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魯,我要全面監視宋廷之,你那兒有沒有機靈點的兄弟?”
早晨回到蘇州,我甚至沒在竹園停留,便直接來到了巡檢司,招回了日夜監視霽月齋的那兩個弟兄仔細詢問了這段時間霽月齋的靜,可霽月齋一切如常,弟兄們并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
像珠寶這種東西,既小又方便攜帶,而蘇州又不是霽月齋的總舵,它的大檔手最近也幾乎全部調到了杭州,想來所有走私進來的珠寶原料都該集中在杭州了,想在蘇州查出點病還真是困難。
“就算霽月齋是寶大祥的競爭對手,你也犯不著這般興師眾吧!”魯衛一頭霧水地問道:“再說,這幾天老哥我手底下的弟兄都已經忙得打不開點兒了。”
“宋很可能有江湖背景。”
我一句話就讓魯衛坐直了板,瞪著我良久,突然笑道:“看來我的收山之作就落在此人的上了!”
魯衛立刻來了心腹副手李農和另外一個貌不出眾的漢子,吩咐他倆把手中案子給別人,從即日起開始對宋廷之展開偵察,但要保持絕對機,待宋再來蘇州以后即實行全程跟蹤,必要時哪怕天涯海角也要相隨。
我給了李農二千兩銀子,叮囑他我只要宋廷之的行蹤,讓他不要顧忌錢的問題,而魯衛也發出了絕快報給南直隸總捕蘇耀、杭州通判李之揚和揚州總捕瞿化,請求三府切關注宋的一舉一。
給霽月齋布下了天羅地網之后,我才松了口氣,看看已是午時,我便要拉著魯衛去吃酒,魯衛卻讓人在衙門旁邊的小酒館里簡單要了兩個小菜,把手下人都支走,才一臉正地道:“老弟,杭州那邊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一怔,才想起蘇州杭州雖然相距不遠,卻是分屬兩省,消息向來傳遞不暢,怪不得到現在魯衛還沒接到消息。
把大江同盟會的立和那些古怪的黑人自殺的襲擊從頭到尾說了一遍,魯衛才明白了個大概:“難怪最近兩天通過蘇州南來北往的江湖人驟然增多,原來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都準備開戰了。老弟,或許你還不知道吧!大江盟的鷹擊堂堂主齊功和慕容世家的總管慕容仲達都已經住進了秦樓,兩人包住的別院僅有一墻之隔啊!”
其實秦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著變化,從原先單純的院賭館漸漸多了客棧酒樓,已經逐漸變了一個四不像。
不知是因為蘇瑾、孫妙吸引了大批的學子,還是因為老馬車行上的小冊子讓那些懶人懶得再去找別的住宿之地,反正最近一家子一家子進出秦樓的客人多了起來,特別是有來儀樓,幾乎了蘇州政商兩界大老宴請賓朋的主要場所,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下榻于此并不奇怪,只是……
“他媽的,難道秦樓再沒有別的住了嗎?白秀這是怎么安排的!?想看打架呀!”我不滿地嘟噥了一句。不過眼珠很快就被桌上那張江浙兩省的地形圖吸引過去了,地圖不地方畫著紅紅藍藍的圈子,旁邊還標注著慕容世家、大江盟等武林門派的名字,甚至連快馬堂這樣的小門派都用極細小的正楷簡單標了“快馬”兩字,只有蘇州那兒是用朱筆畫了大大的一個圈,旁邊卻什么也沒寫。這竟是一副江浙的武林形勢圖,魯衛看來真是個有心人!
他指著蘇州道:“老弟你看,若大江盟真的有意與慕容世家開戰的話,蘇州是絕好的戰略要地,它可以極快地支持鎮江、應天一線,又可方便地從杭州得到后方的補給。”他邊說邊指點著地圖。
我的目向上移到了鎮江上,那兒被魯衛在藍圈之外又加了個紅點,顯然他和我一樣都認為這兒該是大江盟與慕容世家率先爭奪的焦點了。
鎮江自古就是兵家要地,也是歷次江湖爭霸的幾個主要大戰場之一。大江盟與慕容世家原本為了避免,或是有意掩蓋自己的野心,都刻意放棄了在鎮江的利益,至表面上如此。結果鷸蚌相爭,漁人得利,鎮江眼下被實力并不算強大的漕幫所控制。
不過雖然漕幫態度不甚明朗,可與大江盟結盟的排幫卻在鎮江擁有重要基地,大江盟還是占了先手之利,若是能順利掌控鎮江,則北進再無后顧之憂,蘇州自然而然為后防補給地;反之若是萬一讓慕容得到了它,則蘇州也了杭州的門戶。
兵法有云:未算勝而先算敗,蘇州正是大江盟可進可退的最好選擇,何況魯衛在蘇州經營的銅墻鐵壁此刻都了大江盟的保護傘,除非慕容世家冒著被安上造反名頭的危險在蘇州對大江盟展開攻勢。
怪不得大江盟住進了秦樓!可慕容仲達怎么也住進來了呢?難道他僅僅是貪圖蘇州那張對他來說同樣存在的保護傘,還是有其它的企圖呢?一時間我真有些糊涂了。
“喂,齊兄、慕容兄,在下丑話說在前頭,秦樓對我來說是賺錢的地方,對兩位老哥來說就是泡馬子的地方,僅此而已!我可不想哪天看到有人橫尸街頭。別的地方我管不著,若真在蘇州搞出點什么的話,別怪我翻臉無,仔細老子拿大逆律伺候你們!”
“那是,就放心吧!”被我同時請到有來儀樓一間室里的齊功和慕容仲達滿臉堆笑,異口同聲地道。
“真是的,都四五十歲的人了,還有幾年活頭呢?及時行樂還來不及呢!再說,秦樓別院住一晚要一百兩銀子,不找個姑娘補償補償,我都替你們痛呢!”我邊往外走邊嘻笑道,留下了面面相覷的兩個對手。
等一切都安穩了,我才回到了竹園。一進門就發現了與以往的不同,原本就不太寬敞的庭院里又移植過來幾株高大的梧桐,而在西側一堆花樹掩映中約能看到一個爬滿青藤的暗門。
六娘的作好快呀!我知道定是趁著我不在家的時候把原來楊家的宅子收拾妥當了。摟著滿臉歡喜的蕭瀟,我推開暗門一看,里面假山叢立,水流潺潺,亭臺出沒于花樹叢中,果然是別有天!
“這是給主子金屋藏的天福地。”蕭瀟巧笑道:“干娘已經給這兒取了個名字,說竹是樹中君子,蘭是花中君子,君子配君子,園子就做蘭院了。”指著空白的匾額道:“就等主子題字了。”
“六娘倒是雅興不淺呀!”我笑道,跟在后面的喜子便說六這些日子都在布置蘭院,連秦樓都去得了。
“六?是干娘讓你們這么的嗎?”我一怔,竹園上下只有高七在我面前這么稱呼,丫鬟仆婦們可都是李嬤嬤的,這還是六娘特意讓底下人這么稱呼。
喜子著蕭瀟,蕭瀟解釋道:“干娘在蘭院里特地留下了五位師娘住的地方,婢子想反正干娘的名字六娘,稱呼六,一家人顯得親近些。干娘就不堅持了。”
我一怔,難道六娘不怕師娘們看出破綻嗎?還是有心公開和師父的關系呢?正尋思間,假山后面已經轉出玉家三,們先我回到竹園,這時怕是已經把蘭院里里外外逛了個遍吧!
“爺,這兒真像是個世外桃源呢!”玉瓏天真地笑道。
“你就是桃源里的仙!”我拉著的手笑道,只是心中暗自慨,或許只有等我完師父的命,我才能真正這里的安逸吧!
隨口問起孫蘇二,蕭瀟說已經住進玲瓏妹子原來住的地方了,我這才安下心來,只是想起蘇瑾邊出現的神青人在那天之后就不見了蹤跡,心中未免生出一疑慮。
隨著蕭瀟把園子走了一遍,卻沒發現六娘、解雨和武舞。
“不對呀,我才從秦樓回來,沒聽白秀說們三人到了秦樓,再說天還早著呢!”
蕭瀟真不愧是我最親近的人,一個眼神就明白了我心中的疑問:“好像是秦樓金滿堂那里出了點事,有人砸場子,六娘和解雨剛往那邊去了;而武舞頭午就陪源姑娘去太監弄謙字房何定謙那兒了。”
咦?我眉頭一皺,十天前秦樓已經表演了它的霹靂手段是多么強悍,這人難道不知道嗎,怎么還敢在秦樓鬧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原本想和蕭瀟好好云雨一番以相思之苦,看來又要拖上個把時辰了,我心頭不由暗恨起這個不知趣兒的搗鬼來了。
二度回轉秦樓,金滿堂里的戰事已經到了尾聲,在眾人簇擁下的解雨春風得意,相形之下對面的那個三十七八歲的白凈漢子臉已是一片青白,他面前的籌碼只剩下了十幾枚,算起來只有十幾兩銀子的賭本了,勝負已是一目了然,只是周圍不見六娘的影子。
“馬鳴,虧你還是個名人呢?連我一個姑娘家都不如!不就是十幾兩銀子輸贏的事兒么,你倒是干脆點呀!”解雨轉眼見到我進來,眼中倏地閃過一驚喜,卻又似漫不經心地朝我笑了笑,目隨即又回落到桌子上。
倒是站在后的溫小滿一臉慚愧地快步走到我面前,說道:“東家,今天若不是解姑娘來,秦樓的牌子可就被小老兒給砸了。”
“馬鳴?是江湖人稱‘神仙手”的那個賭壇高手馬鳴嗎?”我問道,這些日子在江湖行走,別的不說,百曉生名人錄里的人我倒是都記下來了,馬鳴雖然位居名人錄的最后幾位,可也稱得上是個名人。
“就是他!”溫小滿肯定地回道:“他只帶了一百兩銀子,可連贏了小老兒八把,被他贏去了一萬多,多虧了解姑娘,一上來就贏回七把,看來馬鳴心已經怯了。”
“我賭本不夠了。”半晌馬鳴才低聲下氣道:“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風,姑娘就放我一馬如何?”
“咦?你贏的時候怎么沒想放秦樓一馬呀?”解雨嘲笑他道。
窮寇莫追,這是戰場與賭場通行的規矩,可解雨似乎是忘記了,而周圍的賭客果然有人臉上出了不屑的表。
馬鳴眼中閃過一怒:“好!那我馬某人就和你賭上一局,我這只左手雖說沒有右手值錢,折價一千兩也不為過吧!我就全拿它做賭本了,贏了我也不要銀子,姑娘你就陪我一只手如何?”
“一千兩?你的手是金子做的呀!?再說,我要你那只破手作甚!要賭,賭你這個人還差不多,若是你輸了,罰你在金滿堂幫工三年!”
我這才明白解雨一直激怒馬鳴的原因所在,不由對投去了贊許的目,似乎并沒有在意,可指著馬鳴的細小手上卻漸漸出一陀來。
“那若是姑娘輸了呢?”
“那我就賠你十萬兩銀子!”
于是金滿堂里便響起了一片驚訝聲,馬鳴聞言子一正,頓時神抖擻起來,把自己前的牌九向桌子中央一推,道了聲:“好!馬某和你賭了!”說著吩咐伙計壘牌。
金滿堂伙計壘牌的手法極其純,上下飛舞間已把牌打得散了又散,之后飛快地把牌壘齊,期間只用了幾息時間,最是考賭客的眼力和記憶力。
“我要切牌。”這是下家的權利,馬鳴手用竹尺將三疊牌由頭轉到了尾。
我心頭一凜,這馬鳴眼力不弱啊!他這一切牌,只要擲出雙六來,拿到手的便是一對地牌,這可是這副牌九里最大的組合了,而且下家先擲骰子,對于像馬鳴這樣的高手來說,想要擲出個雙六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解雨不會看不出其中的奧妙吧!不過為何這丫頭只是讓馬鳴親自挑了副骰子,自己端詳了那對骰子一番,之后就一副有竹的模樣呢?
“豹子!”馬鳴輕呼了一聲,可隨著那兩粒骰子停止轉,朝上的一面竟是一對四,從那里拿起的兩張牌該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憋十了。
馬鳴臉上頓時現出難以置信的表,隨即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嚷道:“你作弊!”
屋子里立刻嘩然一片,卻見解雨好整以暇地道:“馬鳴,愿賭服輸,骰子可是你自己選的,再口噴人,仔細姑送你見!”
又朝坐在一旁觀戰的一位老者道:“李先生,你是蘇州城里的名人,這骰子就在桌子上誰也沒,您刨開它讓大家看看,這骰子究竟有沒有問題!”說著遞給李老先生一把鋒利的雕刀。李老先生一切,那骰子里當真什么也沒有。
我仔細一回憶的作,便恍然大悟,心中暗笑,好個解雨,竟把我教訓的把戲現學現賣用在了馬鳴上!
想來馬鳴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小姑竟有一出的武功,舉手間竟能將骰子的一面磨去許,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消滅了罪證。
“好聰明伶俐的孩兒!”我心中暗贊:“難道真是嗎?”在杭州被唐三藏教育了一番之后就縈繞在我心頭的疑問又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馬鳴垂頭喪氣地傻站在那里,就像一只斗敗了的公似的。而旁邊的人已經開始起哄,要他兌現自己的諾言。
“不就三年嗎!?三年以后,老子還是一條好漢!”馬鳴憋了半晌,突然吼道。接著,子一,正抓住了那個壘牌的伙計,順手把他的制服剝下來換上,來到解雨的面前嚷道:“這回你該滿意了吧!”然后又低了聲音道:“讓我幫工?你就不怕我把秦樓輸個?”
“我怕?我有什么好怕的,秦樓又不是我開的。”解雨嫣然一笑,可笑容里卻有一異樣的味道,那目也似有意無意地掃過我的臉,似乎想從我那里得到些什么地道:“不過,你要真是敢輸的話,三年之后,你神仙手還怎么在江湖上混呀!”
“我該怎么謝你呢?唐大小姐!”玉角樓里我對著解雨漫不經心地說出了令震驚的話語。
“……什么唐、唐大小姐,我……我不明白,我、我可是解雨哩!”原本一心想得到我獎賞的解雨聽我驟然解開了的份,一下子呆住了,半晌才結結地反駁道,可的聲音小得似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得到,那對躲閃著我目的麗眼睛里流出幾分怯意,我剛想拉過的手,就像驚的兔子般一下子躲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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