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松手!”趙狠朝遠喊道。
靜默的雪落在趙狠的手背上, 他死死抱住面前這個十五歲男孩的脖子。就在距離趙狠五米的地方,一男一正聯手用力捂住一個二十歲模樣的年輕孩的脖子。
孩穿著厚厚的紅大棉襖,漫天潔白的雪花中, 雙目失神,口中唱, 一遍又一遍地將手抬起,向自己的脖子。兩個陌生男雖然費盡全力地把的脖子遮住了,可是孩抬手脖子的作卻一直沒有停下。
尖細的指甲不斷著脖子上覆蓋的手,那只手上的皮早已被得發青。終于,孩的手破幫助的男人的皮,進。
“啊!”男人疼得驚,右手下意識松開。
趙狠瞪大眼:“不能松手!!!”
孩的手再次抬起, 直直地向自己的脖子。
忽然, 一只手接了上去。
徐啟捂著孩的脖子, 紅著眼, 對趙狠道:“王饕到哪兒了,他到哪兒了!”
這場盛大肅穆的游行,還在前行。
有人想用東西裹住游行者的脖子, 比如塑料袋、服、手套。然而,游行者并不只是單純的手掰脖子, 當遇到阻礙后他們會手扯開。哪怕用再大的力,也無法阻擋人斷了骨頭都要摘頭的舉止。
蒼白寧靜的大地上, 漸漸開出一朵朵花。
中都市,81號污染區。
最強大的五級用戶飛奔進這片最干凈的污染區, 撲面的雪吹進王饕憤怒燃燒的眼眸。他站在81區平曠廢棄的土地上, 雙眼迅速地掃視四周。
堆滿塵土枯葉的綠化池、斷裂滿地的大樓磚瓦……
公園的兒設施上布著一層厚厚的銅銹,道路兩旁的綠葉樹因為二十五年的荒棄, 如今只剩下一個個禿禿的樹樁。
A型輻前,81號污染區也是一個小型居住區。
有兩座小區,一個小公園,還有一家小型鄰里中心。
然而A型輻后的第二十五年,這里只剩下一片融天地的死寂。
“教宗寶冠!”
王饕怒吼著,他以最快的速度,在81區尋找兇手的影。
【……如‘教宗寶冠’沒有摘下對象的腦袋,對象也會自行摘下腦袋,并做出獻祭模樣,高舉腦袋,單膝跪地,朝向‘教宗寶冠’當前所位置。】
所以,所有游行者朝圣的方向,就是教宗寶冠的藏之地!
然而,半個小時后,王饕站在81號污染區的正中央。
四周寂靜空曠,只有呼嘯的風雪和靜悄悄的落雪,輕輕地打破污染區的寧靜。
下一刻,王饕拿出手機。
“李笑笑,81號污染區里我沒有找到活人,沒有活人跡象!你再次確定,所有游行隊伍所前行的最終方向,是81號污染區嗎?”
中都市用戶委員會。
聽著電話里的話,李笑笑整個人怔住。的臉刷的沉了下來,立即抬頭看向大屏幕。“再次檢查一遍!”
不能有任何失誤,他們每一個人都不能犯錯。
一分鐘后。
李笑笑堅定道:“肯定沒錯,游行隊伍所指的最后方向,就是81號污染區!”
王饕神凝重。
但是81號污染區,他沒有找到人。一個人都沒有!
“能確定位麼?”
李笑笑出難,抿了抿:“可以!”接著,抬頭下命令:“最大化的確害者游行的終點。”
一聲令下,整個維護部全部行起來。
數十架無人機在空中嗡嗡飛行,拍下了一幕幕慘絕人寰的景象。親人、朋友、陌生人,每個人都在為那些唱圣歌的游行者痛哭,他們竭力地想去救人,可總有人一個個倒下。
太多了,加游行隊伍的人越來越多了。
技人員以最快的速度,將上百個行徑清晰的害者單獨列出,細化他們的前進方向。剎那間,上百鮮艷的紅線從中都市的各個方向,指向81號污染區。麻麻的紅線連接在一起,最終落在一個小區中。
李笑笑等了會兒。
“王隊長,他在富民小區18棟和20棟之間的那片區域!他就在那!沒有!”
下一秒,電話掛斷,王饕化作黑影沖向污染區另一端的富民小區。
風聲破開空氣,在耳邊炸裂。
中都市最強大的五級用戶只用了一分鐘,便趕到富民小區的門口。
鐵柵欄似的大門早已爛得倒在一旁,布滿綠苔。王饕沒有放松警惕,他的手握拳,鷹隼般的目狠厲地盯四周。
“咔嚓——”
鞋底踩碎一段枯枝,王饕過一棟棟矮樓。
14棟、16棟……
18棟。
右腳邁出樓房影的那一刻,王饕渾繃,他抬起頭,憤怒地向那條橫穿兩棟樓之間的小路。
忽然,他停住了。
無聲無息的雪花落在一地塵土上。
王饕著空的小路,瞳孔微微。
……
“隊長!”
趙狠接起王饕的電話,他還沒開口,電話那頭,沉悶抑的男聲響起:“蕭矜予在麼?”
趙狠愣住,他環顧四周:“不在!蕭矜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上次見他還是一個小時前。”
“他不在,那你找人帶探測儀過來!”
“隊長?”
“多拿點探測儀。我要一百個探測儀……不,你把全中都市所有邏輯因子探測儀都帶過來!”
一個清除小隊隊員接過他的手,繼續捂住男孩的脖子。
趙狠不明所以,低聲應了句“是”,他抬起頭,雪花撲面而來。一粒冰涼的雪順著風鉆進趙狠的眼中,他不由瞇起眼。再睜開眼時,沉昏暗的天空下,他看見了一個人。
圣潔高昂的歌聲中,一個清瘦拔的年輕人穿著白短襖,低著頭,安靜地走來。
逆著摘首高唱的人流,鋪天蓋地的大雪在他后了寂靜的背景樂,他靜靜地走著。鞋子輕輕踩上蓬松的雪花,他的形單薄而孤獨,寒冷的風狠狠刮扎,想要將他吹倒。
蕭矜予抬起頭,清澈的眼瞳向鉛灰的天空。
他微微張開。一粒雪落上了高的鼻尖。
趙狠怔怔地著。
他忽然覺得很悲傷。
響徹天地的歌聲中,四都是人們的哭喊聲。那個他非常悉的年輕人沒有哭,他只是仰首著天空。
可是,他好像很難過。
……
趙狠大步走向前,拉住蕭矜予:“你去哪兒了,蕭矜予!”
蕭矜予低下頭,著一臉鄭重的趙狠。良久,翩長的睫輕輕。他好像突然醒了,生機一點點在眼里復蘇。
“找到幕后兇手了嗎?”
青年目冰冷,淡漠至極的聲音忽然響起,刺骨地傳趙狠的耳中。
趙狠愣住。
他覺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
沒有時間想太多,趙狠拉著他便走向81號污染區:“如果真是教宗寶冠的邏輯鏈在殺人,那他本人一定就游行隊伍的最后目的地。”他快速地向蕭矜予解釋了這一個小時用戶委員會的發現:“……總之,教宗寶冠應該就在81號污染區,但是我們找不到他!隊長需要你,需要你用你的邏輯鏈,找到他到底在哪兒!”
十分鐘后。
趙狠將蕭矜予帶到81號污染區。
這座荒廢多年的老式小區里,已經有數十名用戶正拿著探測儀,尋找那個藏匿不見的“教宗寶冠”。
蕭矜予沒有浪費時間,他抬起右手,劃過眼皮。
世界陡然黑白。
耳邊的風聲刮得更兇了,蕭矜予掃視四周。
很干凈,真的很干凈。
看不見彩的邏輯因子,也看不見黑的污染因子。
冷冽的寒風中,雪花落上青年厚的睫。蕭矜予雙目睜大,他的視線從18棟和20棟之間的每一扇窗戶、每一棵樹、每一塊磚瓦上,細細掃過。他不可以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誰也不知道兇手到底藏在哪兒。
忽然。
“那邊!”
王饕和趙狠一驚,趕忙跟著蕭矜予走到小道盡頭。
這是一片占地約二十平米的花圃,因常年無人打理,雜草叢生。
蕭矜予死死睜大眼,著那一粒緩慢從地下飄出的黑點。它飄得太慢了,幾乎三十秒才會飄出來一粒,與天空中繁的雪花融合在一起,很難察覺。
趙狠:“這個小花圃?是這個花圃有問題嗎?”
眼球傳來一陣尖銳鉆心的劇痛,幾乎是疼痛產生的一瞬間,蕭矜予便痛得咬破舌尖。鐵銹味倏地在口腔里蔓延,但是,他沒有閉眼。
蕭矜予直勾勾地著那粒飛出土壤的污染因子。
……是從哪兒飛出來的?
“你的眼睛流了?!”趙狠驚呼。
王饕目一凜:“不要再用邏輯鏈了,你只是個一級用戶。是這片花圃有問題嗎?所有人集合,把這片花圃給我挖穿……”
“在那里!”
王饕聲音一滯。
鵝般的大雪中,清矜秀的青年疼得咬破,止不住地抖,那雙混著與淚流下的眼睛沒有閉上,死死地盯著他。
蕭矜予抬起手,指向花圃最角落的位置。
“他在那里。”
片刻后。
王饕:“……好!”
***
五分鐘后。
他們從土壤里,挖出了一個骨灰壇。
蕭矜予去臉頰上的和水漬,大步走上前。
趙狠從地下十米捧出了那只骨灰壇。
王饕打開壇子,看著里面沉甸甸的暗骨灰。
【……高舉腦袋,單膝跪地,朝向‘教宗寶冠’當前所位置。】
其實在蕭矜予指向那片花圃時,眾人心中就有了一不對的猜測。然而哪怕有了心理準備,當事實擺到眼前,依舊諷刺殘酷——
他們千辛萬苦尋找的“兇手”,竟然只是一壇骨灰!
教宗寶冠真的死了,半年前就死了。他只留下一壇骨灰,但是這卻是他最后的“所之地”。
“咔嚓——”
陶瓷做的壇口被五級用戶碎,王饕直接搶過趙狠手里的壇子。
“隊長!”
“砰——”
王饕將教宗寶冠的骨灰砸在地上,頓時,滿地碎骨和骨灰被風吹起,在風中飛舞。然而這些骨灰還沒有飛遠,只見王饕突然一拳砸向大地,他怒喝一聲,從地里抓取一捧土,同時極快地念了句話。轟然間,一場大火從四面八方燃起,將所有人都框進其中。
很快,這場熊熊烈火開始迅速圈,它越過人群,只將教宗寶冠飛在空氣中的骨灰全部裹了進去。烈火范圍越來越小,最終只剩下一個小球,被王饕攥進掌心。
“我本來以為,想要破開教宗寶冠的邏輯鏈,從‘果’來看,似乎只有殺了他,才能停止獻祭摘頭行為。但我沒想到,他是真的早就死了。而且哪怕只剩下骨灰,被卷邏輯鏈的害者依舊可以對他的骨灰進行‘朝圣’!不過現在,”王饕松開手:“教宗寶冠的骨灰,也不在了。”
眾人看向王饕的掌心。
眼前的世界從剛才再次過度使用第四視角后,就變得模糊起來。蕭矜予瞇起眼,艱難地看清王饕手里的東西。
教宗寶冠的骨灰不見了。
它被那把火燒毀了。這把火應該是王饕的邏輯鏈,它如何能燒毀已經被焚燒過一次的骨灰,蕭矜予暫時無法推測。
但是現在看來,教宗寶冠連最后的骨灰也沒了。
骨灰燒毀的下一刻,李笑笑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王饕接起電話。
“王隊長,停下來了!那些游行者全部停下來了!”
王饕手機,遒勁的大掌幾乎要將小小的手機碎。然而眾人還沒高興幾秒,突然,李笑笑驚恐道:“不對……”
王饕眼神發冷:“怎麼了!”
“他們……王饕,他們又起來了!和剛才的方向一樣,他們還在繼續往前走,還是剛才的方向。他們就在朝你們的方向走去!”
荒蕪的小區花圃中央,所有用戶陷死寂。
王饕刷的低頭,看向自己空的掌心。他扭過頭看向蕭矜予,迅速道:“你確定這個地方只有這一個骨灰壇嗎?教宗寶冠的骨灰會不會被幕后真兇分好幾個,分別埋在不同的地方?”
蕭矜予抬起頭。
他只能看見王饕模糊的魁梧影。
然而,他斬釘截鐵:“沒有。只有這一個。”
“那怎麼會……”
“所以,這才殺了白院子嗎。”
青年話音落下,所有人都停住作,紛紛看向他。
趙狠困地問道:“什麼‘所以這才殺了白院子’?”
蕭矜予了逐漸模糊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翻滾的心緒和眼上傳來的疼痛被到最深,再睜開眼,蕭矜予已經恢復平靜的神,他冷靜地分析道:“我卷白院子的邏輯風暴后,齊思敏當天就和我講解過,白院子的邏輯鏈到底是什麼。
“白院子空間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獨立空間,這個空間只有白院子能夠自由出,其他人想要進去都有一定限制。而這個空間有八個出口……”說到這,蕭矜予猛地停住,他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麼,快速呢喃了一句“或許本從來沒有什麼固定出口”。接著,他抬起頭,又繼續道:“王隊長,你剛才是覺得,你把‘教宗寶冠’的骨灰徹底燒沒了嗎?”
聞言,王饕沉著臉點頭:“這是我的邏輯鏈,我敢肯定,它沒了。而且,你們也沒有看見它吧。”
“看不見,就是真的沒了嗎?”
王饕猛然滯住。
蕭矜予語氣鎮定,他沒有指責質問的意思,似乎也沒有任何緒,只是極度理智地說道:“就像把教宗寶冠的骨灰撒到空氣里一樣。風會吹散他的骨灰,我們也看不見。可這些骨灰并沒有徹底消失。看不見,不代表沒有。它的質永遠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辦法可以讓這個骨灰徹底消失,讓游行者永遠找不到它在哪兒,也不知道該向哪個方向獻出頭顱……”
王饕緩緩睜大眼,他念出了那個名字:“白院子……”
蕭矜予看了他一眼。
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沒錯,就是白院子。
王饕看似用邏輯鏈將教宗寶冠的骨灰徹底抹去了,但是這骨灰并沒有真正消失。它仍舊存在于這片天地,只是人眼看不到,機檢測不到。但是他的邏輯鏈知道,教宗寶冠的“尸”在哪里,每一個卷教宗寶冠邏輯鏈的害者也知道,他們該向著什麼方向前進!
怎麼才能真正將教宗寶冠的存在徹底抹去?
——只有白院子。
讓白院子使用邏輯鏈,將教宗寶冠的骨灰帶進他的白院子空間,并且再也不帶出來。
至此,教宗寶冠才會真正的永遠消失。這條邏輯鏈才能因為缺失“果”,而徹底停止!
蕭矜予抬首向天空。
這一刻,蕭矜予忽然回想起在白院子空間里,他一遍又一遍看到的彩點跳下地鐵的場景。
在跳下地鐵前,那些點本沒有暴|的跡象,也沒有一混。它們極有規律地在空氣中飛舞轉。然后隨著主人,墜地鐵洪流。
其實從那時起,白院子殘留的邏輯因子就在努力地提醒后人:他沒有邏輯崩潰,他不是自殺的。因為沒有一個崩潰的邏輯鏈會在死亡的前一秒還那麼穩定的運行!
死之前白院子也竭盡全力地想告知為自己收尸的人,他是被人謀殺的。所以他殘留的邏輯鏈發了一場邏輯風暴,將有潛力的無辜者卷其中。然而他能給出的信息實在是太了,哪怕是能看見邏輯因子的蕭矜予,了解邏輯鏈世界的時間也實在太短,對邏輯因子缺乏理解,無法發現他的真正意圖。
思考是孤獨的。
白院子沒有朋友,所以沒有人知道他的邏輯鏈其實十分穩定。
而這條穩定強大的邏輯鏈,也正是幕后兇手必須殺害白院子的真正原因。
“所以,不是自殺,白院子是因為這個才死的嗎……”趙狠咬牙切齒,握了拳頭。
蕭矜予神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白院子已經死了嗎?
對,他死了,十天前死在冰冷的地鐵車下,碎骨。但是,他的邏輯鏈并沒有死。
蕭矜予低下頭。右手手指輕輕揮……
倏地,三粒彩點浮現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