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藍一臉驚恐把卡里拉起來。

　這個外鄉人沒事吧？

　沖著他們跪什麼？

　把旁邊百姓都給嚇到了。

　“這人長得怎麼那麼像妖怪, 頭發眼睛都不一樣。”

　“你傻嗎？西邊有些人就這樣，鼻子還很長。”

　“他跪什麼啊？怎麼還吃土。”

　“瘦這樣，咱們灌江府好久都沒見過這麼瘦的人了吧？”

　“怎麼又跪？？？”

　紀煬看著, 好像稍微理解了點，讓衛藍給他比劃，不用跪，我們這看到大也只用作揖而已，看到皇帝再磕頭吧。

　但到底語言不通, 衛藍比劃半天, 卡里只明白不用跪就行。

　還好還好，不然這麼多貴族, 頭都要磕破了。

　其實他在圣屬要帝國也屬于一個小貴族的兒子, 否則不會有錢有力當探險家。

　可惜穿越沙漠的時候, 邊的隨從全都死了，上的銀錢也為了省力氣扔到里面，等看到草原的時候，靠著吃草才活下來, 直到遇到東方古國。

　這里的將士跟貴族果然跟傳聞中一樣彬彬有禮, 給他熱水熱飯食, 還帶他來都城！

　真是大好人！

　這會還允準他不跪拜, 簡直太好了。

　紀煬讓衛藍安排他住，只要不跑就行，又派了個機靈小吏跟著，雙方學學語言，至能進行簡單流。

　紀煬有心想從卡里上知道更多西邊的事, 也想知道外面的世界, 所以對他還算客氣。

　只要老老實實的, 吃喝肯定不愁。

　接下來一段時間里，卡里已經被灌江城迷得走不道，天天都要吃羊，吃本地的水果，還要穿漂亮的羊皮靴子。

　他在家鄉雖是小貴族，可也沒過這樣的生活啊。

　但他這些事，只是灌江城本地人的日常而已。

　除了天天吃羊。

　倒不是吃不起，不怕上火嗎？就那麼吃？

　跟著卡里的機靈小吏跟著他四閑逛的時候，兩人終于能聽懂對方一些話。

　按照知府大人的要求，一個品的名字，兩人同時發音，然后記錄下來。

　一來二去，還真弄明白不意思。

　紀煬最近沒工夫管這些，理完關市的事，就要準備今年的考核。

　畢竟是兩年合一年的考核，到底要正式些，而且他也想看看，手底下知縣這兩年的果。

　年底總結這種事，還是很重要的，復盤一下，方便查補缺。

　紀煬還從學調出十個舉人，讓他們過來幫忙。

　說是幫忙，其實是讓他們“聽政”，算是實習。

　今年的考題跟他們的試卷，紀煬也都看了，春闈不過的很大原因，就是實踐不夠，有幾個文章好看的，但不實用。

　以當今朝廷的局勢，以及主考林大學士的格，這種花團錦簇的文章沒什麼大用。

　紀煬之前都忙，那二十五個落榜舉人來拜謝安排的路費食宿，還有汴京的照拂時，紀煬也并未多說，只讓他們好好休息，三年后再考。

　他們見知府大人態度冷淡，很是沮喪了一陣。

　好在學的左右訓導說知府大人私下看了他們的試卷，只讓他們好好讀書，以后另有安排。

　當時他們還有點不解。

　而且也覺得知府大人不是沒考過科舉嗎，他看的試卷能準嗎？

　還有安排？

　什麼安排？

　從四月春闈，七月到灌江府，如今十月份，一直沒看到安排。

　這會卻聽到知府大人的召喚，而且點的十個名單，是他們二十五人中的佼佼者。

　他們眾人只以為是左右訓導推薦，其實是紀煬看過文章之后選出有潛力的十人，讓他們進到府衙聽政辦差。

　旁的不說，搭把手應該沒問題吧？

　反正下次考試是三年后，趁這個時間，不學習知識，也要有點實踐。

　不過這個舉，倒是安了不學學子的心，看來知府大人是真的為他們好，還記掛著他們！

　之前被冷了那麼久，以為他們這些人要被放棄了！

　隨之而來的，明年要擴大招生，還要多收貧困子弟的消息，也再也沒人反對。

　學從此以后，也是清晰明了，解決紀煬心頭大事。

　接下來一段時間里，下面十五個縣城的知縣陸陸續續過來，等到十一月十五，人已經到齊了。

　他們來的時候，帶了滿車的卷宗，皆是自己任地的況。

　很多人都說，他們當初科考的時候，都沒這麼張。

　十五知縣湊在一起說話，整個灌江府衙則忙著做考核，沒想到反而是他們清閑下來。

　說是閑，那也是湊在一起聊公務。

　沒辦法，已經養習慣了！

　越聊越是慨，灌江府這兩年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里面徐銘徐知縣，應該是最沉默的那個。

　他之前因為任地鹽礦的事，被手下蔡源頂了位置，這幾個月才陸陸續續把權利收到自己手里，所以他對這些最沒發言權。

　不過他任地的況也還好，畢竟梁王派來那麼多人，如果再治理不好一個縣城，那就都是吃干飯了。

　徐銘倒是也不惱怒。

　實力差距，也沒辦法。

　他如今已經能看明白朝中局勢，更知道沒有永遠的敵人，紀煬這麼對他，應該是仁至義盡。

　不過他今年大概就會被調走，走的是汴京那邊的關系。

　主要他再留下也沒用，縱然收回今安縣的權利，但也有個蔡源把持，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梁王也覺得自己在灌江府太過丟人，還有半扇豬還一個他的笑話，永遠在邊流傳。

　還是走吧。

　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其他地方知縣，那就不同了，都在滋滋說自己里的況，想知道知府大人會給他們什麼樣的評價。

　反正不管怎麼說，他們在這的政績，包括徐銘在的政績，絕對不算差。

　紀煬那邊翻一個縣的資料，找一個知縣談話。

　等全部聊完，跟布政使等人定下考核，紀煬才發現，其實被考核也好的。

　之前知州他們考核自己的時候，也沒這樣辛苦啊。

　反而當了長，倒是累得不行。

　不過等這個年度總結報告開完之后，收獲也是喜人的。

　各的問題趁著這個時間一一說明，等到過完年就可以直接工作。

　其他知縣顯然已經習慣這種高效率的工作模式，半點沒有怨言。

　他們做事的態度跟速度，直接把來“實習”的舉人們震驚了。

　都說讀書苦。

　也沒人跟他們說過讀過書，當了，更苦啊。

　這未免也太可怕了。

　知縣們在一旁聊事，他們記錄都來不及，等勉強跟上之后，人家隨便看一眼就知道哪缺容了。

　還有厚厚的文書，翻翻就知道問題，隨口便能給出解決方案。

　可他們看到知府紀煬做事時，更是覺得他們這些年都白學了。

　灌江府這麼大的地方，大大小小的縣城，鎮子，村落，但凡提到哪，他們知府都了解里況啊。

　甚至連當地誰種田最好，誰最懂水利這種事都知道，還能喊出名字。

　沒有平時下的功夫，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

　這下大家才明白，什麼知府針對他們，之前學政還寫信說知府故意針對，人家哪有功夫針對啊。

　看看這公務。

　看看整個灌江府，針對你？你是誰啊？

　整個十一月過去，這件事終于忙完。

　也算是紀煬頭一次考核屬下，等把所有東西整理好送往汴京，今年的大事基本已經了結。

　昌盛三十九年，或許沒有前幾年那樣轟轟烈烈，做的全都是細枝末節。

　可正是這些小事，就如今的灌江府。

　人人有地方住，有服穿，有食吃，還有未來可期待，這就是最普通最平凡也最讓人向往的生活。

　灌江府的百姓通過兩年的努力，終于有了這樣的日子。

　今年過年時，各家購置年貨的時候，明顯都大方不，今年掙錢了！有余糧了！肯定要過個好年的。

　紀煬看著這一切，手頭看著林大學士的寫來的信。

　其實林大學士兩個月寫一次信，但每次都是問候紀煬跟林婉蕓的近況，只是長輩的掛念。

　這次拆開看之后，跟之前一樣，讓紀煬稍稍松口氣。

　看來上次傳聞皇上被宗室氣倒已經沒事。

　他跟林大學士有著未說出的默契。

　若真有事，林大學士肯定會同他講。

　紀煬心放松，既然什麼事都沒有，那就好好過個年？

　紀煬剛轉準備回府衙，就見五姑娘快跑過來，這麼一看倒是有當年活潑的影子，可惜剛跑到面前，一個不穩差點摔到。

　紀煬下意識去扶，開口道：“蕓娘小心。”

　林婉蕓頓了頓，抬頭看他，耳朵忽然有點紅。

　“快來看兔子！這次活了七只！”

　七只？！

　直接突破到七只了？！

　兩人快速去往后院，韓大夫也在這，明顯非常激。

　這次十只兔子，直接活了七只！

　另外三個，一個是沒救回來，還有兩個是用藥后死的。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終于有進展了！

　從昌盛三十六年三月開始研究青霉素。

　如今過去三年九個月，終于有了進展！

　即使這個死亡率還是相當高，但能把奄奄一息要死的兔子，這樣救活，還是不可思議。

　在這四年里，五姑娘付出太多努力，就連紀煬都不如五姑娘如今對青霉素的了解。

　幾乎從無到有，只聽紀煬描述的概念跟理論方法，就出這條路。

　關于青霉素的習特點，家里屋子里的資料已經厚厚一摞，全都是四年來的研究，就算整理冊子，那也是極厚一本。

　韓大夫都覺得，這東西能出規律實在困難，不亞于大海撈針。

　可就是讓林婉蕓撈到了。

　從最開始的死了絕大半，到現在活了大半，已經是難得的進步。

　紀煬剛想問，這次活了七個是不是偶然，林婉蕓已經把記錄的本子拿了過來。

　不用紀煬說，林婉蕓就道：“這已經是最近第五組活率大于五的了。”

　以的聰明程度，自然不會剛一次就急著報喜。

　最近幾次里，頭一次活七個，林婉蕓按捺住欣喜，也知道紀煬最近忙碌，并未直接說明。

　而是一直到如今穩定活一半以上，這才去說這個好消息。

　連著第五組活五，已經算是有點進步了。

　紀煬看著記錄的本子，上面一筆一劃都是心，怎麼培養青霉素，怎麼分辨細微不同，就連一點點變化都要記錄。

　普通人要是看過來，只會覺得都一樣。

　不是年累月觀察，本不會這樣細致。

　越往后翻，做出來的東西明顯更練。

　雖說距離量產還有點距離，但已經能穩定提取，青霉素本的不穩定，卻讓兔子屢屢死亡。

　有一次竟然全都死了。

　遇到這種極端況，五姑娘也沒放棄。

　紀煬是知道這條路可行的，所以才會如此堅持。

　五姑娘并不知曉行與不行，但就是能做。

　紀煬覺，眼前最珍貴的不是做出來的青霉素，而是愿意為一個不確定目標努力的蕓娘。

　一點也不傻，比自己見過的任何一個孩子都要聰明。

　可又執拗，足以讓任何人心的執拗。

　“很厲害。”紀煬看的并非青霉素，只是林婉蕓。

　兩人目撞，林婉蕓耳朵又紅了紅，可語氣輕快靈，笑道：“算是一大進步？”

　“活了個七個呢！”

　雖說致死率還是很高，但能把生死邊緣的兔子給拉回來，就說明這東西確實是救命良藥。

　當然，如今還是不敢用在人上。

　林婉蕓跟韓大夫自然也遇到很多不治之癥，可這東西到底能不能用，那還是兩說。

　只有潛心研究，等再穩定一些了，說不定就能用到人的上，不過現在倒是可以試著治療牲畜。

　當然是那種快死了的那種，死馬當活馬醫。

　可這東西珍貴，又要挑著來。

　林婉蕓一邊說一邊迅速整理東西，然后練拎起死了的兔子耳朵放一邊。

　韓大夫再次驚嘆：“這只黑的兔子，明顯已經要死，用這東西，只點點便救活，每看一次都覺得神奇。”

　肯定啊。

　這可是現代挽救無數人生命的東西。

　青霉素的進展讓紀煬自然高興，有了這東西，手里也算有個底牌。

　即使現在一半對一半，那也是好的。

　收拾好實驗室，林婉蕓就準備進行下一次的工作，如今“實驗室”跟醫館兩頭跑，兩邊都做得很好。

　紀煬干脆就在院子里等。

　等五姑娘這一會工夫，倒是他最近最悠閑的時間。

　天上飄起雪，平安他們趕拿來大氅，等林婉蕓出來的時候，紀煬頓了頓，接過五姑娘丫鬟素竹手上的披風，主給林婉蕓披上。

　但披上之后，紀煬下意識接了句：“并非因為你做出果。”

　與其說為了青霉素，不如說為五姑娘的堅持。

　還是那句話，眼前的子，是比如今青霉素還要珍貴的存在。

　林婉蕓只笑，看他打了個蝴蝶結，笑道：“我知道。”

　跟紀煬在汴京的時候，都很有默契。

　何況相好幾年了。

　再說，那東西做出來也還不能用。

　紀煬也不是那麼功利的人。

　兩人從“實驗室”走回五斗院，相視一笑，無需多言，有些東西已經慢慢發生變化。

　或許很早就發生變化，只是遇到這個契機。

　也或許是兩人太忙了。

　每天早晚兩次面，說不定一張桌子前都要看要理的文書。

　忙這樣。

　哪有時間談！

　是的，兩人牽手回去。

　都以為他倆是恩夫妻，但紀煬卻覺得是在談。

　說起來，前生今世，他也就談過這一次，還是先婚后？

　紀煬角勾了勾，手指也勾勾蕓娘手指。

　兩人正笑呢，出去玩回來的小白鶴盯著他倆看。

　小白鶴一向聰明，那小眼神看得兩人都有點不自在。

　不過紀煬看到手里的紙張，便道：“畫的什麼？”

　小白鶴連忙遞過去：“道路。”

　“咱們灌江城有些路太窄了，而且還有些積水，我就給畫出來了。”

　林婉蕓也好奇去看，看到正是主城的道路，小白鶴畫的也很有條理，像模像樣的。

　紀煬又多瞧了瞧，沒想到江乖乖還有基建的天賦？

　其實不止這點，小白鶴很是聰明，看人做事比哥還穩當。

　跟著自己和蕓娘耳濡目染，做事很有些章法。

　紀煬想了想道：“一會去書房，給你瞧瞧古博城的地圖，那邊的道路是前朝大師規劃，很厲害。”

　既然有這個興趣，那就多培養培養？

　再說了，還能拿這件事打個岔！

　進到十二月，灌江府事漸漸了些，天寒地凍，也不用像往年那樣拼命，今年大家都會過個舒坦年。

　連帶著忙碌的灌江府衙都難得清閑，里已經張燈結彩，準備迎接春節假期。

　紀煬還把江小子江云中給接了回來，送去軍營一年，瞧著他個子都長高不。

　雖說平日也有見面，可這猛然再看，都快廣大小伙了。

　他們也算是一家四口，沒事吃些鍋子，涮個羊。

　過年這段時間，日子過得格外輕松，跟之前比簡直判若兩人。

　紀煬本以為那日跟蕓娘牽手的事都已經混過去了，沒想到江白鶴這小丫頭還問他跟蕓娘。

　問他們倆什麼時候有小寶寶。

　那自己跟哥哥就可以當叔叔跟姑姑了。

　？？？

　紀煬滿臉問號。

　林婉蕓也停住筷子。

　誰料小云中小白鶴兩人還一臉認真。

　紀煬扶額，看看旁邊的蕓娘，見難得張，反而笑了。

　“很快，應該很快就會有寶寶。”

　好在只有他們四個，再有素竹跟平安，反正都不是外人。

　林婉蕓自然張。

　其實也奇怪過，是紀煬嫌棄，所以不圓房？

　可過著過著，也習慣了，而且也有自信，紀煬并非討厭，只是有些別人看不懂的原則？

　是跟其他人一樣的特。

　翩翩君子，又寬和，又包容，還可靠，給了另一次新生。

　這些詞用在之前的紀煬上，其實并不合適，但他就是這樣的人。

　夜晚。

　再醒來。

　林婉蕓終于知道原因。

　有些事，確實要長大些才好做。

　好歹也算大夫，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年紀小做這種事，確實為難。

　好在年歲長了些？

　紀煬察覺蕓娘睡醒，搭在腰上的手了，眼神帶著笑意：“早。”

　其實并不早了。

　但沒關系，誰讓現在放假。

　不對，誰讓他是知府，他什麼時候起都行！

　新的一年來臨，一切又是新的開始。

　昌盛四十年，正月。

　算起來，他已經到這個時空近八年時間。

　如今他有了朋友，有了家人，還有了人，跟這個地方聯系的越來越。

　來了快八年，當了快八年的？

　時間過得還快。

　他剛來的時候不到十六，如今已經二十四，蕓娘二十二。

　而他們來灌江府也有五年。

　算下來，跟皇上的五年之期，應該也到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