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后將李懷打發出去的時候,李朝歌就知道該到太子了。
李善不知道聽從了誰的建議,打算送李朝歌去和親。這種辦法很低端,但架不住有效。
一旦了,李朝歌和天后都要大傷元氣,在王權利益面前,區區手足之算得了什麼。李朝歌不怨恨太子薄寡義,但是現在李朝歌贏了,太子也不能指李朝歌顧念兄妹誼。
太子跪下請罪,仁壽殿中的氣氛凝滯起來。宮侍不知道什麼時候退出去了,殿中只剩下數幾個心腹太監,以及皇帝一家。
太子妃看到李善的作,慌忙跟著跪下。李朝歌余瞥到那對夫妻,也默不作聲地提起擺,跪在殿中。
太子和太子妃都跪下了,李朝歌再站著太過招搖。上首那兩個人,無論天后還是皇帝,現在的李朝歌都得罪不起。
李朝歌跪坐在地上,恭順地垂著頭。看起來一副認錯模樣,實際上心卻非常平靜。很清楚,天后并不是生氣太子想把親妹妹送出去和親,如果回報足夠大,天后也會送去和親;天后真正生氣的地方在于,太子意圖挑戰天后的地位,甚至想收回天后手里的權力。
這是天后無論如何都不能允許的。
這件事看似是李朝歌和太子的矛盾,但從頭到尾都沒他們倆什麼事。包括現在,李朝歌和太子夫妻一起跪在殿前,可是真正的鋒對手,卻是皇帝和天后。
皇帝要保太子,源上是要保護皇權。而天后的心思越來越大,一個人嘗過了權力的滋味,如何肯退回后宮,繼續當一個賢妻良母?皇帝親手把天后培養和他各占半壁江山的二圣,但是等天后真的壯大起來,他又覺得危險。
這對夫妻中摻雜著親,親中又貫穿著權力,其復雜程度遠非外人能理解。李朝歌低著頭,聽到天后率先開口,說:“太子,你為東宮儲君,整日說著仁義禮智,忠孝治國,結果卻要送你的嫡親妹妹和親。你于心何忍?”
天后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著實很會打攻心戰。知道太子的弱點在哪里,所以沒有像對待李許、李貞那樣棒相加,而是換道德攻擊,刀子剜。果然,太子的臉變化了,他臉蒼白,喑啞道:“是兒臣失德,不配當太子。”
這話有些重了,太子妃面焦急,連忙說道:“天后,太子殿下提議和親并非出于私利,而是為了大唐!圣人天后勿要聽信讒言,和東宮生隙,太子所作所為,皆為了家國大義。”
李朝歌跪坐在一旁,不不慢接道:“為了家國大義,就要送我離開。這樣說,我竟了危害江山社稷之人?我李朝歌雖是流,但也不敢置家國大義于不顧,我這就自刎謝罪,以保全大唐江山。”
李朝歌作勢要拔劍,殿里幾個侍見了,連忙阻攔。他們這里拉拉扯扯,皇帝靠在上首,臉極差,忍無可忍地呵斥道:“都住口。”
幾個侍慌忙伏倒在地,李朝歌也收了劍,端端正正跪好。
皇帝臉郁,目掃過下首幾人,口吻十分失:“你們一個是太子,一個是鎮國公主,理該聯合起來守護大唐江山,可是你們看看,你們一個個都在做什麼?太子聽了幾句攛掇,就要送多謀善武的妹妹去和親,朕給予厚的鎮國公主,僅為了些許意氣之爭,就要自刎。你們這樣做,對得起父母生養,對得起百姓供奉嗎?”
李朝歌和李善都低頭,誰都不敢吭聲。李朝歌自然不是真的想自刎,瘋了才會干這種事。只是以退為進,太子和皇帝一把罷了。
走丟十年,回來后為朝廷捉妖賣力,皇帝、天后的命都救過,裴家、長孫家也全沾過李朝歌的。這樣一個功臣卻被他們得自盡,太子有什麼臉面自稱仁孝,東宮有什麼臉面提及家國大義?
太子妃暗示李朝歌挑撥離間,陷害太子,那李朝歌就明著挑撥,裝慘誰不會呢?
太子低著頭,本無地自容。天后等皇帝罵完了,才說道:“你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李氏這麼多宗親,但唯有你們才是真正可以給予后背的同盟。李貞暗藏貓妖,李許裝瘋賣傻,同胞手足尚且如此,何況隔了房的親戚呢?太子,朝歌,還有李懷、常樂,你們要記住,只有你們四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平時小打小鬧就罷了,遇到大事,一定要站在一起,知道嗎?”
皇帝剛才的話看似在發火,但無形中給整件事定了。太子是被人攛掇的,李朝歌也只是意氣用事,這件事只是兄妹吵架,鬧一鬧就結束了。天后之后的話也順著皇帝的意思說,但話里話外都在暗示,他們兄妹四人要站在天后這一邊,皇帝還有別的孩子,唯有天后絕不會害他們。
李朝歌垂眼應諾,心想皇帝前不久還在心疼天后,為給天后出氣而任由殘害自己的孩子,一轉頭又要和天后勾心斗角。這夫妻兩人活得可真累。
李朝歌想完,一臉誠懇地說道:“兒臣知道太子是為了大局好,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和太子生分。但是,太子畢竟是儲君,日后要接手整個朝堂,邊近臣必須慎之又慎。太子今日猜忌我倒沒有關系,但是若日后饞臣繼續攛掇,挑唆太子和圣人、天后離心,那可怎麼辦?”
李朝歌說完,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對著皇帝天后深深下拜:“請圣人天后明鑒,除去太子邊的小人,還朝廷一個安穩。”
李朝歌雙手疊在前,作平穩而堅定。的態度很明確,忍下這口氣可以,但是東宮那邊參與過算計的人必須清理。沒道理李朝歌又是傷又是救駕,最后卻連幾個小嘍啰都修理不了。
剛才皇帝、天后、李朝歌幾人說話,太子妃完全不進。覺到邊暗流涌,每一個字都是機鋒,可是不等太子妃反應過來,這幾個人就手結束,進行下一了。太子妃干著急卻使不上勁,等后面聽到李朝歌說清理太子邊的小人,太子妃猛地一哆嗦,驟然升起一冷意。
人的直覺告訴大事不妙。太子是不會犯錯的,錯的只會是邊攛掇的人。太子邊,最近的人是誰呢?
太子妃驚慌,還沒等想好說什麼,天后便看向,問:“太子妃,你每日侍奉在太子邊,對太子的向最為了解。是誰攛掇太子,讓盛元鎮國公主去和親的?”
天后含笑看著,皇帝和李朝歌也面無表,靜靜等著太子妃回話。太子妃張開,卻說不出話來。
腦子里一團,本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說,建議是太子師提出來的,決定是太子同意的。太子能被說服,證明他本來就有這個心?
李善于心不忍,他灰白,強撐著力氣說道:“天后,此事和兒臣邊人無關。您要罰就罰兒臣,勿要遷怒太子妃。”
天后冷冷嗤了一聲,厲聲說:“直到這種時候還護著,本宮就知道,太子反常和你們不開關系。太子素來溫和純善,怎麼會想出這種惡毒主意?必然是你們在旁挑唆,意讓太子和本宮、盛元離心,好供你們牟利。太子妃,枉本宮一直當你是個好的,沒想到,你竟有這等齷齪心思。”
太子妃臉白了,終于會到剛才李許、李貞是什麼覺。明明什麼都沒做,卻百口莫辯。天后若想發落一個人,本不在乎對方犯沒犯錯。
太子妃試圖搬出家族給自己撐腰:“天后明察,兒臣對太子忠心耿耿,從未做過挑撥之事。盧家自小教兒臣敬順婦行,言容工德,兒臣多年來銘記心中,不敢疏忽片刻。自嫁東宮來,兒臣侍奉太子,孝順舅姑,從不過問朝事,時時反省自。兒臣不敢說堪比賢婦,但絕無妒貳心。圣人天后看在兒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給兒臣一個自辯的機會。”
天后聽完,冷冷笑了聲,問:“照你這麼說,是本宮冤枉你了?”
太子妃卡殼,當然是這麼想的,但不能承認。天后慢慢說道:“本宮聽說太子從未過和親的念頭,是太子師來東宮探太子后,太子才改變了主意。當時,太子妃也在吧?你們兩人一唱一和,倒是配合的好。”
太子妃臉由白轉紅,又漸漸變青。天后知道,什麼都知道!天后知道那天太子師和太子說了什麼,也知道太子妃在旁推波助瀾。可是,他們明明將伺候的人都趕出去了,天后怎麼會得知?
太子聽到此,知道大勢已去。天后什麼都查明白了,故意一點一點揭,就是想看他們垂死掙扎,相互攀咬。李朝歌跪在旁邊,不輕不重地說:“難怪太子做出反常之舉,原來是有人里應外合。太子是儲君,邊豈能留著這種人?請圣人天后為了家國大義,主持公道。”
太子妃剛才口口聲聲說送李朝歌和親是為了“家國大義”,現在李朝歌原封不還給。天后見鋪墊的差不多了,沒了捕獵的興致,便開恩說道:“念在太子妃照料太子多年,從輕發落。太子妃德行不配為未來國母,送去掖庭面壁思過。盧家教無方,罷黜盧家所有子弟職務,居家反省。太子師挑唆東宮,罪該萬死,本宮念其年紀大,開恩免去其死罪,褫奪師尊銜,產業全盤充公,流放嶺南。子孫除名罷,終生不得錄用。”
太子妃被發配掖庭,雖然沒有休棄,但無異于廢妃。太子師更慘,一大把年紀還要被流放嶺南。皇帝輕輕皺眉,這樣的發落太重了。他雖然不滿太子,但東宮才是國本,他的一天不如一天,這種時候太子邊的近臣被流放出京,并非好事。
皇帝想要開口阻攔,但是太子比皇帝還要激。李善一陣猛咳,他還沒緩過氣,就不管不顧地替妻子和老師求:“天后,此事罪不在他們。是兒臣弱無能,嫉賢妒能。兒臣無德無才,不配居太子之位,請圣人天后廢除兒臣太子之位,另立趙王為太子。”
李善竟然自己說出廢除太子,在場幾個侍從狠狠嚇了一跳,慌忙趴倒在地:“太子慎言!”
李朝歌挑了挑眉,跟著眾人行禮,低聲道:“太子慎言。”
皇帝費了這麼多功夫扶持太子,現在,李善卻說出廢太子的話。皇帝氣得不輕,他手指著李善,哆哆嗦嗦說了一句“你”,猛然翻了個白眼,昏厥過去。
下面人被狠狠嚇了一跳,天后立刻扶到皇帝邊,不斷呼喚“陛下”,李朝歌也站起來,張地問:“圣人怎麼了?快傳太醫!”
李善沒想到皇帝竟然被他氣暈了,他想要靠近,被天后狠狠甩開,怒罵道:“不忠不孝之徒,你竟然為了一個人和佞臣,殘害嫡親妹妹,忤逆母親,甚至還將圣人氣暈!本宮沒有你這樣的兒子,來人,送太子回東宮。將盧氏看押起來,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任何人看。”
李善想要上前說什麼,可是被侍拉住。侍低聲音,不斷勸:“殿下,天后現在正在氣頭上,您何苦討嫌?您先回東宮避避風頭,圣人這邊有奴才守著呢。”
李善被人半扶半拉地送出仁壽殿。他一轉,意外地發現太子妃不見了。李善不斷地朝仁壽殿里看去:“太子妃呢?你們把太子妃帶去哪里了?”
仁壽殿有執行天后命令的,有勸太子的,還有給皇帝請太醫的,一時極了。李朝歌一直圍在皇帝邊,滿心滿眼都是皇帝,仿佛沒注意到其他地方的象。太醫終于來了,李朝歌退到外圍,眼睛一掃,發現太子和太子妃已經不在了。
李朝歌在心中輕輕一嗤。
這場斗爭以天后大獲全勝而告終。天后占據上風,當然不余力打東宮,一時間東宮近黨被革職的、貶的數不勝數。皇帝不好,一激就被太子氣暈了,后面的事即便有心也無力。等皇帝恢復清醒,太子妃已經被幽,沒人知道被關在什麼地方,也沒有人知道是否還活著。而太子師等人,也踏上了流放嶺南的道路。
天后借著這個機會,大肆提拔自己的人手。李朝歌是天后集團里的支柱,再加上有救命恩在,每一次有人貶,李朝歌的勢力就要擴大一。后面天后借著貓妖的名頭,將戍衛宮門的權力也給李朝歌。
畢竟,不久前才鬧出貓妖,萬一貓妖還有同黨,趁竄到宮里謀害圣上,這可如何是好?理所應當的,李朝歌接過了“把守宮門”的重任。
皇帝被氣得暈倒,之后養了好一段時間才能見人。而太子回去后,沒過多久也病倒了。
那天皇帝昏厥后,天后派人送李善回東宮,之后,李善就再也沒見過太子妃了。太子妃生死不明,宮外還不斷傳來老師、親友被貶謫的消息,太子本來就不好,現在心抑郁,越發一病不起。
鎮妖司,白千鶴剛剛換了班,回鎮妖司里休息。這幾□□中劇烈變,就算是不關心朝政的白千鶴、莫琳瑯幾人,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息了。
白千鶴上還穿著黑的巡邏制服,他大咧咧站在殿中,和李朝歌稟報:“宣政門一切如常,并沒有妖氣波。”
李朝歌點頭,說:“繼續安排人巡邏。吩咐下去,這段日子都警醒些,勤快班,不要錯過任何蛛馬跡。”
白千鶴點頭。他說完后本來應該出去,可是白千鶴卻站著沒。李朝歌低頭掃過城防地圖,眉梢不,問:“還有什麼話?”
白千鶴余掃過大開的門扉窗宇,忽然低聲音,問:“公主,今日宣政門出了好幾撥太醫,每一個出來的人臉都不好。聽聞太子病重,是不是……”
李朝歌抬眼,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靜靜掃了他一眼:“圣人天后讓我們把守宮門,我們能做的就是抵妖怪,保護宮闈安危。其余之事,管。”
白千鶴聳聳肩,不再詢問,轉朝外走去。他走到門口,忽然回過,對著李朝歌笑道:“還沒有恭喜指揮使。聽說指揮使和顧卿婚期訂在明年七月,恭喜二位。”
李朝歌淡淡點頭,毫沒有新嫁娘被人調侃婚事的:“嗯,我知道了。”
皇家講究多,六禮要一項一項走,李朝歌和顧明恪七月底才賜婚,折騰到明年七月已經算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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