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三月,的氣候明顯溫暖起來,風中帶著溫的潤意,約能聞到春日獨有的泥土味。
楊柳、桃李爭相發芽,在街邊熱熱鬧鬧地綻放著。如意酒樓前著一排杏花,淺的杏花綴滿枝頭,遠遠看如一團緋的云,將三層高的酒樓層層圍住。一只喜鵲站在枝頭,嘰嘰喳喳地著,樹下有行經過,喜鵲到驚嚇,振翅飛走。它的作驚了樹梢,樹枝細微地,細碎的花瓣洋洋灑灑從枝頭飄落,像是降下一陣紅的雨。
李朝歌穿過杏花雨,走如意樓。今日穿著棕綠上襦,石榴紅長,白中帶的杏花沾在的服上,宛如剛從畫中走出來的仕。
如意樓的店小二正在迎客,他回頭看見李朝歌,里的話不由卡了一下。他看到一個子分花拂柳,穿越一大團淺的暈走酒樓,恍惚間以為自己看到了幻相。李朝歌門檻,四看了一下,問:“有位姓白的客在你們這里定了一桌酒,他在哪里?”
店小二如夢初醒,終于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引著李朝歌道:“原來您就是客等待的貴。娘子請隨小的來。”
李朝歌一直走上三樓,剛剛踏上樓梯,白千鶴就已經探出子對招手。李朝歌知道他們在哪兒了,對店小二點點頭,示意道:“我看到他們了,有勞,你可以回去了。”
店小二應下,寵若驚地離開。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個子時,店小二總是不自覺想要服從,甚至對他們笑一笑,店小二都覺得是上天開恩。
店小二撓撓頭,怪不好意的。
李朝歌走到酒桌旁,坐下,問:“你們我來何事?”
白千鶴知道李朝歌從來不外面的酒水,于是他也不磨蹭,開門見山地說道:“公主,莫大郎被放出來了。”
“什麼?”李朝歌擰眉,臉上的神頓時冷下來,“這是怎麼回事?”
白千鶴嘆了一聲,給自己和周劭倒了杯酒,悠悠道:“說來話長。十日前我們將妖怪和莫氏父捉拿歸案,妖怪由公主看守,莫家父投大理寺獄。我和周劭對朝廷機構不,我們以為抓到了犯,接下來該斬首的斬首該流放的流放,就沒什麼事了。結果今日有看到,莫大郎回家了。”
李朝歌沉著臉,表已殊為不悅。如果換前世,羅剎鳥和相關嫌犯抓拿歸案,必然要投到鎮妖司詔獄里。但是這一世鎮妖司還沒有立,李朝歌沒有自己的辦案機構,也沒有獨立的牢獄,只能讓北衙軍看守羅剎鳥,另兩個嫌疑犯按照規矩,該歸大理寺看押。李朝歌自己抓回來的卻要送到大理寺,對此已經不樂意了,結果,大理寺還把的給放了?
李朝歌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脾氣,盡量文雅地說道:“大理寺這群小癟三,誰允許他們放的?”
白千鶴攤攤手,說:“不知道。據莫大郎的妻子說,莫大郎從頭到尾并不知道妖怪的存在,他親信了兒莫琳瑯,才被騙出。后來莫琳瑯勾結羅剎,意圖弒父,沒想到被羅剎鳥拆穿,莫琳瑯惱怒,就拔出刀子,想要親手殺了莫大郎。他們兩纏斗的時候,被公主撞見,之后,就被公主帶回京城了。大理寺的員審問后,得知那日出城確實是莫琳瑯的主意,莫大郎毫不知。大理寺去提審莫琳瑯,莫琳瑯對自己殺父一事供認不韙,甚至當著大理寺員的面囂著要殺了莫大郎。大理寺覺得大逆不道,不統,所以將莫琳瑯收押,不日后公開審理,而莫大郎,就被無罪釋放了。”
李朝歌怒火不斷地攀升,等聽到后面,默默活手腕,已經盤算著要是砸了大理寺會不會被罰。深吸一口氣,問:“莫琳瑯殺父確有其事?會不會是莫大郎為了罪推卸責任,或者是大理寺為了早日結案,屈打招?”
白千鶴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周劭一直沉默著,聽到這里,他突然開口:“大理寺有沒有屈打招我不知道,但是莫琳瑯想要殺了的父親,應當是真的。”
“哦?”李朝歌挑眉,看向周劭,“此話怎講?”
“西城有一個混混,之前在我手下辦過事,得知我在查莫家的事,就和我說了一些。他說,莫家那個兒奇怪,好像能看到一些不干不凈的東西,從小就和周圍格格不。因為這個緣故,這一帶的都不想和走太近,小孩子也被父母敲打,不允許和莫琳瑯玩。后來娘橫死,越發沉默寡言,行事也越來越奇怪。別的小娘子或許沒這個膽子,但如果是,那是可能的。”
李朝歌聽到本能皺眉,問:“娘是怎麼死的?”
周劭似乎嘆了口氣,低聲道:“是被爹打死的。”
李朝歌驚訝,就連白千鶴都放下酒杯,不可置信地反問:“被打死的?”
周劭點頭,示意他們想的沒錯。李朝歌臉已經完全冷下來,想了想,帶著些了悟問:“莫大郎打死娘的時候,看到了?”
“是。聽說莫大郎一直有這個病,打了許多年了,那一次沒控制住手,將娘摔到灶臺上,頭不小心磕到磚沿,直接撞死了。莫大郎收斂了好幾年,后面娶了寡婦,見沒追究,他慢慢支棱起來,最近又開始手。”
李朝歌原本不明白莫琳瑯為什麼要幫羅剎鳥出城,現在聽了周劭的話,心想難怪莫琳瑯愿意幫助妖怪,如果是李朝歌,就算自己坐牢,也要殺了莫大郎這個渣。羅剎鳥又擅長蠱心,想來是羅剎鳥和莫琳瑯做了易,莫琳瑯信以為真,幫羅剎鳥逃離,等最后兌現諾言的時候,羅剎鳥不干了。
李朝歌聽到唯有嘆息,問:“就算莫琳瑯殺父有罪,但畢竟沒有功,而且莫大郎也殺了。為什麼獨獨緝拿莫琳瑯,卻將莫大郎放了?”
“這是朝廷的判決,我也不明白。”周劭說完后沉默一會,悶聲道,“其實也不意外。公主你是皇家,不懂民間的潛規□□殺,妻殺丈,子殺父,都是要重判的。莫琳瑯又是子又是晚輩,必然得不了善終。”
三個都說不出話來。安靜片刻后,白千鶴皺著眉,問:“難道這件事就這樣定了?我們抓妖怪本是為了張正義,為民除害,結果卻抓了一個為母報仇的兒,放出來一個滿手鮮的兇徒。那我們做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
“罪名還沒定,現在說這些話太早了。”李朝歌見隊伍里氣氛不對,當機立斷截住白千鶴的話,斬釘截鐵、氣勢沉著地說,“大理寺只是初步釋放嫌疑,后續如何審理,如何定罪,如何判刑,都沒有定論。我去查查當年莫琳瑯母親之死,如果確實死了,大理寺和京兆尹沒道理不管,興許這里面有什麼。”
白千鶴和周劭雖然在江湖上聲名赫赫,但說白了,只是兩個市井小民。他們對朝廷毫無了解,也毫無能量,唯獨李朝歌,是他們中唯一有能力改變這一切的。而李朝歌表現出來的俠氣和正義,也讓白千鶴和周劭愿意相信。
他們天生對府有惡,尤其厭惡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政客,但李朝歌奇異地融合了江湖俠客和朝廷政客這兩個份,卻毫不惹生厭。
這些話如果換別的員說,周劭必然二話不說扭頭走了,但如果是李朝歌,他就覺得,或許,真的有轉機。
他是想洗罪名恢復自由,但并不代表周劭愿意當朝廷鷹爪,害無辜之獄。
李朝歌神非常鎮定,一副有竹的樣子,功穩住了周劭和白千鶴。李朝歌表現的強勢,心里卻在嘆氣。沒名分實在太難了,要是手下有鎮妖司,從抓、審理到定案都是他們自己做主,哪會鬧出來這事來?現在可好,他們抓,大理寺定案,話語權掌握在別手里,可不是氣得跳腳。
李朝歌再次下定決心,必須早日立鎮妖司,要不然,就在給別作嫁裳,做什麼都制于。因為莫琳瑯這個小曲,桌上氣氛略有尷尬,這時候外面傳來喧鬧聲,將三的視線都吸引了出去。
李朝歌順勢轉換話題,來店小二,賞了店小二一串銅板,問:“外面怎麼了,為什麼如此熱鬧?”
店小二收了打賞,滋滋地說:“回稟娘子,是今年的進士放榜了。的大媳婦小姑娘們正在皇榜下捉婿,所以才鬧出這麼大靜呢。”
“哦?”聽到科舉,李朝歌想起一個,問,“今年中進士的都有誰?”
“進士科錄了二十,明經十五,明法科最,只有一。”
一?李朝歌聽到挑眉,已經知道這個是誰了。果然,店小二賣夠了關子,就笑呵呵地說:“今年明法科這位生員可了不得,不績好,相貌也極其出眾。外面這麼多跑去看放榜,就是為了見這個呢。”
李朝歌輕輕笑了,笑完之后又覺得心酸。剛罵完大理寺,顧明恪就考中了。這是明法科僅存的獨苗,想必,他要被大理寺那群老古董搶著錄走了吧。
李朝歌問:“新科進士現在在哪兒?”
“已經宮了。圣天后聽到放榜后,特意把所有到宮里,要親自策問。聽說,圣這一次不要考較進士的學問,還要給他們排先后名次,排名先者,可以優先授。”
不必懷疑,這個做法一定是天后建議的。之前幾年,科舉的錄取完全由禮部決定,皇帝和天后是沒什麼參與權的。禮部確定錄取數和選,之后這些被送到吏部,由吏部舉行授考核。若是考核不過,即便考中了進士,也無法當。
這個舉措有利有弊,詩作賦和當任職確實是兩件事,有的才華橫溢,未必適合當。但這也導致天后看好的才,遲遲無法進朝廷視野。以天后的格,豈能任由自己的咽被別扼著,既然授流程沒法手,那天后就自己加一個程序出來,舉行殿試。
親自指定的第一第二第三,吏部再不授,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何況,看天后的意,本不通過吏部,估計殿試當場就要確定職。
李朝歌有興趣了,也想看看,顧明恪要如何應對天后問答。李朝歌站起,在桌子上扔下一串錢,說:“你們繼續喝酒,我去宮里看看。”
周劭和白千鶴現在都沒有生計來源,換言之,是由李朝歌養著的。李朝歌付賬,他們毫無靜,繼續坦然地吃吃喝喝。店小二見這位漂亮又有錢的金主要出門,哎了一聲,追問:“娘子,您怎麼不問明法科那位郎君的名字生平?外面的小娘子都傳瘋了。”
李朝歌輕笑了一聲,握著劍,快步走下樓梯:“不用問。我知道。”
這不就去近水樓臺先得月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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