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了之后, 折霜被折泓和折夫人一起到了書房里面商議事。
折夫人高興的道:“如今事事順易,真是老天保佑,圣上在這的時候,將事解決了。”
恨恨道:“明日我親自去, 好好的罵罵那群狼心狗肺之人, 你自小他們多好啊。”
折霜就擺擺手, “有圣上親口玉開,這門親事就算完了, 阿娘不用上門,我也不想去, 阿爹去就行, 他們老狐貍對老狐貍,正好可以過過招。”
然后笑著道:“你只管劉媽媽和秦媽媽去幫我搬嫁妝便是。”
折夫人再是不會反駁兒的, 今兒個是高興的日子, 便開始讓人準備下酒的菜,“來,陪阿娘喝幾杯。”
折霜自小就被帶的喝酒——折夫人教的。
說起來,其實折夫人和皇后的娘家, 英國公老將軍沈家,也算是釀酒起家的。聽聞當年秦國開國皇帝被人追殺, 逃到了沈家, 沈家老祖宗臨危不,將人往酒缸里面一場, 忽悠兵去別的地方。
然后就跟著開國皇帝打江山去了, 得了英國公這個稱號,傳聞他老年的時候,還喜歡釀酒做樂, 寫了家訓,不能忘本,世世代代要記得自家是釀酒的。
所以英國公府的人都能喝酒。即便是折霜那兩位不著調的舅舅,也能喝的下三大碗烈酒而不倒。
不過因為他們不著調,所以折夫人和皇后娘娘總是痛恨他們無能,兩姐妹相互扶持,一個人進宮,一個人嫁給了志向遠大的折泓,這麼多年來,倒是比家里兩個兄弟活的好。
折霜喝酒也不弱,折夫人讓人上酒,喝了幾杯,滿口道:“自此之后,你想做什麼,阿娘都隨你。”
折霜就趁機道:“我還真有件事求阿爹阿娘答應。”
折夫人:“什麼事啊?”
折霜,“我想過幾日,就搬去郊外的莊子上住。”
折夫人不愿意,“在家里住不好嗎?”
折霜搖頭,“阿娘,我想去散散心,再者說,我如今大了,哪里有總住在家里的,我有自己的莊子,去住著也方便,你不用擔心我。”
折泓就在旁邊道:“可你一個人在外,我們總是不放心的。”
他猶豫了一瞬,道:“你大兄這回怕是不會調任江南了,圣上的意思是讓他就留在京都城里做五城兵馬司都尉,如此一來,你嫂嫂和侄兒他們就要留在京都城里,你住在家里,也有伴。”
折霜搖頭,“我想阿爹阿娘了,就回來陪你們,況且,我在荔枝巷子里面還有宅子呢。”
是笑著說的,心里卻開始想:阿爹應該是早就知道大兄會在京都了吧?那他之前為什麼要告訴他大兄會去江南呢?
大兄自己也一直說去江南。
這個消息為什麼會出來,為什麼會到的耳朵里,如此,大兄為何留在京都里面,又有幾分把握留在京都里面?
坐在那里,笑盈盈的聽折泓說話,卻心思飄忽,早就不在這里了。
等說完話,吃完酒,回到自己沒出嫁之前的閨閣里面睡下,云劍這才見到的面。
哭著跪下,給折霜磕頭,“主子,多謝您,多謝您。”
“奴婢是積了八輩子德,才遇見了這麼個好主子。”
折霜將扶起來,笑著道:“那倒不用積八輩子德——”
你若是真積了八輩子的德,那就不會做一個奴婢。
是這般想的,話到了邊,卻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道:“好了,你下去歇息吧。”
秦媽媽就過來幫著折霜裳,摘頭飾,然后抹了抹眼淚道:“我們終于回來了。”
又笑,“這屋子看的出來是常打掃的,一兒灰塵也沒有,被褥也都是之前的,洗了曬了,奴婢已經讓人給您暖了湯婆子,捂熱了些。”
如今晚上也開始冷了,折霜不耐冷,每每冬日還沒來,就開始在床上用湯婆子了。
折霜點頭,睡在床上,看著四悉的東西,到底是嘆了一口氣,道:“秦媽媽,吹燈吧。”
秦媽媽哎了一聲,將燈吹滅了,出門,將房門一關,然后去見劉媽媽,兩個人會面,秦媽媽從手里拿出一個鐲子,“我記得你好這口,便給你帶個來。”
劉媽媽推辭,“別的時候我能收,可今日這可真不能收,收了,我才是喪良心,說句托大的話,難道我就不是看著四姑長大的麼?我也心疼呢。”
秦媽媽卻將鐲子直接套劉媽媽手上,“別推辭,這是我自己激你,不是為了我們家主子。”
道:“你也知道,我是個笨笨舌的,我自己去,可沒有你這般說的暢快。”
劉媽媽這才收下,拍著脯道:“你放心,明日里就給我了!”
果然第二日,劉媽媽親自去挑選奴仆,專門選了五大三的婆子,一個頂兩的那種,足足挑選了十幾個人,又帶了一隊小廝,去文遠侯家,去了也不馬上進門,而是在門口喊,“文遠侯爺,夫人,老奴奉命來取我們家四姑的嫁妝——”
“我們四姑的嫁妝是從正門進去的,便要從正門出來,還請將正門開了,恭送我們四姑的嫁妝出門子——”
一巷子的人便有人出頭來看。
昨晚發生的事,今日還沒有多人知道,文遠侯早就得了消息,不敢去上朝,一夜沒睡,在家里等著折泓來。
誰知道折泓沒有等來,卻等來了劉媽媽。他對這個刁奴十分頭疼,索也不見,只陸夫人去。
陸夫人氣的口疼,卻只能讓人開了正門,此時,門口已經來了不看熱鬧的,都被陸家的小廝趕走了,可是事卻暴出來,不人家開始打探消息。
劉媽媽冷哼一聲,大聲道:“走,圣上說了,咱們家姑的嫁妝里面還有他和皇后娘娘甜的玉如意,就是碎了,爛了,也不能給這家子人糟蹋了。”
“那玉如意可是陛下親賜,咱們拿回去還要做傳家寶的,可不能被一些男盜娼的糟蹋了,不知道哪里的野孩子,不了如此天大的富貴!”
這話的意思就多了。
圣上,野孩子,男盜娼,三個詞,就足夠京都城里的人說上一整個月。
陸夫人在里面聽著惱火,狠狠的錘桌子,“還不快快去堵了的!”
然后氣的暈了頭,道:“你去,去三丫頭來,是折霜養的,讓奴仆如此說,難道是要三丫頭以后嫁不出去麼!”
陸媽媽就過去了,誰知道陸琴之正在水榭里面面無表的箭,聞言好笑道:“阿娘真是好笑,如今倒是知道用我去轄制嫂嫂,可見是知道嫂嫂真疼我——你只管阿娘放心,嫂嫂昨晚就人來說過了,讓我不要擔心,過段日子就我去玩。”
手搭在弓箭上,瞄準箭靶子,道:“陸媽媽,你跟阿娘說,讓老老實實的把嫂嫂的嫁妝都送出去,別跟那邊來的媽媽起沖突,如今這事陛下都盯著呢。”
“如今我們最好的辦法便是將和離辦的漂漂亮亮,將錯都攬過來,在外面夸贊嫂嫂的好,如此將事做好,說不定陛下還高看我們一眼。”
一箭出去,正中紅心,便走過去,將箭矢取下來,一把投進箭簍子里面,“還有,讓大兄就不要出門了,丟人現眼的東西,不如就直接在家里生孩子吧,多生幾個,總有一個是才的,至于他自己,腦子不行,怕是再難有路走了。”
陸媽媽就心復雜的走了,回去跟陸夫人道:“夫人,老奴觀三姑娘做事,倒是有夫人的模樣。”
這句話,即便是現在陸夫人如今惱恨折霜至死,卻也不會去認為是一句貶低的話,反而,和陸媽媽都知道這是一句夸獎的話。
于是,陸夫人就更加憋屈了,以至于當劉媽媽和秦媽媽帶著婆子去后院去清點嫁妝的時候,陸夫人只惱恨的坐在一旁,倒是沒有多加諷刺。
兩人是速戰速絕的,一臺臺的嫁妝先由婆子抬出去,小廝在外院等著,然后接過去在后面抬,陸夫人這才發覺,折霜的嫁妝竟然如此之多。
恍惚間,倒是想起了當初十里紅妝是如何進府的,多人圍著說恭喜,陸夫人想到這個,心口就疼,等浩浩的嫁妝全部出了門,秦媽媽等人就要走了。
這時候,折泓也終于來了文遠侯家。折泓跟文遠侯一見面,倒是沒有劍拔弩張,一個道家里的兒子不爭氣,給折霜委屈了,一個說兒孫的事,便終結在兒孫上,大人還是不要有嫌隙的好。
文遠侯就心中一梗,心道你倒是說的好聽,可劉媽媽就是你派來搗的。
只能打落牙齒活吞,強笑著道:“折兄能諒解就好。”
給了和離書,如此就算是終結了。
南陵公府的人來了又去,陸遠之躺在院子里面,頹廢極了。柳姨娘陪著他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一時間竟然有些后悔。
柳柳覺得自己瞎了眼睛,那麼多王孫貴族,竟然選了個家中妻子最厲害的,早知道,就該選隔壁承恩候家的,聽聞那家的夫人懦弱的很,丈夫都跟人跑了,也沒有手段,只知道一味的求神拜佛。
要是去了承恩候府,說不得就能好過很多。
陸遠之也后悔。他覺得自己應該要忍一忍的。早知道折霜如此絕烈,他就不柳柳了。
要是他再過幾年納妾,阿霜是不是就沒那麼抵了?
他哭喪著臉,正要說幾句話埋怨柳柳一下,就見外面突然腳步聲陣陣,管事的帶著人進來,道:“大爺,柳姨娘,侯爺吩咐,請柳姨娘去冀州城里的莊子里待產。”
柳柳瞬間臉蒼白,死死的抓住陸遠之的手,“不,我不要去,你們要做什麼,陸郎,救我啊,我是還懷著你的孩子呢,我是清清白白給你的啊,你不能不管我!”
哭的實在是慘烈,陸遠之又心了,他開口道:“陸管事,畢竟還懷著我的骨呢,要是在路上出了什麼好歹,這可怎麼辦?”
陸管事就搖頭,“大爺,非是奴才不聽您的,只是侯爺說了,要是您心疼,便跟著一起去就好,他只做沒你這個兒子。”
柳柳聽見這話,心已經死了,然后掙扎著,看向陸遠之,就見他愧疚的低下了頭,不肯再看,只道:“柳柳,你先去住一年兩年的,等以后事過去了,你再回來,我肯定對你好。”
柳柳的心便從死變了灰飛煙滅。
知道自己完了。
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如此就了廢人。
咬住牙齒,恨恨的看向陸遠之,眼睛里面淬了毒,將他的模樣記在了心里。
……
這邊的飛狗跳跟折霜形了鮮明的對比,拿著和離書看了看,然后笑著丟進了火堆里面,將和離書燒的干干凈凈。
還讓秦媽媽去套馬車。
折夫人問,“快天黑了,你去哪里呢?”
折霜就笑著道:“去荔枝巷子里面收拾東西。”
折夫人就道:“有什麼東西需要收拾的?拿新的就是了。”
折霜卻搖頭,“可不行,買不了新的,天下獨此一份,我得帶著走。”
秦媽媽就出了古怪的神,正好回來的折霖也咳嗽了一聲,倒是折霜自己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只道:“阿娘,我便走了,明日早上回來。”
折夫人就等走了嘆氣,“這個瘋丫頭。”
折霖點頭,“是夠瘋。”
還給自己找了個瘋子養。
想起今日帶著刕晴牙去打獵的場景,他就有些不了。
……
“所以,你跟我兄長去打獵了?”
折霜也學著刕晴牙一般,盤坐地,撐著下看他雕刻木雕。
這回是一只野。
刕晴牙就點了點頭,“是啊,折將軍問我話來著,順便打了獵。”
折霜:“他問你什麼了?”
刕晴牙,“他讓心里放明白點。”
折霜:“那你明白嗎?”
刕晴牙就將手里的木雕吹了吹木屑,然后遞給折霜,“我明白的。”
然后道:“他還……讓我不要掩飾的,在他的面前殺死一頭鹿。”
折霜卻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看著他的眼睛道:“以后,你可以我阿霜了。”
刕晴牙便瞬間拋卻所有,興起來,“可以嗎?”
折霜點頭,“你總要喊的。”
問,“你想要我怎麼喊你呢?”
刕晴牙就犯難了。
折霜之前一直連名帶姓的他,如今要被人親昵一點,卻又沒有好名字。
難道要牙牙嗎?
阿牙?啊呀?
他在哀愁,折霜卻在笑了。呢喃了一句:“丫丫?”
刕晴牙就喟嘆,“不然,還是晴牙吧。”
他的母親就他晴牙。
折霜點頭,試探的喚了一句,“晴牙?”
刕晴牙便覺得這兩個字實在是好聽,他也認真的回了一句,“阿霜。”
“晴牙。”
“阿霜。”
正送了果子來給兩人的秦媽媽:“……”
這也能玩的歡樂?
不過看刕晴牙到底是順眼多了——能讓自家主子高興就好。
秦媽媽便又退了下去,去廚房里面燒火,跟秦向道:“你說,世事難料啊,沒想到救了個人,竟然有了一段……”
突然卡殼了,因為不知道用什麼詞來說明折霜和刕晴牙之間的關系。
你說兩人相吧,好像也沒有,你說兩人不好吧,卻又難得見自家主子那般的自在,進一步說兩人的姻緣……嗯,這還任重道遠,折夫人那關就難過。
所以,兩人如今算什麼呢?
秦媽媽不知道了。
倒是秦向琢磨出一個詞。
他小聲的道了一句:。
秦媽媽啪的一聲,燒火就朝著他的上去了,“你懂個什麼,這知己!”
沒錯,是知己!
秦媽媽罵道:“你可別胡說八道!”
秦向便又悶悶的回去溫酒了,等酒溫好了,秦媽媽端著酒壺和酒杯過去,道:“主子,這是你要的酒。”
如今,奴仆又主子了。
不是南陵公府的四姑,也不是什麼姑娘,夫人,夫人,而是主子。
還喜歡這個稱呼的。
便跟秦媽媽道:“以后便這般的吧。”
給刕晴牙倒了一杯酒,“試試,雖然不是甜的,卻有點辣,別有一番滋味。”
刕晴牙就端上喝了一口,點頭道:“是好喝的。”
他自覺地給折霜夾花生米吃,倒酒給喝,最后道:“阿霜——”
折霜就歪頭看了看他,“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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