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聽說你大喜，卻來不及道賀了，來來來，今日可要不醉不歸！”

　　沈希儀拉著我的手笑道，未了卻加了一句：“老弟，你這個當得是不是太悠閑了呢？”

　　一路無驚無險地來到了杭州。除了夜間投店，午間打尖之外，無瑕、玲瓏、蘇瑾、孫妙這五大幾乎足不出馬車，自然就了許多驚艷的麻煩。

　　等到了杭州，我并沒有直接去大江盟的總舵江園，也沒有去拜會我未來的老丈人，更沒有住進我已經住習慣了的悅來客棧，卻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城南棋盤山下沉希儀的府邸，馬車一路開進了中門才停下。

　　“哥你就喝點嘛～”希玨一旁埋怨道：“人家大哥遠道而來，可是鞍馬未歇呢！”

　　拉過玲瓏的手，笑道：“聽說妹妹嫁了，我心里都替妹妹高興……”

　　轉眼看到無瑕，又道：“這就是無瑕姐姐吧，早聽殷姑娘說起過您，真是天仙一般的人呀，還真便宜了他。”說著白了我一眼。

　　無瑕笑了笑，了聲“妹子”，這是我事先告訴的。

　　說話功夫，蘇瑾和孫妙也從馬車上下來，一時間院子里六并立，惹得那些仆婦丫鬟都駐足觀看。

　　沈希儀兄妹也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沈希儀一把把我拉到一旁，問道：“這、這也是你新娶的不？”

　　“我倒是有這個打算……”我邊半真半假地開著玩笑邊回頭去，才發現蘇瑾、孫妙不知什么時候都把表明自己是云英未嫁之的雙丫髻改盤了頭髻，怪不得讓沈家兄妹誤會。

　　這頭髻讓原本冷傲的琴歌雙絕突然變得親切起來，就連玉瓏也上前拉著孫妙的手，笑道：“孫姐姐你換發式啦！這樣好看多了，要不，人家都不敢和你親近哩！”

　　片刻間我恢復了沉靜：“來，讓我介紹一下吧！”

　　沈家兄妹聽這兩個子竟然是名滿江東的琴歌雙絕，頓時改容相待。

　　希玨是個玲瓏的人，上上下下的把每個人都招呼得很周到，而我則放心地和沈希儀來到了他的書房。

　　我先問了問他太太的況，他說解雨的方子果然有效，大夫都說妻子的胎很安穩，又恭喜我升娶妾，末了才道：“聽說明日大江盟的齊放嫁，你是為這而來的吧！”

　　我點點頭，沈希儀的臉上浮出一憂慮：“這幾日來杭的江湖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人數竟比幾個月前齊放做壽的時候還要多……”

　　我開玩笑道：“這沒辦法，誰讓齊蘿是江湖十大之一呢，的魅力無法擋呀！

　　那些江湖漢子十有七八是沖著來的，齊盟主也犯不著和自己兒爭風吃醋吧！““可賈城里的械斗事件數量卻已經陡然翻了十數倍！三天出了四件命案，死了七人，重傷二十幾人之多。杭州巡檢司忙不過，杭州衛已經直接手當地治安了。別，你帶著家眷，可要小心。”

　　“哦？”我心下一愣，來參加宮難和齊蘿婚禮的，該是與大江盟或武當有著千萬縷的關系，雖然其中也不乏湊熱鬧的，可按照江湖規矩，大家總會給大江盟和武當一個面子，真要有什么解不開的梁子，也該放到大喜日子之后再拚個你死我活，那邊婚禮還沒敲鑼，這邊已經鬧出了人命案，顯然和齊放的壽筵一樣，有人前來搗了。

　　而大江盟和武當聯手竟然控制不了局面，讓我心中也是一凜。

　　“武大人和大江盟關系切嗎？”

　　“這我倒不太清楚，沒聽說他們之間有什么往來。此番用衛所的士兵，是知府文公達提出來的。”

　　我不由得想起了慕容千秋送給武承恩的那份重禮，既然那死胖子肯下重注，想來武承恩在兩強爭霸中至會是個不偏不倚的態度，那文公達的立場就值得玩味了。

　　“唐佐，你可知那些死去的江湖人都是什么來歷嗎？”

　　沈希儀搖搖頭：“衛所的此番行是由前衛百戶樂茂盛負責，況我就不知道了。”

　　“到底是自己的親傳弟子呀！”我自言自語道。

　　看來盡管武舞在給父親的信里說了不樂茂盛的壞話，可他還是頗武承恩的重。

　　既然沈希儀不清楚事件的全貌，我便轉了話題：“最近寶大祥的案子可有什么風聲沒有？”

　　“說起來，前些日子還真聽到些風聲，說桂大人和方大人在朝中并不得志，要請辭返鄉，當時就有人猜測寶大祥的案子恐怕要有反覆，可文公達并沒有什么作，今天反倒不聲不響地放出了幾個寶大祥杭州店的伙計，聽李之揚說文公達想這幾日就準備結案，讓寶大祥賠筆巨款之后，就允許它重新開業！”

　　“他倒也稱得上是見識明白！”這倒頗出乎我的預料，看來文公達真沒白在場上混這么多年，方師兄和桂萼以退為進的把戲并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甚至連皇上的反應都猜測得完全正確。

　　“給寶大祥結案？這老小子怕已和丁聰生貳心了，嘿嘿，難道這就是場嗎？”我心中暗忖道。

　　“無瑕，你說，在你做春水劍派掌門人的時候，你最優先考慮的是什么呢？”

　　躺在榻上，我著無瑕赤的軀問道，而我子的另一邊，玲瓏姐妹早不堪我的撻伐，已然沉沉睡去。

　　無瑕的子微微一，眼中閃過一悸，我知道想起了應天那個恐怖的夜晚，便把摟在懷里，此刻的就像個驚的孩子一般，若不是微微隆起的小腹，看起來倒像是玲瓏的妹妹。

　　半晌才聽幽幽道：“最優先么？當然是一門上下的生計問題了。”

　　“真是苦了你了。”我憐道，春水劍派十幾張幾乎都靠無瑕的一雙手來養活，對比我的鐘鼎玉食，怎能不讓我暗嘆老天的不公；而江湖絕大多數門派都該和春水劍派一樣，每天都為了生存而奔波吧！

　　“若是有人想幫你一把，讓你每天食無憂，代價只是聽從他的指揮，你愿意嗎！”

　　“從前當然不愿意了，寧為首，不為牛后嘛，但是現在，就是讓賤妾做武林盟主賤妾也沒有興趣了。”無瑕的話里含著深深的依。

　　“若是你不妥協，在江湖就變得孤立，生存就沒有保障，甚至連生命都要到威脅，你會妥協嗎？”

　　我不是江湖人，雖然在江湖上漂泊了大半年，我還是不習慣用江湖人的思維來看問題。這或許就是我想從無瑕那里尋求答案的原因。

　　“只要給對方保存幾分面，賤妾想多數人都會妥協的，畢竟生命比什么都可貴啊！”

　　無瑕的話里滿是慨：“雖說江湖人過著刀口的日子，可那并不是為了義，而是為了利，能舍生取義的恐怕之又了。”

　　從閻王爺那里轉了個圈回來的，對江湖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喃喃自語道：“原來江湖人也是人啊！”

　　無瑕溫的小手著我的口，小聲道：“爺，怎么想起來問這些了？是不是為了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事兒？”

　　遲疑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接著道：“師父他老人家恐怕也沒料到他們兩家竟然爭起武林霸主來了吧，若是曉得眼下江湖如此混，定不會讓爺輕易踏江湖。”

　　“無瑕你錯了，這才是我征服湖的大好時機。只是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表現都讓我有些失呀！”

　　我緩緩道：“大江盟挾龐大的資金，雄厚的實力、良好的口碑，加上連勝十二連環塢的威，以及江南道上另一大門派排幫的加，整合江南武林本是易如反掌的事，可眼下江南地頭上并不安靜，后方不穩，它如何向慕容世家用兵！”

　　我手停在的雪上，嘆了口氣：“大江盟連自己的老巢都沒完全控制住，真不知道太湖那場鏖戰它是怎么贏的，是十二連環塢都是些白癡呢，還是大江盟走了狗屎運，回去還真要好好問問干娘。”聽了沈希儀的話，我不對大江盟的能力產生了懷疑。

　　“而慕容世家在大江盟如此重之下，還只知施威而不知施恩，一旦運氣不好連吃上兩三場敗仗，就有全面崩潰的可能，可笑那死胖子只知道任人唯親，連邱鴻聲那種家伙竟也當了個寶，卻讓隋禮這種人材起了貳心。”

　　“聽爺的口氣，倒恨不得他們快打起來似的。”無瑕噗哧一笑：“再說，爺原本不是不希大江盟贏得這場江湖爭霸戰嗎？”

　　“沒錯呀！我看到齊小天就討厭……”說著，我突然想起六娘的話來，原來嫉妒并不是人的專利，男人也是一樣，齊小天家世武功不輸于我，又與魏關系親近，我不由得產生妒忌之心，想到這點，我角忍不住流出一自嘲的笑意。

　　聽我說得如此直白，無瑕愣了一下，卻抬起死死把我纏住，半晌才呢喃道：“原來爺也會嫉妒人呀……”

　　話說了一半，卻發現我的分又壯大起來，正頂在的私，便停住不說，眼如了我一眼，子向下，那流涎的小口已經將怒目昂首的巨龍吞噬了進去。

　　“利益驅下的結合要結出碩的果實在是……太難了。”

　　我聳著分慨道：“無瑕，就像你肚子里的孩兒，那可是你我靈與融的果實呀！”

　　“有爺這句話，奴就是死了也甘心……”無瑕白皙的臉上漉漉的，也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而間的嗚咽讓的下半句話幾不可聞，只是從中似乎分辨出了一個“怕”

　　字。

　　“靠利益結合的雙方，關系并不一定就不牢固。”我一邊大口喝著香氣四逸的桂花粥，一邊對沈希儀道，而不遠的花園藤架下，希玨正陪著無瑕、玲瓏們在用早膳，還不時投過來關切的一瞥。

　　“關系的牢固與否，要看雙方從這種結合當中獲得了多大的利益。場如此，江湖亦如此。畢竟伯牙、子期那種高山流水的知音朋友越來越難得了。”

　　我知道沈希儀并不是個善于結黨營私的人，甚至他自己還是黨爭的犧牲品。可閑談當中我已經發覺他實在是個軍事上的奇才，在永安石灘以步卒五百大破賊兵八千的戰績絕非僥幸得來，眼下只不過是虎落平罷了，一旦給他一展長才的機會，日后定是本朝一流的名將，也將為我得力的奧援，只是他倔強的脾氣實在妨礙了他在場上的發展，我便有心點醒他。

　　“就拿小弟來說，經歷司雖然是個清水衙門，平日事也不多，可也不能像小弟這般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吧！白同甫肯放縱我，是因為我和他有著太多的共同利益，像這等蒜皮的小事兒他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看沈希儀的臉有些發黑，我忙補了一句：“當然，我來杭州也是公務在，幾封公函需要轉武大人。不過，這區區幾封公函難道重要的非要我這個經歷親自送到他府上嗎？”

　　“別，你的話未免讓人心冷……”沈希儀神有些黯然，深思半晌卻說出了令我驚訝的話來。

　　不過，片刻我就捕捉到了他心的變化，危襟正坐，肅然道：“唐佐兄，你錯了！”

　　或許他從未看過我如此嚴肅的表，頓時愣住了。

　　看他這副表，我更是有竹，子微微前探，那刻意散發出來的凌厲氣勢，饒是他久在軍中也不由得微微一皺眉。

　　“唐佐兄，人與人之間的所謂朋友關系有很多種，有志同道合的道義之，有心有靈犀的知音之，有生死與共的生死之，有孩時代的純真之，當然更多的是利益為上的酒之。”

　　我侃侃而談道：“我是真心仰慕你的軍事才華才傾心相，與白同甫那種利益之截然不同，我是要把你當作我的真正朋友！”

　　接下來我開始純潔我接近他的機：“唐佐兄，若論財富學識，我自認不輸于任何人。若是貪圖唐佐兄在軍中的勢力，說句老實話，我還不如去我座師明公那里耍兩天賴，他老人家乃軍中巨擘，說起話來一言九鼎，想必比唐佐兄管用。”

　　我話雖然說得難聽，卻打消了沈希儀心深的疑慮，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見狀我也換了輕松的語調接著道：“說起來咱倆不是自相識相，算不得純真；你志在為名垂青史的一代名將，而我恐怕也只能做個臭萬年的無恥賊，又算不得志同道合；你武我文，也談不上什么心有靈犀，對牛彈琴還差不多……”

　　沈希儀哈哈笑了起來：“是呀，這么算來算去的，可不只剩下個酒朋友最適合咱倆了。”

　　“莫非唐佐兄忘了還有生死之嗎？”

　　沈希儀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目炯炯了我半晌，眼中驀地出一道：“好！

　　別，我沈唐佐就你這個朋友！只是別你莫忘了今日之言！“我心中雖是一凜，手卻了出去，握住了沈希儀出的那只大手，兩人相視而笑。

　　“笑什么呢？”眾的目都被笑聲吸引過來，看到我倆的模樣俱是一頭霧水，希玨忍不住發問道。

　　“沒什么。”沈希儀沖妹妹一擺手，我也給使了個眼，才不再追問下去，轉頭招呼眾品嘗的手藝。

　　“別，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沈希儀目深邃而又遠大：“其實經此一謫，我亦有所悟，那好，就讓我做個世的名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