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臺新裝備在工廠下線，僅僅是裝備研製完的第一步。接下來，裝備要送到工作現場去進行試運行，檢驗裝備是否能夠適合實際需要，這個過程作工業試驗。大型裝備的工業試驗有完整的試驗大綱，有些需要分若干個階段，包含數以百計的試驗項目和能指標，只有完所有的試驗項目並達到指標要求，這種新裝備才能通過驗收，轉正式生產。

為了保證裝備在不同的環境條件下都能夠正常運行，工業試驗往往要選擇最惡劣的工作場合開展，而且還要設計一些超出正常工作強度要求的試驗環節，還要持續足夠長的一段時間，以檢驗設備的可靠。

以羅翔飛剛剛說到的120噸電自卸車來說，工業試驗大綱的初稿已經編製完，在試驗開始之後，還要據試驗現場的況進行逐步完善。按照目前的工業試驗大綱，自卸車需要在花崗巖地貌的礦區連續運轉3個月，運載超過25萬噸以上的礦石，完1000次以上的載重下坡，並且要求主要部件不得損壞，否則此前的一切的試驗結果清零，從頭開始。

這樣的試驗要求，羅丘冶金機械廠方面是早有思想準備的，以往他們開發過噸位較小的自卸車，工業試驗也是這樣走過來的，這種要求對於他們來說並不覺得稀罕。讓廠長們抓狂的事是，兩年時間過去，居然找不到一個礦山願意接這臺自卸車去進行工業試驗，而工業試驗不做完，車輛就無法定型生產，前期付出的心就完全白費了。

當初立項研製自卸車，是機械部、冶金部等幾個部門聯合發起的，全國有十幾個礦山都表示了支持，有些礦山的領導還在部里表示過對自卸車的期盼，頗說了一些「眼穿」之類的話。自卸車在羅冶下線的時候，這些礦山也紛紛發來賀電，盛讚羅冶的幹部職工為礦山冶金系統又做出了重大貢獻。

這個時候，正值國的工業管理制進行調整，由於自卸車主要用於鐵礦、銅礦等金屬礦區，所以這個項目劃到了經委冶金局的管轄範圍之。負責此事的羅翔飛決定趁熱打鐵，及時推自卸車的工業試驗，以便發現問題，完善設計，使裝備早日定型。他以冶金局的名義，向幾家礦山發了函，商討開展自卸車工業試驗的事項。

公函反饋的速度慢得異乎尋常，羅翔飛讓手下的工作人員打電話反覆催了若干次，直到他的耐心快要耗盡了，才陸陸續續地得到了迴音。各家礦山的回函相似得幾乎像是從後世的網絡中拷貝下來的，不外乎先是用好幾百字的篇幅陳述電自卸車的重大意義，謳歌羅丘冶金機械廠自力更生造出大型自卸車的功偉績，隨後畫風突變，開始強調自己的各種困難，或是說生產任務太，不出時間來開展試驗，或是說當地條件過於惡劣，這種的新產品，是不是先到溫暖潤的地方去鍛煉鍛煉，別到自己這裏來閃了小胳膊小。

羅翔飛按著心裏的惱火，開始和各家礦山的領導進行通，有時候是趁著他們到京城來開會的時候直接去招待所拜訪，有些則只能通過長途電話來聯繫。斷斷續續地談了一年多時間，冶金局的電話費花了無數，得到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有些礦山實在拗不過，答應討論討論，結果要麼是礦長得了眼無法參加會議，要麼是書記去現場問礦工尚未回來，總之討論二字就再能拖上一年半載，讓羅翔飛恨不得揪著對方的耳朵問問：你們特喵的就從來沒有開過一次囫圇會嗎？

當然，事一直推不，也有羅翔飛這邊的原因。作為冶金局最懂業務的一名領導，他分管的事千頭萬緒，經常要如救火隊員一樣飛到全國各地去協調重要的事項，沒有力一直盯著這件事往下追。再加上他只是一個副局長，有些事他自己無權拍板，需要再請示局長，這也影響了他的工作效率。

時下，原來的老局長到點退休了，羅翔飛當了局長，擁有了把控全局的權力。接替他位置的新任副局長史玉峰是從基層提拔上來的，有一些經驗，也有一些闖勁，分擔了他的不力。羅翔飛於是重新提起自卸車工業試驗的事，決定這一回無論如何也不再拖下去了，一定要畢其功於一役。

「這件事，現在安排了礦山的常長來負責，擔任自卸車工業試驗推進工作小組的組長，礦山的王偉龍、技的冀明擔任副組長，你到工作小組當個幹事，跟著他們一塊去跑跑。」羅翔飛對馮嘯辰說道。

礦山的長名常敏，是一位40多歲的同志，幹練潑辣，素有巾幗不讓鬚眉的稱，馮嘯辰和只是認識，沒有什麼過多的往。王偉龍和冀明二人倒都是馮嘯辰的老朋友，王偉龍自不必說，冀明在這次出訪德國期間，與馮嘯辰是住同一個房間的，後來在換外匯之類的事上，也得了馮嘯辰不好，早把這個有能耐而又懂事的小年輕當了自己的小兄弟。

聽說自己未來是和這麼幾個人一起工作，馮嘯辰心裏踏實了不，他對羅翔飛問道：「羅局長，那麼我的職責是什麼呢？」

羅翔飛道：「常長有礦山工作經驗，擅長於和那些礦長們打道。王偉龍本就是從羅冶出來的，是設計自卸車的副總工程師，了解自卸車的技況，還有就是便於和羅冶那邊的試驗團隊通。你對行業不悉，而且人也太年輕，這一次主要就是去鍛煉一下，平時幫著整理整理文件，跑跑啥的，沒有的任務要求。」

「我明白了，我會給各位領導做好服務工作的。」馮嘯辰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羅翔飛微微一笑，道：「說你沒有的任務要求，並不是讓你去當服務員。當然，你是小字輩，有些出力流汗的事，你多做一些也是應該的。不過，我更希的是你能夠發揮你的聰明才智，創造地解決一些問題。我對你的頭腦一直是非常看好的，這次派你加這個工作小組，也是存著一些期待，看看你是不是能夠獨闢蹊徑，在別人覺得走不通的地方，幫我們走出一條路來。」

馮嘯辰假意地苦著臉，道：「呃，羅局長這個評價……恕屬下不敢接。」

「怎麼不敢接？我明明是誇獎你好不好？」羅翔飛笑著調侃道。他是一個工作作風嚴謹的人，平常是很和下屬開玩笑的。但在他心裏，一直覺得馮嘯辰就是自己的子侄一輩，縱然他在其他人面前會顯得嚴肅一些，在馮嘯辰這裏也就只是像一個慈祥的鄰家大叔了。

馮嘯辰道：「我怎麼覺得羅局長剛才是批評我不走正道，專走歪門邪道呢？」

羅翔飛道：「你這樣理解也不錯，你這個人，有時候的確是喜歡走走歪門邪道。上次孟部長派你去明州，好端端的一件事，愣是讓你弄了一個謀，還把人家一個幹了十幾年的老廠長給坑了，你說說看，這算不算歪門邪道？」

「這個嘛……」馮嘯辰無語了。幫著徐新坤算計賀永新這件事，他沒有向羅翔飛說得太詳細，但架不住孟凡澤會向羅翔飛提起來。如果要認真追究，馮嘯辰做的事的確不那麼明正大，在正人君子面前是有些說不出口的。

羅翔飛見馮嘯辰面有尷尬之，擺了擺手，道：「這不是批評你，當然也不能算是表揚。做人需要明磊落，這是我們一向提倡的。不過，我們也必須承認，現在社會上的確有一些不良風氣，包括僚主義作風，還有一些盲目追求金錢的腐朽作風，這些不良社會風氣的轉變，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的，在這種況下，做工作有時候的確需要藉助一些策略，這也是難免的。」

說到這裏，羅翔飛的臉上也顯出了幾分無奈，其實又何止是馮嘯辰，就算羅翔飛自己，哪裏又沒有對社會風氣做出過妥協？有些時候，羅翔飛甚至很佩服馮嘯辰，同時也是很羨慕馮嘯辰。馮嘯辰搞的那些謀，羅翔飛一方面是想不出來，另一方面也是不便於去做，畢竟他還是一個需要惜羽的高級領導。而馮嘯辰則沒有這樣的負擔，他是一個年輕人，沒有級別，沒有資歷，做點什麼出格的事別人也無話可說。

羅翔飛這一次把馮嘯辰吸引到工作小組裏去，心裏也是存著用馮嘯辰這桿槍去攪攪局的念頭。常敏、王偉龍他們都是在制混了十幾二十年的人，思維上有很多忌，行事也不可能無所顧忌。推礦山接工業試驗這件事，難度很大，不出點招損招，恐怕還真沒法辦。

羅翔飛把馮嘯辰派去，就是希發揮他這方面的特長。當然，這句話羅翔飛是不能直接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