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歌握著劍,慢慢走在正午的下。村子里靜悄悄的，四面門窗閉，宛如一個無人之地。

　這怎麼會是一個活人村莊呢？李朝歌早就該想到的。

　李朝歌順著尋蹤訣的指引,慢慢走到一個廟前。這個廟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門外的石柱有破損痕跡，似乎經歷了好幾次戰，門上的首生了銹,唯有一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兇惡地瞪著前方。李朝歌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悄悄閃進去。

　廟中靜靜的,明亮的日照耀在地上,慘白一片。院子四角放著四個石像,他們形高大,鎧甲覆面，手握刀槍劍戟，無聲鎮守著廟堂。正面是一間寬闊的正殿,殿中擺著供桌、香爐，供桌后方放著一尊神像。

　外面正是晌午，而殿卻冷昏暗，不見。李朝歌停在門檻前，抬頭，順著徐徐青煙,看到一尊悉的三眼八臂神像。

　又是武神。原來這里是武神廟？

　李朝歌只看了一眼,沒有在武神像上傾注太多心思。再一次使出尋蹤訣,紅的線變得明亮茁壯，它沒有停頓，徑直往武神像背后飛去。

　李朝歌順著線邁正殿,繞到武神像后，發現線竟然沒墻壁中。李朝歌盯著面前的墻壁，約發現石頭間似乎有隙。

　這好像是一個暗室。開門的機關在哪里？

　李朝歌一手掐訣，另一手拿起潛淵劍，在石頭上不斷敲擊。李朝歌正在仔細聽每一塊石頭的回響，忽然渾一凜，立刻回頭。

　那個老婆婆站在神殿門口，目一不地盯著李朝歌。

　這時候，李朝歌手里的線晃了晃，驟然熄滅。

　尋蹤訣中斷后，李朝歌沒有再嘗試。握著劍轉，冷冷盯著老婆婆。

　“尋蹤訣在山腳下失效，是你們做的手腳？”

　老婆婆門檻，沒有理會李朝歌的話，而是合手，虔誠地對著上方神像跪拜。李朝歌眼睛注視著老婆婆，其實余卻在悄悄打量環境。院子中空空，四周也安靜無聲，莫非，老婆婆是孤一人來的？

　老婆婆明知打不過李朝歌，為什麼要冒這樣的險？

　老婆婆口中念念有詞，把禱告詞說完了，扶著墊子，艱難地爬起來。巍巍站好，對李朝歌說：“姑娘學得很快，可惜太好奇了。”

　李朝歌聽到眉梢微：“你們也會尋蹤訣？”

　“經常進山的人，誰不學兩個技藝傍。”老婆婆站在門口，背對著，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之前總是笑著，給人覺熱又慈祥，但是現在，面無表，臉仿佛繃在骨頭上的干皮，看起來鬼氣森森，“說起來，姑娘和我們村子還真是有緣。既然姑娘學了武神的法訣，那就留下來，終侍奉武神吧。”

　老婆婆話音說完，整座廟突然震起來。李朝歌錚的一聲拔出潛淵劍，穩住，警惕地打量著四周。這時候驚訝地發現，院子里本以為是石像的武士了。

　先是手臂，然后是脖子，最后是雙腳。四個武士上的石頭迅速變化，變真實的鎧甲武。他們先后跳下石臺，落地時，都震得地面微微晃。

　老婆婆退到院子角落，恭敬地對著四個武士行禮：“四武士，這就是獻給武神的最后一個祭品。不聽話，總是不肯吃老奴準備好的圣食，只能勞煩四位武士了。”

　李朝歌臉凝重起來。如果是老婆婆，李朝歌有把握輕松拿下，但是沒想到，這里還藏著四個武士。

　李朝歌先前在奇怪，這個村子里的人武力都平平，他們哪兒來的膽子騙活人，迫害人命？原來，他們真正的依仗是這四個石像。

　四個武士各自拿著武，默不作聲地朝李朝歌靠攏。他們步履沉重，每走一步都要震下許多灰塵，而且這四人渾沒有一塊皮在外面，連臉都被面牢牢保護著，幾乎看不到弱點。

　李朝歌握著劍，忽然使出起手式，四個武士以為要進攻，全大步朝沖來，而李朝歌卻虛晃一招，縱一躍跳到了武神像上。

　李朝歌的輕功是和巨鷹賽跑練出來的，功底十分扎實。輕飄飄落在武神的某只手臂上，連手掌上的灰塵都沒有驚。老婆婆瞧見竟然對武神神像不敬，大喊道：“放肆！膽敢對武神不敬，還不快下來！”

　李朝歌置若罔聞，跳上武神像后，其他四個武士也似有顧忌。兩個武士手臂挽結，另一個武士從后面助跑，踩在手上猛地被拋高。他手里握著方戟，重重朝李朝歌砸來。李朝歌矮躲開，出后面的武神像。武士猛地收力，李朝歌趁著這個空隙，用力一劍砍到武士脖子上。

　武士全都覆蓋著盔甲，唯獨脖子有一條細細的接。李朝歌看準了時機，握潛淵劍朝隙砍去。潛淵劍分毫不差地穿進隙，然而李朝歌用盡全力，竟然沒法劈分毫。

　仿佛盔甲下并不是脖子，而是堅石，即便是削金斷玉的潛淵劍都無法傷害。李朝歌心知不妙，立刻想要拔劍，然而武士猛地一甩，李朝歌連著潛淵劍，一齊被摔到地上。

　李朝歌落地時立刻站穩，可是四周攻擊接踵而至。這四個武士力大無窮，刀槍不，而且配合默契，仿佛已訓練了千上百年。執劍的武士一劍劈來，李朝歌舉起潛淵劍格擋，手臂頓時被震得失去知覺，這時候另一個握著矛槍的武士從后面襲，李朝歌雙手被牽制住，只能在半空中翻轉，險險躲過矛槍。

　李朝歌靈活，尖矛幾乎是著李朝歌的后腰劃過。矛槍剛過，半空中就劈下一柄方戟，李朝歌輕巧落地，借著沖勢巧妙地從攻擊隙中劃過。險險沖出包圍圈，才一個回合的功夫，李朝歌后背的服就了。

　這是李朝歌兩輩子以來，遇到過的最強勁的對手。李朝歌心中并不樂觀，單手挽劍，劍上起磅礴的戰意，而四個武士也收起了輕視之心，四人結陣，逐步朝李朝歌近。

　李朝歌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尋找手時機。猛然覺得頭暈，眼前的四副鎧甲搖晃起來。李朝歌極力抵擋，但本無濟于事，很快失去意識，砰的一聲摔倒在地。

　失去意識前，看到兩幅鎧甲停在前。這種鎧甲已經非常古老了，李朝歌唯有在史書中看到過這類盔甲的零星描述，沒想到，它實際上是這樣的。

　李朝歌覺到有人從手中搶潛淵劍。并不想松手，可是四肢綿綿的，本使不上力氣，李朝歌覺到手心一空，也耗盡最后的力氣，全然陷黑暗中。

　·

　李朝歌在屋里練功，顧明恪本想不遠不近為護法，但是山林中忽然傳來一悉的氣息。顧明恪深深皺眉，他沒有驚李朝歌，自己去山林中一探究竟。

　顧明恪獨自一人，行速度極快，倏忽間就走出百里。他找了很久，并沒有發現故人的蹤跡。

　顧明恪站在深山中，他看著面前的枯枝莽林，突然意識到不對，立刻往回走。

　但顧明恪回到院子時，屋子里已經沒人了。李朝歌不知去了哪里，的行李還留著，潛淵劍卻不見了。

　沒有帶隨行李，卻帶走了潛淵劍，可見事發突然。

　顧明恪站在屋子中，地面桌角慢慢覆上冰霜，扭曲尖銳的冰棱模樣。顧明恪周氣息激，袖無風自舞，他慢慢抬起眼睛，眸子深彌漫起濃重的寒氣，如同冰川上的風暴，毀天滅地，勢不可擋。

　樹林里，一個武士打頭，飛快行走在山林中。后之人端端正正地捧著一柄劍，最后面是兩個武士，一前一后抬著一副棺材。這里已經是大山深，罕有人至，樹木和藤蔓相互糾纏，地上樹糾結，枯草遍地，幾乎寸步難行。

　可是四個武士走在這里卻如履平地，行速度沒有到任何影響。他們垂著頭悶聲趕路，即便現在只有他們四人，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忽然，最前方開路的武士頓住了。他到危險，本能繃起來。

　前方樹叢下，負手站著一個白人。寒風蕭蕭颯颯，他的袂隨著風飛舞，拂間約有流躍過。四周樹木張牙舞爪，枝蔓野蠻地扭曲在一起，而他一白，纖塵不染，和周遭格格不。

　他背對著他們，似乎等了很久，聽到聲音，他緩慢轉過來。

　武士看到背影的時候就暗暗繃，等對方轉過來，四個武士看到他的臉，越發驚詫不安：“你是誰？”

　顧明恪視線穿過武士，直接停留在后方的棺材上。棺材一不，而的潛淵劍卻被武士捧著。如果還有意識，絕不會放任佩劍離手。

　顧明恪的視線不知不覺冰冷起來。如果說以前他的冷淡是靜水寒潭，那此刻的冷淡，就是湖水結出尖銳的冰刺，天空降下呼嘯的霜雪。

　顧明恪沒有回答武士的問題，一雙黑眸靜靜看著四個武士，平靜的表面下藏著巨型冰山：“把放下。”

　四個武士對視一眼，擺出攻擊之態。這里面是獻給武神的祭品，不容有毫閃失。顧明恪看到他們的態度，一言未發，右手輕輕張開。

　找死。

　被武士捧著的潛淵劍突然劇烈震起來，武士大驚，連忙用力住。可是潛淵劍卻仿佛到某種召喚一般，嗡的一聲掙武士手臂，以一往無前之勢沖到顧明恪手上。

　領頭的武士突然睜大眼睛，剛才他就覺得悉，現在，他終于知道那種莫名的悉來自哪里了。

　領頭武士看著顧明恪，驚駭道：“你是……”

　然而他話沒有說完，就被一陣劍打斷。武士鎧甲無堅不摧，剛才李朝歌用盡全力都沒法砍分毫，可是現在，武士的盔甲像是紙糊的一般，一到顧明恪的劍氣就寸寸裂。武士被狠狠砸到后面，連著撞斷了四棵樹才勉強停下。武士狼狽地摔倒在地，嚴合的盔甲已經碎一片片的，他口的服明明看不見破損，可是卻不斷有跡涌出來，將服打。

　原來，并不是沒有傷痕，而是出劍太快，傷口太細，竟然看不到痕跡。武士張了張，想要說什麼，但他哇地吐出來一口，連音節都來不及發出就栽倒在地。

　隨著武士倒地，他的變一塊塊碎石，唯獨口，有一條干凈平整、微不可見的切口。

　顧明恪單手握著劍，一襲白獵獵作響。他手中的潛淵劍不斷發出嗡鳴聲，這是兇劍遇到戰意時自然產生的應。殺意和戰意越強，它的劍聲就越大。

　如今潛淵劍震的幅度可比李朝歌握著時劇烈多了。細細的鮮蜿蜒而下，劍脊閃過妖異的紅，上面的鮮迅速消失一空。

　剩下三個武士沒料到他們中最強的劍士連一個回合都沒撐過就被殺了。他們三人大驚，立刻使出全幅本領。他們三人你進我退，配合默契，行間宛如一個人。可惜在顧明恪面前，再的配合都是花拳繡，另外兩個武士很快被割了，最后一人苦苦阻擋。他橫著方戟，費力地支住顧明恪的劍。武士看著面前人清冷淡漠的面容，角不斷往外滲，眼睛中卻并無對死亡的恐懼。他一開一合，啞聲道：“能死在您手中，是我的榮幸。”

　武士張，想要出那個名字，卻已經被顧明恪一劍抹了。

　地面轟隆一聲，高大的武士睜著眼，重重倒在地面上，隨即凝固糙的石塊。他臉上的神被定格，竟然是欣然的。

　顧明恪一次殺了四個武士，可是上一丁點跡都沒有沾。他下凡以來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形象，平時和人說話始終不疾不徐，慢條斯理。那雙手仿佛生來屬于書本和筆墨，可是沒想到，當那雙手握著劍時，竟然一瞬間變得殺氣橫溢，暴烈狠戾。

　潛淵劍鳴聲不斷，仿佛遇到了故人，激非常。然而對方卻毫無留之意，一轉手就將它擲劍鞘中。

　顧明恪輕輕活手腕，久未手，都有些生疏了。他沒有理會一地狼藉，剛收了劍就立刻往棺材邊走去。

　顧明恪手掌輕輕一拂，棺材蓋就遠遠彈開。顧明恪低頭，看到李朝歌靜靜躺在里面，雙目閉合，面容恬靜，雙手疊放在腹間，看起來如睡著了一般。顧明恪低頭，輕聲喚道：“李朝歌？”

　顧明恪連喚了幾聲，李朝歌毫無靜。顧明恪不敢大意，俯穿過的脊背和彎，飛快將抱起。

　潛淵劍孤零零躺在地上，見狀發出嗡鳴，提醒顧明恪它還在這里。顧明恪淡淡瞥了它一眼，冷聲道：“自己跟上。”

　李朝歌暈倒后不知道睡了多久，覺到邊有風，有吵鬧，但偏偏無法醒來。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喚的名字，聲音清冷延綿，十分耳。

　李朝歌費盡全力，終于追著那道聲音醒來。艱難地睜開眼睛，僅是這樣這樣微小的作，幾乎耗盡全部力氣。李朝歌下意識地周圍，手指不期然到一陣冰冷的金屬。

　李朝歌費力抬頭，發現竟然是潛淵劍。吃痛地覆住眉心，明明記得，昏迷前，那群人把潛淵劍從手里搶走了。

　為什麼潛淵劍又回到邊？這里又是哪里？

　李朝歌還沒想出結果，外面就傳來走路的聲音。一陣清寒之氣由遠而近，很快停在床邊。

　李朝歌看到那片悉的白角，啞著嗓音問：“這是哪里？”

　“這是一個山間木屋，應該是獵戶晚上過夜用的，后面不知為何廢棄了。”顧明恪輕輕坐下，扶著坐起來，問，“好些了嗎？”

　李朝歌靠在枕頭上，有氣無力地點頭。渾還是使不上力氣，那些人不知道給下了什麼藥，藥效竟然如此霸道。李朝歌掃過四周，這是一個很簡陋的木屋，房間里沒什麼擺設，但好在屋頂和四壁還算結實。墻壁上掛著半截弓弦和干枯的皮，看起來確實如顧明恪所說，是一個廢棄的據點。

　李朝歌確定四周安全后，不顧喑啞的嗓子，追問道：“我怎麼了？”

　“你被村里的人下了迷藥。”顧明恪嘆了口氣，道，“是我疏忽，不慎中了他們調虎離山之計，才害得你累。”

　李朝歌搖頭，當時的況誰都無法預料，就算顧明恪沒被引走，老婆婆也總會找機會對李朝歌下手。事已經發生，再追究對錯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