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之矛。
宿九州。
004曾經說過, 華夏一共有五個六級用戶。
審判之矛,就是其中之一。
蕭矜予目平靜地看著手機屏幕:“004,你知道他的邏輯編號是多麼?”
【T^T不知道。老變態好幾年前就升五級了, 之后只花了半年就到六級。他升五級沒多久我就檢測不到他的邏輯鏈了,現在只確定他肯定是六級, 一直沒升七級。】
【不過爸爸,我知道全華夏一共就誕生過六個六級用戶。】
004著急地表現自己的能干:【幾年前死了一個六級,現在一共五個。老變態肯定在A05往前。】
……全華夏排行前五的用戶。
長腦APP上,用戶ID是永恒不變的,004沒有給予用戶修改權限,比如一級“豬豬香波”,七級還得“豬豬香波”。但是每個用戶的邏輯編號, 隨著用戶提升等級、完任務, 都在不斷變化。
蕭矜予從來沒想過, 那個神古怪的黑男人, 居然是六級用戶。
邏輯鏈的等級和用戶的實力并沒有絕對直接的關系。比如王的邏輯鏈,哪怕他是三級用戶,單挑時蕭矜予都有信心, 用自己的右拳戰勝王。因為王的邏輯鏈毫無攻擊。
但是很明顯,宿九州的邏輯鏈攻擊極強。
蕭矜予:“你知道他的邏輯鏈是什麼嗎?”
他很好奇。
在咖啡店的衛生間里, 匆匆一瞥,蕭矜予只看到宿九州的手上凝結出了一層絢爛的邏輯因子罩, 使他能徒手接子彈。
【老變態本沒填過資料,他一級時候我檢測過, 我給他的邏輯鏈描述是“斬斷破綻的長矛”。】
【至于后來變什麼樣, 我就不知道了。他四五級的時候早改了邏輯鏈的因果。】
【說不定六級還改了什麼呢。】
【老變態,大壞蛋。】
【不填資料老銀幣, 呵tui!】
看著屏幕上閃過的彈幕,蕭矜予腦中忽然閃過“小孩子別說臟話”,但他隨即覺得奇怪。默不作聲地將罵罵咧咧詛咒老變態的004放遠了點,蕭矜予反思片刻,認為自己似乎對這個便宜兒子太信任了點。
從蕭矜予覺醒邏輯鏈至今,一共剛過去四天。
004也陪了他四天。
這個污染沒有害過他,甚至可以說屢次三番地幫他。除了剛出現時提出希蕭矜予去中都市用戶委員會救它的本出來,之后就再沒說過這件事。似乎也發現了蕭矜予只是個一級新用戶,現在還沒有能力幫它。
——對004,不放下警惕,但不用過分冷漠。
蕭矜予做出判斷。
他走進酒店的旋轉門,手上的塑料袋隨風晃,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比起004,蕭矜予現在更要提防的是那個偶遇兩次的六級用戶。
宿九州。
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蕭矜予大腦迅速轉,很快,他便將這幾天發生的事都串聯到了一起。
10號晚上,他從便利店買完東西回家,在街頭大雪中偶遇宿九州。這其實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因為宿九州是特意來長街地鐵站,檢查白院子的邏輯風暴有沒有出問題的。
那天004突發異樣,審判之矛穿004,令它安穩下來。
事解決,就需要探索起因。當天發生在中都市的邏輯鏈事件,只有白院子的邏輯風暴,所以宿九州才會特意跑一趟,上了住在附近的蕭矜予。
至于今天在咖啡店的偶遇,恐怕也是宿九州本就在查王的案子,查到了咖啡店,兩方才會上。
手機屏幕上,004還在激大罵老變態,蕭矜予的眸漸漸沉了下去。
不僅是為了004,為了媽媽,他也得遠離一個六級用戶。
次日清晨,蕭矜予一大早便換上從便利店新買的淺白沖鋒,戴上一頂黑白棒球帽和黑口罩。他將臉龐深深埋在厚重的米圍巾里,下樓辦理退房,拎著行李包,坐地鐵抵達恒銀行。
正是早上剛開門,銀行里人來人往。淺藍的玻璃幕墻前,高瘦弱的青年雙手進口袋,對著玻璃鏡子確定自己的容貌全部被藏住后,蕭矜予大步走進銀行。
“我有東西在保險箱里,現在取。”
坐在接待桌后的大堂經理聞言,抬起頭看向面前全副武裝的年輕人。這人將自己全都藏了起來,只出一雙冷靜謹慎的眼。
大堂經理禮貌笑道:“是衛先生的客戶嗎?”
蕭矜予愣了愣。
王,本名衛榮。
他輕輕點頭,著嗓子:“嗯。”
“這邊請。”
離開銀行大堂進電梯,到達地下二層后,換由保險箱業務的工作人員接待蕭矜予。對方經驗老道,舉止從容迅速,始終領先蕭矜予半個子的距離為他引路,并從頭到尾沒有看他一眼,顯得蕭矜予故意的喬裝有些多余。
然而他也不是防這些銀行工作人員的。
路過一個攝像頭,蕭矜予微微低首。
他是在防這些攝像頭。
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興趣,查一查是哪十一位用戶接取了王的任務。甚至最壞的可能,蕭矜予記得,長腦APP通報第二個獎勵時,沒通知那八位只獲得金錢獎勵的用戶,但是那個三選二卻沒得到獎勵的倒霉鬼,一定知道獎勵二的存在。
倒霉鬼知道王的獎勵里,有兩個污染。萬一他利益熏心,不到獎就想來搶,托關系查看銀行監控,就有可能查到蕭矜予。
做任何事必須考慮周全,保證萬無一失。每一個不曾算計到的點,日后都可能造無可挽回的結局。
蕭矜予低下頭,快步走過攝像頭。
“21346873。”他快速說出長腦APP提供的領取碼。
銀行工作人員核實后,笑道:“好的,已經為您打開衛先生留在本行的保險箱。這個保險箱里有華夏幣111111.11元,請問先生您的銀行卡號是?”
“我要現金。”
工作人員頓了下,微笑:“好,這就給您準備。除此以外,衛先生還留下了一個箱子。”
不遠,一個年輕的工作人員將一個黑長箱子從保險箱里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
這兩位工作人員同時檢查,確認箱子外表沒有損壞后,又給蕭矜予檢查。
蕭矜予看了兩眼,確認外表無損。
工作人員:“衛先生留箱子的時候有特意囑咐過,這個箱子的保質期只到今天晚上的22時。他說領箱子的人知道該怎麼保存里面的東西,叮囑您一定記得,22時這個箱子的保存能力就失效了。”
黑的帽檐下,青年目一閃。
蕭矜予含糊地嗯了聲。
十分鐘后。
“歡迎再次臨恒銀行!”
登大樓筆直林立,銀行氣派恢弘的大門前,一個不起眼的青年低著頭,快步走進冷冽寒風。他穿著寬大的沖鋒,棉絨的圍巾擋在前,沒人知道他的懷里正揣著十一萬現金。那個黑箱子也不大,是長條狀,只比年男人手掌長些。蕭矜予便也塞在懷里。
黑箱子的保質期只剩下12個小時,蕭矜予必須立刻回到中都市,然后……
挖個坑,把它埋了!
是的,昨天晚上蕭矜予便從004的口中,得知了污染的保存方式——
土壤。
十七年前,當第一個人類覺醒邏輯鏈后,不過幾個月,污染也出現了。
所有污染都有污染。
弱一點的污染只能污染一二級用戶,對三級以上用戶基本沒有影響。
強一點的污染,比如004這種,就必須關在鋪天蓋地的土壤中,防止它們污染人類。
當然,不是說弱的污染就完全不能污染高級用戶了。首都邏輯研究所進行過實驗,一個排行89名的污染,污染一個三級用戶,需要半個小時;一個排行185名的污染,污染三級用戶,則需要三天。
整整三天,這個犯了死罪的三級用戶始終和污染185零距離接。三天后,他被污染了,在徹底變污染者前,他被當場擊斃,同時他失控的邏輯鏈也被強制毀壞。
唯一能隔絕污染的東西,就是土壤。
據004說,邏輯研究所的人將其稱為“生命之息”。
土壤越多,隔離效果就越強。所以004被埋在極深的地下,離他最近的污染都有十幾米的距離,還都在它頭上。
但是“生命之息”,一旦離開大地,隔離污染的能力就會迅速下降。
『爸爸,只有和大地承接的土壤,才能隔絕污染。』
這句話的意思是,土壤一旦被人挖出,離開大地,就不再是“生命之息”,它們失去了“生命”。
離開大地12個小時,土壤就會失去隔離污染的作用。
不過用戶可以使用自己的邏輯鏈,在邏輯鏈生效的時候,讓邏輯鏈浸挖出來的泥土,這樣能延長“生命之息”的保質期。
很明顯,王就用自己的邏輯鏈浸土壤,延長了泥土的保質期。蕭矜予想不到王的邏輯鏈如何浸土壤,但是二級用戶可以練使用自己的邏輯鏈,或許他們也能像蕭矜予看見邏輯因子一樣,到自己邏輯鏈的力量,并讓無法的邏輯鏈進土壤。
事不宜遲,蕭矜予迅速趕往海都市車站。
下午兩點半,他回到中都市。
避開上下班高峰期,陳舊生銹的地鐵列車空安靜,每節車廂只坐著零星的兩三人。
走出長街站,蕭矜予將臉上的口罩摘去,幾乎擋住視野的棒球帽也向上拉了拉,出半個潔的額頭。
已經到了家附近,他不能再裝扮得太過謹慎神,這不合理,也不符合他正常的生活模式。
融環境,據環境改變自己,才能真正地藏住。
走進小區發著黃銹的大鐵門,蕭矜予一路上并沒有到什麼人。他先乘電梯上樓,看了眼媽媽。
媽媽還在睡覺。
雖然每天晚上回酒店,蕭矜予都會加快視頻速度,把媽媽一天的生活看一遍,但他還是警惕地檢查了這間空房子的門窗。
確定沒有人進出的痕跡,厚厚的灰塵鋪滿地磚,也找不到人的腳印。
蕭矜予這才放心,回到樓下的家。
窗戶鎖著,客廳、臥室、廚房,每一扇窗的窗簾都在蕭矜予離家前,就全部拉上。屋漆黑寂靜,只有呼嘯的風聲吹擊窗戶,震得玻璃嗡嗡共鳴。
“啪嗒——”
蕭矜予打開燈。
他抬頭看了眼時間。
現在是傍晚六點。
中都市位于華夏南北兩方的中部,十一月夜極早,才剛六點窗外已是星子漫天。
先將懷里藏著的十一萬現金取出,蕭矜予沉思片刻,來到廚房,從櫥柜最底部拿出一個陳舊的餅干盒。他掀開蓋子,幾張破舊的紙鈔立刻映眼簾。紙鈔下,是母子二人的份證,蕭矜予從小到大的學生證、畢業證,也在其中。
蕭矜予再次清點了一遍十一萬一千一百一十一元一的紙鈔,還有一個一分錢的幣。
早上去銀行拿錢,工作人員將最后一分錢遞給蕭矜予時,極職業素養、從不松的冷靜表也有了一怪異的變化。然而蕭矜予面不改,手就接過了這一分錢。
藏好現金獎勵,剩下的就是那個污染了。
污染198。
首都邏輯研究所的實驗中,三級用戶面對污染185,撐了整整三天。
但是他是三級用戶,蕭矜予現在才一級。
蕭矜予不敢大意,他將懷里的黑長盒輕手輕腳地放上餐桌。神高度集中,青年秀氣修長的眼靜靜地凝視桌上的小長盒。過了幾秒,蕭矜予手,咔噠,打開了盒子。
這是一個雙層加固的盒子。
表面看只是一個普通的黑小鐵盒,但是打開蓋子后便能發現,鐵盒的四面,每一面都設計雙層中空形式,一層褐的薄土填充其中。就連盒蓋也是如此,雙層設計,中填泥土。
污染保存盒子的設計,和蕭矜予猜想的一樣。他沒有再多留意,目下移,落在盒子中央,那把小巧致的雪白手扇上。
這是一把華富麗的白綢象牙扇,金銀線巧妙地將十八疊象牙扇骨串聯扇。扇骨上嵌有各黃金、珠石、貝母,扇面外延是一圈繁復的白蕾,扇面細膩的綢緞上用巧的工藝,繡出三牡丹。
扇面頗有華夏古風之,扇骨的象牙卻雕刻鏤空,做出一種形似逗號的特殊花紋。
蕭矜予正好認識這種花紋。
這種花紋做佩斯利花紋,演變于印度教中的“生命之樹”,蜿蜒勾回的形狀使得它形狀酷似腰果,又像逗號,和芒果也有幾分相似。
實驗室的一位師姐就有這樣一條佩斯利花紋的圍巾,有次學弟開玩笑說這條圍巾太花了,花紋艷麗,學姐很生氣地向他科普,這種佩斯利花紋在中世紀的歐洲只有貴族才可以使用。蕭矜予由此便記住了這個芒果花紋。
扇骨用的是西方的紋路,扇面繡的卻是華夏的牡丹。
蕭矜予的視線落在扇柄下的白玉吊墜上。
比起華的扇子本,這枚吊墜倒是簡單許多,只是一只溫潤的羊脂玉,正面刻著一頭舉起前蹄的麋鹿。麋鹿頭頂還刻有一串英文,但是這塊玉似乎被人把玩過許多遍,蕭矜予細看也只能認出“H、W、A、D”四個字母。
認真端詳許久,蕭矜予猜出了扇墜上的六個英文字母:“HOWARD。”
Howard。
霍華德。
這柄扇子是外國人的東西。
扇子由頭到尾都被審視了一遍,蕭矜予并沒有立刻拿起這把扇子。他依舊把它放在黑盒子里。在拿出這把扇子前,他要驗證一個猜測。
蕭矜予右手抬起,兩指并攏,從眼皮上輕輕劃過。
下一秒,他睜開眼。
眼前的世界立刻化為一片黑白,華的綢折扇也失去澤。
蕭矜予眼也不眨地盯著這把堪稱為藝品的扇子,一分鐘后,當他看見一粒從扇墜上緩緩飄出的黑點后。
蕭矜予松了口氣。
五分鐘后,蕭矜予關閉第四視角。
他已經確定了污染污染人類的方式了。
——是一種和媽媽脖子上一樣的黑點!
正常用戶的邏輯因子都是彩的,哪怕崩潰的邏輯鏈,比如白院子的,也是七彩絢麗的。但是失控的邏輯鏈,或者污染者、污染上的邏輯因子,都是黑的。
她乃姒履癸(夏桀)與施妺喜所生嫡女,為九州:帝姬。因其誕於秋夕祭月之際,敕封為:太陰公主。人人皆道:帝姬又如何?不過是個又痴又傻,任人欺凌的可憐人罷了!一腔赤心遭背叛,滿腹悲憤異魂生。鴛鴦眸見山河破,巧拆陰謀定乾坤。他說:妳以為的歷史,不過是無恥之徒為了名正言順,而無端攀附的骯髒手段,朕從未婚配過!
上一秒安瀾還在看視頻資料,下一秒就成了視頻資料的一部分。她發現自己正被什麼東西叼著,歪著腦袋掛在半空。視線范圍內只有不斷后退的灌木叢,以及兩只跌跌撞撞的毛茸茸的小團子。從此,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