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 終于到潞州城。

　路上走得極慢，故意耽擱一天, 雖說潞州城這邊急著讓他過去, 但也不能任期剛滿便到這邊。

　這次再來潞州城，跟之前覺顯然不同，今日過來, 只怕要在這待上很久？

　而滕顯也在中途跟上，帶著自己做出的葫蘆，準備去汴京一鳴驚人。

　他只跟著紀煬到潞州城, 然后轉水路回汴京，來的時候路上太辛苦, 還是水路方便。

　這邊碼頭水路還算發達, 很快找到合適船只, 滕顯準備立刻啟程。

　紀煬還留了留：“要不然稍微歇兩日, 等等再出發。”

　滕顯搖頭：“只走了一天的路, 也不辛苦。我就不耽誤你了, 你剛來潞州城, 要找個落腳的地方, 還要等著新職務。事多著呢。”

　紀煬指指邊的人：“有大家在，其實不忙。”

　主要還有銀子在, 王伯走的時候給他留了幾千兩銀子，縱然在潞州城, 也很夠花了。

　他剛想到這，滕顯把自己之前賣葫蘆工藝的銀子拿出兩千兩，直接塞到紀煬手里，不等紀煬拒絕便道：“那東西你也知道的，等我回了汴京, 還差這點錢？這東西本來就有你的主意，這點錢遠不夠呢。”

　紀煬笑著把銀票收起來。

　確實，沒必要客氣。

　剛來潞州城便送走一個朋友，紀煬多有點慨，滕顯擺手道：“咱們早晚都會在汴京見面，時間問題，你可要努努力，早點調回汴京。”

　紀煬點頭：“好，我肯定努力，到時候汴京見。”

　“對了，我那幾個好友，幫我請他們吃酒。只是這里的事？”

　“肯定不說！”滕顯記住紀煬說的三四個名字，滿口答應，回頭一定請他們吃飯。

　看著船只離開，紀煬又看看平安。

　平安道：“玉縣丞跟衛藍已經去安排了，咱們這幾日先住客店，等找了宅子再搬過去。”

　“爺咱們這宅子，是買還是租？”

　紀煬想想：“租吧，雖說在潞州城還要待幾年，但總歸要走的。”

　帶著凌縣尉跟丘益川，平安，紀煬去找玉縣丞匯合，這次并未住方客店，那邊到底來往不方便，反而先在酒樓后面包了個小院。

　他們這一行六人，再帶上兩個孩子全都能安置在這，馬車上的東西也卸下來，這車是紀煬自己買的，以后在這不了用馬用車。

　換了個地方，許多習慣都要改變。

　這里繁華程度雖然比不上汴京，可跟扶江縣比，那就太不一樣。

　剛來，大家還有些興，留著平安帶著大家一起收拾東西，紀煬領了凌縣尉一起出門。

　現在的凌縣尉已經不是縣尉，他本名凌俊鵬，十分有氣勢的名字。

　估計也跟他們凌家湖兵士先祖有關。

　現在算是紀煬邊的長隨，其他人都喊一句俊鵬兄。

　兩人出門，自然要去拜見知州跟通判，但這次并非去府中拜訪，而是直接去了辦公的府衙。

　潞州城的府衙仿照汴京建造，甚至比汴京規模大點，誰讓京都寸土寸金，而潞州地方寬敞。

　此人來人往，行走辦事的員數不勝數，門口拴馬的欄桿旁都要不時清理，誰讓來的馬匹太多。

　等紀煬遞了名字，門口的守衛笑道：“原來是紀知縣，快請進吧。”

　守衛找了門里的小吏領著，那小吏見到紀煬也十分親熱。

　看來此的吏都知道他的家世。

　也是，都傳到扶江縣了，何況這里。

　小吏一邊領著紀煬進門，一邊介紹里面的況：“今年一共有兩個知縣從下面升上來，一個是你，另一個是邵縣的黃志帆黃大人。”

　“等見過知州大人之后，下面也會安排職務，但黃大人那邊已經定下，他本想去漕司，在那邊使了不力，可惜漕司轉運使并不喜他，如今應該去倉司了。”

　漕司？

　紀煬想到扶江縣剛收那一年，他跟黃大人一起押送田稅到漕司，那常平使對黃大人確實態度一般。

　不過那都是兩年前的事了？

　總不會那會都在運作吧？

　這比常華縣的魏大人都賣力。

　怪不得能在邵縣這個上縣要六年知縣，確實厲害。

　換了其他人，小吏肯定不會說這麼詳細，但誰讓這是紀煬。

　人人都知道，以他的人品才干家世，平步青云遲早的事。

　升嘛，要麼有人脈，要麼手腕厲害。

　紀煬兩樣都占，是個人都有數。

　但也因為厲害，黃大人都已經定下去哪，他的職位卻遲遲沒有決斷。

　紀煬還未到側廳，黃大人直接出門迎接，見到紀煬，親親熱熱道：“多虧紀大人，若不是您，我也不會提前來潞州城啊。”

　按照常理來說，大家都是今年年底考核過了，這才綜合考慮調到扶江縣。

　但潞州城想要紀煬提前過來，又不好搞特殊，便把他這個年底該升遷的，一起調過來。

　朝廷也省事，把兩個地方接任之前都送來。

　早半年來潞州城，這讓黃大人如何不謝，笑瞇瞇道：“跟著您果然有福氣的，沾了一星半點，已經之不盡。”

　“黃大人抬舉了。”紀煬哭笑不得，這也不能全謝他吧？

　兩個人寒暄一陣，又分別面見知州，黃志帆果然跟小吏說的一樣，直接去了倉司。

　看他的臉，應該不會太滿意這個結果。

　也是漕司管著賦稅跟督查，倉司管了地方恤賑災。

　一個收錢，一個出錢。

　漕司怎麼都是重中之重。

　不過黃大人很快回過神，還跟紀煬依依惜別，至于有幾分真實，紀煬便不猜了。

　這次進到知州辦公的地方，又是不同的覺。

　知州見他便笑，竟直接道：“想去什麼地方，考慮好了嗎？”

　黃大人只能被選，紀煬卻有選擇的余地，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

　但捫心自問，便是除去伯爵嫡子的份，知州對紀煬的喜也不會變。

　他這人聰明能做事，還不貪功，甚至進退有度。

　每每看到紀煬，知州只恨不得這是自家孩子。

　紀煬卻不會做這得罪人的事，明知道好幾個地方都想要他，選了這個，那另外幾個呢？

　所以這會還是道：“下聽潞州府衙的安排，去哪都一樣。”

　這也是實話。

　扶江縣那地方都能翻盤，何況這里。

　總不能有比扶江縣更慘的地方吧？若真的有，若真的把他調過去，紀煬估計也不會太沮喪。

　看著一個地方從無到有，不也好的？

　總之，去哪都，他才不要挑，挑了得罪人。

　知州看出他的想法，直接屏退左右，笑道：“現在只有你家長隨在，說吧，有什麼想法？”

　紀煬哭笑不得：“真的沒想法，若是有，肯定講了。”

　知州胡子，他也有點為難。

　讓紀煬去哪一直是個問題，特別是他還有點私心，有心把他留在自己邊當個員外郎，跟著潞州府衙主簿一起做事。

　其他各司員外郎，都是從六品的銜，在府衙則是正六。

　而他之前作為知縣也就是正七品職直接跳到正六，難免讓人覺得他徇私。

　他直接拍板把人定下，那四監司必然問他要好，所謂彌補損失。

　白白損失個人才，各司長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別說他了，通判那邊估計也會找紀煬問話。

　一時間，紀煬的職位還真的不好定。

　知州想了想道：“要不然這樣，你先在府衙悉況，等我跟通判有決議之后再說。”

　也就是他們部再討論討論，再給紀煬結果。

　說到底，哪個部門不想要政績，不想被調到汴京？

　紀煬這種能做事的吏，必然要搶的。

　現在汴京那邊抓政績抓得厲害，沒點真本事的，履歷不好看的，一點機會也沒有。

　陛下最近兩年不知道怎麼回事，對這些事十分嚴格，不對，分明已經到嚴苛的地步。

　等紀煬剛出了府衙，已經被“同僚”喊上，說什麼都要去吃酒。

　仔細一問，竟是憲司的人。

　紀煬跟凌俊鵬只好過去，憲司的人還認識原先的凌縣尉，看著他高壯的模樣，咋舌道：“看著魄，實在是條好漢子，可別被帥司的人看到，否則肯定問你要人。”

　帥司掌管民兵之事，見到這種漢子肯定心喜。

　凌俊鵬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夸，頭道：“也不至于。”

　憲司的人只笑，不過吃過飯就吃過了，不耽誤紀煬他們收拾東西，還指名幾地方，說那邊的房子離辦公的地方都近。

　紀煬他們確實有很多事，但找住是不急的，要住好幾年，肯定要找個舒心的地方。

　然后安排江小子江乖乖上學，再給他倆雇個人，專門照顧兩人食，最好還要是個中年婦人，乖乖這邊也方便。

　不過來潞州城頭一天，住到酒樓小院里都不得安生。

　憲司的人前腳剛走，漕司，倉司陸續來人，既是看，也是打聽消息。

　讓紀煬哭笑不得，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等客人們都送走，紀煬才看看玉縣丞，現在應該玉敬泉了。

　其他人各自去忙，兩人到了小院書房。

　玉敬泉拱手道：“大人，您說得沒錯，衛藍跟著丘益川出去，他果然是找信使，送信到汴京去了。”

　汴京？

　果然如此。

　玉敬泉冷著臉道：“當初他進衙門的時候，我仔細檢驗過，家世底細都沒問題，這才招進來。”

　沒想到竟招了個細作。

　平日因為他機靈，不事都讓他來做。

　現在越想越后怕。

　汴京，汴京真的那樣兇險？

　知道大人是伯爵府嫡子之后，他的很多事，玉敬泉，凌俊鵬，衛藍等人都聽過。

　其實旁的不說，紀煬這個名字都不怎麼好聽。

　之前不念書的時候還不知道，等知道之后，才明白這個名字的意思。

　哪有人家能這樣對孩子的。

　難不是他家派來的細作？

　紀煬笑：“伯爵府？伯爵府哪有這般本事。”

　“戶部左侍郎倒是有的。”

　派來這麼個機靈的小吏，還贅到扶江縣馬家灣一戶人家。

　現在看來，為了安這個細作，實在煞費心機。

　馬家灣那戶百姓也是倒霉。

　玉敬泉連忙安道：“大人，若馬家灣那家知道了，也只會心疼您被他家不謹慎連累。”

　那都是一群很善良的人。

　紀煬搖搖頭，吩咐道：“不要打草驚蛇，他要送信就送，左右不過是幾件破事，咱們行的端坐得直。”

　但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總要趁機收拾了丘益川才行。

　潞州城不比扶江縣，不能在邊留個患。

　玉敬泉點頭：“那咱們什麼時候手？”

　紀煬道：“不忙，我在潞州的況，他肯定還要送信出去，就截那一次的信件。”

　“估計下次送信，就是我確定職的時候，到時候來個人贓并獲。”

　他在扶江縣那麼久，而丘益川做事一直不錯，就看得出來那邊想放長線釣大魚，玩個致命一擊。

　所以他的時間還充裕。

　紀煬邊人口風都嚴格，平安凌俊鵬不用講，玉敬泉跟衛藍也是如此。

　倆小孩好好吃飯睡覺就行，這事也用不著他們摻和。

　等出了書房，見丘益川果然往這邊看過來，不過他正在跟平安一起收拾箱子，沒機會接近書房。

　接下來幾天時間里，玉敬泉跟丘益川在找住，衛藍照看兩個孩子。

　紀煬帶著平安跟丘益川去潞州城府衙報到，府衙主簿都紀煬十分歡迎。

　也是，他現在份曝，又有功績在，在哪都好做事的。

　府衙的事慢慢悉起來，其實跟扶江縣那邊事差不多，但又會更為復雜。

　幾個村子都會矛盾頻發，更不用說下面十幾個縣。

　不僅部的事要管。

　隔壁涼西州那邊的事也要注意，估計被去年雪災弄怕了，去年他們那邊糧食不夠，影響去年潞州糧價都漲。

　一災害三年，雖是俗語，但也沒錯。

　最近幾年的糧食浮都要關注，幸好有化這個神，否則更加為難。

　這也是潞州四監司搶著要人的原因，他們潞州發展得好好的，不能被連累。

　甚至不僅要看著涼西州，隔著一個偌大涼西州那邊的灌江府同樣要注意。

　雖然兩個地方相隔甚遠，那邊要再有兵禍，以涼西州的能力，到時候糧草說不得要從潞州取用。

　倉司那邊都做好準備，隨時應對況。

　好在潞州西南邊是麻煩地界，東邊則是富庶江浙一帶。

　夾在中間，潞州算個不上不下的地方，很多事會更復雜。

　不過想想，在哪不復雜？

　何況一個州？

　紀煬跟著主簿進步神速，布政使偶爾過來看他們進度，向紀煬的眼神都讓主簿不安。

　不行！

　這在他們府衙做事了，雖然還沒安排正式職，但人都來了，你們總不能再搶吧？

　怎麼不能再搶？

　都說了正式職沒定，那大家都有機會啊！

　有能力，還有份，誰不想要？

　潞州城學那邊還在打聽，如果拉來紀煬，那是不是可以換個韓家夫子？

　也就是紀煬沒科考過，否則以他們的口才，不然早上陣了。

　就在紀煬一邊學習，一邊應對長們，日子也過得充實。

　江小子跟江乖乖更是在衛藍的帶領下，看遍潞州城戲法，每天神采奕奕的。

　潞州城一切順利，終于回到汴京的滕顯也順風順水。

　汴京！

　他滕顯終于回來了！

　滕顯提前寄過書信，碼頭上有幾個好友迎接，房子都幫他打掃了干凈。

　回到久違的家中，滕顯先是慨一圈，再看著大家殷切幫他抬箱子搬行李，直接道：“怎麼？都知道我做出好東西了？”

　眾人嘿嘿一笑。

　當然知道！

　葫蘆燈罩嘛！

　“陛下都夸過，我們能不知道？”

　“就紀煬通過潞州知州送到汴京的，你不知道？”

　“那麼的件，我只見過一次，倒不是陛下的，而是林家拿出來玩過幾次。”

　“全天下就兩個，都是你滕顯做出來嘛！”

　就在大家手等著看他手頭其他葫蘆制品時，滕顯已經坐到躺椅上，悠閑自在道：“那種？已經被淘汰了，紀煬我們倆搗鼓出來的新東西，絕對讓你們掏空家底也要買。”

　？？？

　又搗鼓出新東西？

　用自旋轉的葫蘆燈罩在墻上顯示畫卷已經落伍了嗎？

　不會吧？

　滕顯看著他們沒見過世面的眼神，到底是誰去鄉下三年時間啊！

　“快說說，你們做出來的好東西是什麼？”

　“對啊，別賣關子了，咱們這關系？”

　“騰秀才，騰先生，您快說吧。”

　滕顯挑眉：“新做出來的東西，有個你們都沒聽過的名字。”

　“，葫蘆畫片。”

　葫蘆他們懂。

　畫片？

　眾人面面相覷，這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