們親那日,他在人群中一直從樂平侯府走到了鎮國公府,然后離開了。”
虞念清不可置信地向他,這不就是夢里的故事嗎,怎麼會和他說得一模一樣?
手指都蜷在一起,心里糟糟,如同一片經歷過海嘯之后的廢墟現場,而男人在繼續說話。
男人說他們婚后有多麼多麼恩,兩個人一同做了那些事。在故事中,他是一位極為的夫君,溫知禮,前途坦人人稱贊。
可是有一點,若是真的有前世,若是他們當真是恩夫婦,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天生弱需要一直調養,本就不可能有什麼親行為。
梁景明說謊了,他們從來沒有恩過,那怕是現在,他最的人也從來不是。
梁景明毫不知道自己的話早就已經被穿了,還在絮絮叨叨念著,最后拉著子的手。
“梁知舟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自信,沒有任何經驗也敢掛帥出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外面的天暗了下來,微亮中男人的眸子深黑,有一種讓人心驚的癲狂。
“上輩子我能將他踩在腳底,這輩子自然也能。”他親了親子的手背,“你現在不愿意接我沒有關系,等他死了,你只能是我的。”
虞念清只覺得心驚跳,尚且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男人就已經走了出去。
很快,何伯又領著一群人進來,說了一聲“得罪了”之后,就帶著人在屋子里一寸寸地搜了起來,將藏在各個地方的花生都找了出來。
不僅如此,梁景明因軍中有事離開了,讓何伯每頓都盯著喝藥,確定了將藥喝完之后再將空碗收走。
第一次喝藥的時候,向何伯,聲音里帶著幾分祈求,“何伯,我已經過親了,他是將我擄走了。”
相這麼多日,也明白,何伯看著面貌兇狠,實際上是再和善不過的人。
“姑娘,人都有自己的難。”何伯垂下頭,嘆息了一聲,端著藥碗的手卻十分沉穩。只是下去的時候,他在桌面上放了兩顆飴糖,說是哄孫兒剩下的,給甜甜。
盯著桌面上兩粒用黃油紙隨意裹著的紅糖塊,眼神復雜起來。
可能世間上的人大多如此,從來不是單純用好壞分開。
隨著臉上的紅腫逐漸消退,皮逐漸呈現出瑩白之時,心中的憂慮更深。每次到了夜晚,便會將梁景明說的話拿出來反復咀嚼幾遍,然后一遍遍回想自己的夢境。
想到上輩子梁景明同楚清清的恩,想到梁知舟將油盡燈枯的自己救走,想到梁知舟每次在轉時候落寞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讓有種窒息般的難,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可讓更為著急的是,梁景明是重活過一次的人,先知就已經比旁人多了許多優勢,怕這件事會對梁知舟不利。
想到了逃跑,而逃跑最佳的時候應當是何伯出去照看小孫子的日子,在這天院中的人做事失去了主心骨,多有些松懈。
只是何伯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回去的日子很且沒有任何規律可言。
一直等著這天,并讓何伯給找幾粒骰子過來,讓兩個丫鬟陪賭錢。何伯知道在這里的不開心,這種范圍允許的事從來不會反對,并且還提供了銀錢。
便不分日夜的賭,出手大方并毫不在乎輸贏。
一開始只有兩個丫鬟參與進來,在這里得了甜頭之后,院子的侍衛也會跟著下場玩。這邊錢袋子空了,下人們錢袋子卻鼓了,有時私下還會去賭起來。因為主人家帶頭,下人就越發放肆起來。
虞念清還學會了喝酒,倒不是自己想的,是下人知道喝了之后撒錢更加大方,故意哄的。何伯倒是私下里說了幾句,擔心喝多了遭罪,沒有理會之后便沒有再說,而是開始下手整治院子里的人,大家只敢私下里的賭。
倒是有一日,何伯的小孫兒生了病,他要回去看看。臨走的時候,他給了虞念清一個錢袋子,里面裝滿了散錢。
虞念清眼皮一跳,疑心他是察覺到什麼,面上倒是鎮定,“這是?”
“虎頭這次有點嚴重,若是我不能回來,便給廚房那邊當做明日的菜錢。”
錢袋子有點兒沉,菜錢遠遠沒有這麼多。
虞念清沒有立即去拿,何伯也沒有在意。他放下錢之后,就朝著外面走去,形倒是不復從前的拔。
一邊的小丫鬟見了,上前滿臉笑容地試探道:“姑娘,居然有這麼多銀子。”
“這點兒算什麼。”垂下眼眸,隨手抓了一把碎銀子往旁邊一放。
邊的丫鬟用雙手捧著將銀子全都接到手里。
“買些和酒來,今晚好好吃、好好喝,到時候看看是誰的手氣好。”
丫鬟歡天喜地應了下來,隨即就開始找人張羅。
玉涼關地邊境,這里的人自然也沒有那麼富裕,食對他們來說是極為罕見的。因此大盆大盆菜被端上桌時,所有人的眼睛都快要直接變綠了。
眾人紛紛開始捧著骨頭啃,再來上一碗濁酒,玉涼關夜晚的寒冷便被徹底擋在了外面。
喝到高興了,就有下人搬出來兩張桌子并排放在院子里,直接開始賭上了。
輸得最多的還是虞念清,臉上都是通紅,地靠在椅子上,面前的放著的小堆銀子瞬間就消失了。有些惱怒地將骰子扔了出去,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不玩了,回去休息去。”
眾人得了銀子,正高興的時候,也沒想更多笑嘻嘻將骰子撿起來之后繼續玩了起來。
就連丫鬟急匆匆將攙了回去侍候睡下之后,也開始加到賭局當中。
而當離開之后,原本應該睡著的虞念清一下子睜開了眼,迅速換上從燒火婆子那里找到的一套裳給自己換上,然后悄悄將門推開了一條小。
院子里的人賭得正酣,誰都沒有注意到著墻邊有一道人影在慢慢移。
虞念清更是屏氣凝神,心上在不停地打鼓,生怕中途發出一點兒靜就被直接發現。短短的一段距離,比走得任何一段路都要長。
等到大門的邊緣時,后背都已經被冷汗浸。
玉涼關的夜風出來,渾打了個冷,卻不敢做毫的停留,將服往里裹了裹,就著墻邊走,躲避夜里巡邏的士兵。就在蹲在干涸了護城河,周圍是被風干的淤泥和腐爛的樹枝和不知名的東西。肆意的狂風胡地吹著,將的發吹得全都飛了起來,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一直瞧著城墻的方向。
見到了一個完整的旭日東升的過程,天如同牛倒進墨水中一點點亮起來,逐漸有了。而當橘黃的太一躍升起時,城門也開始打開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排著隊進出。
用灰在自己的臉上抹了兩下,混在人群當中出了城,跟著一群南遷的人往天水城的方向走。
南遷的人家境都不是很好,活不下去了出去謀一條生路。聽了之后有些不理解,照理說厲王駐扎在這里,玉涼關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為什麼還要逃走。
“兵經常上門收稅,第一次收完了家里勒勒子還能過日子,第二次收完了一日吃上一頓也能活著,第三次是在沒什麼能收了,他們就把我男人收了上去,著他去了戰場。”
婦人說這句話時,角一直是上揚的,眼里卻有了淚花。抱著懷中還沒有多大的孩子,溫地拍著孩子的背部,“聽說新來個大將軍,能接納我們這些逃出來的人,還能拿到戶籍。到時候我再找份工,日子總要過下去。”
因為長期勞作,的臉上已經染上了歲月的風霜,早就不復年輕時候的。可在晨之下,依舊好到讓人心神,因為對于而言,未來仍舊是一件值得期盼的事。
這樣的人路上還有很多,手里有錢,卻也不敢讓自己吃得太好,就和大家一樣啃糙的餅子喝溪邊干凈的清水,累了就隨意找個地方休息一會。
趕了兩三天路之后,道上的士兵突然多了起來,說是要捉拿一位了機的罪犯。他們帶著畫像,隨時將畫像拿出來問人有沒有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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