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閣老所說歷練一事,說句實在話,您常年侍奉陛下側,難道還不明白嗎?陛下但有犯難之,第一個就推給他,這些年他執掌之事早已超出都督僉事的范圍,連齊尚書也曾夸他,說是有朝一日待他老人家致仕,要舉薦燕翎繼任。”
“當然,程閣老還有更好的選擇,當我沒說。”
這是程鑲真正愁難之,他沒有更好的人選,拋開資歷,眼下只有燕翎能平衡各方利益,通兵政,并震懾住敵國。
皇帝經大家這麼一吵,思緒豁然開朗,慢騰騰坐直了子,龍袍一抖,眉頓開,
“諸位卿之慮,朕心中明白,然朕思量再三,眼下之局面,他最合適,就他吧。”
皇帝寵幸外甥又不是頭一日,大家見他一錘定音,反而就釋然了。燕翎持中正,不偏不倚,三皇子與太子兩黨都無話可說。
再看燕翎,卓然矗立,來時是什麼神,眼下還是怎般,不卑不,不驕不躁,忽然間覺著,這等岳峙淵渟般的氣度,舍他其誰。
至于都督僉事,再從底下擢一名有威的悍將接任便是。
因事出急,閣當庭擬旨,司禮監披紅,最后由皇帝蓋璽。
皇帝帶著燕翎進書房,吳奎將圣旨攤開,把印璽獻給皇帝,皇帝懸著印璽,要蓋不蓋,向燕翎,午后熾熱,燕翎就立在門庭,一束照進來,將他眉梢染上一層暈,皇帝看著賞心悅目的外甥,笑瞇瞇問,
“翎兒啊,朕千秋在即,何時能吃一盤東坡肘子?”
燕翎默默看他一眼,將眼神撇開,一副蓋不蓋的模樣。
皇帝拿他沒轍,勠力蓋了一,將圣旨扔給吳奎,揮揮手示意燕翎快滾。
燕翎接過圣旨,四平八穩行了個禮,徑直去了閣。
皇帝嫌棄地看著他背影,嘖了一聲,“夫妻倆一個德。”
吳奎攏著袖笑嘻嘻道,“陛下,這夫唱婦隨。”
消息傳開時,寧晏正在韓國公府二房正院的廳堂坐著。
云蕊之丑時生了孩子,人還在睡著,產房安置在東廂房,誰也不敢挪,韓二爺守在旁,孩子被娘抱著在耳房里哄,能聽到一些哭聲。
明間坐著十來位婦人,皆是府上姻親眷,大家說著恭維客氣的話,韓夫人坐在上首,卻笑得有些勉強。
寧晏年紀輕,坐在末尾的位置,手里握著茶盞,眉宇稍有幾分冷,也是今日過府才得知,云蕊之生了個兒,嫁過來頭一年云蕊之便生了位嫡長,二胎又是一個兒,韓夫人臉便不那麼好看,寧晏悄悄問過云蕊之婢,云蕊之產后心不是很好,懨懨睡了過去。
寧晏很是擔心,這輩子最大的心愿便是生個心肝寶貝兒,好好寵著護著,絕不讓兒吃自己的苦,當然,燕翎家大業大,兒子也是要的,也喜歡,無論兒,都是至親骨,都合該疼著的。
韓夫人這會兒擺著一張臭臉,寧晏很看不過眼。
廳堂里的婦人都在說兒怎麼好,韓夫人聽得頭疼,便不耐煩打斷道,
“蕊之還年輕,咱們韓家也不是缺銀子的人家,養好子,總歸還要是生的。”
寧晏明白韓夫人想要孫子,怕是云蕊之自個兒也是打算再生個兒子的,但眼下兒媳婦剛從鬼門關走一遭回來,做婆婆的沒說幾句疼人的話,就直接放話還要生,太寒心了。
寧晏平日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但云長公主尚在病中,不能來探兒,云蕊之又是燕翎的表姐,燕翎算得半個娘家人,今日若在這兒了怯,以后韓夫人越發氣盛。
寧晏依然是那副不聲的語氣,說起話娓娓道來,
“我常聽家里婆母提起通州魏家是一門顯貴,人人道魏老夫人甚有福氣,上頭連著生個五個兒,直到最末方得了一兒子,每年魏老夫人大壽,五個兒婿爭相將人間至寶奉與老太太塌前,供老太太品評玩耍,羨煞旁人,魏家門檻更是被京城權貴踏破,求婚者絡繹不絕,哎喲,我沒記錯的話,韓夫人正是魏老太太的第二個兒吧?”
韓夫人臉一變,話哽在嚨里,十分地不痛快。
寧晏這話明面上在夸娘家,又如何分辯,但凡再說云蕊之一雙兒不好,便也是在埋汰自個兒。
京城傳言這位燕夫人厲害,名不虛傳。
韓夫人這些年在國公府養尊優,脾氣是有幾分的,不恁被寧晏這般懟,便道,
“將來這樣的福氣給燕夫人,你要不要?”
“我要,”寧晏將茶盞擱下,語氣從容,“我不僅要,我還要將自己兒一個個教導好,莫要學那些眼皮子淺的人家,輕賤自個兒,也輕賤家里骨。當然,若我真生了這樣的兒,那干脆摁死算了,省得丟我的臉。”
韓夫人肺腑都氣出了煙。
屋子里其他婦人紛紛執帕輕輕掖著角,悶聲看熱鬧。
恰在這時,韓家一管外事的婆子掀簾進來,立在門檻施了一禮,笑融融道,
“夫人,衙門傳來消息,陛下臨時廷議,百推舉燕世子調任兵部尚書一職,如今外頭都在傳,燕世子要為咱們大晉最年輕的閣老呢。”
眾人茶不喝了,繡帕也不了,視線紛紛投向寧晏,這下是又吃驚又艷羨。
聽聞這位世子夫人方才十六,這麼年輕就已經是閣老夫人了,這才羨煞旁人。
韓夫人還想說什麼,也不得不全部噎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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