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飯地點定在使館食堂。
“時間倉促,所以就是一些家常便飯。”幾個人圍一桌,沈星河主給大家拿了碗筷餐,分發到方韋那邊的時候,特別跟他打了聲招呼,“下次有機會,再請你吃大餐。”
“哪里的話,這可是大使館食堂。”方韋這人爽氣,說話也直,“一般人哪吃得上啊。”
沈星河笑笑,一路上,他都沒跟方韋提幫忙的事兒,反而問他是哪里人,來非洲多久了等等這些閑聊家常的話。
談及多尼亞的局勢和當地華人的一些遭遇,方韋也有自己的獨特見解。
“貧富差距到哪里都會是沖突的源,我們中國人不像西方那些人喜歡恃強凌弱,只是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好自己的日子,但是這里的現狀不容許啊,你退讓他以為你弱,你忍耐他以為你沒轍,當地人除了一些知識分子,普通人哪里會想那麼深刻、長遠的問題?倉廩實而知禮節,溫飽和活命都問題的時候,你想讓他們變文明,是很難的事。經濟是本,一場零元購能解決幾周的伙食費,又要什麼臉面呢。”
“我們在當地,又何曾真正地融他們的群?其實不只是他們排外,我們中國人,包括我自己,來這邊即使是長期工作和生活居住,難道就沒有從心排斥他們這個貧窮、落后的群嗎?喝桶裝飲用水,避免和當地人一起用餐,出門帶一大隊保安……我們上不說,但是行上和種種細節,都淋漓盡致地展現了,我們高人一等的優越。”
“援助給的還嗎?人家領嗎?每次總統一換,簽的合作協議就會變廢紙一堆。他們寧可跪著拿錢,也不要站著自力更生,多人想去民區,因為那邊生活更富有。”
方韋說得慷慨激昂,用詞犀利無比。
葉晚意不完全認同方韋的觀點,但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習慣用自我批判的角度去解讀生活中各種各樣的現象,也許在常人看來,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但是他們會拎出來深度剖析,你說矯吧,也矯,但是想想,卻又是必須回答、直擊靈魂的命題。
“保護自己也沒有錯吧,總不能你喝了那水吃了那東西會得病還一定要強行迫自己腸胃適應吧?”唐禮聽這方韋話里話外的意思,總有些站在道德制高點在批判他們工作是無用功似的意思,表有點不高興了,“論作秀,我們可比不過某些國家的政客演員們,我們都是做實事的,而且從來不帶任何軍事、政治戰略目標,更不會把這些地方弄我們的民地。”
“作秀的定義是什麼?畢竟大部分工作都免不了要作秀的。”方韋和唐禮莫名杠了起來,各有各的立場,各有各的觀點,“不然你們為什麼要聯系當地呢?”
唐禮臉一下子就不好了,心里氣得都快炸了,他皺著眉,看向沈星河,希師兄能出來說兩句。唐禮本來以為這個人是能幫忙的,沒想,忙還沒幫,倒是先各種潑冷水,同樣是人,這個方韋太尖銳太憤青了吧,比起來,他還是更喜歡和葉晚意這樣溫潤如水、平和沉靜的記者打道。
能幫就幫,不能幫就算了!他們再想其他辦法就是了!唐禮越想越氣,把面前的一杯茶喝了個。
葉晚意一雙眸子也落在沈星河上,想看看他會作何反應。
不過他似乎并沒有要跟方韋辯論一番的意思,趕巧廚房師傅把菜端上來了,他反倒是招呼大家吃起飯來了。
“剛才聽你說是江西人,就讓師傅弄了些偏辣口的菜,你嘗嘗看怎麼樣。”
方韋看了桌上的幾個菜,用一副難以置信的表,看了沈星河許久。
辣椒炒,小炒胗……雖然都不是多名貴的菜,但是全是江西家常菜。在國外的中餐廳多是廣東人、浙江人開的,不是粵菜就是江淮那一帶的,味道偏甜偏淡,川菜又幾乎和火鍋雜糅,他已經幾年沒看見這兩道菜了。
在路上侃侃大山,方韋以為沈星河就是隨便問問聊聊天,沒想到他竟然有這樣的用心。
剛才跟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的方韋忽然沉默了,他知道沈星河這是在向他示好和展示誠意,其實他完全沒有必要放低這個姿態的。
辣椒炒,是這一道菜,方韋就能就著吃下兩大碗米飯。
“太久不吃辣了。都有點不了了。”方韋吃了一口,味道太正了,他拿了紙巾,了眼角抑制不住的淚,自嘲道。
沈星河也嘗了一口,點頭道:“確實辣。”
葉晚意趕給他倒了一杯涼白開,他不太能吃辣,即使臉上不聲,但是知道他這時候舌頭一定跟著了火一樣。
“不過越辣越好吃!”方韋笑著說,“我待會要添米飯的,就不跟你們客氣了哈哈哈。”
“不用客氣,米飯免費續。”沈星河接過葉晚意遞過來的水,抿了一口,轉而問方韋,似是無意:“你去過盧旺達嗎?”
方韋點點頭:“去過。”
“覺那邊怎麼樣?”
方韋咽下里的飯,如實回答:“最大的是,那里不像非洲!非洲瑞士、非洲新加坡的稱號不是白來的,環境優、治安良好、高樓林立。”
“2019年盧旺達首都的閱兵式,方陣喊的是中文口號。”沈星河語調平和,并不像唐禮那樣想跟方韋爭一個高下對錯,一定要讓對方接自己的觀點,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從28年前震驚世界的盧旺達大屠殺,到現如今人間煉獄變天堂,他們學習、借鑒了中國模式,借助了中國力量逆襲崛起,把一手稀爛的牌打了王炸,gdp翻倍,經濟騰飛,人民安居樂業。我想,這就是我們援助的初心和本義,歷史是由人民創造和推進的,非洲應該先是非洲人的非洲,然后才是世界的非洲,他不是任何一方為了凸顯先進、民主和自由來襯托的平臺。”
葉晚意對非洲了解不多,但是這段歷史是清楚的,卡/佳梅總統如“天降猛男”一般,是功將這個國家從泥潭中解救出來的領袖,西方瘋狂抹黑中國,聲稱中國是為了謀求資源,但是到底誰是真心援助,誰是居心叵測,稍微有點是否觀念的人都能辨別得出來。
“所以,與其總是進行一些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批判,不如做一些實事去改變點什麼更有意義,你說呢?”沈星河笑著問方韋。
方韋年輕氣盛,起初看到沈星河和他年齡相仿,卻做到如今這個位置,心里還有些微詞,但是這短短半天不到的時間相下來,不論是他的為人世,還是言談舉止,方韋都心服口服。
“上次在海關被扣的事,還要謝謝你們大使館。”方韋舉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你們一杯。”
“那是我們應該做的。”沈星河舉起杯子。
“多尼亞國家電視臺的臺長扎哈,給他調理的中醫是我介紹的,我和他還算有點,所以有什麼事,你們講一聲就是了,我全力配合。”方韋拍脯保證道,隨后開玩笑,“但是有些節目的獨家,可得分我哦,好歹我也是個獨立人,要掙錢吃飯的。”
在場的人,沒想到他這邊的人脈這麼核,聞言都笑了起來。
“一定。”沈星河笑道,眉眼舒展了許多,“那就請你幫我們使館引薦一下這位朋友了。”
“好!”
……
當天晚上,多尼亞國家電視臺播報了一則首都華人商鋪遭到當地群眾□□的新聞,雖然淡化了警方的參與,但是輿論的引導方向基本明確:譴責這種行為,希民眾堅決對這種行為進行抵制,不要助紂為,影響多尼亞的國際形象和中多兩國友好關系。
時任中國駐多尼亞使館大使沈星河用法語接采訪,在鏡頭前,他再次闡明中方對此行為的強烈不滿,要求多方立即返還商鋪貨、給予中國商人經濟補償,敦促多方調查清楚事的原委給予在多中國公民一個合理的代,并且,沈星河大使重申中國一貫的和平外政策,希兩國人民可以共同守護建多年來的珍貴友誼果。
林會長打來電話致謝,葉晚意在一旁,都能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多激。
“您說的那些話真是給我們提氣!東西還回來了,其他賠償事宜還在對接中!”
“好,有其他問題隨時聯系我。”
沈星河掛掉電話,又和唐禮等人簡單開了個會,優化完善了接下來的“大使獎學金”和“心送書包”方案。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現在只等明早醫療隊的人到,看傷的中國老板到底怎麼個治療法。
他人從辦公室回到宿舍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一進門,他扯了領帶,就徑直去了衛生間先洗澡。
穿著深藍睡,一頭黑發著出來的時候,看到餐桌上擺了一碗甚是好看的雜糧稀粥,他笑容明朗,像是卸掉了所有疲憊。
“給我的?”他雖然問了一句,但是已經拿著勺子往自己里舀了一口。
葉晚意穿著淡藍希臘風睡,和他莫名了款,烏黑的長發披著散落在肩膀和前,坐在他對面,托著下手擱在桌子上,一雙靈帶閃的雙眼就這麼直勾勾盯著他吃,像是在觀賞什麼有趣畫面似的,興致盎然。
“做多了一碗,不能浪費。”說道,“我發現你吃東西好香啊,看你吃飯覺很治愈。”
沈星河哭笑不得:“你就不能說一些甜言語好聽的麼?好不容易回到家有個仙給我投喂送食,竟然是吃不完的……”
“甜言語?比如?”
“比如,老公,你好辛苦,我心熬制了給你補又補心的心營養粥。”他語氣夸張,著嗓子,說了一半,自己說不下去了,因為實在太麻了……
他一邊吃,一邊笑個不停:“看來是我自作多了,這粥的確像你喝的容養粥,紅棗、銀耳、枸杞……”
“也不是啊,紅棗補氣,銀耳潤肺、枸杞明目,黑米……黑米……”葉晚意頓住了。
“黑米怎麼?”沈星河見不說了,好奇發問。
“補腎。”
沈星河表立馬不對了,“這是拿粥在提點我???”
葉晚意被他“矯造作”的樣子雷到了:“看不出來,你這麼有演戲天賦……別想太多,就是單純的雜糧粥。”
一眨眼的功夫,沈星河就把一小碗粥就喝了,并且繼續糾結剛才的問題:“令我很難不多想,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
“沒有啦!”葉晚意趕解釋,“你中午不是就吃了一點嘛,全是辣的,而且晚上估計你忙,也沒吃什麼吧。”
“所以是特意為我煮的?”他挑眉問。
“你就當特意吧。”
“什麼就當?”他繼續問,一雙黑眸落在臉上,目灼灼,像是非要個答案似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哎呀,不跟你扯了,我要去洗碗了。”葉晚意不知道為什麼他非要糾結這個問題,起準備收拾東西去廚房。
沈星河懶懶靠在椅子靠背上,等經過,一個手,就把攔腰抱坐在自己上。
“你干嘛?”葉晚意驚呼,雙手抵著沈星河,睡領口本就寬松,這麼一折騰,更是有一邊了肩。
“洗碗急什麼。”他有意留難,不讓走,“還沒回答問題呢。”
“你怎麼白天在外面縱橫捭闔,講究一個剛并濟,到了晚上變這麼稚?”葉晚意還偏偏就不如他的意,“不是特意煮的。”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你是在夸我還是損我。”
“夸你肯定是要夸的。”葉晚意說實話,“我還是很佩服的。”
“佩服什麼?”他雙臂環繞著的細腰,下顎在肩頭,低沉清冽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一雙手竟將的發尾卷來卷去,把玩了起來,“夸人要有夸人的樣子,好好夸。”
他的氣息弄得脖子的,掙,卻被他箍著不了,就在還想掙扎的時候,他忽然語氣一沉。
“讓我靠一下,真累了。”
葉晚意被這句話說得心頭一,這下任由他抱著,也不了。
“方韋那種人,其實傲的,也不好相。你能一頓飯就讓他服氣,真的很厲害。”輕輕說道,“我看今天唐禮都被他說得有些生氣了。”
“對什麼人,用什麼辦法。”他閉著眼睛,聞著若有似無的發香,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說著話,“用最高效的手段達想要的結果就好了,沒必要生氣。外,要冷靜、耐心、智慧,還要有一雙識人的眼睛。”
“那……你能看出我是什麼樣的人嗎?”葉晚意問,“要用什麼辦法對付呢?”
“你啊……”沈星河似在認真思考。
葉晚意靜靜聽著他的下文。
“恕我技藝不,識不了你葉大小姐。”
“……”從前上學的時候,但凡要是哪里不如他的意,他就會葉大小姐來以示嘲諷,“什麼嘛,剛才不是還自夸有一雙識人的慧眼。”
“識不了,所以拿你并沒有什麼辦法。”他輕笑,語氣似玩笑似認真。
葉晚意還在靜靜等著他的下文,但是許久都不見他繼續講話,等想要扭頭問他的時候,卻聽到了他均勻有序的呼吸聲。
他竟然抱著趴在肩膀上在椅子上睡著了。
想起林會長打電話的那個晚上,葉晚意估計他只睡了三個小時不到,然后一直高強度工作,直到現在。期間過問多事,多心,不敢細想。
葉晚意就這樣反握著他的手,保持這個姿勢不。
過了很久,輕輕轉,架著他想往床那邊移。
“我扶著你去床上睡,好不好?”看他要睜眼,輕輕咬著他的耳朵低聲詢問。
“嗯。”微弱的聲音傳來,意識模糊中他應了一聲,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怎麼,他竟然沒醒過來,沈星河似是對完全信任,閉著眼睛任由“擺布”。
一米八幾的個子,重量大半在上,還是有些吃力的,好在餐桌離臥室并不遠,他也半夢半醒,木頭人般機械似的配合。
葉晚意把枕頭放好,照顧他躺下,被子蓋好,確認蚊帳什麼的都沒問題后,準備下床去把碗洗了。
哪知道剛準備下床,沈星河就跟有預似的,直接握住了的手腕。
“我去洗碗……”
以為他醒了,沒想到眼睛還是閉著的,如墨般好看的眉眼,眉心卻微微皺著。
他不松手,葉晚意也沒辦法,只能在他側躺下。毫無睡意的靜靜打量起了沈星河的睡,高的鼻梁,長長的睫,皮竟然這麼細膩,好像也紅潤得過分……
手,輕輕覆上他的眉心,想要讓皺著的地方舒展開來。
俯著子,的臉一步步和他近,就要和他鼻尖相。
羽般的吻,輕輕落在他的上。
葉晚意閉著眼睛,心砰砰直跳,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個賊,窺探“”,還心虛得生怕他醒來把抓個正著。
就在吻上去的那一瞬間,沈星河睜開了眼睛。
他笑了起來:“葉晚意,你干嘛。”
醒了!?
剛才那樣扶著走路都沒醒,現在作這麼輕竟然醒了?!
葉晚意嚇得一個激靈立馬要起,卻被他的手按住腰。
“看來你的粥果然是有深意。”
“……”
這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葉晚意臉跟紅蘋果似的通紅,再也不要煮粥給他了,不,是再也不要放黑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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