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糯正打算過去衙門里, 衙門那邊已經得里三層外三層，外面集市上都還有不人想往里面進去圍觀。

　瞧見這麼多人，沈林護著堂妹朝里走去。

　“沈小娘子。”

　一道如玉石之聲的嗓音傳來。

　沈糯和沈林都扭頭看過去, 一形高大頎長的男子朝著兩人走來。

　男子穿了墨素面錦鍛袍子, 頭戴玉冠，正是攝政王裴敘北。

　沈糯見到他, 臉上不自覺帶了笑，“殿下怎麼在這里？”

　“給沈小娘子送宮里的賞賜。”

　裴敘北走得近才瞧見沈糯臉上還帶了些袖上的繡花印子, 應該是方才在哪小歇片刻印上去的，平添一憨神態。

　雖才十五六歲，平日子卻已經很沉穩, 難得見到這般憨的模樣。

　裴敘北的嗓音也不自覺地了許多，又問，“沈小娘子來奉永鎮可是有什麼要事？”

　他見臉和都比平日里白，顯然又是奇經八脈的力消耗太過導致的。

　也就是給人畫符看事時會耗費大量的力, 應該是遇見什麼事，所以才在奉永鎮的。

　沈糯低聲把建寧侯府的公子所作所為同他說了說，還道：“我這會兒也正打算進去瞧瞧, 他肯定不會承認自己殺人的, 那暫時無事, 所以府想定他的罪也是比較難得, 我需要進去讓他說實話。”

　只用給他下個真言咒就好，讓他認罪，讓他到應有的懲罰。

　裴敘北聽的眉峰微皺, “我待在邊關已經幾年，對他倒也有所耳聞，昊武同他相些, 兩人一起狩獵過幾次，但昊武似不喜他，說他狩獵的手法也有些殘忍，一只獵通常會被他先中四肢，然后雙目，最后軀。”

　沈糯皺眉。

　裴敘北道：“我陪你們進去瞧瞧吧。”

　沈糯點頭。

　三人一起朝著衙門里走去。

　許是攝政王氣勢不凡，周圍百姓都不自覺讓出一條路來。

　走到衙堂外，縣太爺已經坐在堂中開始審問，兩邊差站立，畢夫人和畢允遠還有幾個奴仆都站在衙堂上，但幾人不肯跪下，畢夫人怒斥縣太爺，“你不過區區一個七品芝麻，竟敢審問侯府家眷，憑什麼，而且都說這是我從旁邊巷子里撿到的，撿到時就已鼻青臉腫，或許就是的家人待導致的，不然為何將一人丟在巷子里。”

　這會兒也在衙堂上，已經請了郎中幫忙診治。

　的父母也已經被差請來衙門。

　兩人見到鼻青臉腫的兒，失聲痛苦，又聽聞畢夫人這般說，母親恨不得沖上去撕了畢夫人，“你這天殺的狗屁侯夫人，我兒就是在我們家開的米鋪旁的巷子里玩耍，從來都是好好的，我們夫妻二人就這一個閨，對疼惜的不行，你個殺千刀的賊王八老賤人……”后面全是市井潑婦罵人的話，又難聽又腌臜的。

　畢夫人從來沒被人這樣罵過。

　在京城接的也都是同等份的婦人們，哪怕鬧矛盾翻了臉也不過背后罵上一句賤人，何曾聽過這樣罵人的話。

　給罵的臉漲紅，想罵回去連開口的機會都沒。

　站在外面的百姓們也都小聲說著。

　“就是啊，我跟這米鋪兩口子是鄰居，他們很疼兒的，平日里小丫頭要吃糕點甚的，都會給兒買。”

　“所以是這侯夫人說謊嗎？”

　“肯定是說謊，就算真撿到小孩，也該是立刻送去衙門吧？哪有帶回府上的？”

　“對哦，真當大家都是傻子嗎？待在衙堂上都敢謊話連篇。”

　“那這小孩到底是被誰打的？聽說是從侯府公子的房間里搜出小孩的。”

　“肯定是這侯府公子打的，看看他臉上爛的，指不定就是報應！”

　下面吵鬧極了。

　縣太爺一拍堂木，呵斥道：“肅靜！”

　堂下這才安靜下來，的母親也沒繼續罵人，只是恨恨的瞪著畢夫人。

　畢允遠一直著脖子站在堂下，捂著臉瑟瑟發抖，畢夫人見狀，心疼極了，罵道：“想審我們，你還沒資格，若真要狀告我們待這，就送我們回京，我們是侯府眷，自有大理寺來審案！”

　等回了京城，侯府有人脈可以讓他們平安無事。

　而且也不過是掠了個，允遠殺人的事沒有暴出來，不會有事的。

　人群忽然傳出一道冷冷的聲音，“我可有這個資格來審問侯府的家眷。”

　眾人扭頭看去，一穿著墨錦袍的男人走了出來。

　男人穿著普通，通貴氣卻遮掩不住，容貌俊。

　縣太爺瞧見男人，騰得一下起迎了過去，語氣恭敬道：“殿下，您來了。”

　裴敘北沖縣太爺微微頷首，然后走到衙堂上方的椅上坐下，他人高馬大，面容嚴肅，坐在那印著‘明鏡高懸’的牌匾下，整個衙門的氣氛立刻也跟著沉肅起來。

　畢夫人在見到裴敘北走出人群那一刻，臉已經煞白無比，牙齒咯咯作響。

　就連畢允遠的子也抖了抖，顯然是被攝政王的兇名嚇住了。

　外面的百姓小聲議論著，“這是何人？”

　“能被稱為殿下的，肯定就是鎮守嘉寧關的攝政王啊！”

　“攝政王竟然來了！這下看這侯府家眷還能找什麼理由。”

　畢夫人心中駭然，又告訴自己，莫要慌，就算是攝政王來審，只要堅稱是從巷子里撿回來的，就不會有事，既然是攝政王來，也不可能無罪定案。而且外人也不可能知曉允遠曾經殺過幾個孩子的事兒，只要不慌，一切都會沒事的。

　“跪下！”

　裴敘北開口。

　畢夫人咬牙，慢慢跪下，畢允遠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其他奴仆更加不用說，全都一起跟著跪下。

　裴敘北看著堂下那臉上模糊的畢允遠，冷聲問道：“畢允遠，這可是你從巷子里掠回去畢家老宅的？”

　不等畢允遠回話，畢夫人急急忙忙說，“殿下，是我從巷子里撿來的……”

　“本王審的是畢允遠，誰允你話的？視衙門為何地？來人，掌刑十下！”

　畢夫人目瞪口呆，沒想到攝政王一言不合就要讓人掌。

　怒不可遏，卻不敢還，誰都知道攝政王有多無，甚至敢在朝堂上斬殺朝臣，哪里敢惹。

　差上前，照著畢夫人臉上大力揮過去。

　十下過后，畢夫人兩邊的臉頰紅腫不堪，角也有跡溢出，死死的攥著拳，狠狠想著，總有一日，要把今天的屈辱全都還回去。

　裴敘北又問，“畢允遠，可是你掠的？上的傷是如何而來？你掠走這孩子又是想作甚！”

　早在裴敘北問話時，混在人群中的沈糯口中默默念了幾句，掐了個手決。

　掐完手決，沈糯的子都搖晃了下，臉越發白。

　而堂上的畢允遠嚇得瑟瑟發抖，他想說是母親掠回府的，可開口卻了，“，是我昨日酉時從巷子里掠走的，上的傷痕也是我打的，我掠回府只是想折磨然后殺了。”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的母親尖一聲就朝著畢允遠沖了過去，對著畢允遠拳打腳踢起來，的父親也沖了上去，一腳踹在畢允遠的后背上，直接把人踹趴了下去。

　裴敘北驚拍堂木，冷聲道：“肅靜！”他倒不是不讓這對父母揍人，只是怕把人打的昏死過去，這案子沒法繼續審，沈小娘子可是說過，這人手中好幾條人命，他能開口說實話也是沈小娘子對他用了，他不清楚的時效，擔心沈小娘子施又會耗費奇經八脈的力，所以想快些把案子審完。

　立刻有差上前拉開父母。

　畢夫人早已癱在地，不懂允遠為什麼要承認，可轉念一想，只是毆打，沒死，最多也就是挨幾下板子賠償些銀錢，哪知剛這般想完，就聽見堂上的攝政王繼續問道：“除了這，你可曾傷過其他人？害過其他人！”

　畢夫人心里咯噔一聲，想開口阻攔，卻被攝政王冰冷的眼眸掃過，哪里還敢開口，只盼著允遠千萬不能再糊涂下去。

　畢允遠抖的越發厲害，他明明不想說，卻不知為何，本控制不住的開口了，“我曾在十歲那年，騙過府中一個四歲的家生子，在書房殺了他，十一那歲，也是府中的家生子，五歲，十三歲時和十四歲在府外掠過兩個孩子，只有兩三歲，同樣是在書房殺了他們，先毆打，等他們哭夠了，又剁去……”

　他流著淚，一五一十把曾經殺的四個孩子的經歷給講了出來。

　就連事后被畢夫人撞見，最后畢夫人幫他理尸，是怎麼連夜把尸搬運到府中一座廢棄的荒院里的水井中的事也說了出來。

　這話一出，連裴敘北都心生不忍。

　而的父母早已驚駭的瞪著畢允遠，他們不敢想，要是衙門晚上兩日才找到兒，是不是就只能找到兒的尸了？

　而外面的百姓們早就瘋了，什麼都不管不顧，手中有什麼就朝著畢允遠砸過去，憤恨的罵著這畜生不如的東西。

　裴敘北又不得說喊了肅靜，案子繼續審問下去。

　“你可還有別的惡行。”

　畢允遠跪在地上，低著頭，把曾經殺的事也全部都說了出來，言語詳細，每一個他都記得，手段令人發指。

　“畜生啊，真是畜生不如啊。”外面已經有很多心的婦人們哭了起來，不大男人也紅了眼眶。

　“所以他這真是遭了報應，懷疑就是被他待的生靈報復了。”

　“真真是活該！快把人抓起來，以極刑，極刑都不能解心頭之恨啊。”

　畢夫人已然崩潰大哭，癱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而畢府的奴仆們也都骨悚然，他們只知道公子是來老宅養病的，也知道他這怪病是什麼模樣，但從來沒想過因果竟是這般。

　那原先伺候畢夫人的婆子也失聲痛哭，“我那可憐的小孫子啊，我還真以為他是走丟了，誰知道竟是被你這畜生不如的東西給殺害了啊，我盡心盡力伺候你們母子二人，你們為何要害我的小孫子啊，你們就不怕遭了天譴啊。”

　這婆子怎麼都沒想到，盡心盡力的伺候的夫人和公子卻是害小孫子的人啊。

　婆子再也無法忍，沖上去掐住畢夫人。

　什麼主子，就拼著被發賣被打死，也要掐死這兩個畜生。

　衙堂里面一團，裴敘北起，讓縣太爺來善后，能審的都審完了，裴允遠連著拋尸地點都說出來了，其他事宜無需他在理，只等縣太爺將犯人送往京城大理寺，這麼駭人聽聞的案子，大理寺也不敢馬虎的，能去水井找到尸骨就是證據。

　他也會先派人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去找那些尸骨的。

　縣太爺神復雜又驚懼，這是他斷案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遇見這種沒有人的犯人。

　“多謝殿下。”

　裴敘北道：“先把人大牢，省得讓人打死了。無關人員就先放了。”

　“是，下清楚。”

　眼看著畢夫人已經被邊的婆子打的發髻散如同個瘋婆子，縣太爺這才上前阻攔道：“夠了，先將兩名犯人大牢！”

　畢夫人幫兒子拋尸，也已經犯大涼的律法，或許不會極刑，但牢獄之災是免不掉的。

　差分開毆打主子的婆子，著畢夫人和畢允遠準備去大牢。

　畢夫人轉時，忽然瞧見人群中的沈糯，面大變，竟一下掙邊的兩名差，朝著沈糯撲了過去，口中喊道：“都是你，肯定是你，我上門請你不過是想給我家允遠治病，你為何如此害我和我兒，我們哪里得罪你了，你怎就如此歹毒？非要把我們害這般才甘心？”

　思來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很古怪，允遠怎麼可能自己承認，他平日做哪些事也是小心翼翼，深怕被人發現，不可能在衙堂上承認罪行，自打早上去見這小仙婆后，一切都變了。

　肯定就是這小仙婆背后搗的鬼。

　沈糯平靜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害人待的都是你的兒子，不然此刻你們兩人也不會站在這里被審判。”

　“可是我的允遠只是生病了啊，他也不想做這種事，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畢夫人還未撲到沈糯面前，又被兩名差抓了回去。

　沈糯厭惡道：“這不是他作惡的理由，也不是你包庇他的理由，當你發現他第一次殺時，嚴厲的制止他，或許就能阻攔他今后這些惡，你們也不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說完，再不理畢夫人，離開人群，到旁邊的巷子里去等攝政王，準備同他道謝。

　沈林跟著阿糯一起去巷子里等人，一路上，沈林沉默不語，但他心里明白，侯府公子會在衙堂上承認罪行，肯定也是阿糯幫忙的，就跟阿糯讓村里的范老婆子再也說不出話來。

　后面衙門里傳來畢夫人悲痛絕的哭聲，還有對沈糯的控訴，周圍的百姓們面面相覷，“這怎麼還跟沈家娘子有關？不是郎中嗎？”有不人都認識沈糯，是因著買的香藥膏，很多人都去沈家買過。

　“好像沈小娘子也會些玄門道家的本事，我是水云村的，之前村里有個婆子作惡想用針扎自己孫得孫子，就是被沈小娘子救下的，那老婆子就跑去沈小娘子家門前辱罵，結果沈小娘子直接讓再也說不出話來。”

　“老天爺，沈小娘子還有這種本事？”

　“那這侯府夫人跟侯府公子可算是撞到鐵板了，肯定是從哪兒聽聞沈小娘子的本事，就想讓沈小娘子幫忙治病，結果被看出端倪然后報了，真是活該。”

　“這本事也太可怕了些吧，要是稍微得罪一下，豈不……”

　“呸，你沒做虧心事你怕個啥，沒瞧見沈小娘子懲的都是惡人，你不殺人放火的不去找人看命，人家閑的沒事找你。”

　“就是，你可別胡說，我就是水云村的，住在同個村子，哪家哪戶還沒拌吵過架，人沈小娘子也沒出手對付過我們啊。”

　這話一出，周圍百姓也安心了些。

　他們畏懼這樣的本事，可如果是善惡分明的人擁有這樣的本事，倒也能夠接，也安心不。

　案子雖審完，義憤填膺的百姓們卻久久不愿離去，一直站在衙門對著畢家母子辱罵著，或者討論著沈家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