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很不能理解主子下的決定。

　現如今公子一倔不振, 做什麼都打不起神，跟個廢人無異。本就是大打擊了才會如此頹然，此刻再傳出老爺看重別的孩子的消息，公子怕是更要傷心。

　再有, 這種事傳出去, 對于夫人并沒什麼好。

　張夫人見邊的婆子不吭聲, 側頭去，強調道：“最好是傳到咱們姑口中。”

　婆子聽明白的話后，急忙低下了頭：“是！”

　為主子邊第一人, 婆子比其他人知道的要多一些。姑可是要讓張家斷子絕孫的，此刻知道老爺的丫鬟有了孕，一定會出手。

　*

　張老爺安排好了廚子和伺候的人之后, 到底還是不甘心，又出門去看了幾位大夫。

　大夫也不敢把話說絕了，只有一位說他這個年紀不能再有子嗣。其他的都說隨緣。

　隨緣嘛，那就是還有機會。

　既然有機會，紫腹中孩子就很可能是他的。張老爺可不是個容易被糊弄的人，另一邊他還派人去查了紫。

　紫近一年來，和有來往的男人不多，可能與有染的，一個都沒有。

　查這件事的是張老爺邊最忠心之人, 聽完了來人稟告，他心中歡喜無限。

　也就是說, 除了已經了廢人的長子, 他還能有其他的孩子。

　哪怕這只是個閨，也不至于真的就絕了后，大不了招贅婿門, 再好好培養孫子。他盤算了一下自己的年紀，等把孩子養大，再把孫子養大……將子調養好，這次很可能發生的事。等他重新教出了一個會做生意的家主，他百年之后，對列祖列宗也算有了個代。

　越想越歡喜，張老爺腳下輕快，想到什麼，又囑咐管事：“這事得防著夫人，不許再做多余的事。”

　話說完了，還是覺得不放心，他沉了下：“找人辟出一間小佛堂，讓夫人祈福。除了送飯菜的人，不許任何人見，對外就說夫人在養傷！”

　頓了頓，他又道：“趙雙魚欺人太甚，當眾人的面就打我張家的臉。夫人留在府里養傷，也好讓外人知道一下的霸道不講理！”

　張夫人聽到男人的吩咐后，先是一愣，卻并不覺得意外。乖巧地收拾東西搬進了小佛堂，一點異議都無。

　張老爺本來還以為夫人要大吵大鬧，都已經準備讓管事多帶幾個有力的婆子將人關起來，聽說人特別乖巧。他一時間還有些不敢相信。

　不過，不鬧是好事。

　興許夫人當年真的了手腳，怕被他查出來后休妻，這才乖巧聽話……過去的事張老爺已經不想再管，等到孩子生下來，確定是自己脈，他將紫提姨娘。到時再想一想怎麼安頓夫人！

　*

　張夫人傷很重，已經不見外人。這個消息很快就傳了楚云梨的耳中。

　就被一個椅子砸了一下而已，落在養尊優多年的夫人上，確實會一番罪。其實，若是經常干活的鄉下人，那一下本就算不得什麼。

　這點傷，竟然要閉門謝客，楚云梨一個字都不行。

　在看來，張老爺是借著此事想要讓外人譴責。

　張家如此，也確實如愿了。

　好多人都說趙雙魚為二嫁，加了魯家生意做得不錯后兩個人就飄了。當街都敢打人……這世上有許多人覺得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對著長輩就該恭恭敬敬。哪怕趙雙魚已經不再是張家兒媳，也不該對長輩不敬，更不該手。

　胡說八道又不會罪，外面簡直說什麼的都有。楚云梨那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不過，也不打算輕易放過了張家。

　于是，很快關于張家兄妹之間的恩怨就傳得沸沸揚揚，還有張家父子不能生的消息也夾雜在其中。

　張明禮確實是不能生了的。

　至于緣由，外人本不知。他一個孩子都沒有，好多人以為是天生的疾。聽到了這些消息，這種人才明白原來張家還有這些。

　張氏可憐，但這麼對待娘家，也實在太狠了些。誰家要是攤上這麼一個兒，弄得全家斷子絕孫后繼無人，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霉。

　就和議論趙雙魚一樣，眾人聽說了這些消息，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尤其在這個張老爺剛剛傳出自己即將有兒子的關頭，好多人都在議論他到底能不能生。

　張老爺聽到外面的傳言，整個人都要氣炸了。

　都說家丑不可外揚，哪怕兄妹之間鬧得沸沸揚揚。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將事傳出去后讓外人譴責自己的妹妹。

　細查了一番，確定了罪魁禍首，張老爺那是一刻也不能忍，直接就登了魯家的門。

　魯老爺最近很忙，加上府里只有鬧了別扭的長子夫妻，他夜里干脆不回來了。

　張老爺撲了個空，因為夫妻二人還沒回來。他鐵了心要討個公道，當即也不離開，就在門口的馬車里等著。

　楚云梨二人剛到府門口，就被堵了個正著。

　“趙雙魚，你給我下來，把話說清楚。”

　楚云梨掀開簾子看到氣沖沖的人，笑道：“稀客啊！張老爺事務繁忙，怎麼有空過來？”又看了一眼大門：“為何沒有進去呢？”

　張老爺等了半天，隨著等待的時間越久，他心中怒火更甚，此刻怒氣已經達到了頂點，他上前去拽簾子：“我今天是找你們算賬來的，趕下來。”

　魯聽安皺了皺眉，手將人推開：“別拉拉扯扯，講道理嘛，我們不是那膽小之人。我夫人有孕了，你別傷著！”

　此刻張老爺簡直殺人的心都有，憤然道：“那你們下來。我都已經問清楚了，現在外頭張家的那些事，都是你們夫妻倆讓人傳的。我就想問一問，你們憑什麼這麼做？憑什麼在外胡編造毀我張家名聲？”

　楚云梨從另一邊下了馬車，聞言一臉莫名：“胡編造？我說的都是實話啊，難道你妹妹沒有害得張家斷子絕孫？難道張明禮不能生不是因為他姑姑？你同樣也被下了藥的……張老爺，你可別誆我，外人不知，我可是知道的。”煞有介事：“說起來，我也是害者之一。還是其中最冤枉的，就因為嫁給了你兒子，所以平白無故就要背上人的名聲，然后被你們張家著喝落胎藥。”

　“我給了補償的。”張老爺滿腔氣憤：“你拿了兩萬兩銀子，就該閉。”

　楚云梨一臉疑：“為被你們害了的人，我憑什麼要幫你們瞞？”

　邊上魯聽安也幫腔：“你也不用惱，聽說你即將有孩子，這可是大好事。人逢喜事神爽，你別這麼大的戾氣！”

　張老爺狠狠瞪著他。

　在這把年紀還能讓子有孕，確實是一件好事。可在這種要關頭說他不能生……正如張夫人猜測的那般，好多人都會以為他為了掩蓋自己不能生的名聲，故意找一個有孕的人說是自己的脈。

　現在就讓他去街上一個個強拉著跟人解釋說那真的是自己孩子，也不會有人相信。

　這特麼也太憋屈了！

　“你們倆……我記著了。”張老爺氣得手都在抖：“趙雙魚，本來我還想著咱們張家虧待了你，不再跟你計較。可你非不放過，那我只好全你。往后在這個城里，你要小心一些。”

　楚云梨眨了眨眼：“我好怕哦。”

　張老爺聽出來話里的嘲諷，冷笑道：“我就算不賺錢，也只搶你的客人。我就不信，你還能那麼順！”

　他又看向了魯聽安：“魯公子，都說做生意要與人為善，你們夫妻倆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人不齒。回頭生意被搶，你可別怨我！”

　語罷，轉就想走。

　可惜他后站著一個管事，那人正在發呆，主仆倆撞著一堆，特別狼狽。邊上有下人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張老爺自覺丟了大臉，狠狠瞪了過去。

　下人所屬魯家，怕自己闖禍，急忙低下頭。

　也就是這個時候，遠又有馬車過來。一行人都沒放在心上，還以為是這條街上哪家的下人。

　張老爺都準備上自己的馬車了，那邊馬車卻已停下。一個管事連滾帶爬從上面下來：“老爺，出事了啊！”

　管事特別的慌張，又滿臉的惶恐。一瞧就知真的出了大事，張老爺心頭一驚，也來不及計較管事的不恭敬：“好好說話。”

　“紫姑娘見了。”管事哭喪著臉，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聞言，張老爺的手抖得更加厲害，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怎麼會出事的？”

　“小的也不知道。”管事察覺到他的怒氣，趴得更深：“小的一得到消息就趕了過來。您快瞧瞧去吧！”

　不用聽管事提醒，張老爺已經掉頭上了馬車：“快去請幾個高明大夫，擅長保胎的那種。”

　他查了這麼多，關于紫腹中孩子是張家脈，他已經有九把握。

　若這個孩子都出了事，他這輩子也別想再有其他脈了。

　張老爺想到此，一臉的嚴肅，離開前看到路旁的夫妻二人，撂下狠話道：“如果這孩子出了事，我一定不放過你們。”

　楚云梨失笑：“不講道理哦！”

　魯聽安攙扶著：“如果講道理，你也不會是我的妻子。”

　應該還是張家媳婦。

　“你說得對。”楚云梨想到什麼，拉著魯聽安又上了馬車：“咱們也去瞧瞧。畢竟，孩子出了事，張老爺可要怪到我們頭上的。”

　那邊張老爺已經上了馬車離開，聽到這話也沒放在心上。反正，一會兒讓門房攔住二人，不讓他們進門就行了。

　紫確實見了紅，且那本就止不住。一院子的人都被嚇傻了，所有人都知道老爺有多重視這個孩子。如今孩子出了事，這整個院子里的人都一定討不了好。

　張老爺進門時，瞬間就察覺到了里面沉重的氣氛，還有滿鼻子的腥味。他心中擔憂之余，滿心的憤怒無發：“夫人呢？”

　下意識的，他就以為是夫人所為。

　但這事確實和張夫人無關，管事低聲道：“夫人一直都在小佛堂，除了送飯的人之外，沒有接任何人。小的仔細問過，剩飯都是將飯菜放在門口，夫人自己取的。”

　也就是說，張夫人本就沒有和人見面。

　這樣的形下，若說是所為，也太牽強了些。

　張老爺皺起眉來，看向屋中候在一旁的大夫：“怎麼說？”

　大夫心下暗暗苦，卻還是只能說實話：“保不住了。”

　張老爺閉了閉眼，催促：“其他大夫到了嗎？”

　他回來得急，大夫還在路上。不過，也有住得近的大夫已經到了門口。

　紫昏迷不醒，滿臉蒼白地靠在床上。乍一看跟沒氣了似的。

　張老爺看到人已經了這般，心中愈發沉重。等兩位大夫進門，聽到他們說孩子已經不在，他到底還是不甘心：“真保不住了嗎？”

　大夫搖頭，只說讓他另請高明。

　張老爺從方才進門，到現在都沒有問落胎的緣由，也是不想面對。幾位大夫都說沒得救，他只能接孩子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明明前兩天都說沒有大礙，喝兩副安胎藥就行。為何會突然流這麼多的？”

　三位大夫都想說緣由，但人沒問，他們也不好主提。聞言，幾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位上前道：“這是被下了虎狼之藥，專門落胎的那種。這位姑娘往后想有自己孩子，還得好好調理。三五年之，都不一定能有效。”

　這麼狠？

　張老爺心下惱怒，踢了一腳面前的凳子：“到底是誰？”

　大夫不敢吭聲，看向管事。

　他們想拿了診金離開，萬分不愿意參與這些大戶人家后宅的私事。

　張老爺臉特別難看，管事可不愿意為了外人而讓自己吃掛落，假裝沒看見大夫的神。好在張老爺并沒有被氣得失了理智，很快就回過神來：“送幾位大夫出去。”

　送走了人，他才想起來自己先前給紫安排的兩位大夫。

　“那兩位呢？”

　管事立刻答：“姑娘喝的藥都是他們所配，這突然落胎，很可能是他們被人收買。所以，小的在事發之后立刻就讓人將他們給關在了院子里，老爺隨時可將人過來審問。”

　張老爺了眉心：“這事辦得好，將人請過來吧。對了，把夫人也出來。”

　張夫人正在佛堂里抄經書，聽到有人來請自己，頓時歡喜不已。多年的夫妻分呢，老爺到底還是沒有徹底放棄。

　不過，才將關起來，不然又要出去。應該是出了別的事。

　一問，很快就得知了真相。

　張夫人聽說紫的孩子已經救不回來，角忍不住翹了翹。到了紫的院子時，剛好看到老爺在審問兩個大夫。

　這兩天在抄經書，著簡單樸素，頭上沒有首飾，脂未施。張老爺看了一眼，重新將目落在了地上，跪著的兩個大夫上：“我將姑娘給你們照看，才兩天就出了這種事，說你們無辜，誰信？趕從實招來，說出幕后主使，本老爺饒你們一命。不然，非得將你們送上公堂罪不可！”

　兩個大夫連連喊冤。

　張夫人還含笑站在男人旁邊，道：“老爺息怒。這件事興許真的和兩個大夫無關。”

　張老爺正在審人呢，一出面就幫人開，說明是拆他的臺。

　“夫人！我看你是還想回佛堂！”

　張夫人并不怕他的怒氣，低下頭道：“老爺忘了有人不許你有孩子麼？”

　聞言，張老爺眉心皺得更。

　其實這話有道理的，妹妹恨他們骨。哪怕已經把張家害了這樣，也還是沒有消氣。之前他的通房丫鬟有孕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很難不傳到柳家。

　尤其妹妹還特別注意張家的消息，肯定是早已得知了。張老爺閉了閉眼：“夫人，你是在看我笑話嗎？為張家婦，咱們夫妻一榮俱榮，沒有子嗣承繼家業，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張夫人擺了擺手：“你早就該好好教訓一下自己的妹妹，卻顧著那點兄妹分……你在乎，人家可不在乎。”

　側頭：“聽說魯家夫人已經到了門口？將人請進來吧！”

　張老爺心頭正恨著那夫妻二人呢，再說家丑不可外揚。把人請進來看自己笑話，這可不行！

　“不許去。”

　張夫人振振有詞：“說起來，雙魚被害得好慘，這也是你妹妹做的孽。也該讓人進來瞧瞧。”

　張老爺是狠狠瞪著：“夫人，你非要與我作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