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暗, 云層遮蔽月。手電筒雪白的照上辦公室的落地玻璃，綽綽地映出三個高瘦的影。

　三人在康誠藥業的第十二層仔細搜查。

　他們先去了總經理辦公室和法務部。

　和其他公司沒太大區別，都是正常的裝潢布置。寬敞黑暗的辦公室, 唦唦的資料翻聲不斷響起。蕭矜予正在翻閱2021年康誠藥業的一個新藥研發計劃書，忽然后傳來男人的聲音：“蕭辰安, 這里出現了他的名字。”

　蕭矜予神一，隨即走到男人邊：“哪里。”

　宿九州面前是一份東認表，蕭辰安的名字赫然印在其上。蕭矜予目一凜，他接過這份東名單，翻到首頁一看。“2018年的東名單，那個時候長安集團還沒破產，所以他還是康誠藥業的東。”蕭矜予仔細翻了一遍, 果然又在這份名單上找到了蕭陵的名字。

　蕭陵是蕭辰安的父親。

　兩人都算在這家藥企的東名單里, 獨立認。

　接著, 蕭矜予和宿九州翻找康誠藥業的東名單。果然, 又在幾份名單里找到了他們的名字。但是自2019年以后，這家公司的東名單里再也沒了蕭氏父子的名字。

　也很合理，長安集團破產了, 康誠藥業就和這兩個人再無瓜葛。

　將最后一本東名單合上，蕭矜予起, 手機電筒的不小心照到了窗外。

　紛紛揚揚的大雪如同一場不停歇的花瓣雨，遠大廈的樓頂已經堆起一層厚重的白。

　蕭矜予不由怔住, 他看了半晌：“海都很有這樣的大雪。”

　宿九州抬頭看他。

　只見清瘦冷峻的青年靜默地站在落地窗前，無聲著外頭的大雪。屋外再暗, 也有約的天照映在蕭矜予漠然的眼中, 落在姣好的臉龐上。

　忽然蕭矜予轉過，兩人視線驀地對上, 都是一愣。

　……

　宿九州：“我是首都人。冬天來海都的次數不多。你經常來海都？”

　言下之意：你對海都很悉？

　蕭矜予解釋道：“……中都和海都緯度接近。”中都很下大雪，海都自然也一樣。

　宿九州不置可否。

　他對雪這樣的東西缺乏興趣。首都的冬天常年是白雪覆蓋，大地銀裝久了，再看也就不稀奇了。

　不過提到這他才第一次想起來，眼前這個青年居然還算是個南方人。

　“海都是好下這麼大的雪啊。”門口傳來男聲，兩人一起看去，只見徐啟空著手從法務部辦公室走來，滿臉憾：“有什麼信息麼，我沒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

　蕭矜予：“那只剩下兩個實驗室了。”

　……

　“咚咚咚——”

　堅的鞋底與大理石地板發出刺耳的聲，三人各自拿著一只手電筒，走向康誠藥業的A組實驗室。

　這間實驗室的布局大致分為三個部分。

　外圍是研究員的辦公室，一張張白桌上放滿了各種電腦資料；中間是實驗室，房間中央擺了一張大桌，桌上全是試管材料，靠墻一側堆滿了各種大型儀；最后就是里面的倉庫。

　三人先將辦公室里的資料都搜了一遍，一無所獲。再看了看實驗室里的材料儀。也沒什麼收獲。

　最后就是實驗室倉庫。

　白院子事件前，蕭矜予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還不是醫學專業。他對倉庫里的這些化學藥劑一頭霧水，很明顯，這次他帶來的兩位同伴也沒好到哪兒去。徐啟看了半天，懵地撓著腦袋，宿九州則面不改，淡定地站在門外，就沒進來。

　蕭矜予在心中嘆了口氣，檢查完所有能看懂的文字后，三人離開A組實驗室。

　其實在來康誠藥業前蕭矜予就做好準備，這次大概率會一無所獲。

　長安集團早就破產了。一個落魄的富二代能和一家自己曾經投資過的企業有聯系，就已經很令人費解了。很難想象，蕭辰安能和康誠藥業也扯上關系。

　徐啟：“那只剩下B組實驗室了。”

　和A組實驗室一樣，B組實驗室的布局沒任何改變，除了辦公室桌子上的工作人員名字發生了變化。

　蕭矜予站在實驗室角落一臺白的巨型儀前，他稍稍仰頭，看向儀表盤上陌生的英文字母。

　“這是臺DNA測序儀。”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蕭矜予驚訝地看他：“你居然知道這個？”

　宿九州：“旁邊柜子里有。”

　蕭矜予：“？？？”

　接過男人遞來的說明書，蕭矜予：“……”

　眼前這臺白機居然還真是一臺高檔的DNA測序儀，說明書里詳細介紹了使用方法，以及注意事項。隔壁實驗室并沒有這太機，可想而知兩間實驗室的研究方向或許差別很大。

　徐啟正在外面搜查，蕭矜予和宿九州則進了實驗間和倉庫。

　手電筒照出房間的半邊亮，三人分別將實驗室里的每樣東西都仔仔細細地看過去，忽然，宿九州翻資料的手停了半拍。他瞇起眼，靜靜地盯著白紙上的名字。

　半晌后。

　男人高聲問：“你媽媽什麼名字？”

　蕭矜予正在看某天的當日實驗計劃書，聽到這話，他先是一愣，下意識道：“愿雯。”下一秒，他面變化，大步走上前：“怎麼了，發現什麼東西了？”

　宿九州將一份文件夾遞過去：“第四行。”

　蕭矜予低頭看去，忽然他瞳孔，紙張被手指出一道道皸裂般的印痕。

　只見白紙上赫然寫著——

　『2021年第3周，實習研究員簽到表：

　趙晞

　李想

　王浩

　愿心

　……』

　……

　“你們發現什麼線索了嗎？”平頭漢子大步走進實驗室，他一邊問，一邊好奇地看向蕭矜予手里的資料：“是這個資料里有什麼東西嗎？讓我也看……”聲音戛然而止。

　黑暗中，三只手電筒分別照著不同的方向，大致將這間實驗室照亮半面。

　空氣里是一片死寂，蕭矜予保持著手拿資料的作，宿九州站在他的后。兩人被徐啟的手電筒照亮，徐啟則站在距離二者兩米遠的實驗室門口。三人互相看著對方，時間分秒流淌。

　卻見無聲注視的下一秒，卻見徐啟突然瞪大眼，他以極快地速度向前魚躍，整個人重重砸在地上，出半米遠，轟的一聲撞上墻壁。他卻沒有一點時間耽擱，迅速一個打滾起，跑到宿九州和蕭矜予后。

　“砰！”

　就在他跑走的下一刻，一只漆黑的影子猛地撞上他原本站立的位置。

　空氣中傳來一粘稠又沉重的腥味，好像是放久了也發了霉，腐臭惡劣的氣息撲面而來。徐啟跳躍逃跑時手機摔在地面，手電筒的已經不能亮了。只剩下宿九州和蕭矜予依舊拿著手機，約照亮門口的方向。

　嗖、嗖、嗖——

　一道道破風聲不斷響起。

　蕭矜予目冷冽，他第一時間將剛拿到手的資料塞進柜子邊，接著抬手開啟第四視角……

　“別！”

　剛剛抬起的手臂被人一把拽開，宿九州用力一拉，青年向后倒去，砸向他的口。宿九州微微瞇眼，呼吸有半分急促，接著只見蕭矜予剛剛站立的地方出現了五道清晰的抓痕。柜子被抓裂了四塊，仿佛飄在空中的破布片。

　徐啟：“是它，是那個污染者！它的特點就是速度極快，大致是三級用戶的素質，但由于它已經死了，沒有任何生理上限，|只邏輯鏈控，所以它的實際作戰能力達到四級用戶水平。”

　宿九州冷笑一聲，勾起角。

　蕭矜予也抓時間開啟第四視角。

　世界本就黑暗，然而當第四視角開啟的一瞬間，鋪天蓋地的濃黑如同洪水，轟然朝蕭矜予砸去。

　“它很強！空氣都被它的邏輯因子鋪滿了！”

　宿九州：“用戶委員會的估算有誤，它的實力至是四級邏輯鏈水平。”

　徐啟一驚：“那怎麼辦。”但他看到旁的男人，立刻有了安全：“沒事，宿上校也在。”

　再強大的污染者，遇見華夏最強用戶，也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然而現在是黑夜，他們正在一個狹窄無的實驗室。

　蕭矜予和徐啟的手機都因為躲避污染者的襲而摔落地面，無法照亮環境。砰砰砰的撞擊墻面聲在安靜的房間里回，很明顯這個污染者已經進了實驗室，就在他們周圍，隨時準備襲。

　宿九州直接反手將自己的手機倒扣桌面，源照亮天花板，整個房間直接敞亮了大半。同時，也照出了那個蜷在角落天花板，四肢頎長的詭異人形。

　蕭矜予早已關閉第四視角，他盯著那個奇異生。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污染者。

　人形怪的臉龐仿佛被人用斧子從中間劈開，出淋淋的鼻骨。兩側翻開的白遮擋了它大半的眼睛，它用纖細的四肢牢牢扣住墻壁，像長蜘蛛一樣扣在墻壁上。那兩只屬于人類的眼睛早已只剩下眼白，可是在它|的手臂、雙上……

　麻麻的，漲滿了細長狠毒的眼睛。

　此時此刻，千萬雙眼睛一齊眨，貪婪嗜地盯著房間中央的三個人類。

　-邏輯鏈是擁有智慧的。

　幾乎在第一時刻，污染者便將無數雙眼睛對準蕭矜予。

　它發現了，這個房間里真正的弱者是誰。

　污染者沒有聲音，它的攻擊也只是純粹的進攻。但它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對手非常可怕，因此它沒有立即發愚蠢的攻擊，而是忽然沖向天花板。

　“轟！”

　整個天花板立刻出現一個巨大的黑，房梁斷裂，地面晃起來。

　幾乎是在污染者沖斷大廈承重墻的同一時間，宿九州便出了手。他驚訝地一腳蹬地，在污染者沖向第二堵承重墻時就一手擒住了它的脖子。污染者掙扎，手腳早已斷裂，出一鋒利的斷骨，它刺向宿九州。

　宿九州側躲過它最后的掙扎，同時一拳將它砸進地面。

　黑長矛在空氣中猛地凝結，污染者正要再起，長矛從空中墜落，穿破它的頭顱。

　……

　“轟隆隆——”

　蕭矜予和徐啟在宿九州擊殺污染者的同時，一起破窗而下，從十二層高樓徑直跳下。

　整個十二層在眨眼間全部崩塌。

　蕭矜予是著大樓表面跳下去的，他的嚨里發出沉悶的哼聲，不斷撞擊墻面。大樓的落地玻璃隨之一層層碎裂，卻起到了極好的緩沖作用。等到撞向地面時，蕭矜予一腳踩在二樓的支架鋼筋上，整個人向外跳出十余米，摔進一片樹冠，接著平穩落地。

　徐啟的況則好許多，他在跳樓的一秒就選擇跳進草叢。

　厚厚的雪層充當緩沖墊，作為一個四級用戶，他掉進雪堆后，過了幾秒才探出頭，吐出一口。

　這棟樓以十二層為中心，向上塌了四層，又向下塌了三層。

　磚石從空中砰砰砸向地面，宿九州跳下樓后，他直接抬頭看向蕭矜予的方向。

　大雪中，青年單薄的形有些踉蹌。

　宿九州皺了皺眉，他正要上前，忽然一頓。蕭矜予的步子也停了一瞬，他抬首向宿九州，接著快步跑上前。開啟第四視角，一把抓住男人滿是污的右手。

　……

　幾秒后。

　逮捕了一粒黑的污染因子，蕭矜予松了口氣，他抬起手，皺眉道：“你流了？”他沒想到擊殺一個四級用戶水平的污染者，居然也會讓A01流。或者說，這是宿九州跳樓時流的？

　不對，連他都沒流，宿九州怎麼會流。

　等等……

　蕭矜予心里突然涌起一不好的預，他翕正要開口，只見宿九州微笑道：“這是那個污染者的。”

　蕭矜予：“……”青年冷著臉俯下子，將手上的黑在雪層里了。

　徐啟：“大家都沒事。宿上校，那個污染者解決了？”

　宿九州：“嗯。”

　徐啟舒了口氣：“那就好。對了宿上校，你為什麼沒在第一時間出手解決那個污染者。”

　是的，宿九州有能力在污染者進行自行為時直接擊殺它，那他就可以在污染者出現的那一刻，就將它擊斃。而如果宿九州直接出手，污染者就沒有機會撞斷大樓承重墻，大樓也不會坍塌。

　宿九州對自己手上的黑沒有什麼反應，他看了眼蕭矜予依舊臟著的手，角稍稍勾了勾，道：“是，我沒在第一時間出手，有兩個原因。第一，在場有一位用戶還沒和污染者過手，或許這是一次不錯的歷練機會？所以我猶豫了一下。”

　蕭矜予：“……”

　他默默地看了男人一眼，沒有吭聲。

　蕭矜予有想過宿九州沒出手的原因，卻沒想到，會是因為自己。

　確實，如果沒有出現污染者撞斷大樓承重墻的自行為，這對他來說是一次不錯的試煉機會。有宿九州在，他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同時這個污染者比他強，可也沒強多，是個很好的練手對象。

　徐啟：“原來如此，我就說宿上校你怎麼沒立即出手。那第二個原因呢？”

　宿九州的眼睛忍不住在蕭矜予那只沾著污的手上又停了停。

　青年還在手。

　-原來還有潔癖？什麼時候的事？

　宿九州：“第二個原因就是……”

　“滴滴、滴滴——”

　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宿九州聲音停住，他拿出手機，居然是個語音電話。

　蕭矜予：“趙狠和我說過，長腦APP是目前已知的，能在污染區和外界聯系的唯一工。但是委員會只能通過長腦APP，和用戶進行文字流。”

　宿九州：“我和004關系很好，所以如果是找我的，它可以幫我電話聯系。”

　蕭矜予：“……”

　這話你說出口覺得會有人信嗎？

　宿九州接通電話，按了免提。

　“宿上校。”

　寂靜雪夜，灰發隊長冷酷的聲音靜靜地響起。

　宿九州：“駱隊長。”

　駱笙：“徐啟現在是和你在一起麼？”

　宿九州頓了頓，他抬眸看了徐啟一眼：“大概是。”

　“你能幫我問他一個問題麼？”

　“什麼問題？”

　“海都邏輯研究所里，腦子最有問題的，是哪個實驗室。”

　“唦唦——”

　冰冷的風吹過樹梢，樹冠上大雪傾塌，看似龐大卻無比輕靜謐地落在地上。

　蕭矜予站在宿九州的旁，抬首著對面的平頭漢子。

　宿九州一手拿著手機，看著徐啟，問：“你的隊長問你，你覺得是哪個實驗室。”

　徐啟出困的神：“一號實驗室。為什麼突然問這個，隊長，怎麼了嗎？”

　良久。

　駱笙：“前天我讓你去通時珠寶幫我拿修補的婚戒，你放哪兒了。”

　徐啟：“隊長我還沒去拿，你很急麼，單子還在我上呢。”

　“……你好像。”

　“隊長？”

　“你為什麼能這麼像？”

　“隊長？？”

　黃浦江水狠烈地拍打江岸，銀灰發的隊長站在清除小隊的門口。偌大的雪花安靜地砸在的頭發上，蔣文濤站在不遠，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晚上隊長突然說要做一份DNA報告，現在拿到了報告，就這麼站在那很久。

　接著，打通了宿上校的電話。

　“滴答——”

　蔣文濤驚訝地咦了一聲，他向天空。

　下雨了。

　一片片潔白的雪花之間，下起了一場灰的雨。這雨越下越大，浦西浦東……整個海都，自然界的大雪被這場雨喧賓奪主，冰雹似的雨滴砸在雪面，砸出一個個水坑，將冰雪融化。

　浦東，19號污染區。

　宿九州從坍塌的地面上撿起一把傘，啪嗒打開。

　黑的大傘罩住了青年的頭頂，蕭矜予抬頭看了一眼。水珠順著傘面輕輕落下，將他和旁這個男人與外界的風雨隔開。

　宿九州：“你還想聽第二個原因嗎？”

　半晌后。

　徐啟輕輕嘆了口氣，無奈地笑了起來：“不想聽了。不過宿上校，蕭矜予……”他從小背包里拿出黑保溫杯，憨厚的臉上出溫暖的笑容：“你們真的不想喝喝我媽媽親手泡的紅棗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