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手,主要做得就是這個。
后癥?
碎骨折?
顧星檀一下子怔愣在原地。
喃喃問:“那他右手還能握筆嗎?”
醫生點頭后又搖頭:“如果復健的好,平時容先生簽文件或許影響不大,但要長時間使用,恐怕不行。”
倒是江書雙手合十,連連祈禱:“那就好那就好,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容總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顧星檀張了張:“畫畫呢?”
醫生果斷搖頭:“那肯定不行。”
顧星檀通紅的眼睛,眼睫驀地。
一點都不好。
他是畫家呀。
他那麼有繪畫天賦,不能握筆,相當于以后再也不能畫畫了。
旁人不知。
顧星檀卻最清楚,容懷宴是喜歡畫畫的。
他所有名下住宅,都會特意空出一間畫室,以供他隨時隨地興起繪畫之心。
——
觀察室。
顧星檀趴在床邊,舍不得閉眼。
更舍不得離開半步。
熾白燈下,男人素來干凈俊的眉目,此時劃破了很多細小口子,最深的便是右眼眼尾下側那塊,差點進眼球。
不顯得狼狽,反而多了種野凌厲的魅力,此時著眼眸,像是蟄伏的兇,隨時隨地,都會暴起,給人致命一擊。
然而。
顧星檀腦海里,卻只有他輕哄自己時的眸,溫至極。
是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容懷宴都那麼明顯了。
居然還懷疑他對只是對容太太的尊重與護。
顧星檀想要他。
又怕弄疼了。
顧星檀捧著隨攜帶的古董懷表,很輕很輕地塞進容懷宴枕頭底下,
媽媽一直都保佑,以后,希媽媽能保佑容懷宴。
平平安安。
無病無災。
忽然,男人羽般的眼睫輕了下。
顧星檀下意識屏住呼吸。
下一刻,對上那雙深邃如海的悉眼眸。
在看到容懷宴醒來那一刻。
顧星檀抑的眼淚終于再也繃不住。
向來好面子的小姑娘,捧著他傷痕累累的右手,大哭得毫無形象。
容懷宴緩了片刻。
才輕輕抬起另一掌心,蓋在腦袋上。
聲線嘶啞卻溫:“讓容太太失了,這次沒能繼承我的產。”
顧星檀哭音戛然而止。
混蛋,這個時候還開玩笑。
但也僅僅停了半秒。
卻在他下一句話中,再次控制不住眼淚。
容懷宴左手雖然沒什麼大問題,卻也有點麻醉后癥,強撐著了的發頂:“真好,你沒事。”
誰都不知道。
當他看到那輛灰轎車撞向顧星檀那一刻時。
第一次。
容懷宴到了‘恐懼’這種緒。
一切行為都是下意識的。
是。
護更是。
幸而。
沒事。
被大難不死的容總這麼一哄。
容太太哭得更慘了。
直到容總說了聲:“哭得我頭疼。”
容太太這才噎噎地止住,帶著哭腔說:“雖然你殘疾了,但我不會拋棄你。”
“等你年紀大了給你推椅。”
“給你當手杖。”
容懷宴看著自己尚存的四肢:“……”
均有知覺。
最后無奈嘆了聲:“好。”
算了。
只要不哭就好。
*
經過調查,警方確認責任全在蘇叢芫。
車子比跑車防撞好,所以只是到撞擊暈了過去。
涉嫌故意殺人罪,已經被警方帶走。
容懷宴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解決蘇叢芫,免得再傷害到顧星檀。
“無期徒刑有點難,神不正常。”容氏集團特聘律師為難道,“一般來說,這種況,最后還是會送回神病院。”
容懷宴涼涼一笑:“神狀態好得很,怎麼不撞別人。”
“還能從神病院跑出來。”
提到這里,忽而眸微涼,“誰幫逃出來的?”
江書連忙將找到的證據呈上:“是唐旖若,車也是送的。”
又是唐旖若。
容懷宴眉目清冷薄涼,“協助謀殺,什麼罪名?”
“從犯的話,罪名較輕,可以免罪……”看容懷宴臉越來越沉,律師都改口,“當然,如果罪名較重,也得坐幾年牢。”
“可以。”
當天下午。
顧星檀在醫院門口,被口罩戴得嚴嚴實實的唐旖若攔住。
“顧老師,我真的不知道蘇叢芫那麼喪心病狂,開車去撞你。”
“我就是看可憐。”
“說求我救離開那個鬼地方,那些神病都欺負,還想要毀清白,我才了惻之心。”
“我真不知道……”
向來在面前要麼趾高氣揚,要麼淡雅出塵的唐旖若,此時像是喪家之犬,哭的聲淚俱下。
顧星檀眼神很淡。
撥開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唐旖若崩潰大喊:“可我是無辜的,我不是從犯,我真的不知道……”
“神有問題,你放出來,又給車子,捫心自問,你真的沒有懷疑過想要做什麼。”顧星檀回眸,冷睨著形容狼狽的唐旖若,“你猜到了。”
“你什麼都沒做,一切順水推舟罷了。”
唐旖若很聰明。
怎麼可能猜不到蘇叢芫瘋狂之下,會做出什麼。
“最多三年,你若是能知悔改,去自首,或許能減刑。”
顧星檀淡淡道。
這是看在唐老爺子贈紙之緣。
唐旖若著顧星檀已經走進醫院的背影。
整個人頹唐至極。
腦子卻又是無比清楚的明白。
完了。
一念之差,毀了一生。
想到自己之前在修復大賽做的手腳,忽而自嘲一笑。
顧星檀理智、清醒、強大。
這樣的人,即便因為有什麼心理影而不能提筆作畫,遲早也會克服。
一切都是無用功。
卻毀了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
唐旖若忍不住大笑出聲,引得不人駐足。
懷疑是從隔壁神病院走出來的。
這時。
有警察從警車上下來,“唐小姐,你涉及一宗謀殺案,請……”
唐旖若將手腕過去,一字一句:“我自首。”
*
對于這兩個人下場,顧星檀生不出毫悲憐之心。
都活該!
只是一提起容懷宴的右手。
顧星檀就眼淚汪汪,從強大理智變梨花帶雨,“以后,你都不能畫畫了,怎麼辦?”
窗外突襲而至的暴雨,早已消散。
又是一個艷日。
烈日穿病房窗戶,照到病床上。
容懷宴拿起顧星檀瑩白漂亮的右手,放在自己尚不能的右手掌心,靜靜著:“那就讓這只手,代替我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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