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郵箱的收件箱,已經很久沒有收到新的來信。對于葉晚意而言,沈星河在邊的日子里,想不起那些東西,而他不在的時候,除了每天固定時間段里的通話,還有一個習慣,就是整理關于他的新聞,從報紙上的文字,到態的視頻和圖片,標上時間、序號、配上文字,愿意花大把時間做這些,就像學生時代癡迷于用好看的紙和膠帶去裝飾自己的日記本一樣,只有把所有的悟和緒都傾注在其中,枯燥難熬的時間才會在不經意間快速消逝。
葉晚意是一個心思極其細膩、敏的人,學生時代,誰喜歡,都會有或多或的知。唯有面對沈星河的時候,拿不準。
覺他好像有點喜歡,又好像沒有多喜歡。
也許他只是覺得新鮮、有趣,并不會持續多久。
后來索不猜也不去試探了,本就是應該好好學習的年齡,想那麼多有的沒的自尋煩惱干嘛呢。
當邊澤將這個郵箱地址留給葉晚意的時候,有一種敏銳的直覺,那就是,這一定是和沈星河有關的東西,沒有第二種可能。
所以,又怎麼能忍得住不看呢?
……
【今天和其他同事一同在機場迎接了李大使的回國,參加了簡短而隆重的悼念儀式。這不是我們這樣的人第一次面對生離死別,早已經習慣把個人緒淡化的我,突然發現自己心深一些難言的愫,像是開了閘的洪水,難以抑止,也許是聽到部長的那一句我們來接你回家,也許是看到李大使兒子捧著像茫然無助的樣子和他妻子扶著棺木哭到暈厥的場景……
我們失去了一個好同志、好大使、好外,他們失去了父親、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兒子。
尸檢結果顯示為過勞引發的急心臟病發作。有同事私下議論,說出國任職前有嚴格的檢,按道理不應該,于是,cia那種用來暗殺的心臟病毒槍再次被人提起,加之李大使的國家y國局勢敏,這種猜測似乎有一定的合理。
真相,無從得知。我們寧愿相信,這僅僅是一個不幸的意外,因為這樣,活著的人,心里會稍微舒服些,失去至親的痛苦可以隨著時間逐漸消逝。
前所未有的孤獨讓我敲下了這段文字,也許是想留下些什麼,因為也許有一天,蓋著國旗回來的也可能是我,我不希他們難過,但是好像,真到那個時候又做不了什麼來阻止他們難過。
此時此刻,腦海中除了家人,竟然還浮現了另外一個人的影。一個七年未見的……連舊友都算不上,現在只能稱呼為老同學的人。】
……
【休假了,可以回國,也可以不回。但是我沒有什麼必須回國的理由,所以決定留守使館,我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盼著團聚,長輩們反而變了,他們變了催著我回家的人。有一瞬間,會到報復的快,但是最后卻發現,報復的對象又何嘗不是自己。】
……
【校慶的在線表格更新,我在某一欄看到了一個名字。這竟然為了我必須回國的理由,不是理智做出的決定,是……心。】
……
【如果過得很好,我不會打擾,可是現在,失去理智的我只想用婚姻綁住。我開始思考,和結婚的那個人為什麼不能是我?憑什麼不能是我?我可以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
【喜歡我嗎?這個答案,曾經很重要,現在……不敢再問。】
……
【其實沒有任何把握,這是一次生死賭博,輸了的話,萬劫不復。慶幸和結了婚,如果我死了,可以憑借妻子的份獲得可以保障余生的財產,可是又有幾分后悔,我不想讓頂著孀的頭銜,背負道德的枷鎖。
葉晚意,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希你可以開始新的生活,這是我的愿。】
……
葉晚意看到了這些信,在不該看的時候。好在,看過了之后,沈星河依舊平安歸來了。
所有的郵件里,沒有一句,但是字里行間,已經可以完全確定他的心意。某種程度上而言,他們是同一種人,所以懂。
不再需要試探,不再需要猜測,再也不會選擇用將他推遠這種愚蠢的方法來試驗看他會不會轉頭離開。
葉晚意在時隔很多年后,再次在自己學生時代那本上了鎖的日記本中,寫下了這樣一段話。
【不會有什麼新的生活,因為只有你在的時候,才可以稱得上是生活。如果不能白頭偕老,我愿意選擇生死相隨。對兒子,我可以無私舍去一切,唯有這一點,請容許我的自私。】
又是一年除夕夜。
在沈葉過生日的前夕,葉晚意和已經上小學三年級的兒子發了一場自他出生以來,最為激烈的一次沖突。
沈葉也從未看過那樣表凌厲發怒的母親,印象中,母親是溫婉和的,即使他再調皮,都會一笑置之,還會在父親責罵的時候站出來護著他。
起因只是他看新聞時無意間說了一句:為什麼我們的發言人那麼弱?除了譴責和抗議,還會什麼?學校里的同學都說外是最沒用的。
葉晚意當時就冷了臉,把筷子放下,一臉嚴肅地問兒子:“你也這麼認為?”
當時正值某國發生局部沖突,有中國公民頻繁遭到恐怖襲擊,沈葉雖然年紀小,但是從小耳濡目染,習慣了關注時事新聞,在學校各項功課全優,每次參加模擬聯合國的活表現都極為突出。
沈葉默了默,沒吱聲,算是默認。如果祖國足夠強大,為什麼不能為它的人民提供應有的保護呢?怎麼可能容忍這樣的蓄意傷害一而再再而三?如果換做其他國家,怕是早就借此機會發戰爭把那里夷為平地了吧,保護做不到,報復為什麼也不能?
“飯不用吃了。”葉晚意冷聲摔了沈葉的筷子,“去罰站,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回答我。”
沈葉不服氣,起離開,走了幾步,又返了回來。
“憑什麼讓我罰站?就因為爸爸是外,我就不能給出自己心里的真實評價了嗎?是,他們是很辛苦,為了國家拋妻棄子幾年不回家,好像做出了犧牲,有莫大的苦勞,但是功勞呢?果呢?為什麼看不見。”
話音未落,葉晚意上去就是一記耳。
這一掌,幾乎把沈葉打懵,印象中,母親從來沒有過手,更遑論耳。
“所有人都有資格誤解他們,說他們的工作做得不好,但是你沒有。”葉晚意手掌上火辣辣的疼,眼睛紅了一圈,“打仗是軍人的事,不是外的事,外要做的,是化敵為友,是怎麼樣在避免沖突的同時維護國家利益,如果什麼時候都想著用武力來解決,還要外做什麼?開啟一場戰爭遠遠比結束一場戰爭容易得多!”
“他們不委屈嗎?他們要化解矛盾,要息事寧人,還要被你們這群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評頭論足,用鷹派和鴿派,態度弱和強來評價他們公平嗎?客觀嗎?”葉晚意激不已,聲音幾乎哽咽,“他是你爸爸……你怎麼能用拋妻棄子形容他?”
“媽媽……你別哭了。”
沈葉看著掩面而泣的母親,忽然也難過起來,主去罰了站。但是好面子的沈葉,還是憋著一口氣,沒有當場開口認錯,即使他心里已經知道,自己剛才的觀點大錯特錯,但是那一記耳,也傷了他的心。
一連幾天,母子倆都僵持著,誰也不跟誰多說話。
直到除夕前一天,沈星河利用春節長假回國探親,沈葉開門,看到幾年未見的父親。
印象中英俊帥氣、高大偉岸的父親,竟然多了許多白發……
沈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爸爸!”淚水奪眶而出,沈葉撲了上去,抱著沈星河痛哭流涕,“我錯了!”
聞聲而來的葉晚意也看見了沈星河,即使視頻里天天看見,但是和看到大活人真真實實站在眼前是兩個概念。
明明視頻里還都是黑發……為什麼一夕之間,白了那麼多?
他才四十歲不到啊……
葉晚意淚水抑制不住,也沖了上去,母子兩人一齊抱著他哭。
沈星河不明所以,還以為他們被他的白發嚇到了,淡淡解釋道:“飛機趕得急了點,沒來得及染黑。你是沒看見唐禮,他白頭發不比我。沒什麼大不了的,怎麼都哭這樣?”
事后,沈星河了解到母子二人在家為了他這個不在的人吵架,笑著寬葉晚意:“兒子還小,才三年級,你要求他有那麼高的思想覺悟,是不是過分了點?道理講清楚就好了,打他耳,他也下不來臺,而且你打了手不疼嗎?回頭他大了,估計你都打不了。”
打在兒,痛在母心,可是那樣的話,葉晚意怎麼能不生氣呢。
這事兒就這麼翻篇了,葉晚意反思了自己的育兒方法,沈葉也主認了錯。自此,母子危機解除,又恢復往昔一派和諧的模樣。
除夕,正值沈葉的生日,他白天關在書房埋頭創作了幾小時,年夜飯之前拿出自己的大作,驕傲地念給爸爸媽媽聽他新寫的作文《我的外爸爸》。
“寫得怎麼樣?”他期待地看著沈星河,“我這個拿去參賽應該會得獎吧?”
葉晚意撲哧一聲笑了:“還是別去參賽了,你這跟夏特煩惱里面袁華的《我的區長父親》有異曲同工之妙。”
沈葉:“……”
沈星河:“……”
沈葉靈機一:“那不能去參賽,你們給我發個獎吧,獎金也行。”
沈星河問:“你要多獎金?”他想著,要是不多,當個歲錢給了也行,畢竟兒子吹他這些話,聽著也是順耳的。
“不多……”沈星河豎起指頭,比了個九。
葉晚意直接拿來錢包,取出9張鈔票給沈葉。
“不是九百……”
沈星河似乎在考慮可行,給也不是不行,但是對于小孩子來講,還是多了些:“9000?”
沈葉弱弱糾正了一下:“九……萬。”
“九萬?”葉晚意皺眉,“你想干什麼呀沈葉?”
“買游戲道……是限量的。”沈葉解釋,“我就放假玩一玩,不影響學習的。”
沈星河果斷拒絕,表示不行,還不忘嘲諷兒子:“要做就做實力玩家,人民幣玩家算什麼本事。”
沈葉:“……”
過了一會,沈葉還是不死心,他小聲嘀咕:“明明干爸說,金錢也是一種實力……”
葉晚意沒好氣地懟回去:“那你跟干爸要去,看他給不給你9萬。”
沈星河在一旁友提醒:“他還真的可能給……”
“不可能,我跟邊澤說了,不準他隨便給沈葉錢。”
不準隨便給,那就是可以正兒八經給。
果不其然,沈葉要到了這九萬,然后還不忘在葉晚意面前炫耀。
“嘿嘿,干爸真好,給他拜個年,就給了,還讓我跟你說,這是歲錢,不是給的錢。”
葉晚意怒氣值飆升,立馬給邊澤打了電話過去質問。
“你怎麼回事?怎麼一下子給孩子這麼多錢?”
邊澤就知道過一會沈葉他媽要來興師問罪,這不錢剛轉完沒幾分鐘,電話就殺過來了:“9萬也不多啊……再說了,孩子怪甜的,我聽著也高興啊,高興了不能發個紅包呀。”
“他甜?”葉晚意不信,“他說什麼了?”
“他說,爸爸和媽媽是一對,干爸和干媽也應該是一對呀,要我加把勁呢。”
葉晚意:“……”
沈星河聞言,在一旁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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