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夜都在死亡, 又在次日清晨重生。
——《斷頭臺上的修》,弗朗西斯·普朗克。
***
“華夏當前一共有20035位用戶,據用戶委員會對所有現存用戶邏輯鏈的觀察, 以及用戶自行填寫的長腦APP資料,共有1318位用戶的邏輯鏈上, 出現了‘脖子’相關元素。
“其中,和‘脖子斷裂’有關的用戶,有177人。
“據長腦APP排行榜順序——
“第一位,B04,三級用戶‘沖浪渣男’。邏輯鏈:以作用對象為圓心,方圓50米出現沖浪、海灘、海浪等相關元素,并在該50米范圍, 對象不反對‘沖浪渣男’的示, 便進‘沖浪渣男’的邏輯鏈……
“第二位, B388, 三級用戶‘敲敲墻’……”
長相黝黑的漢子拿著一疊厚厚的資料,在醫院一樓的檢查室快速說道。
趙狠剛從中都市用戶委員會過來,他帶來了清除小隊的五名隊員, 以及華夏各地用戶委員會急收集的資料。
華夏現存兩萬多名用戶,有177個人的邏輯鏈上, 存在“脖子斷裂”的因果或者有關岔點。
177,這個數字太大了。
王饕冷著臉, 一把從趙狠手里搶過那厚重的資料。
趙狠聲音頓住。
王饕迅速翻看資料,他掏出手機, 打了個電話:“無用信息太多。李笑笑, 讓你的人把這177個人中所有曾經來過中都市、海都市的用戶,全部篩選出來!”
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一瞬。
李笑笑:“好, 但是或許有用戶私下悄悄來過中都市、海都市。”
王饕:“先找確定來過的,私下來的再說。”
“好。”
沒有浪費時間,王饕將資料分七份。177人,每份大約25個用戶資料。他將這些資料平均地分給趙狠在的六個隊員。最后一份,王饕頓了頓,他看向蕭矜予,認真地放在了他的手上。
“這177個人里,或許就有一個,是摘頭事件的兇手。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和楚文婷摘頭事件最相近的邏輯鏈。”
隊員齊聲道:“是!”
王饕看向蕭矜予:“你很厲害,蕭矜予,我也希你能幫忙看看。”
“好。”接過王饕分發的資料,蕭矜予輕輕點頭,看了起來。
如果王饕沒有主邀請,蕭矜予也會想辦法加其中。他必須知道這條邏輯鏈和媽媽到底有什麼關系。
用戶委員會提供的177份資料,絕對是不齊全的。
沒有用戶會在長腦APP上完整填寫自己的邏輯鏈信息。瞞邏輯鏈,是每個用戶都會做的事。
當然,這份資料還包括了用戶委員會私下對用戶的觀察整理。也就是說,哪怕用戶沒填寫自己的邏輯鏈和“脖子”有關,但是在某次任務中被用戶委員會觀察到了,也會記錄在案。
這樣大幅度提高了準確度。
可是在海都市咖啡店的時候,徐啟就說過,沒達到三級的用戶,用戶委員會不會投太多力去觀察他的邏輯鏈。
全華夏三級以上的用戶,加起來才八千多人。
也就是說,還有一萬多用戶,是委員會沒怎麼觀察到的。
然而現在已經是死馬當活馬醫。
至這個摘頭邏輯鏈的用戶應該很強,唯一的希就是他達到了三級,并且被用戶委員會觀察過。
蕭矜予快速地翻看資料。
十分鐘后,王饕的手機再次響了。
中都市用戶委員會維護部部長李笑笑用干練簡潔的語氣,低聲道:“篩選了23個用戶,是在過去一年來過中都市、或者海都市的。王隊長,資料已經發到你的APP上了,請查收。除此以外……有件事。”
王饕:“嗯?”
這位威嚴強壯的隊長就站在蕭矜予旁,聽到王饕沉穩的詢問聲,蕭矜予下意識地看向他。
中都市用戶委員會,維護部。
來往匆匆的人群中,李笑笑一只手舉著手機,另一只手拿著一張薄薄的白紙。看著這張紙右上角黑白的男人照片,目復雜又深思。
這是一個長相鷙的男人。眉頭因為常年深鎖,有三道重重的皺紋。他有一只冷戾的鷹鉤鼻和一雙倒垂的三角眼,過照片,那麻木的眼神也令人不由骨悚然,由心底產生一種刻薄不好親近的印象。
“我的手下找到了一條和這次摘頭事件極其相像的邏輯鏈。所有進這條邏輯鏈的對象,最終會有兩種不同的‘果’。第一,由用戶摘下對象的頭顱,對象死亡;第二……
“對象可以自行摘下自己的頭顱,對象死亡。”
王饕一驚,還沒詢問,李笑笑又道:“王隊長,而且這個人,他曾經就是中都市的用戶。”
“是誰?”
李笑笑默了許久。
“李笑笑?”
“‘教宗寶冠’。”
……
一分鐘后。
檢查室中,所有人的長腦APP上都接收到了一份用戶資料。
【用戶ID:教宗寶冠】
【邏輯等級:三級】
【邏輯鏈:所有進該邏輯鏈的邏輯因子影響范圍的對象,心純潔,并說出某句特定的話,視為進邏輯鏈。
*未查明是哪句特定的話,經過23次觀察,用戶‘教宗寶冠’存在導語言行為,每次使用邏輯鏈前必與作用對象進行對話,但從未發現重復話語。
進邏輯鏈后,對象本和‘教宗寶冠’皆可直接摘下該對象的腦袋。
不摘下腦袋,對象仍可正常生活,并無法發現脖子斷裂的異常。
但是在12小時后,如‘教宗寶冠’沒有摘下對象的腦袋,對象也會自行摘下腦袋,并做出獻祭模樣,高舉腦袋,單膝跪地,朝向‘教宗寶冠’所位置。】
自行摘下腦袋……
不摘下腦袋,可正常生活,并且無法發現脖子斷裂的異常……
看著資料上的文字,趙狠急忙抬頭:“隊長,這不就是我們要找的邏輯鏈嗎!”
王饕并未回答,臉極其難看。
趙狠發現異常:“不對,所有被‘教宗寶冠’殺死的人,哪怕‘教宗寶冠’不手,他們也會在12小時后自己摘下腦袋。可是現在已經過去很久了,早超過12小時。難道說,不是‘教宗寶冠’在殺人?”
王饕:“不用太關注‘教宗寶冠’,僅供參考。”
一個隊員詫異地問:“隊長?”
王饕:“維護部沒有提供‘教宗寶冠’的邏輯編號。趙狠,什麼況下,用戶委員會會無視用戶的邏輯編號,不予提供?”
趙狠猛地愣住。
這一點倒是蕭矜予不知道的。他也十分好奇。他以前聽齊思敏說過白院子的用戶資料,也聽徐啟說過風吹屁屁和香巾的資料,他們說時,都提到了對方的邏輯編號。
但是這一次發過來的資料里,沒寫教宗寶冠的邏輯編號。
趙狠找到線索而欣喜焦急的神,一下子暗了下去。“用戶死亡三天以上,長腦APP會自行清除該用戶賬號,不再給予邏輯編號排序。”
死亡三天以上?
檢查室里頓時陷死寂。
震然過后,蕭矜予迅速冷靜下來。他分析道:“三天還是來得及的。‘教宗寶冠’在三天前死了,他死之前可能私底下悄悄升級到了五級,并一直藏在地下,沒被污染004發現。土壤可以隔絕輻,也可以隔絕污染的污染。當然,這只是我的推測,我不知道是否準確,躲在地下可能就無法被長腦APP發現自己晉級了。而一旦‘教宗寶冠’為五級用戶,他修改了邏輯鏈的‘果’,作用對象的最大生存時間或許就能超過12小時。”
先用土壤隔離004的探查,使得教宗寶冠在長腦APP上的等級資料沒有及時更新。接著他再悄無聲息地迅速升到五級,并將自己的邏輯鏈改得更為強大……
這一切聽起來很不可思議,都是極難達的條件,但萬一教宗寶冠全部做到了,他確實太像這次摘頭事件的幕后真兇。
然而,面對蕭矜予的推理,王饕心中贊賞,神卻依舊沉重。
“你說得很有道理,蕭矜予,你也猜得沒錯,土壤確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隔絕污染的神奇效果。邏輯研究所做過實驗,只要人躲到地下1018米的深度,污染004的探查就變得極為困難。但是‘教宗寶冠’不是在三天前死的。”
王饕失地搖頭,看著蕭矜予:“曾經的B26,教宗寶冠,半年前因邏輯崩潰,確認死亡。他死在常年居住的中都市小丘區的公寓里,尸確認無誤,就是他本人。他死后,正好也是由你認識的齊思敏和李小同接了任務,檢查他崩潰的邏輯鏈有沒有發邏輯風暴,并且收集了他殘留在空氣里的邏輯因子。”
頓了頓,王饕:“李笑笑已經把齊思敏和李小同那次的任務報告,發過來了。”
所有人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蕭矜予打開一看。
[C級任務
任務容:清理某位三級用戶殘留的邏輯因子。該用戶生前排名B100以上,已由中都市清除小隊確認,為邏輯崩潰死亡,且邏輯鏈沒有失控跡象,未造污染。清理者需到場收集該用戶的邏輯因子,并確認是否發生邏輯風暴。
任務獎勵:15000現金,50點貢獻值。
接取限制:二級以上用戶。]
……
[任務報告
任務目標:
收集所有殘留邏輯因子,已完;
確認是否發生邏輯風暴,未發生。
*該三級用戶排名B100以上,但收集到的邏輯因子僅大約為普通二級用戶或頂級一級用戶的溢散量。]
齊思敏在任務報告的最后進行了異常發現的闡述。
三天后,中都市邏輯研究所對齊思敏的發現進行回復,并徹底封存這項了任務。
[針對C級任務“‘教宗寶冠’邏輯因子的溢散收集”中,邏輯因子收集量較一事,給出如下原因:
“教宗寶冠”的邏輯因子較,是在邏輯崩潰的過程中,自然消耗導致。
為正常現象。]
放下手機,王饕看向檢查室里沉默的眾人,悶聲道:“‘教宗寶冠’的尸,半年前,是由我親自確認的。我確認,他沒有邏輯失控,沒有到污染。我也確認……他死的時候,絕對是三級。”
***
事進展再次陷困境。
三號檢查室。
吳愿和王警焦急地等待著。
明晃晃的燈照在這位年輕警|察曬黑的脖子上,王警不由看得出了神。他的腦海里浮現出楚文婷當著他的面,雙手捧起腦袋的畫面。楚文婷死時凄慘的笑,在王警的腦海中久久無法忘記。
他本不敢想象小吳的脖子也是斷的。
怎麼會是斷的呢?
小吳的脖子上沒有一點點裂,因為年輕,甚至看不出皺紋。
小吳一定和楚文婷不一樣,他的脖子一定沒有斷!
正想著,忽然,檢查室的門被人推開。
吳愿和王警都愣了下,兩人一起看向門外。看到蕭矜予時,吳愿松了口氣。畢竟是見過的專家,他對蕭矜予有安全,就像剛進醫院看到王哥,他也會更加安心點。
“專家,現在是什麼況,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我都可以!”吳愿走上前。
進檢查室的一共有兩個人,一個是蕭矜予,一個是趙狠。
蕭矜予抿了抿:“我們現在無法確定這種‘病’的傳播方式,也無法確定它的致死原因。”
“我說過,我可以像楚文婷那樣把腦袋捧起來試試的!”
趙狠突然開口:“你真的愿意進行實驗嗎?”
吳愿口而出:“我愿意。”
“但是,或許實驗剛開始,你就會死。你可以問問你后的警,他親眼見到的,楚小姐死了。”蕭矜予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小警|察。
吳愿卻想都沒想:“我是警|察,我都不去當這個志愿者,難道還讓別人去麼。而且現在有發現新的患者麼?”
并沒有新的疑似害者出現。
吳愿看著眼前兩人沉默不語的神,他握了握拳頭:“兩位專家,這本來就是我該做的。”
吳愿的主請愿,算是當前唯一的好消息。
用戶委員會發起來,一邊查找全華夏所有和“脖子斷裂”有關的邏輯鏈,和這些邏輯鏈的擁有用戶聯系;一邊,他們在全中都市、海都市,甚至全國范圍尋找發生類似癥狀的害者。
同一時刻,醫院門口,材高大的清除小隊隊長站在臺階下,從夜中等來一個穿黑長袍的矮小人。
蕭矜予陪著民警吳愿,在三號檢查室里等著。
王警已經被暫時請離,吳愿張忐忑地坐在塑料椅上,他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實驗。或許下一秒他就會死亡,但是他必須坐在這里,這是使命,他不可以逃跑。
“咚咚——”
門外走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蕭矜予微怔,他仔細聆聽。在王隊那沉悶的腳步聲中,他聽出了另一個輕巧的聲音。
這兩道腳步聲越來越近。
“啪嗒——”
檢查室的門從外推開。
蕭矜予和吳愿一起抬首看去。
王饕站在門外,他鄭重的目落在端坐筆直的年輕警察上,過了會兒,他道:“這就是要給你進行催眠的催眠師。等會會催眠你,讓你以為自己的脖子斷了。我要再次強調一遍,的催眠極其真實,在此期間你會真的以為自己的脖子斷了。”
吳愿看向那裹在黑袍里的。
“我知道!”
王饕神復雜:“警號0071442吳愿,你確認你現在知道自己即將進行什麼任務,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麼嗎?目前我們并不知道這種病的發病機制是什麼,或許本不用你真的摘下腦袋,而是你意識到‘自己腦袋斷了’,你就會死!”
吳愿:“我知道!專家都和我說過了,他強調了三遍。”他看了眼蕭矜予,再回頭著王饕,目堅定不容搖:“請開始實驗。”
“那你還得知道,我的催眠是不可逆轉的哦。”
清脆的聲音響起,黑袍下,抬起靈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眼前的小警察。
蕭矜予問:“不可逆轉是什麼意思?”
目頓了頓,黑袍抬眸看向蕭矜予。四目相對。片刻后,再向一臉茫然的小警察:“不可逆轉,就是說,從此以后,你哪怕今天沒有死,往后的每一天,你都會認為自己的腦袋是斷的。你看鏡子,鏡子里的脖子是斷的;你去,手的也會告訴你,你的脖子是斷的。你去聞,嗅覺依舊會告訴你,有腥味。你的腦袋和肩膀不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