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晚樓便到了,這樓本是秦樓里最幽靜的所在,六娘知道蘇瑾與我的關系不一般,特意將它留給了蘇瑾,卻不想我和蘇瑾之間的緣分竟然莫名其妙的盡了。
屋子里只有魯衛和南元子二人,見我帶進來的客人,兩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魯師叔、魯前輩、魯大人,新進來的七個人各自按各自的方式稱呼著魯衛,后來我才知道,除了魏,其余的魯衛都在每兩年一屆的武林茶話會上見過面,而冰雪聰明的魏顯然從同伴的稱呼中猜到了魯衛的份,便恭恭敬敬了一聲“魯前輩”。
“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呀!”魯衛沖著魏笑道,招呼坐在自己的跟前:“與令師鹿仙子長江一別,一晃已是十七年,,還好嗎?”
“多謝魯師叔掛念,師尊風采一如往昔。”
“鹿仙子得窺天道,讓老魯好生羨慕啊!丫頭你看,我頭發都白了。”
魯衛慨道,轉眼又把眾人掃了一圈,笑道:“好么,江湖十大門派來了八個,開武林茶話會呀?”又對我笑道:“賢侄,你面子可夠大的。”
“魯大叔,我哪有什么面子,面子都是給春水劍派的吧。”我渾不在意地笑道,心里卻暗忖,林寺教出魯衛這么個八面玲瓏的人也是異數,他見一幫年輕人都喊他師叔、前輩的,順手就把我的輩份降了一級,以免眾人尷尬。
其實在見到慕容和韓元濟之后,我就知道今天秦樓江湖上的客人雖,卻是極有份量。
武林十大門派,除了并大江盟的排幫和被滅門的鷹爪門,其他的都到了場。我也知道,他們并不是沖著我的面子來的,甚至也不是為了春水劍派,一個已經衰敗了的門派哪里有什么面子可言,唯一的原因就是秦樓。
說起來還真要謝魯衛,他把蘇州這個水陸通要沖經營得如銅墻鐵壁一般,不僅切斷了大江盟總舵與排幫主要基地鎮江之間的直接聯系,間接影響著唐門的藥材生意;而且也讓江北慕容世家的私鹽生意無法進一步擴展到江南。
雖然在蘇州各大門派可以開辦正當生意,也可以收買線人,可一旦被魯衛查出有一違法紀的東西,他罰起來絕不容,甚至有一次幾乎用了大逆律,嚇得武林各家門派紛紛撤離了蘇州,各家的屁都不干凈,若想找病豈有找不出來的道理。
秦樓的出現讓這些嗅覺靈敏的家伙嗅到了一與往昔不同的氣息。
蘇州風月向領風,從不缺男人尋歡作樂的場所,像快雪堂的大名甚至連遠在北京的王公貴族都知曉,可沒有哪個武林門派想依托快雪堂來蘇州弄些消息,站穩自己的腳跟。
且不說每天十兩紋銀的度夜資,要命的是江湖人一面,便有兩三個捕快像蒼蠅似的整天圍著你轉,任誰也變不出什么花樣來。
可秦樓似乎有些不一樣,它的東主竟然是名正言順的江湖中人,那他和魯衛究竟是什么關系,魯衛會不會對他網開一面呢?
在晚樓里見到魯衛,想來七大門派要對秦樓重新定位,即使不能把秦樓變自己門派在蘇州的橋頭堡,也要在這里安幾個線人,從中獲取消息,而這正是我所希翼的。
眾人落座,我見齊小天的目落在了南元子上,便介紹說這是南浩街老三味的老板南元子,他和魯大叔是我在蘇州僅有的兩個朋友。
齊小天“噢”一聲笑道:“怪不得我總覺得眼,南老板,我可是去過老三味嘗過你的手藝喲。”
魯衛在南元子耳邊小聲介紹了幾句,南元子憨憨一笑道:“記得記得,公子是去年上秋來的老三味吧,我還記得您吃了三碗鴨羹呢。”
大家看齊小天吃驚的模樣就知道南元子說得沒錯,看他的目便有些不同,不過眾人并不曉得老南其實是個一流高手,話題又重新轉回我上。
“,我看你這里人手似乎不太夠呀,偌大的一個晚樓,怎么就兩個使喚丫頭?”
唐三藏的目落在給客人們端茶倒水的小丫鬟上,薄扯出一道優的弧線。
他似乎并不在意魏對自己的看法,聯想到齊放五十大壽時唐門對大江盟不余力的支持態度,看來唐三藏并不想在魏面前和齊小天爭出個高下來。
我順道了一句“是”,說久聞川妹子得火辣,問他能不能替我買十幾個來,唐三藏自然滿口答應,說送你都,全當賀禮了。
而韓元濟也說“京油子、衛子、保定府的狗子”,他手里正有七八個保定府的伶俐小,問我要不要給姑娘們打個下手,我也照單全收,全然不顧魯衛臉上的笑容已經變得有些僵。
宮難最是沉不住氣,見齊小天、木蟬和魏似乎無于衷,便皺眉道:“,江湖并不平靜,秦樓如此高調,恐怕是禍不是福呀!”
“我看武林很安靜啊,你看就連十二連環塢那幫惡人都被齊兄的大江盟給滅了,江湖沒有比現在更歌舞升平的了,宮兄你是不是太過慮了?”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眾人似乎并不贊同我的話,卻也沒有一個人因此而看輕我,大家似乎都很清楚我的言不由衷,我便接著道:“其實江湖平不平靜與秦樓何干?秦樓不過是個煙花之地,我和干娘也不過是想賺些銀子罷了,只要別惹我,就算江湖上殺的流河,我都不會看一眼的。可若是惹到我頭上,嘿嘿,我王也不是吃素的……”
說著,我兩眼陡然出銳利的芒,那一瞬間竟然連魏冰雪般的容在我的芒下都失卻了。
宮難一怔之下還想說話,卻被齊小天的目制止了。而這時,從有來儀樓的最頂端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琴音,錚錚沖沖的竟是一洗萬里長空碧的氣象,頓時把眾人的注意力轉移了過去,屋子里變得雀無聲,只有悠揚的琴聲有如千峰競秀,萬壑爭流,巍巍乎高不可仰。
眾人聽得如癡如醉,半晌,唐三藏才擊節贊道:“神乎其神哉!這就是江東琴神孫妙嗎?”
廢話。我心中暗道,我已經在請帖上注明了今天的主角,不是孫妙能是誰呢?!看這幫武林豪客江湖新秀們似乎只能說出個“好”字,我心里一陣暗嘆:“真是對牛彈琴!”
想想有來儀閣里那些巨賈富商恐怕也是慕名的多,倒是停云樓里那些文人客才是的真正知音,臉上卻從容笑道:“快雪堂有名滿江東的白牡丹、畢玉林,冀小仙和莊青煙只能與人家打個平手罷了,若是沒有孫妙坐鎮,秦樓怎么能后來居上呢?”
唐三藏笑道:“江南我不是第一次來,那快雪堂之名我早就耳能詳了,大家都說它是江南第一風月場。要超過它,雄心不小呀!”
“喂,唐兄,這里可是坐著聽月閣的大管家呢。他都不敢認是江東第一,快雪堂又算得了什么?不過,若是連快雪堂我都沒有信心超越,還開這秦樓做甚?!”
我笑道:“我既不缺吃,又不缺穿,邊又不缺人的,不為了干點事業,我遭這份罪呀?”
眾人都笑了起來,卻只有慕容仲達臉上是一副知音的模樣。
宮難說你真是有大志,我便開著玩笑說難道你希我投江湖和你武當一較短長嗎?惹得眾人又笑了起來。
魏不知什么時候把自己的椅子稍稍后移了幾寸,變坐在了魯衛的后,卻是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著大家。
“魏為什么變得如此低調了呢?”我心中有些狐疑,聽無瑕說起江湖的歷史典故,作為一個門派,湖行事從不張揚,似乎同時在江湖上行走的湖弟子從來沒有超過三個人。
可每個湖弟子出現的時候,都是芒四,行事都是極為高調,們會在極短的時間里闖出自己的名號,然后施展縱橫之,把江湖玩于掌之間。
可魏不同,那江湖名人錄里排名第九的高位是百曉生送的,而那時卻從未與人有過一戰。
清澈如水的目緩緩在眾人臉上掃來掃去,似乎觀察著屋子里的每一個人,只是角微微出一不易察覺的哂笑,讓我窺到了心的一角。
“這丫頭真是眼高于頂呀!”我心中暗忖。不過當發覺我毫無顧忌的目時,我便再也看不出的心世界了。
這就是心劍如一嗎?聽六娘說湖的武功最重心智的鍛煉,心靈上的破綻最小,想來沒錯,不過,最強即是最弱,若是能讓的心靈失守,就算的武功再高,恐怕也要臣服吧。
“你不是江湖中人嗎?”宮難笑著反問道。
“江湖歲月催人老呀!”我微微一笑:“我還想讓我這玉樹臨風的模樣多保持幾年呢。再說我現在只有仨老婆,可就連慕容千秋那個死胖子都娶了七八個了,我怎么也不能比他吧。江湖?嘿嘿,誰玩誰去玩吧。”
“怪不得江湖都說是個大賊呢。”唐三藏莞爾一笑,那眉目之間的風竟不輸于一個艷的子,我心里不由驀地一,這唐三藏真的是男兒嗎?
眾人又都哄笑起來,表似乎都放松了許多。
這時,琴聲突然住了,片刻后,停云樓突然傳來一陣狂呼大,喊的俱是孫妙的名字。
“總算結束了。”我松了口氣,笑道:“今兒白天姑娘們都在伺候有來儀閣的那些客人,孫妙恐怕也要被那些文人纏住了,不過秦樓還有一妙,不知諸位可愿去小賭一回?”
眾人曰善。一干人等便來到了金滿堂,偌大的屋子里并沒有一個客人,只有一老一二人,老的瘦小干,正是我從揚州請來的賭手溫小滿,而年輕的一個卻是一男裝顯得風流倜儻的解雨。
“咦?”武林四公子齊齊發出了驚訝:“你……你不是解雨嗎?”
然后互相對視了一番,想來都明白了曾經發生在自己上的故事同樣也發生在其他人上。
解雨臉一板:“正是姑我!別以為認識我,我就會手下留!”可看起來卻是一副厲茬的模樣,讓我想起了在杭州那晚遇到宮難時的景。
是不是武林四公子都曾是的追星目標呀?看來若不是因為被發下了毒誓,或許也會很快離我而去,去追尋下一個目標吧,說起來還真要謝慕容仲達這個混球呢。
再看慕容此刻卻躲得遠遠的,和溫小滿攀談了起來,兩人有說有笑的,顯然早在揚州的時候就認識了。
解雨也看到了慕容仲達,臉上頓時涌起一殺氣,然而很快那殺氣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我想該不會是記起了的誓言,因為一臉驚喜地著我的后,道:“謫仙魏魏姐姐?!”
似頭靈貓般一下子蹦到了魏的面前,那臉上滿是仰慕:“魏姐姐,你、你能幫我簽個名嗎?”
說著竟像變魔似的變出一只炭筆遞給魏,然后將襟“嘶啦”扯下一幅來,道:“寫這兒就。”
眾人不覺莞爾,解雨激之下,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是男兒打扮,說話的聲音也如黃鶯出谷,清脆異常。
魏也明白解雨是扮男裝,微微一笑,提筆在那白綾上寫下了“魏”二字,卻是一筆極秀麗的小篆。
魏那一笑竟讓我心“咚”的猛跳了一下,而解雨仿佛也看癡了,半晌才細心地把那幅白綾收好,突然拉著魏跑到了一旁,說起了悄悄話。
“這丫頭還真是個自來啊!”我心中暗忖,解雨知道我六識通神,說話的聲音便是極小,我只約聽到了“賊”、“喜歡”幾個字就什么也聽不到了,而魏只是靜靜地聽著,并不說一句話。
我只好放棄,轉頭看唐三藏和溫小滿已經開始賭起了牌九,兩人手法旗鼓相當,輸贏并不大,而其他人則饒有興趣的觀戰。
“大,”我后的韓元濟悄悄扯了我一把,我便悄然后退和他站在了一,這才發現他上的那個包裹不見了,他見我的目在他背上轉了一圈,便了眼,小聲道:“一江湖,不由己,大可要思量周全啊!輕易言退,恐遭小人暗算。”
“離別山莊究竟和師父有什么關系,蕭別離會不會也是魔門中人呢?”我又想起了初次見到韓元濟的時候他說的那句話。
在余姚的時候,我特意問過老師明公,而他也不清楚蕭別離的來歷,只是說自從李道真被湖尹雨濃斬殺后,魔門四分五裂,余黨紛紛潛地下,說不定會有人以另外一種面目出現在江湖。
“我知道了。”我淡淡地道,而韓元濟本不在乎我的態度,說敝上有一封書信給大,請大有時間回書一封,又道準備送給我的仆人中有兩個是離別山莊的線人,若是需要,可以直接讓他們與總舵聯系。
“算你老實!”我微微一笑道,韓元濟雖然沒說那封信在哪里,我也猜到定是在給蕭瀟的那件比甲里藏著。
韓元濟完了任務,仿佛松了口氣,便到賭桌前觀戰去了。
此時站在窗邊的魏和解雨正把目投向我,明的照在兩個人上,親無間的樣子仿佛一對人似的。
解雨究竟和魏說了些什么,怎么這么快就贏得了的歡心?我心中滿是疑問,臉上卻笑容可掬,邊走過去邊笑道:“解雨,湖的孩子一個個冰清玉潔的,你那些牛黃馬寶的就別拿出來污染人家純潔的心靈了。”
“我就不純潔么?”解雨噘著小兒反問道,這倒是讓我想起來雖然追星,可的的確確還是個子之,如此說來,還真是純潔得很。
解雨似乎發現我臉上的笑容融進了異樣的含義,白皙的臉上漸漸飛起一朵紅云,目也從我臉上挪開,小聲嗔道:“死賊!”
那副小兒模樣因為一的男裝而顯得分外稽,連魏看得都抿一笑,只是的笑容尚掛在邊,子卻突然微微前傾,額前的秀發微微揚起,一戰意泊泊然涌了過來,竟是出奇的強大。
就在我拒絕承認那晚太湖牡丹閣所發生的一切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魏為了弄清事的真相,總有一天會出手相試,不過卻沒想到會挑選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當眼前的這個絕世突然變得有如一把出鞘的劍一般銳利,猝不及防間我本能地運起全的功力來抗衡。
“媽的,這臭丫頭行事還真是出人意表啊!”我心里一陣懊喪,只剎那的功夫我便明白其實魏是有意試探我,然而一切都晚了,在這個大行家眼里,我卓然的氣勢和那晚的蒙面人有著太多的相似之。
得到了結論的魏將前傾的子變了表示謝意的欠,只是眼中也不經意地流出一迷。
“你們……是在演啞劇嗎?”電石火的手并沒有驚圍在賭桌旁的那群漢子,卻全然落在了解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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