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車開得很平穩，葉晚意在副駕駛閉目養神一會兒便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到達目的地，并且沈星河還很周到地在醫院對面買了一束鮮花和一個包裝的水果籃，禮數和人這塊兒是一點兒沒話說，葉晚意嘆他比自己強太多。

　“不是特別正式地上門和見面，又是來醫院，也就只能買這些了。”沈星河將花束遞給葉晚意，似乎有些擔心，“倉促了些。”

　葉晚意接過，緩緩說：“我跟我爺爺關系不好。我們倆的事，只要我媽媽認可就好了，今天也沒來，你不用考慮太多。”

　言下之意，今天來探，走個過場完任務而已，都不在意，沈星河就更沒必要多重視了。

　“今天估著也就是問清楚你到底選徐蔚藍還是我而已。”

　葉晚意說著話，背對著馬路，沒注意到一輛飛馳而過的電車幾乎要到，好在沈星河眼疾手快，立馬抓住的手用力順勢把往自己這邊一帶，這才避開了危險，他皺眉看了一眼已經騎出去好遠的“肇事者”，皺眉提醒：“小心車。”

　驚魂未定的葉晚意也任由他握著，他右手牽著，握得很，似乎沒有要松開的意思，順著馬路兩人就這樣往醫院大門走著，他走在外邊，讓走在里側遠離車流。

　他的手掌寬厚溫熱，暖意從掌心傳來，葉晚意起初有些詫異，他怎麼突然就牽手不松開了，但是想著他們都是要領證的人了，這會兒再拒絕或者扭扭倒是真的顯得有些矯了，何況，好像他做這些，并不讓排斥，至比那些相親的油膩男要好多了。

　葉晚意的爺爺幾乎隔一段時間就會在醫院鬧一次，拔管子不配合治療都是輕的，嚴重起來直接罵醫生護士也是有的，為的就是鬧了讓家里人去看他。

　年輕時候的他一有錢就揮霍，有家不回，對子不管不問，等到老了，病了，偏就想著全家人以他為中心，不得整天圍著他轉才好。然而住在最好的三甲醫院，請了24小時護工的他，幾乎沒有家屬探。

　他很多年前就自信滿滿地說過，再怎麼樣，老大一定會管他，養他老。這個老大，當然就是指的葉晚意的父親，因為他是長子，又是最為孝順、品最為溫厚的，奈何就是命太短。

　養老的任務落在小兒子徐龍上是最諷刺的，因為他們的父子關系一度已經到了決裂或者是仇人的地步。有點瘸的徐龍從小就不葉晚意爺爺待見，干活指不上，學不好好上，還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后來還害死了他的好兒子。徐龍也對自己這個爹沒什麼好，從小到大給不了家里孩子一點助力不說，子剛年他還變著法地手要各種名目的錢，不是飯食費，就是住宿費，得子全部出去住了，他還要生活費和養老費。

　葉晚意對爺爺無，因為他幾乎沒有參與過的年，只能算是有緣關系的陌生人吧。唯一有的深刻印象就是他曾經在和母親去祭拜父親的時候，指著母親的鼻子罵克夫，并且還繼續追著下崗的母親要那一個月千把塊的生活費，那時候葉晚意還小，但這件事直到現在還記著，因為永遠都忘不了母親被罵得又氣又急，不知道怎麼還口、只得掩面而泣的委屈樣子。

　葉晚意現在能時不時地來醫院點個卯，已經算是最大的孝順，這還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

　徐龍和徐的孝順，現在愿意花錢上，因為這是面子的事兒，醫院要住最好的，護工要請最貴的，不管風險如何，醫生讓開刀就開刀，用藥就用進口最貴的，至于他的況如何，到底怎麼取舍治療方案，這些都不重要，因為他們炫富攀比的目的已經達到，畢竟小時候窮怕了，親戚都害怕來往，這會兒也算是一種揚眉吐氣，他們向所有人證明：今天的徐家已經今非昔比。

　葉晚意和沈星河到病房的時候，已經有人先到了。

　“你能來看蔚藍的爺爺就證明你有那份心，還帶這些貴重的東西干什麼？”說話的是嬸嬸馬芹，臉上已經笑開了花，那子熱乎勁，分明就是認準了面前這個人做婿。

　“爺爺不好，我爸也是很關心，特別囑咐我和蔚藍一起來醫院看，這些補品和藥材都是托朋友費了些功夫弄的。”李公子這一番話說得也中聽得很，徐龍聽了很用，心想這小子對自己兒也算比較上心，看兩人的狀態，中遠這條線穩了。

　“爺爺，聽說這些人參、蟲草和藏紅花都是市面上花大價錢想買都買不到好貨，你吃了這些肯定能好。”徐蔚藍得意地把東西放在病床旁邊的柜子上。

　葉晚意故意咳嗽了一聲，表示自己到了，怕他們真把這些東西給老人吃，終究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還是要問過醫生才好。”

　徐蔚藍一聽這話，臉立馬冷了下來，看見病房門口牽著手的兩人，心想到，葉晚意這人可真是魂不散呢，前腳帶著李公子過來看爺爺，葉晚意倒也不甘落后，立馬就也帶著沈星河來示威。

　“水果才更不能吃，糖分那麼高，還那麼，吃不好容易嗆氣管。”徐蔚藍幽幽地看著沈星河，上也沒客氣，話是沖著葉晚意說的，“把花拿去在花瓶里吧，不然放外面沒多久就枯死了，怪不吉利的。”

　葉晚意懶得跟打仗，拿著花和花瓶去了水房，沈星河則落落大方地和葉晚意的爺爺打了招呼，也代他外婆向老人問了好。

　“本來我和你外婆是想撮合你和蔚藍的，現在這麼看，你和晚意倒也合適。”葉晚意的爺爺今天看到兩個孫都帶了人過來，心里還是高興的，雖然沈星河在長相和氣質上都是頂好的，但是就從這帶的禮品來看，還是姓李的那小子更有誠意。

　“你們……都是做什麼工作的呀？家里有房子沒有？”老人問得很是直接，其他人聽了也不阻止，畢竟他年齡大，問出什麼探家底的問題都不為過，這話正常人還真就不好意思問，但是久病不起的老人問，就不顯得尷尬。

　李公子臉上表不明，頓了一會見沈星河不回答，便先開了口回答：“開公司的，我家就是賣房子的，等您出院了，帶您去挑一套送您可好？”他笑容燦爛，半真半假的玩笑話哄得老人眉開眼笑，在場的其他人也被逗笑。

　眾人的目轉向沈星河。

　他不卑不地如實回答：“在外部上班，我正常住單位宿舍，家里房子有，但是很住。”

　老人表有些微微變化，一旁的馬芹出來附和稱好：“喲，外部，那可厲害了！多好的單位啊，穩定，還是鐵飯碗。還有宿舍和食堂，福利待遇也不錯。”

　徐龍笑了，拍拍沈星河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晚意我一直把當親兒看待，你可要好好對。老人之間撮合你和蔚藍也是一時起意，沒想你和晚意更有緣分。”

　沈星河點頭，沒說什麼。

　“家里還有什麼人啊，改天我們兩家人也時間見一見。”徐龍提議。

　“我父母常年出差，爺爺退休，住在天津。”沈星河三言兩語，就把這事兒推到了葉晚意頭上，“看晚意到時候怎麼安排吧。”

　“聽說你爺爺以前……”徐龍言又止，琢磨著這個問題要怎麼措辭問出來才顯得他企圖心不那麼明顯，奈何沈星河不接茬，他也不好問得太直白，“咱們有空兩家人一起聚一聚，見個面。”

　不過也罷，也許所謂的什麼背景不簡單，就是生病的兩個老年人之間的攀比吹牛而已，真要是了不得的家庭出來的年輕人，哪個不張狂，絕不會是像現在這個姿態。

　也就是個模樣不錯的首都小公務員而已，住著單位的老破小，還要時不時去艱苦國家外派。

　徐龍更加堅定自己的英明決定，讓兒徐蔚藍選李公子就對了！這才是真的貴公子，等結了親家，中遠在y市的所有項目的室外裝修，都是他的，那可是上億的工程量。

　李公子遞了煙給沈星河，笑著說：“沈先生，中遠集團總部的那個誰是不是您朋友？我好像聽他提過您來著的。不好，在邊的名字想不起來了。”

　沈星河一雙深潭似的的眼眸落在李公子臉上，眼底是旁人猜測不出的緒，他雖沒有即刻回答，但那種審視人的眼是極迫的，他忽地笑了，擺了擺手：“我不，謝謝。中遠集團？”

　重復了一遍中遠集團，似有疑問，但是沒有下文。

　李公子有點尷尬，他也是心來突然想試探一下，詐一詐他的話，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多慮了。這小子應該沒那層關系，雖然是所謂的公務員，但是在外部這樣的清水衙門，那可就一點兒利用價值都沒有，更別提商界的這些人脈了。

　葉晚意拿著花回病房的時候，能夠明顯覺到氣氛發生了變化，沈星河一個人被晾在一邊，他獨自在窗邊站著，單手袋著窗外，和圍著病床熱熱鬧鬧聊天的那群人隔著約莫四米的距離，形鮮明的對比，猶如一個楚河漢界，界線分明。

　這樣的氛圍太過悉了，從小大大，和媽媽經歷過無數次這樣被他們無視的瞬間。

　一無名火頓時躥了上來，葉晚意覺得做人再怎麼勢利，基本的素養和面也是要有的吧，以前在和母親面前秀優越也就罷了，現在沈星河作為一個客人，他們居然仍舊這樣明目張膽地孤立，簡直是淺薄！不要臉！

　握著玻璃花瓶的纖長手指微微用力，葉晚意將花瓶往桌子上用力一放，瓶底和桌面接發出一聲悶哼，似乎在宣泄著不滿：“爺爺您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準備走了。”

　“你這話說的，好像你非得等爺爺‘有’什麼事兒才能過來一趟似的。”徐蔚藍把這個有字咬得格外清楚。

　“我們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說爺爺不舒服，我們來也來了，看也看了，總不能放著自己的工作和事不理。”言下之意，你還要怎麼樣。

　徐蔚藍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整天提工作，也不是多面的職業，掙那點錢，搞得自己跟多厲害的職業似的。

　“你要真有事，就先走吧。”徐龍面不悅，提醒道，“回去跟你媽說說，也該來看看我爸。”

　葉晚意一聽這話，更覺得留在這沒什麼勁，沒回話，而是直接拽著沈星河的袖，拉他往外走。

　還沒走多遠，就聽見里面譏諷和不滿的聲音。

　“真是越來越沒規矩！”

　“呵，跟媽一個樣，一副全天下都欠的樣子。”

　“架子那麼大，還以為本事多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