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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仙》 第109章 除塵

 李朝歌覺到他清涼的指尖在自己臉頰上,霎間半邊子都不會了。顧明恪仔細將臉上的面干凈,說:“不要著急,你已經進步很多了。”

 李朝歌用力繃著臉,面無表地點頭。隨后,低頭,手里把面團去,其實腦子里一片空白。

 顧明恪剛才竟然主臉?他不是很不喜歡和別人接嗎,他竟也有如此好心的時候?

 顧明恪看到李朝歌把那團面來回,實在看不過去了,手覆住的手背,帶著一起老虎的臉:“你再糊弄下去就不能吃了。這里不能加,手指朝后面收……”

 李朝歌仿佛失去了對手指的指揮,完全由顧明恪擺弄。顧明恪剛剛放下了長袖,袖擺蹭在李朝歌胳膊上,涼涼的,的。

 李朝歌后半截完全在走神,都沒怎麼注意,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就出現在指尖。顧明恪托著老虎,對說:“拿兩顆菽豆來。”

 李朝歌回過神,手去盆中撈豆子。問:“要什麼?”

 “看你喜歡。”

 李朝歌挑了兩顆圓溜溜的紅豆,本來打算遞給顧明恪,但顧明恪沒有手接,而是對說:“安在老虎臉上。”

 李朝歌只能自己手,顧明恪正在給老虎粘胡須,兩個人手指打架,李朝歌趕按住自己心挑選出來的老虎眼睛,不高興地對顧明恪說道:“你小心些,都快把人家眼睛蹭掉了。”

 顧明恪輕輕笑了一聲,他從案板上拿過竹簽,沾了黑末,對李朝歌說:“那接下來勞煩你護住它的眼睛和胡須,我要刻字了。”

 李朝歌小心護著老虎臉上的,還不敢使勁,生怕自己一用力就把老虎腦袋變形了。顧明恪沒有系袖子,袖擺底端一晃一晃,幾乎蹭到了面。李朝歌看著心驚膽戰,騰出一只手幫顧明恪拉著袖子,說:“你可不要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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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明恪正在畫“王”字,聽到李朝歌的話,手下不由一頓。他瞥了李朝歌一眼,語氣堅決中還帶著些小脾氣:“不可能。”

 他握劍那麼多年,怎麼可能手抖?這簡直是對他的侮辱。

 接下來顧明恪仿佛和誰較勁一樣,筆直地劃了三橫一豎,作干凈利落,手腕一點都沒晃。李朝歌看他畫完了,用力扔下袖子,輕哼道:“不會就不會,兇誰呢?”

 之后李朝歌磕磕絆絆生肖,顧明恪看不過去了,就過來指點一二。兩人艱難地合作,不知不覺,那麼多面團竟然都用完了。老婆婆將最后一盤壽糕拿過去蒸,李朝歌手指、胳膊上全是面力坐在墊子上,長長嘆道:“終于結束了。”

 李朝歌坐相沒個正行,而顧明恪依然端正跪坐著,抬手整理他的袖。老婆婆回廚房取東西,瞧見李朝歌一末,連忙道:“今天多虧了你們,你們快去房里歇著吧,蒸籠有我看著。”

 怎麼能讓老人家勞累,李朝歌趕推辭,老婆婆說道:“接下來看著蒸籠就好,又不費事。今日是二十九,要大掃塵,把一年的晦氣都掃出去,來年才會平安健康。姑娘上沾了這麼多面,還是快回房里收拾吧,灶臺那邊我看著,等蒸好了你們。”

 李朝歌心想自己確實不悉這里的籠屜,萬一沒掌握好火候,把壽糕蒸毀了就是幫倒忙了。沒有再推辭,帶著水回廂房清洗。

 李朝歌把手泡在水中,仔細清洗上面粘黏的干面。面已經變干,破費了一會功夫才全部洗掉。李朝歌拿起帕子,拭自己的手指和小臂,問顧明恪道:“山里什麼也沒找到,明日怎麼辦,還進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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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起面團,李朝歌一末,顧明恪卻已經變得干干爽爽,清清靜靜。顧明恪說:“不急,明日再安排。”

 李朝歌一邊解自己的袖子,一邊坐到顧明恪對面,說道:“尋蹤訣一靠近這里就失效了,這是為什麼?你這些法訣有什麼限制嗎?”

 “但凡法訣,總有破解之法。”顧明恪語氣淡淡,他眼睛不知道怎麼回事,正好落在李朝歌的手臂上。剛解開一個袖,袖將落未落,虛虛掛在臂彎,背過手,正在解另一只胳膊上的系帶。穿著一絳紅,絳深沉濃郁以致于看著偏黑,掛在瓷白的手臂上,對比鮮明,沖撞出一種靡艷

 絳下,遮住那節皓臂,顧明恪的視線也無聲無息地收回來。他們兩人坐著說話,外面傳來敲門聲,老婆婆的聲音從門后響起:“壽糕蒸好了,你們來嘗嘗。”

 李朝歌一聽,連忙去外面開門。李朝歌再三說他們已經吃過東西,不需要食,但老婆婆依然熱地把糕點留給他們。李朝歌拗不過,只能接下。

 老婆婆送來的是一套生肖,從鼠到豬十分齊全,老婆婆見他們把壽糕收下,十分高興,叮囑道:“今天辛苦你們了,你們包了那麼久,外面天都黑了。你們吃完就趕快睡吧。”

 李朝歌尷尬地應下,送老婆婆出門。老婆婆走后,李朝歌合上門,有些無奈地對顧明恪說:“這個老婆婆太熱了,就真不怕我們是歹徒嗎?”

 李朝歌說完,沒聽到顧明恪回話。,見顧明恪坐在桌案邊,饒有興致地盯著一個壽糕。李朝歌順著他的目,看見一條黑龍趴趴地癱瘓在竹篾上。費了那麼多功夫,這只龍還是沒能站起來。

 顧明恪手,似乎想要將龍拎起來。李朝歌看到,連忙跑過去阻攔:“別,這是我的!”

 顧明恪的作快一步,率先把龍拿在手中,似乎還要仔細觀賞。李朝歌暗暗咬牙,手上含了力氣去搶:“給我。”

 顧明恪臂格擋,穩穩攔住李朝歌的作。李朝歌見狀不再客氣,使出小擒拿和他搶。顧明恪單手握著壽糕,另一手游刃有余地化解李朝歌力道,兩人眨眼間就過了好幾招。

 李朝歌手被顧明恪擋住,瞇了瞇眼睛,盯著他道:“你非要如此?”

 “是你先手的。”

 李朝歌了真格,瞬間使出全部力氣。顧明恪單手格擋,雖然沒讓李朝歌到龍,但是也不得不站起來騰挪。兩人飛快又無聲地在屋里過招,顧明恪剛剛拉開距離,李朝歌就隨后欺近。

 顧明恪握住李朝歌手腕,正要結束這場稚的較量,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聲輕響。顧明恪手上的力道突然轉了方向,李朝歌明明都覺到顧明恪卸力了,剛要收回手,忽然被顧明恪反握住手腕,用力朝后一拉。

 李朝歌猝不及防被他拽倒,農村里地方小,更沒有屏風、圍扇等,空地不遠就是床鋪。他們兩人剛才在空白中過招,現在顧明恪朝后倒去,眼看就要摔到床鋪上。

 更糟糕的是他拉著李朝歌的手,李朝歌在他上方,被迫朝床鋪摔去,看起來就像是李朝歌把顧明恪撲倒了一樣。李朝歌習武多年,反應靈敏,接到床板時迅速調整姿勢。膝蓋在床沿上,手掌撐住被褥,緩沖了力道后并沒有被撞傷,但顧明恪平躺在床上,而李朝歌撐在上方,這樣一來兩個人的姿勢更曖昧了。

 李朝歌手剛扶穩就要起,但顧明恪握著的手腕,手不著痕跡使勁,又把拽回來了。李朝歌怎麼掙都沒掙開,忍不住咬牙切齒:“你瘋了嗎?”

 顧明恪卻重重看了一眼,眼珠輕微轉,朝窗外示意。

 外面有人。

 李朝歌剛才被顧明恪的作驚呆了,沒留意外面的靜。此刻李朝歌仔細聽,確實覺到一窗之外有靜。

 對方幾乎沒有呼吸聲,難怪剛剛李朝歌沒察覺到。不過,李朝歌依然憤怒地盯著顧明恪,用眼神控訴道,那你發什麼瘋?

 有人看,提醒就是了,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顧明恪卻仿佛沒看懂的控訴一般,面不改道:“不早了,該歇息了。”

 李朝歌眼睛瞪得越發大,完全理解不了顧明恪想做什麼。顧明恪手放在肩膀上,輕輕使力,李朝歌不,顧明恪只能加大力氣,強行把李朝歌推倒在床上。

 “別鬧了,睡覺。”

 李朝歌幾乎是砸到床鋪上的。陷在被褥間,轉頭惡狠狠地盯著顧明恪,用口型無聲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顧明恪不回答,他將手心那條黑龍放在床架上,手指輕輕拂過,床帳就慢慢散落下來。顧明恪躺回被褥中,十分坦然:“安靜,不要鬧。”

 不要鬧?到底是誰鬧!李朝歌出奇憋屈,并不介意主,但明明是被的卻呈現出一副的樣子,這什麼事?

 外面的燈火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李朝歌躺在被褥上,側臉看向不遠的顧明恪。明明以前有過距離更近的時候,但這一刻,李朝歌突然覺得不自在。

 之前即使接也是為了案件,哪像現在,兩人同躺在一張床上,四面合著帳子,黑暗中不知道什麼地方有一雙窺探的眼睛。李朝歌僵,一不敢堅持了一會,忍不住用口型問道:“我要這樣子躺多久?”

 顧明恪閉著眼睛,似乎笑了。他回頭,一雙黑眸如水澤一般,食指放在上,輕輕示意道:“噓。”

 李朝歌放棄了。心想顧明恪游刃有余,一直繃著豈不是怯?李朝歌努力放松,輕輕轉,換了個舒服的位置,也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合上眼睛。

 李朝歌本打算裝睡騙過外面的人,沒想到閉眼后,不知為何彌漫上一困意,恍惚間竟然真的睡過去了。李朝歌仿佛在什麼地方飄忽上忽下,茫茫然找不到著力的地方。飄忽中,聽到悠長的唱聲,其中夾雜著清脆的鈴鐺。

 “皇皇上天,照臨下土。各得其所,庶群生。既安且寧,王于興師。以鈴為引,喚君歸來。”

 這陣唱說不出的悉,李朝歌神魂仿佛被牽,朝一個地方飄去。正在昏昏然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李朝歌,醒來。”

 在白茫茫的迷霧中,這個聲音如天乍破、云收雨霽,瞬間劃破混沌,一路摧枯拉朽,靡靡唱聲頓時消散。李朝歌霍然回神,用力睜開眼睛,發現還躺在農舍的床上。

 李朝歌心臟飛快跳,剛才那是什麼東西?顧明恪見清醒過來,收回手指,低聲音道:“小心,不要再睡過去了。”

 李朝歌額頭上涼涼的,方才是顧明恪把喚醒。李朝歌后知后覺地上眉心,那里似乎還殘留著顧明恪指尖的。顧明恪半撐起,隔著灰蒙蒙的床帳,無聲朝窗外看去。

 李朝歌靜靜躺了一會,覺心臟跳得沒那麼快了,才低聲音問:“外面怎麼了?”

 李朝歌一出聲,發現的嗓子非常喑啞。張口,正要說什麼,尖覆上來一個清涼的:“噓。”

 顧明恪手指在李朝歌上,李朝歌,最終僵地躺著,一言不發。

 李朝歌的呼吸均勻地撲在顧明恪手指上,指尖下,瓣溫,如同某種好吃的食

 顧明恪想了一下,竟然沒想到哪種食可以與之對應。他微微恍神,等回過神來,心頗為驚詫。

 他到底在想什麼?顧明恪放在李朝歌上的手指慢慢變得僵,他剛才想著安全,并沒有注意其他,現在才反應過來,這個姿勢太親了。

 顧明恪手收回來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幸而外面的人了,顧明恪如釋重負,他裝作從容地收回手,輕輕從李朝歌邊移開,說:“好了。”

 李朝歌支臂,慢慢從床上爬起剛才不小心睡著,頭發有些散開了,看起來躁躁。顧明恪移開視線,悄無聲息下床。

 顧明恪移到窗戶邊,支開一條,靜靜看著外面。后響起細微的腳步聲,很快,李朝歌也走過來,跟在他后道:“外面怎麼了?”

 李朝歌過來后,那淡淡的熱意又隨之籠罩住顧明恪。顧明恪微微錯開,讓李朝歌看外面。

 李朝歌也不客氣,馬上湊到近前。他們不敢打擾外面的人,窗戶只捱開細細一條,李朝歌要想看清,只能盡量靠近顧明恪。兩人面頰離得極近,李朝歌心里尷尬,毫無預備朝外掃了一眼,險些嚇得出聲來。

 顧明恪眼疾手快將捂住,這樣一來兩人的距離更近了,李朝歌幾乎被顧明恪摟在懷里。但李朝歌看著外面,哪還有心思計較這點小尷尬小曖昧,全部心神都被院子里的景象吸引走了。

 老婆婆獨自站在院中,慘淡的星照在上,那張總是慈祥淳樸、笑意洋溢的臉此刻面無表,宛如行尸。雙手扶住自己的頭,用力一拔,就把頭顱從脖子上取下來了。

 饒是見多識廣的李朝歌,此刻也渾發麻。老婆婆取下頭顱后并沒有停止,懷里抱著頭顱,一瘸一拐地朝水井邊走去。提起來一桶水,坐在井邊,一邊用刷子刷頭顱,一邊喃喃自語:“今日二十九,要掃除家里的塵土,還要清洗。武神喜潔,不洗干凈的話,武神是不會降下福祉的。”

 老婆婆脖子上切口平整,沒有流也沒有模糊,就仿佛是一個可以拆卸的人偶,頭顱臟了,那就拿下來洗一洗。頭顱泡在水中,眼睛還大大睜著,仿佛在和什麼人對視。水盆后面坐著一個無頭老嫗,在夜中吭哧吭哧洗刷,頭顱洗干凈后,將水靈靈的頭放在井口,手費力撕扯,把左胳膊卸下來了。

 這一幕簡直驚悚至極。李朝歌不想再看下去,嫌惡地從窗邊轉開。

 李朝歌被惡心到了。顧明恪看到的神,輕輕放開手,說道:“不想看就回去睡覺吧,應該要洗一會。”

 李朝歌連忙示意他小聲,顧明恪卻抓住的手,不在意道:“已經把頭拆下來了,聽不到的。”

 李朝歌想到放在井口晾干的那顆頭,一時竟無言以對。李朝歌現在唯獨慶幸戒心強,沒有喝過那口井里的水,要不然真得惡心一輩子。

 胳膊上的皮疙瘩,明知道老婆婆現在沒耳朵,卻還是忍不住低聲音,問:“你早就知道?”

 “是啊。”顧明恪怡然地坐到座位上,說,“我提醒過你,他們這個村子很見人。我們兩人到來后,再三確認我們的份,最后確定我們是活人后,才高高興興把我們迎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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