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糯和裴敘北留在宮里用的晚膳。
大殿里面就三人, 連著伺候的宮婢們都被安安給屏退下去。
安安還特意吩咐膳房做了阿糯姐姐吃的菜,他在沈家住了雖不到三個月,但他對沈家人都很了解, 知曉阿糯姐姐喜歡吃魚, 口味偏咸口的。
三人在殿里用過晚膳, 看著時辰不早, 安安才依依不舍讓沈糯出了宮。
等舅舅和阿糯姐姐離開,安安讓吉祥過去長樂宮問下太皇太后如何。
半個時辰后, 吉祥回來,告訴小皇帝,“皇上, 長樂宮的宮婢說太皇太后還在歇著。”
安安微微皺眉,他還以為太皇太后是不喜阿糯姐姐,見到今日這場邪之案到了尾聲,知道阿糯姐姐又是對的,所以才不想面對最后的結果。可現在看來,太皇太后還真是不適?
長樂宮里。
太皇太后躺在紫檀楠木鑲寶石貴妃榻上, 榻上披著張白狐裘, 太皇太后正蹙著眉,微微扶著額, 聽見外面輕微的靜, 才睜開眸子, 那雙眸子里淡若冷靜,還有些慵懶,喊道:“玲瓏,可是吉祥公公過來問話。”
一個穿著淡綠長的圓臉宮婢很快進到寢宮,小聲說, “回太皇太后,是皇上擔憂您的,派吉祥公公過來問話。”
太皇太后讓玲瓏扶著,給腰后墊了個大紅的五幅團花迎枕,才微微吁了口氣,說道:“哀家子困乏的厲害,接下來一整月,免了所有的請安,長樂宮也不見客,哀家會好好修養一陣子了,可都記著了?”
宮里小皇帝才六歲,自然沒有妃子,只有太妃和幾位太嬪,都會每日過來長樂宮給太皇太后請安。
玲瓏立刻道:“奴婢記得,奴婢這便吩咐下去。”
等玲瓏退下,太皇太后取了個暖手爐捧在手中,姿勢閑散的靠在迎枕上,臉微白,眼神淡然又冷靜,和晌午在書房的太皇太后的眼神完全不用。
太皇太后捧著手爐,看著富麗堂皇的寢宮,微微嘆了口氣。
和師妹那場斗法,最終還是輸在了師父的手上,原來師父早就對起了防備,用的煉一枚玉佩,讓師妹來牽制,師妹修為不及,若不是那枚玉佩,師妹又豈會在那場斗法中贏了。
不過師妹到底心慈手,雖殺了的,卻未廢掉全部修為。
在臨死前,用盡所有修為保留了一魂識。
那魂識藏在的一枚木鐲子里面,還被用最后一修為徹底封印起來,即便是師父復活,都不可能瞧出木鐲里的異常。
后來師妹戴著的回到邊城,將的跟都埋葬起來,后遇盜墓賊,與陪葬的金銀珠寶都被盜墓賊盜走,那枚木鐲子看著不值錢,被盜墓賊丟棄,后被才幾歲的姚氏撿了去。
開始引導姚氏修煉。
不過姚氏是個資質平平的,修為進展極慢,能夠供給的修為實在太。
可運氣還算不錯,等到姚氏親生子,竟在那樣偏僻的地方看到個天命命格的小姑娘。
擁有天命命格的人,最是得天道寵,修煉起來比常人能快數倍,一點即通。
而天命命格的氣運對修行者而言,更是大補。
所以等著那沈家小姑娘長大。
所幸那姑娘也是個容貌出眾的,得到崔家兒子的喜歡。
這門親事的很順利。
姚氏也的確從沈家姑娘上嘗到甜頭。
但沒料到,最后還是出了些意外,崔家這母子二人都是蠢貨,又蠢又貪,崔家兒子去京城后竟勾搭上閣老的孫。
不過能娶穆家為平妻,也算好事。
可和崔家人到底還是低估了那個看起來弱的沈家。
沈家要和離,以后再也無法用沈家上的氣運來修行。
可只是一抹魂識,沒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沈家跟崔家兒子和離。
再到后面,沈家突然開竅,開始學醫修煉,一步步就了今日,而姚氏這個蠢貨,一次次在那沈家手上吃虧。
偏生能給姚氏的只是自己那些傳承的修煉法子,還有自己年時期藏匿一些金銀珠寶,讓來到京城。
無法對姚氏的其他行為和想法產生影響。
姚氏能走到今天這步,都只怪姚氏自己又貪又蠢。
而姚氏用祭修煉,事跡敗,也沒法子了,姚氏修為其實還太低了些,本不夠修復魂識,但姚氏都要死了,只能強行在太皇太后上醒來。
好在姚氏給的那些修為,也勉強夠附了。
不過本也嫌棄姚氏份和統低微,從未打算借用姚氏的子。
姚氏這二三十年的修為,能夠供的修為有限。
其實能選的人選也只有姚氏和太皇太后。
姚氏因一直戴著的鐲子,二人魂識到底互相有些影響。
至于太皇太后,還是國師時,太皇太后只是宮中大臣的兒,與這個小姑娘見的第一面就知兩人命格相近,果然,一問之下,小姑娘比整整小上一,還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
所以贈給那小姑娘一枚木簪。
也算給自己一條后路。
修行之人,都會為自己留條后路的。
只是沒有想過,這條后路,是師父跟師妹想要死。
哪怕后來小姑娘把那枚簪子燒掉,不過兩人的因果早就了。
只要的修為夠,哪怕只是待在京城不用跟太皇太后見,隨時能在太皇太后上醒來。
這也是當初為何把自己的藏匿的那些金銀給姚氏,讓姚氏來京城的原因。
結果姚氏這個愚蠢的,祭敗,修為不夠,害得差點沒法附在太皇太后上,幸好進宮一趟,見著了太皇太后。
想到這里,鏡玄冷笑了聲。
何錯之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不想求那長生大道和至高無上的權力?
鏡玄又嘆了口氣,微微抬起纖細的手臂,太皇太后保養還算不錯,皮白皙,看著也就四十來歲的模樣,太皇太后什麼都好,份,地位,只可惜年紀大了些,已經六十了。
但能活過來總歸算是好事的。
上修為并不高,不如那沈家,只能暫且避其鋒芒。
至于祭,是不敢隨便用宮里的人來修煉,以免引起天道不滿和那沈家的注意。
宮中有紫氣,同樣可以用來修煉。再者有如今這樣的份,倒也不用一味靠著法來解決問題,有權有勢,只要解決了攝政王,拿到了兵權,這天下不盡在的掌握之中?
鏡玄攥拳,慢慢閉上雙眸。
………………
裴敘北送沈糯出的宮,兩人出了宮后,上了馬車。
裴敘北問道:“可是還要過去回春堂?”
他記得回春堂還有幾名病患。
沈糯點頭,“殿下送我過去回春堂就好。”
“好。”
裴敘北見神還是有些低落,把人抱了過來,讓頭枕在自己的上,“過去回春堂還有段路程,阿糯先歇會。”
他慢慢的替著太,腦中又不由的想起那姚氏說的話語,崔家娶阿糯竟是為了奪的氣運,竟還想用阿糯的和筋骨滋養崔家人的運勢,他恨不得將這崔家母子以極刑!
沈糯躺在殿下懷中,他的掌心很暖,著額頭也暖洋洋的。
沈糯舒服的哼了兩聲,漸漸有些犯困,窩在殿下懷中安心睡了會兒。
馬車到回春堂門口時,沈糯立刻醒了過來,坐起子,在裴敘北上親了口才說,“殿下,我先下去看看敖家的四位傷患如何了。”
裴敘北道:“我陪你,今日不用在回宮里,等你忙完回春堂的事,我在送你回沈家。”
沈糯看了眼外面的天,點點頭。
這會兒已經戌時,外面商鋪關的七七八八,隔壁養生堂也都已經關了門,只有回春堂還開著。
沈糯開了馬車,裴敘北也跟下去進到回春堂,小玉跟小峰都還在回春堂,兩人見到沈糯回來,終于松了口氣,“姑娘,您終于回了。”
沈糯邊朝著后院走便問道:“病患況如何?”
小玉道:“就是傷口疼痛,其他的沒什麼,兩個孩子哭的有些厲害,我就熬了些止疼的湯藥喂給他們。”
沈糯笑道:“做的不錯。”
四人傷的太重,傷口太深,肯定還得疼上好幾日。
兩個孩子沒有大人的承力強,肯定會因疼痛哭鬧的,喝止疼的湯藥比較好,有些安眠分,多睡眠也利于傷患養傷。
沈糯又去后院的房里檢查過四名傷患,四人被小玉和小峰照顧的很好,沈糯也放心讓兩人留在回春堂夜里照顧四名傷患。
又跟小玉小峰代了些注意事項,才跟殿下回了沈宅。
沈糯進宮的事本沒傳開,只是早上在回春堂留了紙條,說有事出門,讓小玉跟家里人說聲,免得阿煥擔憂。
回到沈宅,沈煥見平安回來,才回書房念書。
而沈糯,沒急著回房,跟殿下過去后花園坐了會兒。
沈糯今日心緒還是有些茫茫的,有些想粘著殿下,也不肯好好坐在自己的藤椅上,過去跟殿下在一張藤椅上。
沈糯躺在殿下懷中,有些茫然的說,“殿下,我的大仇終于得報了。”
姚氏被廢掉所有修為,又犯下這樣的罪行,等待的只有極刑。
至于崔家人,這種罪行并不會株連九族,崔家不會一同死,但崔母犯下這種罪行,穆閣老肯定會讓孫跟崔書和離的。崔父和崔家子至始至終都沒錯,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兩人對都好,從未恨過崔家其他人,只希二人以后能忘記京城種種,回到邊城過上些安穩的日子。
“仇報了是好事。”
裴敘北握住阿糯的手掌,慢慢地將整個掌心包裹在自己手中,給暖意。
有著殿下在邊,沈糯不知為何,心里平靜許多,靠在殿下懷中,終于出一笑意來,“對,大仇得報是好事。”不管師伯到底是不是姚氏,也不管師伯是不是真的還在人世間,能做的都努力去做了。
也或許是殿下的懷中太溫,沈糯不由同他說起當初嫁去崔家的事,“那時我才十三,姚氏就上門提親,說我與崔書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深厚,其實那時我哪里懂什麼,不過崔家催的急,父親母親也是看著崔書長大,覺得崔家不錯,這才把親事定下來,后來姚氏又催著我們親,說崔書要去京城趕考,早些親比較好,剛滿十四,我就嫁過去崔家,剛嫁進崔家,崔書也上京趕考,等到十五崔書帶著穆秀回到水云村,那時我才清楚的意識到,我不想要這樣的人生,也是后來得知,讓我進崔家門,只是想要我的氣運而已。”
說到這里,沈糯心中最后一郁氣都散開了。
說完看向裴敘北,眼眸中多了笑意,“如果殿下以后也喜歡上旁的子,我可就不要殿下了。”
裴敘北失笑,他握住眼眸笑得彎彎的姑娘的手指,虔誠的去親吻的手指。
他此生能得喜歡已是最大幸事,遇見之前,他從不曾知曉惦記著一個姑娘家是什麼滋味,遇見阿糯之后,他才知,思念,嫉妒,擔憂,害怕都是何種滋味,他此前還在嫉妒阿糯第一個喜歡的人是那崔書,可方才那般話語,他才知,阿糯從未喜歡過那人。
沈糯被他親的手指微,臉頰微紅,撒,“殿下別鬧了。”
裴敘北抬眸,慢慢彎,“阿糯,等太皇太后在京城的勢力都鏟除后,我們就親好不好?”
他在邊城這些年,太皇太后在京城布的勢力極廣,想要除不是容易的事兒,不過有他在,這些勢力都會慢慢被鏟盡。
沈糯窩在殿下懷中,聲道:“好。”
應承了下來,若說此生最惦記的就是家人,現在則多了殿下和殿下的家人。
裴敘北陪著沈糯在后花園待了兩個時辰,一直聽說著事,說沈家人,后來又說自己的師父。
等著兩個時辰過,大概困乏起來,竟就那樣趴在他的上睡了。
裴敘北一時半會兒沒有彈,只是護著懷中的姑娘,怕從他上滾落在地。
直到呼吸勻稱下來,裴敘北才托住阿糯的腰和頸子,抱著起回房。
沈糯這會兒已經醒來,但迷迷糊糊也知曉自己是被殿下抱在懷中準備送回房間,連眼眸都不想睜,抱殿下的頸,的子在殿下上,繼續睡了下去。
裴敘北把人送到房里,又去后廚端了盆溫水過來,幫臉手,又去鞋,幫白的腳丫也都拭了一遍,這才親了親阿糯,溫聲道:“阿糯快睡吧。”
應該是累壞了,加上大仇得報,整個人就松懈下來。
等睡,裴敘北才趁著夜離開,回去裴家。
…………
過了兩日,姚氏用人命來修煉的事兒就在京城傳開,京城里人人惶恐,得知姚氏被抓,這才松了口氣。
接著京城里的百姓們都在罵姚氏,罵完姚氏罵崔家人。
姚氏突然被抓走,崔書什麼都沒做,他一個人在養生堂躺了整整兩日。
直到姚氏的事傳的滿天飛,崔父才知發生何事,他帶著子和兒崔文蘭過去養生堂。
崔文蘭也已經聽聞母親做下的事,嚇得小臉慘白,還想著都是假的,惶惶不安跟著父親來到養生堂,卻沒瞧見母親,又見兄長邋里邋遢躺在床上,一點靜都沒,就清楚,外面傳聞恐怕都是真的。
開始小聲的哭泣起來。
從不知母親是這樣修煉的,就算心思壞,也從來沒打算要沾染上什麼人命。
崔父看著床榻上躺著的日子,過去著聲音問,“書,你母親當真被抓去宮里審問了?,當真是用人命來修煉的?”
崔書躺在床榻上,手中還抓著一張文書。
那是穆閣老讓人送來的和離文書,上面早就按的有的手印。
他連穆家這個庇護也失去了……
崔父見兒子失魂落魄的模樣,又見他手中的文書,接過一看,心中一,可他心里清楚,穆家和離已是顯而易見的事了。
崔父把文書放在一旁,又問了兒子一遍相同的話。
崔書慢慢有了些反應,他轉頭顱看向自己的父親,麻木道:“對,不僅如此,讓我娶阿糯,也只是因為阿糯命格好,可以滋養我們崔家的氣運而已,瞧瞧看,阿糯離開崔家,我們崔家落到這樣的田地來,爹,你說,這是不是就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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