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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景緞》 第二百二十章

境界,前一刻這麼說,下一刻又不認了。同樣看了十景緞,我仿佛沒直接得到什麼……”

  向揚猛擊一掌,正被文淵攻得狼狽不堪的韓虛清招架不來,勉強出掌,當場給“夔龍勁”震得飛了出去,撞得后頭幾個死士人仰馬翻。韓

虛清急忙起,強抑中鮮,卻見向揚、文淵步步進

  勢失利,韓虛清那虛浮的自信霎時搖起來,滿眼脹裂,狠狠低嚎:“向揚……文淵!你、你們……”咆吼幾聲,竟有異于生

人之

  向揚喝道:“韓虛清,你斗不過我們的,停手認輸罷!看在……”他本想說“看在師父份上”,卻想起他長年謀,師父之死、師娘被囚

都與他相關,龍馭清死于其手,任劍清曾遭他襲,放眼師門長輩,居然沒人能稍加開其惡,當下說道:“……看在你曾是本門長輩,也不

見得非要殺你不可。”

  韓虛清嘿嘿慘笑,只目暴睜道:“殺我?你們……憑你們?”一指向揚,厲聲吼道:“你算什麼東西!我看了十景緞,就能悟出至妙武學

就非凡,你卻沒看出半點門道!”向揚微笑道:“難說,我看到的……可比你要來得多。”韓虛清猛吸一口氣,道:“什麼?”聲音微微

,也不知是訝異、憤怒、還是懷疑。

  看著韓虛清恐怖的眼神,向揚實在忍不住要笑,或是有點慶幸意味。他深深謝華夫人那聲叮囑,沒在十景緞中跟隨任何一項“”而

行,終能窺見自我。

  那深不可測、深藏幽冥似的人形黑影,沒一點念包覆,向揚毫無遮蔽地與之相對,終于發現這心倒影的意義。正因為它不像韓虛清

那樣自我蠱、催眠,向揚從這其中看到的,乃是全無瞞的自己,長短優劣,一覽無,再不任何旁人褒貶、自夸或自卑的影響。

  對趙婉雁的意、師弟師妹的同門之誼、尊師之敬意、對敵人的仇恨、江湖同道的義氣、修練武功的才能、曾經搖的意志、一度失控的

狂怒,以及無數斷續零碎的思緒……一切都積存于此,即便是些他不敢相信屬于自己的邪念或就,也都如明鏡般擺在眼前,無法婉拒也無法

逃避。

  如果人是個瓶子、十景緞是一泓泉水,那麼在向揚看來,韓虛清無非是裝了滿滿的污水,份量雖重,回頭卻要益發腐臭。至于他自己,卻

是拿這水清洗瓶子,滌塵濯洉過后,雖則空空如也,卻可一新氣象地留待來日之滿。

  向揚神清氣爽,微微運勁,掌力依舊沉猛,對付韓虛清絕對足夠。一次領悟“十景緞”的經驗沒能讓他當下便變一個人,但向揚心滿意足

.他知道這會是個影響深遠的經歷,總有一天,他會驚覺自己的長,會是歷時長久的胎換骨。

  無論如何,也比眼前這拚命雕琢自己、愈形枯槁的韓虛清要來得好。

  韓虛清厲聲狂嘯,打破沉默,劈手奪過一名死士的佩劍,“三潭印月”、“斷橋殘雪”、“只峰云”連環使出,只目紅,打法直若瘋

狂。文淵舞劍如展扇,劍大片悠轉,叮叮當當響個不停,一口氣把這劍全數接下,向揚掌力猛發,不過三掌之間,已隔空震斷韓虛清手中

長劍。

  連番挫之下,韓虛清已然重,發髻斜,此刻但覺氣力點滴流失,面容扭曲,額間青筋墳起,脈幾乎便要裂。他陡然狂

聲,反手抓出,卻非攻擊向、文二人,而是掌擊一名死士心口,一掌拍過,猛地順勢沖了出去。這死士哪里想得到主人竟會對己出手,連驚恐

的念頭都來不及轉,便已氣絕。

  文淵愕然道:“他打了誰?”向揚道:“他一掌殺了自己屬下,這……”心中覺不妙,疾步追上前去,喝道:“韓虛清,你瘋了麼

?”一掌拍去,韓虛清卻只躲不擋,奔行間只掌連拍,又殺了幾名死士,愈奔愈快。

  文淵劍攔截,韓虛清又是轉便逃,毫不戰。

  向揚、文淵哪肯放過,銜尾急追。韓虛清奔在前頭,一遇死士,一概重掌擊斃,反倒像是幫兩人開路。急奔之中,向揚瞥了其中一個死士一眼,卻見那死士中掌之腫脹,頗不尋常。跑得幾步又看了下一個,登時看了個清楚:那著掌似是被一吸力向外猛扯,并非瘀

脹,而是脈筋壞死碎裂,皮雖然完好如初,底下卻已是一團被撕扯離,怵目驚心。向揚驚怒不已,厲聲喝道:“韓虛清,你使

什麼邪功?”

  文淵雖不見這異樣景,卻聽韓虛清掌力著之際聲音特異,似有一陣窸窣急響,有若蛇虺爬竄,聽來令人發。兩人驚疑之際,韓虛清

已沖出房廊,來到大廳。

  大廳之中尚有數十名死士,正與慕容修、石娘子等劇戰方酣,小慕容、華瑄、楊小鵑、林家兄弟、柳氏姐妹全聚在一,圈子中間團團護

著數人,應賢、應能二僧早已不在。

  任劍清傷勢已愈,此時正踢倒了幾名上前的死士,忽見韓虛清迎面沖來,當下喝道:“韓師兄,站住了!”大腳飛起,“云龍”逕掃過

去,韓虛清咬牙避開,仍不接招,形一閃,連殺三名死士。

  向揚一見廳上眾人,先是一愕,隨即道:“大家當心!”沖到與任劍清相對的一側,以防韓虛清襲擊過去,除了任劍清、慕容修等數人

足堪匹敵,其余恐怕都要當場見紅。

  韓虛清卻并不向這群外客下手,盡自在大廳上飛奔急繞,掌殺死士。慕容修正要斬殺一人,竟也被韓虛清沖過去搶先打死。慕容修怒道:

“韓虛清,你發什麼狗瘋!跟本大爺搶殺自己人?”

  向揚低聲道:“恐怕他真是瘋了。”當下凝神聚勁,看定了韓虛清的向,只待他掉頭襲來,便要在這一掌了斷他的命。便在此時,向

后忽起喊聲:“向大哥……向大哥!”向揚一驚回頭,卻見人墻圈子里一個影,懷中茸茸的小白虎大聲咆哮,不是趙婉雁是誰?

楊小鵑手拉彈弓,正護在旁。

  乍逢心上人雖足心喜,但在如此險地會面,向揚不免大驚,道:“婉雁?

  你,你怎麼……怎麼會來?“趙婉雁聲道:”是楊姑娘帶我來的。向大哥,你……你傷得怎樣?“見向揚前創傷,頓時滿臉擔心

,憂形于。向揚笑道:”小傷,全不礙事。倒是你……“見趙婉雁上干干凈凈,全無橫遭兇險模樣,這才安心,道:”你千萬別出來,危

險得很。“轉頭一楊小鵑,只見笑容滿面,說道:”向公子放心,你安心迎敵罷!“向揚心中微,微笑道:”謝了!“

  文淵來到廳中,只聽得眾聲嘈雜,死士悲嚎之聲此起彼落,竟有大半是給韓虛清所殺。文淵心道:“韓虛清殘殺屬下,定有所謀。若是發瘋,怎地不向我們出招?”

  他聽見任劍清發喊,當即道:“任師叔,你傷勢大好了麼?大家可都安好?”任劍清道:“好得很!文……咳,你去護著你師娘師妹,

小心在意!”文淵又聽到“師娘”二字,一怔,心道:“怎地任師叔也……且慢,師娘?是說師娘?還有師妹……”心中一,正朝華瑄開

口相詢,忽聽韓虛清大吼一聲,最后一名死士也了韓虛清掌下亡魂。

  韓虛清縱然大笑,迅如疾風的形赫然越過滿地尸骸,足尖挑起一柄染鋼劍,踢上半空一把握住,劍刃猛突發鏗鏗震響,所聚勁力之強

已遠逾他本修為范疇。

  在敗關頭,韓虛清決定榨盡手下死士的最后一點價值。他每一掌拍擊死士,都運上了“虎符訣”的收勁手法,盡可能在一瞬間取死士

力。這些力本非死士自行鍛煉出來,實為犧牲生命所換得的短暫力量,這時一被韓虛清走,經脈失衡,立時斃命。韓虛清如此急

速強攝力,頂多只能奪得死士的一、兩余力,囫圇吞棗之下,更無余裕將這些力轉化為本基,卻在最短時間積聚起驚人力

道,可供他作最后一搏。

  可以說,他本幾乎也了一個“死士”,功力暴增,卻無與之相應的柢。

  韓虛清已無退路,即使日后損及真元,功力可能反退幾分,也得在此背水一戰。

  要殺向揚,要殺文淵……更要把該屬于他的人奪回來!

  厲吼聲中,韓虛清聚滿功力的一劍筆直刺向文淵,劍上殘紅瞬間曳一線,倏地化為劃空而過的慘厲鋒芒。來勢太快,竟無一人來得

及反應阻攔,尖銳的疾響刺進文淵耳,不駭然一驚:“他的功力竟然遽增如斯!”

  危急萬分間,驪龍劍橫一擋,只劍一,文淵陡然被震得五指迸張,驪龍劍“嗡”地出個極大的圓弧,猛烈震飛。韓虛清出猙獰喜

毫不停滯,直奔文淵心臟──

  然而就只這麼一阻,轉機已至。“天雷無妄”掌力及時從中攔截,卻是不擋劍,磅然重擊韓虛清本人!

  向揚這一掌蓄勁已久,剛猛絕倫,足可一掌震毀韓虛清全經脈,韓虛清焉能不擋?狠狠力轉劍勢,回削向揚這一掌,電石火,向揚亦

已難以變招,更不打算變招,照樣猛擊而出。彈指之間,文淵已得回旋余地,右手雖無力,左掌卻及時撈住驪龍劍柄,速度之快還不容它落地

一彈。

  眾人才剛失聲驚,這一幕已將終結。

  值此瞬間,文淵腦中似聞一聲弦,錚然余韻回響時,“廣陵止息”已應手而出,反手擎出的熾烈劍轟然摧碎韓虛清手里兇。殘劍碎刃紛飛中,向揚一掌正中韓虛清口,那半尺斷劍直上向揚襟。

  一陣腳步啪地停下,任劍清、慕容修、石娘子同時止步,落在圈外。

  文淵順余勢跪地甩劍,急收鞘,劍刃龍聲中,手臂尚難消盡“廣陵止息”

  余勁,微微抖。向揚凝重之極地舉起手掌,緩緩退開一步,被斷劍陷的袍沉沉地落回原形。韓虛清形如鐘震,眼珠凸眶,似

掙出來,就在向揚收回手掌的一刻,仿佛驟失支持,手一松,斷劍落地,子向前傾倒,地面污太甚,竟揚不起一塵埃。

  文淵站起來,苦笑道:“師兄……”向揚眼倒地的韓虛清,說道:“這一掌就夠了。師弟,很夠了!”

  “廣陵止息”破其所聚功力,“天雷無妄”又毀了他全經脈,韓虛清雖尚未當場斃命,余下的一口氣卻已點滴流逝,再也凝聚不起。當

這僅剩的一點真氣終于耗竭,這畢生師門的韓虛清也終將歸于一壞黃土,再也無從為

  華夫人掩面搖頭,啟嘆,但又輕輕掩,最終還是搖頭。縱然尚有余力,但面對這樣的韓虛清,也無法忍心下手,親自結束他的

命。

  慕容修一瞥韓虛清,又環顧四,道:“都不手,是罷?”石娘子輕聲道:“不用手……慕容先生,也請你別手。”慕容修一瞪眼睛,道:“就讓他這麼輕輕松松去死?”石娘子微笑道:“看在三妹份上,嗯?”慕容修微微一怔,呸了一聲,道:“罷了!”石娘子微微一

笑,轉頭遠門外云霄。

  韓家的戲,可尚未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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