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 暴雨傾盆而下卷襲整棟洋房。奇異的是，二十米開外的街道上，世界幽靜, 不見半雨點。昏暗的路燈照出一團團薄而淡黃的霧，像搖曳的鬼火靜謐地開在濃厚的夜里。

　風再次狠唳地臉而過, 修雙手雙腳撐在地上，抬頭，卻找不到豬豬香波的影。

　A54，豬豬香波。

　修不知道對方的邏輯鏈，甚至都不知道他是男是。但是，這是一位五級用戶。

　此時此刻，漫天漫地都被粘稠的明覆蓋了。

　洋房外的花園草坪, 那棟紅白瓦建筑的房子, 甚至是矮小的圍墻柵欄上。到都是豬豬香波。

　如果修能看見圍墻外的景, 就會發現, 街道地面上的豬豬香波正在以極慢的速度逐漸褪去。就像退一樣，這些明也在不斷地小范圍。因為豬豬香波也只是個五級用戶，連水之刑都在神圣獻祭的制領域里, 被克制得漸漸落下風，排名才54位的豬豬香波更是如此。

　最多不過一個小時, 豬豬香波就會被克制得難以維系自己的邏輯鏈。

　但是，一個小時實在太漫長了。

　修秀雅恬靜的眼眸里染上了漆黑的夜, 不能等駱笙反應過來，從洋房里出來和豬豬香波聯手。趁兩位五級用戶還沒面, 必須趕走。

　至極的香波草坪上, 修手腳并用，竭力以最快的速度逃離。

　反應實在太快了, 從破窗而出，到發現豬豬香波的邏輯鏈，只用了不到三秒。

　這短短三秒，在駱笙負傷的況下，足以讓一個強大的五級用戶逃。

　然而，比駱笙來得更快的，是的邏輯鏈。

　“啵——”

　修聽到了一道奇怪的破裂聲。

　像是皂泡泡被吹到最大，表面張力維持不住部氣，驟然炸的聲音。

　……等等，泡泡？

　修雙眸睜大，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那棟寂靜的小洋房。突然，山海的白泡泡瞬間將淹沒！

　“香波加水，你知道是什麼嗎？”

　所有的視野都被雪白的泡泡遮蔽，修看不見駱笙在哪里，憑借聲音推斷，對方也走出洋房了。

　“是泡泡。”

　一道脆生生的年聲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修沒時間去管說話的年是誰，聽出來了一件事，駱笙在問出那句話時，前半句離自己只有十米遠。后半句，人卻已經抵達二十米開外的位置。

　第一時間便知道，對方打算怎麼對付自己。

　在這片豬豬香波和水之刑疊加的泡沫邏輯鏈里，駱笙能迅速離開，修也自然可以。然而就在修打算頂著遮擋所有視野的泡沫，趕快逃離時，忽然，面前的這片泡沫沉重得好像一堵墻，一時間竟拖延住了逃跑的時間。

　“你現在我和水之刑隊長的疊加邏輯鏈里，你要往哪里跑，我們當然是知道的。只要在你逃跑的方向上，我和同時加大自己的邏輯鏈，泡沫的度就會隨之增加。再強的五級用戶都不可能輕松逃跑。”頓了頓，年又冷哼道：“雖然，最多拌住你五秒，你就能逃這二十米的距離。”

　駱笙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但是五秒，夠了。”

　與此同時，遠的教堂鐘樓上，數十名隊員早就舉著火箭炮，對準了洋房的位置。

　當這場雪白的泡沫牢籠被制造出來的下一刻，隊員們就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

　“都2046年了，不會真有用戶還赤手空拳的和人打架吧？”

　下一秒。

　“砰——”

　大地轟然震。

　2046年11月20日，凌晨0點35分。

　整個海都市劇烈震，無數市民從睡夢中驚醒，驚恐地直跑下樓，以為發生了地震。海都市不是地震頻發區，但就在三年前，這座自古十分安定的城市發生過一場高達七級的大地震，幸好震源不在陸地上，才避免了大量的人員傷亡。

　漆黑的夜中，人們幾乎只套了件外套就跑下樓，烏地聚在空曠的街道上。

　但是很快，就有人發現異樣。

　“這不是地震！”

　“快看那，那是什麼？！”

　數十萬人齊齊看向那片照亮半邊天空的地方。

　黃浦江的西側，老法租界的洋房區，炮火轟鳴，數不清的炮彈投向這片叢蔭掩蔽的高級住宅區。

　海都市上百萬人齊齊震撼，人們瞠目結舌，駭然地看著這場驚心魄的炮火盛宴。

　……

　半個小時后。

　這頓火炮狂轟一直持續三十多分鐘，才終于停息。

　警察們走進一個個人口聚集的住宅區，將在街上逗留的市民請回家。方的說法暫時還沒公布，不過民間已經漸漸有了猜測，最有可能的答案是恐怖襲擊。

　但是無論如何，在城市正中央進行這種程度的恐怖襲擊，實在是駭人聽聞。有老人甚至想起世紀初的飛機撞大樓事件。恐怕海都市這次的恐怖襲擊，不會比那次簡單。

　外界的輿論紛爭是明天才要考慮的事，如今對海都市清除小隊來說，他們的當務之急是抓住A14神圣獻祭。

　第一顆炮彈落在霍華德祖宅的洋房花坪時，修還有機會逃跑。是一個五級用戶，駱笙從沒想過帶手|槍去緝拿，就是因為□□對于反應極其敏銳、速度也極快的五級用戶來說，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然而，持續五秒，數十名隊員拿著高多發火箭炮對著修所在的泡沫區域狂轟濫炸，哪怕是修都失去了逃跑能力。

　駱笙沒有讓隊員停止攻擊。

　直到炸了半個小時，確認修徹底不可能逃后，被炸廢墟的焦土上，駱笙走向深坑的中央，看見了那個奄奄一息的人。

　“霍蘭絮。”

　深坑的最底部，是一個只能看出模糊人形的焦黑塊。

　駱笙冷酷的臉上沒有一分表：“11月19日，你應該在很久以前，至半個月前就把‘教宗寶冠’的邏輯鏈種在了中都市那些無辜的游行者上。但是你偏偏選擇昨天，11月19日，才正式啟這條邏輯鏈。

　“這個日子對你來說，有什麼特別的麼。”

　黑塊似乎蠕了一下，卻沒有聲音。

　霍蘭絮也不可能再發出一聲音。

　“應該是有意義的吧，畢竟你是個多麼懷念家族榮的人。曾經的歐洲貴族？有錢人家的大小姐？”駱笙諷刺道：“還活在上個世紀呢？”

　很快，清除小隊的隊員趕到現場。

　就在隊員準備將神圣獻祭抬走關押時，駱笙突然出手，一簇簇冰塊似的尖錐直直刺穿霍蘭絮的四肢，焦黑塊忍不住栗，被死死釘在了擔架上！

　“隊長？”有隊員驚訝地問。

　駱笙神漠然：“畢竟是個五級用戶，以防萬一。”

　隊員們開始收拾現場。

　整個法租界洋房區，全部被炸了廢土。

　然而比起抓住一位五級用戶，炸掉一片有錢人居住的區域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事。一開始隊員們費盡心思地撤離周圍人群，就是為了之后能使用□□，直接封殺神圣獻祭。

　看著隊員忙碌的影，駱笙忽然眸一，走向郝明街的盡頭。

　路燈被無限火力炸爛，只有昏沉的月籠罩著大地。

　豬豬香波的上半藏在大樹的影中，只出一雙略顯黃舊的運鞋。他個子不高，大約比水之刑還矮半個頭，說話時略有些沙啞，應該沒完全過變聲期。

　“A級任務，協助海都市清除小隊抓捕五級用戶神圣獻祭。我完了。”

　駱笙抬起頭，黑暗中只能看見一個瘦弱的年廓。至于臉龐長相……隨意地打量一眼。

　對方戴了個破舊的小豬面。

　駱笙語言簡練：“明天，錢打到你的賬戶上。”

　“不要走賬戶，現金放在我指定的地方，我會去取。但是還有一個獎勵。”

　“貢獻值？你是第一個沒被藏用戶ID的五級用戶，但是哪怕你得到了再高的貢獻值，長腦APP也不會將你的名字匿名。污染004無法顯示前53名用戶的ID，不是因為這53人排在前53位，而是因為這53個人本的邏輯鏈，達到了和004相同的水平。”是個人實力問題，和貢獻值無關。

　“……”

　“不是說這個。”

　駱笙睫微，冷漠而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藏住自己相貌的男孩。

　“任務獎勵，在法律允許的范圍，答應我一件事。”

　駱笙：“你想要什麼。”

　豬豬香波說了一個答案。

　駱笙靜默片刻：“好。”

　短暫的談話只持續了不到三分鐘，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豬豬香波轉就要走。忽然，他停下腳步，想起一件事：“最近……那家伙升七級了嗎？”

　駱笙形一頓：“還沒有。”

　“……關于那件事我能再加個條件麼，我想搬家，搬到離海都市、中都市越遠越好的地方。”

　駱笙淡定道：“人是活的，你也不知道人家崩潰的時候會在哪個城市。你可以選擇治好你爸的病后，找個深山老林居，或者干脆跑到國外，這才保險。”

　豬豬香波：“……”

　您這說了等于沒說！

　豬豬香波憤然離開。

　駱笙卻十分鎮定。很快打了個電話，找到政府的人，按照豬豬香波的要求，將全國最好的醫生全部帶到海都市第二醫院，治療當前醫院所有的癌癥晚期病人。

　掛斷電話后，駱笙走在回洋房廢墟的路上，不由想起那位掩耳盜鈴的小朋友。

　豬豬香波提出的要求是，找國手治療他父親的病。但是為了不暴自己的真實份，他要求讓自己父親所在醫院所有的病人都一起接治療。

　像豬豬香波這種方沒有查清真實份的用戶雖然不多，但也有。

　邏輯鏈不會憑空產生，能夠覺醒邏輯鏈，一定曾經接過邏輯因子。就像蕭矜予，他被找到是因為當天中都市發生的邏輯鏈事件只有白院子的邏輯風暴一個，而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然而有的時候，邏輯鏈事件牽扯到很多人，目擊者眾多。004能數清楚一天在華夏大地上覺醒了多邏輯鏈，甚至能給出它們的大致容。但是方卻不一定能順著004給的信息，找到邏輯鏈擁有者本。豬豬香波就是網之魚之一。

　“嘎吱——”

　鞋底踩在松的雪花上，駱笙停下腳步。仰起頭，忽然發現下了一整夜的雪不止什麼時候停了。

　……

　神圣獻祭落網了。

　明天也一定是個好天氣吧。

　***

　相比于海都市的疑似恐怖襲擊事件，這一邊，中都市還在忙著理摘頭游行造的人員傷亡。

　徐啟突然接到海都市那邊的消息，得知神圣獻祭已經被抓住后，他激地手勁加大，差點碎金屬的手機背殼。

　“終于抓住了！”

　徐啟趕將這個好消息分給王饕等人。

　王饕和趙狠也不免出喜。

　然而很快，王饕便神沉著，他抑著怒火，一字一句地問：“駱隊長沒當場殺了吧？”

　徐啟一愣，接著便懂了他的意思：“還活著。隊長留手了。”

　修不是殺害王的兇手，這一點駱笙知道。雖然如果王沒有提前死于香巾之手，那麼一個小時后，他也會被教宗寶冠殺死。可是沒有如果，王確實不是修殺的。

　當然，這一次留手不僅僅是因為沒因憤怒喪失理智，更是因為這次的被害者不是王一個人，駱笙不能自由決定該怎麼置霍蘭絮。

　霍蘭絮應該去的地方是審判法庭。

　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單獨審判的罪過。

　王饕點點頭，正要開口，忽然，一個小隊員氣吁吁地跑過來：“統計好了，隊長。目前確定參與游行的害者一共3987位，其中死者134人，傷者2887人。幸存者有男有，現在確定2166人一定是子，因為他們已經清醒了，這是他們親口承認的。還有剩下的1787人，他們的親人朋友也基本斷定，他們是子。”

　徐啟若有所思：“看來教宗寶冠的邏輯鏈可能沒變，還是要求作用對象‘心純潔’。但是神圣獻祭的邏輯鏈卻變了，居然要求必須是子。三級以前，并沒有表現出這個邏輯鏈特……”聲音頓住，徐啟看著走過來的青年，問道：“蕭矜予，怎麼，你有什麼看法麼？”

　“必須是子？”

　徐啟愣了下：“嗯。雖然還有一千多人不能徹底肯定，但是兩千多個樣本也能基本確定了吧。得是子。只是很奇怪。”徐啟對眼前這個年輕的新用戶印象很深，對方強大的推理能力讓他也曾經問過“你怎麼沒一天升級”的話語，他想讓對方也來參與思考：“正常來說，所有用戶從三級升四級的時候，會選擇簡化邏輯鏈的因。”

　徐啟道：“舉個例子，如果是王的邏輯鏈，他在三級的時候可能對吃紅燒本有一些細微極致的要求。但他如果思考功，找出改變自己因的方法，升級到四級，他就可以去除掉這些不需要的繁瑣限制。不止是吃紅燒，吃白、吃也能達到他的邏輯鏈效果。但是霍蘭絮選擇的是，將自己的因變得復雜了，還多加了一個子的限制……”

　漆黑冰冷的夜幕下，月輕地灑向大地。

　喪母的悲痛和強制使用邏輯鏈的痛楚，都沒讓蕭矜予有過一懷疑和后退。然而這一刻，他微，目中第一次出現猶疑和茫然。

　“你確定，一定得是子？”

　徐啟的聲音戛然而止。

　遠，宿九州拎著污染008所在的黑箱子，正輕輕拂去箱子底部沾染上的雪花。聽到青年抖的尾音，他轉過頭，看向道路中央的幾人。

　蕭矜予沉默良久：“真的，所有進邏輯鏈的害者都是子？”

　王饕和徐啟的臉頓時變了。

　宿九州站起，皮靴踩著滿地的雪。他走到道路中央，但就在快走到的那一刻，他形微頓，過了兩秒才繼續步子，十分看熱鬧地湊到旁邊，卻也沒多，只是目好奇地微笑看著。

　王饕登時腦子里閃過一道靈，他看著面前的青年，聲音沉悶：“你為什麼會問出這句話？”

　良久的緘默。

　蕭矜予鎮定地抬起眸子，他神平靜，目卻堅定明亮：“我要一個證據，確定所有進邏輯鏈的害者都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