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念做訪談的時候尚之桃就在外面。

　凌給錢多, 得伺候好。做完這一筆生意就準備過年了，還想開開心心出去玩。一點差錯不敢有，兢兢業業。

　省臺省報的記者問：“還要多久能進去采訪？”過明玻璃朝里看了一眼, 欒念微微向前跟人聊天, 于他而言是不耐煩了。

　就對他們說：“五分鐘之上一波就能結束。”

　“你沒去問？”省臺的記者關系已經很好了, 看到尚之桃沒像從前一樣進門問, 就提出質疑。

　“我看了下, 差不多了。”

　從前給欒念安排過多采訪呢, 最了解他的姿態。果然，三四分鐘后, 欒念拍對方肩膀, 跟will他們一起把人送了出來。

　尚之桃對記者們說：“請吧。”

　欒念眼掃過尚之桃，轉進去了。他面對玻璃墻站著，能看到外面的尚之桃。一直在打電話, 應該是在對接下來的流程。lumi走過來站在面前, 尚之桃掛斷電話，朝lumi笑笑。遞給一杯提前買好的咖啡。

　欒念收回視線，專心接采訪，結束的時候他有一點累, 付棟把他帶到休息間休息。

　欒念看著付棟里里外外的跑很勤快, 就問他：“來這家公司多久了？”

　“欒總，我來三年多了。”

　“不怕公司倒閉？”

　“…..那不能。老大干公司都倒閉, 那別的公司也好不了。”

　你老大又不是神仙，欒念想站起, 付棟忙說：“您坐您坐，是不是想喝咖啡？lumi姐叮囑過，式。已經備好了。”他跑出去拿過咖啡放到欒念面前, 又解釋一句：“lumi姐說欒總最喜歡喝冰咖，但咱們冰城冬天太冷了，喝了真要命。熱的好。”

　欒念皺起眉頭，問他：“你們這接待禮儀誰培訓的？”

　“我們老大培訓的。我們老大說了，除了不能陪睡，其他都行。”

　“陪睡是底線？”欒念問他。

　“嘿嘿。”付棟沒把門的，他就隨便那麼一說。尚之桃可沒培訓過他們這些，無非是要他們學會看眼。

　付棟嘿嘿一笑：“您先休息一會兒，我不打擾您。”風一樣走了。

　“我要喝冰。”欒念突然說。

　“這…”付棟有點為難，會場周圍本沒有冰，除非從地上挖冰給他。倒也不敢這麼說：“欒總您等等，我們去看看。”

　出去找尚之桃，對說：“欒總要喝冰。”

　一旁的lumi睜大了眼睛：“這麼大歲數喝冰？對前列腺不好吧？”

　尚之桃噗嗤一聲笑出來：“真不好伺候。這附近就沒有冰。”

　“那怎麼辦？提這個要求的時候嚴肅著呢。我不敢說沒有。怕他不給咱結賬。”付棟跟尚之桃在一起久了，滿腦子都是錢。做生意不回款哪能行呢！

　“你去！”lumi推了尚之桃一把，對說：“咱們是為他好。”

　“我不去。”尚之桃咬了一口招待甜點：“結不結，不結我告你們。”

　轉走了。

　不想接招。跟欒念在一起六年，離開他以后慢慢很多事都能想得通，哪些是他虛張聲勢，哪些是他擒故縱。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總喜歡控制別人。別人低頭他就滿意。

　可惜尚之桃現在不會低頭了。

　欒念在休息間坐了很久，沒等來冰式，也沒等來尚之桃。把他晾在那了。

　欒念大概明白尚之桃的意思了：我賺的是這份錢，但我不伺候你。自己爬滾打幾年，也磨練出脾氣和風骨了。

　到晚宴的時候，姜瀾姍姍來遲。途經正在看上菜的尚之桃邊，腳步慢了下來，退回來。手指著，又敲敲自己頭，努力想尚之桃的名字。

　“姜總好久不見，我是florashang。”

　“噢噢噢！”姜瀾連噢了三聲：“你回凌了？”

　“不是。我在冰城開了一家活公司。”尚之桃從口袋里拿出名片雙手奉上。姜瀾拿過來認真讀了，放在包里，口中念了一句：“好。”深深看了尚之桃一眼，走了。

　姜瀾坐在欒念邊，問他：“猜猜我剛剛看見誰了？”說完將尚之桃的名片推到欒念面前，頗有興致的看著他，湊到他耳邊說：“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麼突然又來了。”

　不等欒念反應又對宋秋寒講話：“宋總，上次請你吃飯不肯賞臉，今天好好喝兩杯。”

　“好。”

　宴請的都是凌的頭部客戶，尚之桃看著他們開了席，又叮囑付棟幾句，就離開了會場。晚上還有相親。

　相親定在一家川菜館里，到的時候看到那小伙已經坐在那。

　介紹人說小伙子長的神，還真沒說謊，濃眉大眼，看著就不錯。

　小伙子健談，都不用尚之桃講話，一個人就能自燃，好玩。

　兩個人聊到工作，小伙子對尚之桃的工作充滿好奇：“所以你一直奔波于各個酒店？”

　“會場。”尚之桃糾正他。

　“都行。那你豈不是跟很多酒店都？能拿到特價房？”

　“……也能。也可以不花錢。”

　“真棒。”

　尚之桃相親相麻木了，又跟他聊了一會兒，借口要加班就走了，飯都沒吃幾口。

　lumi給打電話：“相親怎麼樣？”

　“就那樣，走過場。”

　“特別好？”lumi跟聾了一樣：“特別好的意思就是了？”一邊說一邊從后視鏡里看欒念，大哥面無表，都沒。lumi覺得自己有點多余了。沒準兒就是多余。但不死心，總想再試試。

　第二天一早就給尚之桃打電話：“你出發了嗎？”

　“還沒。付棟他們先去了。”

　“那太好了。你是不是開車去？”

　“對。”

　“我報名單的時候把luke忘了，你把他捎過去吧。”

　“我再找輛車。”

　尚之桃掛斷電話去找車，這個季節的冰城找長途車太難了，打了十來個電話都無果。lumi又催：“快點兒，倔驢問了。萬一知道我沒安排，今年年終獎泡湯了。”

　“哦。”

　尚之桃開去欒念酒店，然后打給他：“我來接上您去目的地。”

　“你們公司沒別人了？”

　“要不您遠程參加？”尚之桃對欒念沒什麼耐心，他不好好講話，就更厲害。現在特別討厭不會好好講話的人。

　聽到電話里欒念的呼吸聲，知道他又生氣了。就默不作聲，等他發難。過了很久，聽到欒念說：“在酒店門口等我。”

　尚之桃昨天熬了大半夜，這會兒戴著框架眼鏡，眼底還有黑眼圈。大把的頭發散在頸側，特別懶散。并沒下車給欒念開車門，天太冷了、還下著雪。再不走待會兒高速封路了，不知道到目的地要幾點。

　尚之桃上周剛提的新車，公司業務發展的好，有時見客戶需要撐門面。太貴的買不起，就首付了這輛不到七十萬的車。欒念上了車，系好安全帶，淡淡一句：“賣包錢買的？”

　尚之桃看他一眼，對他笑了笑：“賣錢買的。”

　他們兩個都知道彼此說的是什麼，尚之桃沒什麼覺，欒念心里被鑿了一錘子。

　狠。

　沒有別人在，都不用裝客氣。尚之桃不講話，開了車。

　欒念想在車里睡一會兒，但尚之桃在車里放很吵的音樂，什麼“東邊不亮西邊亮啊”，還有“哎呀我說命運呀！”嗩吶聲吵的欒念腦仁疼，皺著眉看尚之桃，在上路一個小時后終于開口：“你聽歌品味是這樣的？”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尚之桃大聲回了他一句，又專心開車。

　昨天加了大夜班，如果不聽這樣的歌會犯困。聽了也有那麼一點困，踩著油門的腳漂了一漂。聽到欒念問了一句：“怎麼開車呢？”

　尚之桃在應急道上停了車，外面雪下的有點大了，堵車是一定了。就對欒念說：“你能幫我開會兒嗎？我昨天加班太晚了，開不了。”

　“下車。”

　兩個人下了車，風雪之中錯，換了位置。尚之桃坐上副駕就睜不開眼，靠在座椅上睡了。欒念終于能把那些吵鬧的音樂關了，安心開車。

　三個小時過去了，行程進度緩慢。漸漸就堵上了，有人想塞車進來，欒念不愿讓，那車半個車頭塞進來了，欒念輕踩一腳油門蹭了上去，力度適中，兩輛車剛好都花了，又沒撞變形。尚之桃驚恐睜開眼，看到撞到一起的車，裹羽絨服下了車。

　欒念也下了車，對方是個大漢，問欒念：“怎麼開車呢？”

　“加塞有理了？”欒念這個人特別橫，你不好好講話，正好，他就沒講過好話，對尚之桃說：“你給我上車去！”

　尚之桃太冷了，瞪了他一眼，忍著怒火上了車，剛提的車，這會兒弄死欒念的心都有了。

　欒念在外面不知道跟那人說什麼，眼睛一立，拿出手機拍照，還要打電話報警，被那人攔下，好像明顯心虛了。兩個人當場加了微信，對方轉賬，私了了。尚之桃大概知道那人小辮子被欒念抓住了，不然也不可能這麼痛快。

　欒念上了車關上車門就聽到尚之桃生氣的說：“你怎麼開車的！讓他加塞怎麼了！”

　“我上周剛提的車！”

　“你賠錢給我！憑什麼撞我的車人家轉賬到你那了？”

　氣得要死，一句又一句的說，機關槍一樣。欒念聽念叨半天，在喝水的時候問：

　“你沒撞過我車是吧？”

　尚之桃心虛收了聲，靠在椅背上不聲不響。欒念看了一眼：“我怎麼給你錢？”

　“算了，不要了。或者你轉賬到我銀行卡上。”尚之桃拿出手機，將自己銀行卡號編輯短信發給他。

　臉看向車外，假裝聽不懂欒念的意思。不是22歲的小姑娘了，加他聯系方式收他錢，然后一步步掉進他的網里。那時他步步為營，什麼都不懂，看起來是一直主，其實就是跳進他圈套了。老狐貍。

　兩個人都不講話，欒念在服務區休息的時候打舉報電話：“對，套牌車。”然后又詳細說了車行方向和位置，又登上平臺上傳了照片。尚之桃一點都不意外他這樣，他這人就是睚眥必報。睥睨他一眼，默默喝溫水。水喝完了，付棟電話進來了：“老大，我們到了啊。酒店跟咱們來勁，說要加價？”

　“合作這麼多次他們要臨時加價？”

　“是。說是旺季了。”

　“放屁。”

　“讓姐夫打個招呼？”付棟說。

　欒念聽到姐夫二字，回消息的手頓了一下。

　尚之桃給邢逸打電話：“酒店欺負人，你管不管？”

　車載導航里傳出邢逸的笑聲：“不至于因為這點小事氣啊。我打個電話。”

　“好。那萬一再出爾反爾呢？”

　“他們不敢。有我呢，別怕。”

　“哦。”尚之桃哦了一聲。

　“到哪兒了？”邢逸又問。

　“還有五十公里。”

　“注意安全，到了告訴我一聲。”

　“好。拜拜。”

　尚之桃掛斷電話，車里出奇的安靜。

　欒念有想過尚之桃這樣的格或許到哪兒都能到朋友，同的異的，也會有男人喜歡，也會談那麼一兩次。他都想過。但他有點難。

　一直到終點他們都沒有再講話。

　到了地方，欒念下了車拿了房卡，沉默著辦了住。

　lumi正在那里跟付棟對下一天的會議安排，見欒念這樣的神就問尚之桃：“怎麼了？你惹luke了？”

　尚之桃聳聳肩：“不知道。我沒惹他。”

　親朋好友給尚之桃介紹男朋友之前會問：“喜歡什麼樣的？”

　尚之桃經過認真思考后，幾乎告知所有熱心人：“我想找一個脾氣好的，會講話的，寵著我的。”

　“別的呢？高外貌收都不要求？”

　“別的沒了。”

　親朋好友牢牢記住尚之桃的要求，給介紹的男朋友統統都會講花言巧語。別管人怎麼樣，講話都能到位。

　大翟想不通，問過一次：“你這要求不是很。有的男人，說的一口花言巧語，但辦事兒不地道。你怎麼有會講話這樣奇怪的要求？”

　“媽你不知道，有時候講話是把刀。在心上可疼了。”

　“哦。那我是不懂，你爸一直好好跟我講話。”

　眼前的lumi拿著流程對尚之桃說：“朋友，我沒看錯吧？三語主持人是你？”

　“怎麼啦？市面上請一個太貴，我上。我們也省點錢。”

　尚之桃創業這幾年，能省則省，能自己上就自己上。公司墊資的時候是大把的錢，有時一兩萬也能接場小活。算的清清楚楚。

　活到三十多歲，好像人通了那麼一點。對誰都還是那麼好，所有人都說：“尚總面。”

　見慣了尚之桃好脾氣的付棟跟同事念叨：

　“不知道為什麼，老大對欒總很兇。”

　“老大可從來不對任何人兇。”

　“我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