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歌突然拔劍,眾人都被嚇了一跳。裴府下人頓時大喊大，霍景州也臉鐵青，上前攔住李朝歌：“安定公主,這是東都相府,不是山野莽林,請公主不要輕舉妄！”

　門房躲在人群里,怪氣道：“是啊,我們裴府世代簪纓，詩書傳家,連皇帝都稱我們相公一聲國老，豈容你們這些人在裴府門前舞刀弄槍？”

　裴紀安微微抬手，止住家奴的話,抬眼對李朝歌說：“安定公主,我知你來意。但是如今天已晚，公主還是未嫁之,裴家不方便讓公主進門。還請公主理智一些，勿要胡鬧。”

　“胡鬧？”李朝歌都氣笑了，眼神犀利如刀，所過之，無人敢對視,“我奉命捉拿妖怪,如今妖氣沒在裴府，我不惜辛苦跑到裴府來救人,你們倒一個個和我歪扯面？裴家面再重要,還比得過人命嗎？都給我閃開，要是有人害，你們誰擔待的起？”

　李朝歌說著就要闖,裴紀安皺眉，頗為無奈地上前，想要攔住李朝歌：“你不要胡攪蠻纏！”

　裴紀安習慣去拉李朝歌的胳膊，在即將接到李朝歌的袖時，李朝歌反手挽了個劍花，劍鋒打著旋，直沖裴紀安的手腕而來。裴紀安吃了一驚，下意識松手，劍刃著裴紀安的袖而過，削下來一截青的袖。

　裴府的人嚇了一跳，紛紛大喊：“大郎君！”

　裴紀安手，示意他們沒事。他看向李朝歌，不知道是不是夜太暗，裴紀安的臉龐沒在黑暗里，白的毫無：“這就是你的目的？”

　“我說過，我不喜歡別人隨便我。”李朝歌眼神比劍還要冷，在劍中傾注了真氣，握在劍柄在掌中轉了個旋，用力擲地面。三尺劍鋒如同墜了千鈞之力一般，直直臺階，上好基石鋪就的門臺被一劍刺穿，如蜘蛛網般裂出道道裂紋。

　圍在四周的人不由后退一步，眼神驚疑不定。這到底是什麼劍，竟然能刺穿石頭？李朝歌輕輕松松拔出劍，錚地一聲指向前方：“閃開。”

　眾人哪還敢攔著，紛紛退散。李朝歌面前很快清出一條路來，李朝歌握著劍，一個眼神都不給多余的人分，快步走向西苑。

　其余士兵不敢多言，趕跟在李朝歌后離開，一時間門口只能聽到迅疾雜的腳步聲。裴紀安站在臺階旁，靜靜看著眾多士兵從他面前經過，眼神都不一下。裴府的下人以為大郎君被人嚇到了，慌忙過來詢問：“大郎君，您沒事吧？”

　裴紀安沒說話，他抬眼，隔著臺階和人群，遙遙看向最前方的那個子。

　說，不喜歡別人。

　李朝歌這個病裴紀安前世就知道，不知道是從小習武養出來的習慣，或是鎮妖司出生死練的警惕，總之李朝歌很不喜歡和外人有接。若是被不的人了下手，能難一整天，排斥程度其實已經有些病態了。裴紀安知道，但是他不在意，他恨不得對李朝歌退避三舍，怎麼會在意李朝歌的心理疾呢？

　裴紀安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會變“外人”之一。

　·

　綠綺提著一盞燈，送顧裴氏出門。兩人走在曲折幽靜的回廊上，誰都沒有說話，唯有風聲吹過樹梢，發出嗚咽一般的聲音。

　綠綺借著燈，小心地覷顧裴氏的表。打了會腹稿，斟酌著開口道：“夫人，郎君不善言辭，其實心極為單純孝順。若是郎君今天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奴婢在此替郎君請罪，夫人看在一家骨的份上，不要和郎君置氣。”

　顧裴氏輕輕扯了下角，顧明恪單純孝順，不善言辭？看未必。看顧明恪今日的表現，他分明有主意的很，他就是不將這個母親放在眼里罷了。

　顧裴氏冷冷道：“郎君和外界流的，不懂人往來，你們也不懂嗎？他一直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從不違逆長輩，但自從去了躺行宮，他突然鉚足心思要參加科舉，怎麼勸都不聽。老實代，是不是你們在郎君耳邊攛掇的？”

　“奴婢不敢！”綠綺嚇了一跳，手里的燈籠晃了一下，險些摔倒。綠綺連忙穩住燈燭，對顧裴氏請罪道：“奴婢是顧家的家生子，一生仰仗主家的恩德，怎麼敢做這種忘恩負義的事呢？夫人，這里面，興許有什麼誤會。”

　顧裴氏也知道以下人的膽子，萬萬不敢鼓顧明恪。顧明恪雖然弱，但畢竟是個氣方剛的男子，眼看一天天長大了，難免有了年人的心思。他忽然一反常態，甚至不惜忤逆母親，多半，是了。

　顧裴氏不由抿了下，還沒有見面，對那位安定公主的印象已經跌至谷底。俗無禮，不通禮儀，倒是學了一勾引男人的本事。

　顧裴氏端著臉，居高臨下問：“他在行宮，都做了些什麼，見了些什麼人？郎君沒有單獨和安定公主會面？”

　綠綺擰著眉，十分為難。這是郎君的私事，當下人第一點，就是不能和外人泄主子的行蹤。顧裴氏直接詢問郎君的私人行程，矛頭還直指安定公主，綠綺如何敢說？但面前又是郎君的母親，顧家的主母，容不得綠綺反抗。綠綺左右為難，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對面突然轉過來一團黑影。對方低著頭著肩，走路姿勢說不出的奇怪，落地一點聲音都沒有。綠綺狠狠嚇了一跳，連忙提起燈，見對方穿著裴府侍的服飾，這才長長松了口氣。

　綠綺反應過來后，氣不打一來，立著眉呵斥道：“站住。天黑了不允許單獨出門，你一個人在這里做什麼？”

　那個侍垂著頭，低低道：“奴婢是表公子邊的人，現在要去伺候表公子。”

　丫鬟的聲音又尖又細，乍一聽很奇怪，可是翻過頭再仔細想，又找不出哪里不對。綠綺現在就是這種覺，皺著眉，打量著侍道：“我便是表公子邊的大丫鬟，怎麼沒見過你？”

　綠侍聽了，細細說道：“奴婢剛來，是外院掃地的，姐姐自然沒見過。”

　綠綺攏著眉頭，將信將疑。真的嗎？西苑一共只有這麼大，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竟還有沒打過照面的丫頭？可是現在綠綺忙著去送顧裴氏，沒工夫追究這個丫鬟，于是端著大丫鬟的架子呵斥道：“既然在西苑伺候那就好好守規矩，天黑了不要走。這幾天東都里有妖怪，雖然妖怪出沒在南城，但保不住它流竄到北邊。以防萬一，這幾天都不要走夜路了，趕快回去吧。”

　綠侍矮，行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萬福禮：“是。”

　綠綺覺得有些怪異，但是沒有多想，越過對方就繼續往前走。顧裴氏已經不耐煩了，綠綺可不敢讓夫人等。

　綠綺和顧裴氏從侍邊走過，昏暗的燈一掠而過，映亮了侍的五，又很快歸于黑暗。侍極緩慢地抬頭，出一雙圓形的眼睛來。

　那雙眼睛是純然的圓形，瞳孔遠比正常人大，更妖異的是，眼白竟然是綠的。侍盯著逐漸走遠綠綺和顧裴氏，臉上出奇異的微笑，不自覺了。

　托生于煞之地，氣極重，吃人會助長失調，所以一般不吃人，而是專挑年輕味、氣充足的男子下手。今日前來，本來想吃這戶人家的表公子，如果有時間，挖幾個人腦當飯后甜點也無妨。

　但是現在，覺得可以破例一次。是不吃人，但面前這兩個子上有一極其純、清正的氣息，像是在什麼功德深厚的地方沾染上的。侍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是本能覺到，如果吞了這氣，將會對的修為大有助益。

　侍了角，決心換一換順序，今日，就先吃甜點罷。

　侍猛地張大，超越人類極限，竟然變了尖銳的鳥喙。侍雙腳離地，無聲無息地近前面那兩人，輕輕張開鳥喙，出里面紅的舌頭，眼看就要刺穿顧裴氏的后腦勺。

　這時候，后忽然傳來一寒氣，一塊碎石卷著風聲，重重砸在侍的鳥喙上。被狠狠砸了一下，頗為吃痛，沒忍住發出一聲尖。

　鳥類尖銳刺耳的聲音從后方發，顧裴氏很是嚇了一跳，本能地回頭。一轉，率先映眼簾的就是一張人非人、鳥非鳥的怪臉，怪張著嘶鳴，那陣刺耳的聲音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

　顧裴氏養尊優多年，哪見過這種局面？翻了個白眼，馬上就被嚇暈了。綠綺慢了半拍，本能地扶住顧裴氏，等回頭看到近在咫尺的鳥人臉后，尖一聲，也跟著摔倒了。

　暈倒前，顧裴氏看到一道清劃過，映亮了半條回廊。影錯中，一襲白緩步而來，他手里握著長劍，隔著很遠，都能到劍上的寒氣。

　他清冷如仙，寶相莊嚴，而容貌上，又帶著清絕的艷。

　顧裴氏合上眼睛，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要不然，為什麼會看到自己的兒子握著劍，像仙人一般從天而降呢？

　鳥妖正要吸食腦髓，沒想到即將得手時被人打斷。它鳥喙劇痛，因為疼痛，它臉上的絨豎起，慢慢化出原型，變鳥頭人的怪異模樣。

　鳥類豎起羽，這是攻擊的架勢。它回頭，看到回廊后方，一個男子執著劍立于暗。他白勝雪，袂無風自，右手握著一柄劍。劍刃并沒有出鞘，只能看到劍鞘上纏繞著古老的圖騰，銀淺淺，最中心拱衛著一顆冰藍寶石。

　即便沒有拔劍，可是鳥妖已經到那凌厲清烈的劍勢。鳥妖不知不覺弓起背，它幾乎立刻就意識到，這個人它打不過。

　本能的求生意識告訴它，快逃。

　鳥妖猛地轉，對暈倒在地的顧裴氏和綠綺噴出一暗綠，顧明恪瞬間欺近，用法力將暗凝冰晶，懸停在空中。鳥妖乘著這個空檔，飛速逃走了。

　顧明恪沒有在意那只小妖魅，而是俯，先行查看顧裴氏和綠綺的狀況。以顧明恪的修為，別說他的能力被封印了十之九，就算只剩百分之一，碾這些小妖怪也綽綽有余。

　相比之下，還是救人要。

　鳥妖慌慌張張跑出西苑，沒想到這時候門口迎面走來一伙人。眼看躲避不及，鳥妖迅速將臉上的羽收起，化人類侍模樣，驚慌失措地喊道：“救命，后面有妖怪！”

　“什麼，有妖怪？”聽到這兩個字，羽林軍迅速警戒起來。裴府的人一路追在李朝歌后，生怕李朝歌毀了裴家的財和人手。裴府管家本來對妖怪一言嗤之以鼻，在他看來，這完全是這些兵油子扯出來的借口，好敲詐裴家一筆錢而已。但他萬萬沒想到，在西苑門口，竟然真的聽到有人喊妖怪。

　裴府管家嚇得肚子一哆嗦，險些當場跪倒在地。他抬頭看向來人，發現是個丫鬟模樣，服是裴府家奴制式，看臉卻眼生的。裴管家沒當回事，裴府幾百號奴仆，他哪能各個記得住臉。

　裴府管家壯著膽子，問：“您是哪個院的丫鬟，妖怪在哪里？”

　侍飛快地跑到人群前，害怕地蜷著，一雙眼睛無助又可憐：“就在后面，他追了奴婢一路，還把表公子的大丫鬟打傷了。”

　“什麼？”裴府管家很是嚇了一跳，表公子的大丫鬟豈不是綠綺？綠綺傷了，那表公子呢？

　侍纖細弱，楚楚可憐，瞬間激起在場男人的保護。霍景州沉著著臉，對侍說道：“你不要怕，有羽林軍在，必會保裴府上下安全無虞。那只妖怪在哪里？”

　侍弱弱著，指了下后面，道：“就在那里。軍爺，我害怕……”

　李朝歌點點頭，接話道：“既然害怕，那就快回去休息吧。妖怪這里有我們。”

　侍應了一聲，垂著臉往外走。越過李朝歌時，李朝歌忽然毫無預兆地拔劍，直直往侍的后心刺去。

　侍嚇了一跳，重重摔倒在地，胳膊被劍風掃過，瞬間流了。摔在地上，楚楚可憐地抬頭：“我只是一個弱子，幾位軍爺這是做什麼？”

　其他人驚訝，慌忙攔住，又是扶侍起又是攔李朝歌：“公主，你做什麼，這是裴府的侍！”

　“侍？”李朝歌邊勾出一笑，甩了甩劍刃，清理掉上面的跡，一轉朝侍襲去，“人類的侍，脖子下面可不會長羽。”

　侍依然是弱模樣，在人群中艱難地躲閃，頃刻間上就帶了好幾道傷。有一次躲閃不及，重重摔倒在地上，吃痛地團一團，而李朝歌不不慢地追來，居高臨下地站著。

　兩人強弱如此分明，在場男人居多，看到這副場面，很快就有人看不過去了：“安定公主，只是個手無縛之力的弱子，你為難做什麼？”

　李朝歌輕嗤一聲，挑起一邊眉梢，含笑對著地上的子點點頭：“還裝。好，你說你是普通人，那就證明給我看。周劭，過來，鳥類骨頭都脆，你照著的打一拳，只要能撐過去，我就平平安安放走。”

　侍倒在地上，嚶嚶哭泣，兩邊羽林軍面不忍之，連裴府管家也忍不住說：“安定公主，你行事太霸道了，只是個普通婢，公主何苦為難？”

　其他人不說，但是臉上都出贊同之，只是礙于李朝歌是公主，不敢直接說出來。一眾男人憐香惜玉之心棚，周劭看起來卻毫無波，他走到侍前，活了活肩關節，猛地一拳朝地上砸去。

　羽林軍和裴府下人都不忍心地別過臉，霍景州更是臉鐵青。荒唐，簡直荒唐，明日他一定要上奏圣人，讓圣上收回命，取消安定公主的兵符，并且將這些犯罪押回地牢。犯人就是犯人，本沒有改造的可能，這些人哪里是辦案，分明在害人！

　周劭沙包大的拳頭轟隆一聲砸到地上，灰塵頓起，地面瞬間凹下去一個坑。然而，眾人預料中的凄慘場面卻沒有發生，地上本沒有子，唯有幾羽，混著灰塵揚起來。

　眾兵大嘩，而這時，他們頭頂掠過一陣勁風，一只怪鳥尖著，俯沖向他們襲來。

　這只鳥形狀詭異，羽呈灰綠，渾上下都散發著不祥的死氣。它翅膀展開，幾乎能遮住整個院子，爪鉤更是如鐵一般，泛著幽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