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通常來說只有很重要的人才會在備注前特地加個A來手置頂。
而一個普通室友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很重要的人。
更何況這個A后面還加了一個可。
于是周辭白看見備注的一瞬間,心臟直接重重一跳,手掌握拳,連呼吸都陷瞬時的困難。
顧寄青卻跟個沒事人似的,非常淡定地當著他的面繼續接收文件,下載文件,備份文件,轉發文件,從容到像是沒覺得這個有些曖昧的備注有什麼任何不對。
以至于周辭白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于是已經到了邊的話語也只能生生咽了回去。
顧寄青則全程沒有注意到他富多彩又跌宕起伏的心表演,填完表格后,就抬頭看向他:“你會給大型犬洗澡嗎?”
幾次言又止的周辭白,忍了忍,說:“會。”
“嗯,那開始吧。”
顧寄青的回答說不出冷淡還是不冷淡,只是一味的平靜溫和,說完,注意力就全轉移到了救助站的流浪狗上。
周辭白一下又覺得顧寄青好像對自己沒什麼想法。
不過眼前的況并沒有給他太多細想的時間。
那只不知道被哪個缺德的管理員取名為小白的大黑狼狗,一看見他們,就隔著籠子開始汪汪大,齜牙咧,兇神惡煞,像是誰就咬誰一樣。
周辭白有馴服烈犬的經驗,剛準備問管理員要工,顧寄青就拿過一點食,蹲下,和狼狗平視,然后溫地了聲:“小白。”
小白站在原地,前刨地,往前支著高傲的頭顱,兇惡地咧著,眼神充滿警惕,仿佛他這麼驕傲的大狗子,誓死都不可能被眼前這個人類馴服一般。
然后五分鐘后,它就一邊趴在顧寄青腳下輕輕地蹭來蹭去,一邊任由顧寄青給它帶上了的伊麗莎白圈。
周辭白往它耳朵里塞棉花棒的時候,它本來還一聲慘,試圖逃跑。
結果顧寄青順著它的耳輕輕一,它立馬低低嗷嗚一聲,乖順地重新趴了下來,甚至在顧寄青給他梳澡的時候還舒服得把眼睛瞇了一條線。
目睹了顧寄青訓狗全過程的周辭白:“……”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個場景有種莫名的悉。
而且這算什麼烈狗,這分明就是個狗。
顧寄青還什麼都沒做,它就乖乖趴下了。
還有沒有點骨氣?!
周辭白也不知道是在生狗的悶氣,還是在生其他誰的悶氣,反正給小白澡的時候,狠狠/擼了一把它的肚子,擼得小白甩著尾一個勁兒嗷嗷,泡沫濺了兩人一。
周辭白因為主申請了洗狼狗屁和腳底,所以災最厲害,立馬又報復地擼了兩下,狗子索直接把腦袋對著他,咕嚕咕嚕跟甩轉盤似的甩了起來,周辭白整張臉直接遭殃,反手又擼了回去。
一人一狗,你來我往,互不謙讓,互相對視,還都惡狠狠地瞪著對方,誰也不讓著誰。
旁邊莫名被牽連了幾甩泡沫的顧寄青,覺得要不是周辭白還有點偶像包袱,可能已經直接和小白對起來了。
不過也正常。
都是狗狗嘛。
顧寄青冷靜地縱容兩只大狗稚地打鬧了十分鐘后,才對周辭白道:“你去端盆清水過來。”
“哦,好。”一邊打鬧,一邊趁機完了大狼狗的屁和后的周辭白,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一點也不穩重,于是迅速收斂了表,板著臉,冷酷起。
結果小白正玩得高興,看他起離開,以為是對手臨陣逃,連忙后一蹬,一個彈起步就想追上去。
正好蹬在盆沿上,幾十斤的重得大盆直接向周辭白的方向傾倒。
眼看一盆的水和泡沫都要潑在周辭白的背影上了,顧寄青連忙手按住了自己這側的盆沿。
然而小白已經徹底彈出去,盆沿那側驟然一空,大盆直接朝這頭一翻,水和泡沫兜頭澆了顧寄青滿。
冬日室外的北方,哪怕是溫水,一遇上空氣,就像錐骨的寒冰,上的羽絨服頓時像灌了鉛,額發也浸滿水珠,在寒冷的空氣里起了冰碴,整張臉都顯得蒼白起來。
前面的兩只大狗聽見靜同時回頭,等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后,立馬一起朝顧寄青奔了過來。
罪魁禍首小白著急地一邊打轉一邊嗷嗚嗷嗚。
周辭白則二話不說,不等顧寄青開口拒絕,就強行掉了他的外套,然后飛快下自己的厚外套,把他往自己跟前一裹。
顧寄青被他帶了個趔趄,額頭差點撞上周辭白的下。
他覺得周辭白反應有點過激,剛想開口說沒事,眼前就突然一黑,腦袋直接被羽絨服的帽子兜頭籠住,然后隔著布料,到了一只大手克制又有力的。
接著頭頂就響起快速冷靜的低沉聲線:“我先帶顧寄青回去,差的志愿者時長下次補上,小白也洗得差不多了,你們幫忙吹干一下就行,還有什麼事的話,直接聯系我。”
一看見水盆快翻了就飛奔過來的林繾,本來想說什麼。
但是看著周辭白一手攬著顧寄青的腰,一手扣著他的頭,把對方整個人裹得不風,自己上卻只穿了一件深灰衛時,頓了頓,還是選擇閉,并且乖巧地遞過自己手里的保溫杯:“好,沒問題,記得多喝熱水,免得冒。”
話音一落,被服裹得嚴嚴實實的顧寄青就輕聲打了個噴嚏。
周辭白連忙一手接過水杯,一手以一種接近于綁匪挾持人質的強勢姿態把顧寄青架上了車,打開空調,把座墊溫度升到最高,還開了除。
顧寄青雖然長得瘦,但自覺還是個學過幾天跆拳道的大男人,沒那麼氣,取下帽子,低聲道:“你不用著急,淋點水而已,沒事。”
“還沒事?你知不知道北京和你們南方不一樣,冬天一在室外淋了水,回頭……”
周辭白皺著眉,還沒把“肯定冒”四個字說完,手機就一響。
低頭一看,是林繾發來的消息。
[志愿者協會林繾]:那個,周學長,我糾結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剛才小白踩翻盆子的時候,水其實是要潑到你上的,顧學長是為了不讓水潑到你上,才往自己的方向按了盆子,所以……
[志愿者協會林繾]:反正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其他的你應該都懂
最后那句話周辭白并沒有留意。
因為他只是在看到第一條消息的時候,心里就已經重重一沉。
所以本來水是要潑到他上的,顧寄青是為了不讓他被水淋,才選擇自己淋了一?
這個天被淋了一冷水是什麼概念。
而且還是顧寄青這種子單薄的南方人。
顧寄青為什麼要這麼做。
答案堆積腔里即將呼之出的那一瞬間,周辭白攥著手機,說不出自己心里是什麼覺。
有愧疚,有自責,還有一種他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緒的分崩塌陷后,堵在腔,抒解不得,沉悶得難,卻又意外的酸楚。
而旁邊的顧寄青看著本來還兇著臉想說什麼的周辭白突然就看著手機發起了呆,眼睛里還流出一萬種復雜的緒,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回頭什麼?”
“哦,沒什麼。”周辭白很快回過神,把手機一收,有些心虛地答道,“就是回頭一定記得吃藥,再好好洗澡睡一覺,別冒發燒了。”
周辭白的聲音里帶了些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
顧寄青則只是注意到再次變紅的耳廓,心想,這次肯定是凍的了吧。
不過北方的冬天確實是冷,顧寄青了上的外套,抵著,輕咳了幾聲,然后低調的路虎攬勝在北京雪后初融的街道上行駛得更快了。
·
平時需要四五十分鐘的路程,周辭白這次只用了半個小時,而且難得地沒有沒有為了低調把車停在學校外,而是直接開到了宿舍樓下。
本來還在高高興興打著游戲的路平看見兩人回來的樣子,嚇得連忙取下了耳機:“臥槽!老四!你們不是去做志愿者活了嗎?怎麼這個樣子就回來了?!顧顧你沒事吧?”
“沒事,一點小狀況,洗個澡就好。”顧寄青一如既往的淡定,拿起換洗服,就進了浴室。
陳紀則看了看他上的羽絨服,再看了看上只穿了一件衛的周辭白,意味深長地“嘖”了一聲:“老四,你再年輕也遭不住這樣造吧,零下十度的天你不穿外套?”
周辭白翻出顧寄青之前給自己買的藥,低聲答了句:“總不能讓顧寄青凍著。”
“不錯呀,老四,學會憐香惜玉啦!”旁邊的路平為周辭白和顧寄青的關系終于取得了進一步的改進,而到分外欣。
周辭白卻立馬駁斥道:“別瞎說。”
“怎麼是瞎說呢?”陳紀看熱鬧不嫌事大,“之前那些Gay追你的時候,可是只要了你的服,你就會扔,現在居然還能主借給顧寄青?你該不會是已經被他拿下了吧?”
“拿什麼下。”周辭白皺著眉,打開柜,“都說了顧寄青對我沒什麼想法,你們有完沒完。”
他說得像是極度肯定又極度不耐煩。
然而外沒人知道的地方卻兀自加快了心跳。
因為那一瞬間,他又想起了這幾天發生的種種。
如果說最開始顧寄青說想掰彎他這件事是個誤會,掰彎指南也只是巧合,顧寄青說他不喜歡大型犬類型的男生的話,他也愿意相信。
可是后來顧寄青說謝他的時候,那種溫堅定又直接的眼神該怎麼解釋?
今天突然說喜歡大型犬的那些話又該怎麼解釋?
還有那個曖昧的備注,以及今天寧愿自己涼也要幫他擋的這一下水,都該怎麼解釋?
周辭白越像越覺得心里煩,越煩心跳就越快。
以至于旁邊的陳紀嘆著氣說“那真是可惜了”的時候,他幾乎是有點反應過激地回過頭:“怎麼就可惜了?
陳紀一臉“這還用問嗎”的表:“顧寄青這種長得好看,脾氣又好,又干凈,又愿意打掃衛生,還上能做數模,下能烤餅干的高質量人類,對你沒意思,難道不是我們全宿舍的損失?”
路平立馬點頭:“臣也附議。”
周辭白:“……”
顧寄青是給他們下了什麼蠱。
“而且我覺得顧顧要是找男朋友,就得找你這種的。”路平瞇著眼睛,一副看破真相的樣子,“你們兩個之間有那種非常微妙的化學反應。”
還化學反應。
周辭白覺得路平完全是在說天方夜譚,飛快地回過頭,隨便拿出一件外套,就砰的一下帶上柜門:“我沒記錯的話,你高考化學績是我們全宿舍最低。”
“……艸!周辭白!不帶你這麼侮辱人的!怪不得顧顧看不上你!”
路平憤地一喊完,浴室門就開了。
顧寄青著頭發走出,隨口問道:“我看不上誰?”
路平:“……”
陳紀:“……”
周辭白:“……”
在顧寄青不解的眼神和周辭白的死亡注視下,路平連忙轉移話題:“那個,顧顧,你難嗎?要不要吃點藥?吃完藥要不要睡一覺?”
顧寄青向來不會讓別人為難,也不拆穿,只是點了頭,低聲應道:“還好,就是頭有點暈,打算吃點冒藥,然后睡一覺。”
“好好好,那你快吃,快睡,我和陳紀去隔壁打游戲,免得吵著你。”說完,路平就抱著電腦拽著陳紀火速逃之夭夭了。
剩下滿腹心虛的周辭白:“……”
艸。
他怎麼攤上這麼兩個室友。
而一旦房間里只剩下兩個人,那些心照不宣的心思就突然顯得格外曖昧起來。
周辭白本不敢去看顧寄青,連忙低下頭,遞過藥:“那個,你吃一點就去睡一覺吧,我今天不出去,你要是有不舒服就我。”
“嗯,好,謝謝。”
顧寄青雖然不麻煩別人,但從小到大的確算不上好,一冒就會發燒,而且時常燒得迷迷糊糊,分不清時間地點和人,就和晚上睡覺時經常陷夢魘一樣。
也不是沒看過醫生,但醫生說是因為心理問題,不算嚴重,主要還是要靠自己慢慢調節。
可是這麼多年了,他也沒能調整過來。
所以宿舍如果有人能陪著,就再好不過了,他起碼能覺得安心許多。
大抵是冒藥里加了安睡的分,顧寄青渾渾噩噩地很快就睡了過去。
夢里覺得自己像是還在和周辭白一起給小白洗澡,只是洗著洗著,小白就變了一只小小的臟兮兮的薩,周辭白也變了一個還沒有褪去嬰兒的小男生。
小男生眼睛很亮很亮,睫很長很長,給小薩洗澡的時候會很認真地抿著角,命令小薩不許。
他覺得小男生很可,想問小男生什麼名字,可是小男生的老師來了,他就只能匆匆走了。
顧寄青只依稀聽到一個“zhou”的音節。
是名還是姓,他都不知道,后來也再也沒有在學校見過那個小男生。
只有那只小薩在他的懇求下,被大哥留了下來,養在顧家,取了名字粥粥,也了他后來在顧家唯一的陪伴。
顧寄青夢著夢著,腦袋越來越昏沉,也越來越冷,他覺像是回到了初三那年南霧流最嚴重的時候。
他和大哥一起生病發了燒。
家里所有人都急壞了。
他當時很難,很想要媽媽陪,可是他知道媽媽一定在照顧大哥,所有人一定都在照顧大哥。
所以他只能抱著粥粥,著茸茸的大狗忠誠又安心的陪伴,去汲取那唯一一份只屬于他的溫暖。
粥粥一向很乖,可是今天卻總是蹭,弄得他臉上有些。
顧寄青覺得太累了,也沒力氣阻止,只能啞著嗓子,吃力地了聲“粥粥”。
正站在床邊用掌心試探著他額頭溫度的周辭白形瞬間一頓。
顧寄青是在他的名字?
可是這種時候的不應該都是自己最信任最親近的人的名字嗎。
自己怎麼會是……
艸!
想起顧寄青昨天晚上對自己說的那些謝的話,周辭白立馬心跳又快了起來,連忙打算收回手。
然而手指卻被顧寄青一把抓住了。
一向冷靜溫和得像是永遠不會有緒起伏的顧寄青,竟然難得的用一種小孩和小狗說話般的不滿語氣嘟噥道:“不要。”
周辭白頓時一不敢。
他只能任由自己的右手被顧寄青抱住,再看著對方用臉頰親昵地蹭著自己的手掌,著滾燙的像羽劃過自己的掌心,攥著左手,拼命告訴自己,名字不一定意味著顧寄青就真的喜歡自己。
可能是做了噩夢。
也可能夢到了白天的事。
還有可能只是意識模糊地想自己幫忙而已。
對,一定是這樣。
周辭白假裝說服自己,努力克制緒,強行平復紊的心跳,保持極度理智的表,準備非常冷靜地出手,開口顧寄青起床吃藥。
然而手將將一,顧寄青就又啞著嗓子,低聲開了口:“粥粥,不要好不好,只只喜歡你,只只只有你了,你讓我抱一抱好不好。”
原本清冷慵懶的嗓音因為低低的喑啞,裹上了一種淺淡的試圖努力藏卻最終失敗了的和委屈。
而那句帶著委屈和無奈傷的“只只喜歡你,只只只有你了”,仿佛一粒從天而降的巨大的隕石,不帶任何征兆地重重砸向了周辭白的心臟。
以至于他心臟深某個本就搖搖墜的角落,直接徹底塌陷,甚至連帶著所有理智和思維細胞都一起分崩離析,只剩下滿腦子帶著轟鳴的六個字。
顧寄青,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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