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扶江縣這也剩最后的事了,接工作也需要時間,更別說這是接一個發展中的縣城,事太多了。
但到這會,紀煬要帶誰走,已經要說出來,不管要走的,還是留下的,都要有準備。
章善還帶了兩個書生,明顯是自己人,至也會當小吏,以扶江縣現在忙碌程度,再多兩個小吏都是不多的,這倒是不礙事。
紀煬道:“縣丞縣尉,恐怕要跟我走。”
“捕快里面,其中副捕頭衛藍要跟著,還有個小吏丘益川。”
章善驚訝:“只帶四個嗎?”
“就他們四個吧,其他人各自格我同你講過,都是不錯的人。兵士那邊一個隊長江歷帆,還有副隊長江海城。從他們當中提個縣尉出來就好,或者請潞州指派。”
紀煬繼續道:“縣丞跟主簿便不說了,你帶來的兩人都不錯。”
看似紀煬把衙門主力都帶走,其實是留了位置給章善的自己人。
衙門左右手是自己人,這點很重要。
老話還說一朝天子一朝臣,衙門也差不多。
章善明白,對紀煬拱手道:“多些紀大人了。”
“不妨事,他們跟我跟慣了,去潞州說不定另有路子。”紀煬笑,“其實除了這些人之外,扶江縣的三個作坊才讓我憂心。”
“葫蘆作坊憂心發展不夠好,被其他地方的葫蘆制品淘汰,畢竟在上集村的葫蘆秀才滕顯,他差不多也要回汴京了,當時便是被我綁來,我走,他必然也要走。這點不是故意為難你。”
章善立刻道:“下知曉的,騰先生在扶江縣這麼久,上次見他,他還說有新東西,必須去汴京炫耀。”
“葫蘆作坊我必然會注意,您放心。”
紀煬哭笑不得,他還想給滕顯留點面子,沒想到逢人便夸耀,只好繼續說下面的事。
“化作坊,無非便是千百年的囤積的鳥糞被挖坑,坐吃山空。”
“所以我建議,既然現在運河開了,其他地方也有化,可以先買他們的,最后用自己的。”
自己不可再生的資源留著,多多用別人的,實在不行再用自己的。
不過凌家湖那邊,就算化沒了,也不會太窮,其他產業已經慢慢發展。
說到最后一個,紀煬開口道:“香作坊,別的都無所謂,只有一條,千萬不能招男子。”
“否則我打出去子種出的香名頭可就沒了。”
說到這時,沒想到章善竟然抬頭,躊躇片刻才道:“是不是還有旁的原因。”
紀煬見章善如此敏銳,稍稍瞇眼,直接反問:“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按道理說,章善認為自己不用再答,可眼前的人是紀煬,他又不會做什麼,老老實實道:“您是不是怕香作坊招了男子,然后男子越來越多。再有人提男有別,索不讓子進。”
說到底,香這東西誰都能做。
紀煬看看章善,并不會回答是與不是,只是笑笑。
心里卻暗暗吃驚,章善確實聰明,不愧為全國科考第七名,也是一頂一的聰明人。
章善并不深究答案,只是朝紀煬拱手。
在他心里!
世上最厲害的人,一個是他老師!還有一個便是紀煬了!
誰都不能更改!
當年他家父親病弱,母親勞作,若有紀煬這樣的父母,那日子一定會好過很多。
至于老師跟紀煬誰排名第一?
全都是第一!并列第一!
紀煬說過這事之后,便知道章善肯定能遵守,不遵守也沒關系,反正作坊拿著跟府簽的契約,不遵守都不行。
到時候直接找潞州城報案,他又在潞州城做事,還怕沒個公道?
等所有事都代完,紀煬基本都放手了。
五月上旬,已經開始清閑狀態,同時玉縣丞也跟章善帶來的兩個書生代事。
問過才知道,兩人早已考上秀才,但覺得實力不夠,索跟著章善當小吏歷練,以后還能再考。
玉縣丞一個人的工作分給他們兩個,原本以為會很輕松,接手才知道,這個從未上過私塾的玉縣丞有多厲害。
他們兩個人從早忙到晚,才能勉強應對,玉縣丞之前一個人,還能空教他們?
面對兩個秀才的崇拜,玉縣丞都快不好意思了。
沒辦法,能生巧,以他們縣衙無時無刻搞基建的速度,不長八只手都不行!
凌縣尉要走,他手下的江海城江歷帆兩兄弟卻不,他們今年才親,新婚燕爾此時走不合適。
但那眼神明顯,凌縣尉直接道:“在這好的,我走了,縣尉的位置空出來,你倆都能升職。而且剛親,陪陪家人。”
副捕頭衛藍則因為家里安穩,也不想一直居在捕頭衛峰之下。
并非兩人關系不好,而是太好,競爭起來也沒勁,不如跟著知縣大人出去闖闖。
小吏丘益川完全是個意外,他這人聰明,事事想得周到,算是贅到扶江縣凌家湖一戶人家。
但把他帶上,出乎不人意料。
紀煬卻意味深長看看他,并沒有說太多。
玉縣丞私下卻講,丘益川有些油。
紀煬只讓玉縣丞放心,不過以后該用丘益川還是用,這次帶上他,可重要東西還是玉玉縣丞等人保管。
要說實在的,紀煬只是有些懷疑,的等到了潞州之后再說。
剛開始,紀煬確實對他有些欣賞,可越用越覺得,他不像個普通小吏,辦的事越多越明顯。
反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會有事,自己走了卻不好說,還是帶上吧。
人員這邊安排妥當,平安也在收拾行李,滕顯同樣在收拾東西,他急著回汴京炫耀他做的葫蘆燈罩,也是算著紀煬離任,正好他也離開。
扶江縣確實不錯,但汴京還是繁華,閉關三年,要去震驚汴京人了!
衙門的靜,自然瞞不過扶江縣百姓,不管是之前扶江縣的人,還是最近幾年安置過來的,還有陸陸續續往扶江縣搬的百姓。
聽到這話第一反應便是,為什麼?為什麼知縣大人要走!
甚至有些要搬來的人,馬上又要離開,章善那邊做了許多工作,這才把人留下。
估計沒想到來扶江縣理的頭一樁事竟然是這個?
這當中,韓家人反而最穩得住。
他們家的人學識淵博,對朝中事還算悉,更明白紀煬任期一滿必然要走,更知道他走之前會安排好扶江縣百姓。
最近的事他們也看了,紀知縣帶著章知縣走遍扶江縣,一說得十分仔細。
那章知縣倒是學問不錯的,也是他們這種人戶心中覺得正常學識的知縣。
明明都猜到了,而且接任的人還不錯,可心里怎麼覺得怪怪的?
紀煬知道他們家的況,在臨走之前把最后一站留給他們家。
去的時候依舊帶了不好茶,但見到韓瀟愁云慘淡的表,便忍不住想笑。
“韓兄若是舍不得,要不然隨我一同去潞州城?”
“不不不,不去。”韓瀟下意識拒絕。
去潞州城那就是仕了,韓家還要等等,再等等看。
紀煬本就是玩笑話,并不是真的這樣想,韓家的謹慎程度,現在還不是仕的時候。
肯定要天下泰康安穩的時候再說。
玩笑歸玩笑,兩人又聊幾句,韓瀟嘆氣:“沒想到潞州城要人要那樣著急,五月底便讓你走。”
“不過也是重用,但你也要小心。那地方必然有戶部左侍郎的人了。”
戶部左侍郎,便是庶弟生母的娘家人了。
就算沒有他們的人,也有相同僚同鄉,反正只要想扯上關系,七拐八拐都行。
畢竟是大地方,肯定不同。
紀煬謝過韓瀟的好意,抬頭一看,只見他又搬來一摞書,目閃閃:“這些,你要嗎?”
上次韓家夫子說紀煬,他要是想科考,舉人不是問題。
難道這是考進士的書?
紀煬自然不會拒絕,笑道:“這種好意,怎麼會推辭。”
雖說兩人認識不到半年,但年紀相仿,很有共同話題,不過紀煬離開時,看了看平安抱著的一摞書,又看看后面眼神殷切的韓瀟。
紀煬微微轉,只說了一句:“若想天下太平安穩,自怎會安穩。”
韓瀟臉上的更加愁苦。
紀煬也不多說,其實韓瀟自己明白,不過是被他點出來而已。
以他家的學識,不說為做宰,出來教書育人都很好,可惜太膽小,太怕事。
這些格也沒什麼,但不能一邊怕事,一邊祈禱上天給個太平安穩。
用一句很俗的話來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這是很容易舍去的責任,可責任這東西又很奇妙。
不過再多的也不說了,等到了合適的時機,紀煬相信,當年的韓家能幫武侯籌集糧草,就能在某時某刻的災禍里而出。
出了韓家,帶去許多好茶,帶回來不書籍。
這次應該真的沒事了吧?
該去的都去了,該看的都看了,連墨子山都去祭拜一趟,甚至還進凌家湖后山看看鳥糞面積。
可紀煬跟平安還沒回家,又被人攔著。
這次攔著的人很悉,甚至是他們剛來扶江縣時接的人。
王家漢子,跟他已經病愈的妻子。
兩人帶著兄嫂跟自己孩子在等著。
紀煬瞬間反應過來,對了!他在扶江縣還有宅子!
當初坑好友“麻”,以二十兩的價格買來。
王家過來,自然要說宅子的事,他們新蓋了小房子,準備把宅子徹底騰出來還給知縣大人。
自從大人買下宅子之后,他一天也沒住過,反而自家照常不說,還能因為照顧人得工錢。
那些銀子治好他娘子的病,又讓他家可以渡過難關,現在明顯有十幾畝地,娘子還在香作坊晾曬花朵。
所以私下急忙蓋了房子,準備徹底搬出來。
現在扶江縣跟之前不同,以前太兇,六進的宅子,五兩都沒人買。
如今繁華了,賣個百十兩不是問題。
知縣大人帶不走宅子,賣了也行啊。
紀煬坐到宅子里,沒想到王家人是這個意思,笑道:“二十兩買來,我再百十兩賣出去,這算什麼了。”
食祿者不得與下民爭利,大者不得取小。
這是最淺顯的道理,低買高賣的事他不會做。
紀煬想了想:“我讓平安把房契還給你們,也當這段時間幫忙照顧流民,照顧滕先生的好。”
“不用,不用的。”王家漢子趕站起來,“您已經給過月錢,怎麼好把宅子再給我們?”
“宅子與我也沒用,賣出更不可能。這是你家祖產,你也不舍得吧?”紀煬道,“收下吧,不過這事先不外傳,省得讓人多想。你家安安穩穩住著,以后若有什麼了,多幫扶鄉里,便當對我的謝了。”
說到底,這宅子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要,更沒出錢。
不管王家怎麼說,他都不會收。
王家人眼看著平安小哥把房契拿過來,更顯得忐忑,他們本來想騰出來,好讓知縣大人賣宅子,怎麼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從頭到尾,他家甚至不用挪。
看著知縣大人厲害,以后,以后他家宅子,還會每年安置房屋不好的扶江縣百姓,更會安置幫扶沒落腳的百姓。
他們會的。
王家宅子的事理完,紀煬仔仔細細算算,真的沒事了,還順道看看江小子跟江乖乖,他倆的東西也被平安打包好。
穿不上的服送給周圍有孩子的人家,東西再挑挑揀揀,竟然也裝滿一個箱子。
不用說,肯定是他跟林家五姑娘一起使銀子才有的。
眼看新知縣章善對事越來越悉,不僅求穩,還能聽意見,又有自己的主張,簡直是個完接任的人。
這麼完接任的人,真的是個巧合?
不知道是哪方使的力,但人不錯就夠了。
過了五月十五,扶江縣百姓們明顯沒那樣安穩,最后幾天了,他們大人真的要走了。
他們已經知道此事無法更改,各村都商量好,五月二十那天夾道相送,甚至準備了萬民傘。
說起來,扶江縣常住百姓已經一萬朝上,民戶也在最后一個月里上了一千零九十。
只要遞申請,潞州城再來核驗無誤,他們扶江縣便是中縣了!
三年時間為中縣!
紀煬最后也只是看了看,稍稍挑眉,意料之中而已,不用高興,自己請衙門大家吃頓飯就行。
等大家歡呼著去酒樓吃飯,章善落在最后,眼神的崇拜自不用說,鄭重道:“紀知縣,下定然會好好管理扶江縣,請您放心。”
紀煬笑:“我相信你。”
其實章善沒必要一口一個您,更不用口稱下,兩人理論上還是平級。
而且潞州城還沒確定讓他做什麼。
可章善的尊敬是真心的,誰說都不會改。
兩任知縣相視一笑,眼看夜幕降臨,紀煬又低聲音道:“吃過酒之后,我便帶著人上路去潞州城。你幫我打掩護,不要讓百姓們發現。”
但他一早知道了!
五月十七開始,衙門附近老有“鬼鬼祟祟”的百姓出沒,想打聽他什麼之后走,準備歡送他。
玉縣丞他們按照知縣的意思勸了又勸,但大家明顯不聽。
既如此,還是溜走吧。
趁著五月十九的夜上路,不要驚任何人。
章善自然知道百姓們想送紀煬的事,遲疑道:“他們也是一片好心。”
紀煬眼神都帶了笑意,輕聲道:“他們的心意我已經收下。”
下面的話卻鄭重許多:“可就是太隆重了,我在潞州還算有好人緣,但在別可不一樣。”
“那邊時刻要揪住我的錯,不可在這時留下話柄。”
特別是職還未定的時候,再有人煽風點火,誰知道到時候是升遷,還是左遷。
左遷也是貶職的雅稱。
給他來個虛職,那他還真要再蹉跎三年,明年又是科考的年份,他能耽誤那位科考,那位就不會耽誤他升遷?
紀煬不想張揚,一切等職確定了再說。
章善從汴京而來,在那至待了一年,自然明白這些事。
章善再次看看這位傳聞中的伯爵嫡長子,立刻道:“是我想岔了,等會我必然會打好掩護,不會有人知道你們出城。”
紀煬微微點頭,走出衙門正門,看了看街道上的各家店鋪陸陸續續點起燭,各戶人家也升起炊煙,輕聲道:“扶江縣,便給你了。”
夜幕降臨,衙門眾人都在新開酒樓包廂里,這既是慶賀扶江縣為中縣,也是心知肚明的送別酒。
只是酒喝到一半,正主已經離席。
桌面上更加安靜,章善起:“請大家滿飲此杯,紀知縣永遠是扶江縣的知縣,他便升遷到潞州城,再到汴京城,依舊是此的知縣大人。”
這話說到眾人心坎,場面慢慢熱絡起來,同時掩護知縣大人離開。
這是他們最后能為大人做的事了。
此時的扶江縣城門,紅著眼的江歷帆江海城送他們離開。
紀煬看看他們,安道:“又不是太遠的地方,若我回汴京了,還能這樣傷心。這只是潞州城,你們騎著馬一日便到。”
兩人同時點頭:“等您安頓好了,我們一起去看您。”
紀煬笑:“好,隨時歡迎你們。”
“爺,要走了。”平安駕著車,車上的江小子江乖乖同樣往回看。
紀煬跟縣丞縣尉,衛藍丘益川都騎馬,后面再跟兩輛拉東西的馬車。
一行人悄無聲息趁著月離開。
等扶江縣百姓發現的時候,應該已經晚了吧。
路上紀煬還問:“你們家人不送嗎?”
“有這條道,離得這樣近,他們回頭去潞州看我們。”
“是啊,跟您說的一樣,去汴京城的話,估計會哭著送,潞州城還好。”
“對,沒錯!”
“送不送都一樣。”
兩個兵士目送車隊離開,看看彼此通紅的眼睛。
他們努努力!也去潞州城!再當知縣大人的手下!
果然,第二天,五月二十。
想來送人的百姓們被告知,知縣大人為了不勞師眾,昨晚便走了,讓大家不要麻煩。
什麼?
昨晚走了?
幾個村的里長一時呆愣,連早起的韓家也沒想到此事。
想過他想低調,沒想到低調到這種程度。
韓瀟著通向潞州城的道,久久不能平靜。
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有百姓低聲哭了起來,知縣大人去潞州城的第一天,便讓他們難過至此。
這縣城的每一田地,每一家房屋,都過知縣大人的照拂。
不是紀大人,他們還在過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更不會有這麼多可以讓生活更好的東西。
伯爵家的嫡子,卻能為他們考慮,還考慮的那麼仔細。
他們的縣學,他們的作坊,他們的收,他們的運河。
一一毫都跟那邊有關。
甚至連廟宇里的和尚也出來,想要默默送行。
但都太遲了,他已經出發,去其他地方上任。
章善陪同扶江縣的百姓,看著前方,心里想法更加堅定,他一定會守護好紀大人創造出的一切,一定會!
還在路上的紀煬一行,剛開始有點沉默,但看著朝慢慢升起,已經在討論潞州城會讓紀大人去哪任職?
憲司不錯,接過幾次。
倉司漕司也喜歡他們知縣大人。
或者真的跟其他人說得一樣,讓知縣大人跟著知州跟通判?
反正總不會再當知縣了?這點肯定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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