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記得, 剛贖的時候,一個人覺得日子過得很慢,和陸英佩蘭住在一塊兒的日子恍如昨日。
而今已經過去一年多了。
不過, 就算分開,知道各自過得不錯, 也心安了。
而以后的日子,誰也說不準。
陸錦瑤離開后姜棠自己吃了飯, 下午又睡了個午覺,起來沒大一會兒,凝珠就來稟告, 說府外有兩位姑娘遞了帖子,“說是大娘子的故人。”
姜棠拿過帖子看了看, 是竹懷兮寫的,“快請進來。”
趁著去請人的功夫,姜棠讓丫鬟備上熱茶和點心, 一會兒在前廳見客。
不知兩人過來所為何事, 許是歇夠了想做生意也不一定,卻不想兩人是來辭行的。
竹和懷兮買了些水果點心, 過來總不好空著手來, 東西放下就說明來意。
竹聲音溫和,道:“我們打算住滿一個月就離開盛京,佩蘭靜墨不在,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就過來跟你說一聲。”
還有不到十日就滿一個月的租期了, 兩人把這月住完就不住了, 走得時候會把東西收拾好, 宅子打掃干凈。
這個決定不是冒然做的, 兩人想的很清楚,考慮了許久。
們家人還在平侯府,贖之后見了一次。
家里人知道贖后,意思是回平侯府繼續做丫鬟,還說了不陸錦瑤的壞話。
說什麼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果然外嫁向著婆家,一點都不會夫人的苦。
兩人四月二十離開的侯府,不知后頭又發生了何事,旁敲側擊問了問,才知道承爵宴上,平侯夫人和陸錦瑤不太愉快。
追其緣由,是因為進大理寺后平侯府的人連看都沒看過,出來后也只是打發小廝來打聽,陸錦瑤便把這事記在了心里。
這事擱誰誰不好,但畢竟是母,興許過陣子就冰釋前嫌了。
但家里人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陸錦瑤不孝順,不會娘家辛苦,還說永寧侯府都什麼樣了,有什麼可豪橫的,贖是好事。
還道,反正兩人贖了,目前也沒什麼去,不如回平侯府繼續做活,興許還能去府上大娘子邊做大丫鬟。
竹覺得家里人可笑的,好不容易贖了,還攛掇自己去賣當丫鬟,好像在平侯府做丫鬟是多好的事一樣。
不過,親生父母,也不好把話說的太絕,只說剛出來,還不急著做打算。
懷兮那邊也是如此。
兩人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回去之后好好合計了合計,在盛京做生意,得依仗姜棠,做的好還好說,若做的不好,就太傷分了。
分來之不易,兩人也不想后半輩子忙忙碌碌,們二十多了,其他二十多歲的,孩子都好幾歲了。
而且盛京生活宅子太貴,租房子住心里又不安穩,所以打算南下看看。
兩人會的東西不,肯定是能謀生的。
這個決定也考慮了在平侯府的家人,們倆和佩蘭靜墨還不一樣,佩蘭們家人在永寧侯府,有陸錦瑤在,不可能讓們再賣為奴。
可和懷兮,有這樣的家人只會添麻煩,們不想給陸錦瑤添麻煩。
兩人說了前因后果,“背后不語人長短,但府上下人都知道了,當主子的肯定說過不話。姜棠,我們不方便說,還勞煩你提點永寧侯夫人一二。”
千萬別吃了啞虧。
這些姜棠并不清楚,點了點頭,“我記著,南下……去哪兒可想好了?不然先去莞城看看,那邊景好,錦棠居火鍋店都在,先轉轉再做打算。”
像莞城等地,離盛京并不遠,坐馬車也就一兩日的功夫。
竹道:“有人那再好不過了,那我們就先去莞城。”
到了之后若能遇上合適的人,嫁人也行的,遇不上合適的,也不強求。
兩人看完姜棠之后又去永寧侯府和陸錦瑤辭行,陸錦瑤真心為兩人高興,可也真心覺得,當日的話在應驗,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以后慢慢就見不到了。
見完兩人,陸錦瑤帶著昭哥兒去壽安堂給鄭氏請安去了。
就算做了侯夫人,晨昏定省也不能。
老侯爺不在,不知去哪兒轉悠了,鄭氏閑著修剪花枝,見到顧寧昭和陸錦瑤,一樂,“過來了就在這兒吃吧,人多吃飯熱鬧。”
陸錦瑤道:“我求之不得呢,母親不嫌我就好。”
顧寧昭扎到鄭氏懷里,一聲聲祖母的極甜,鄭氏把他抱到上,隨手拿了一個白玉小魚給顧寧昭玩。
小魚上系了紅繩子,雖是小魚但并不小,比顧寧昭的手還大。
陸錦瑤來不及制止,委婉道:“母親,您就別寵著他了,這羊脂玉給他玩,掉地上指定磕了。”
磕了了倒是小事,回回來鄭氏都塞不東西給顧寧昭,這一來二去,難免養習慣,覺得拿了的東西就是自己的了,不必這麼慣。
鄭氏道:“好好好,不寵著,可我跟前就一個乖孫,不寵著昭哥兒寵誰?”
陸錦瑤通,明白鄭氏話里的意思,話鋒一轉道:“今兒我見了棠兒……”
果然,鄭氏作一頓,鬢間的釵環輕微晃了晃,人都停住不了。
但只是那麼一會兒,很快又恢復常態,鄭氏語氣平常,問道:“你五弟他剛走,姜棠那邊怎麼樣,可缺什麼東西?”
陸錦瑤:“倒是不缺什麼,我和安郡主了姜棠的小吃街,生意還不錯,母親也可以去看看,錦棠居在小吃街也有攤位,一個個小攤位,周圍翠竹林立,等冬日梅花就開了。別的事就沒了,我看氣很好,改日帶昭哥兒去看看。”
鄭氏聽了半天也沒聽到想聽的話,不由道:“你是過來人,該提點的提點著些,年紀小,什麼都不懂,可別耽誤了……”
既然離開侯府,就沒有再回來的道理,哪怕嘉明帝已經繼位,仍然不行。
更何況已經分家了,如今顧見舟才是永寧侯府當家作主之人。
有時鄭氏想起從前的事,既怨韓氏,又慶幸因為侯府出事,子能和姜棠親,日久見人心,好與不好現在能看出一二來。
若是姜棠在侯府,那一定很熱鬧,可是離得遠,什麼都做不了。
鄭氏是擔心姜棠年紀小,不知道自己有孕,結果不知忌口,什麼都敢吃。
陸錦瑤忍不住一笑,“母親早說呀,不過我也想著呢,但現在還沒好消息,母親得再等等,勉強讓昭哥兒多陪陪您,可不許嫌他。”
鄭氏佯裝生氣,“就你皮子好使,我何時嫌過。”
在鄭氏看來,陸錦瑤是極好的,拿的起,人也圓,倒不是說圓不好,總之和說話舒服,幾乎面面俱到。
無論是兒媳還是主母都做的無可挑剔。
偏偏就是這樣,和娘家生分了,顯然是故意的。
鄭氏忍不住道:“平侯府那邊……到底是你娘家,我當婆婆的,不好說什麼,不過為人父母哪有不疼孩子的,你也諒諒。”
娘家是媳婦的后路,陸錦瑤還是給自己留條后路的好。
陸錦瑤知道瞞不過,低下頭,道:“這事兒我心意已決,母親就別勸了。”
說不知恩也好,忘恩負義也罷,總之話已經說出去了,不后悔。
其實很好想通,哪怕姜棠知道有顧見山在,侯府人不會喪命,但去大理寺、去求錢松明、去走通關系……這些都是真的。
這些事很容易嗎?
還有昭哥兒,一旦出事,姜棠也沒法逃,就是因為這樣,才能見人心,出嫁的兒,能舍則舍,有用的才是好兒。
鄭氏沒有再勸,以后出門的時候護著點,侯府就算沒以前那樣輝煌,可府上的主母,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議論的。
這事兒就算過去了,陸錦瑤說讓顧寧昭從壽安堂住幾日,也給鄭氏解悶,鄭氏自然愿意。
府上孩子,就顧寧昭一個,無論在哪個院子都是金疙瘩。
南香送陸錦瑤出院子,壽安堂的丫鬟沒有贖的,鄭氏邊還是那些人,連小廚房的都是原來的人。
陸錦瑤問了問鄭氏子近來如何。
南香道:“府醫兩日一診脈,大上還好,就是年紀大,總會眠,夜里容易醒,吃喝上倒還好,不過肯定沒有年輕人吃得多。”
年紀大的人都這樣,鄭氏養尊優這麼多年,現在閑下來無事可做,就多讓昭哥兒陪幾日,也能多用些飯菜。
陸錦瑤道:“隔段時間去外面買些吃的吧,總吃一樣會吃煩了,狀元煲老夫人肯定吃。”
因為那是姜棠的鋪子。
南香謝過陸錦瑤提點。
還有一事陸錦瑤沒說,覺得姜棠這樣,有點像長寧侯夫人,日子有些孤單,所以上午還問了問今后的打算。
總不好一直分隔兩地。
姜棠悄悄和說,打算讓商隊去西北試試水,若是能行自己再過去。
不行的話,就再等幾年。
若是生意都做不下去,那里肯定什麼都沒有,人不說,也不適合人久住。
駐守西北辛苦,顧見山也辛苦,但姜棠也不會為了離他近一點就把在這百年辛苦賺的銀子全搭進去,離得近是好,但有也不能飲水飽呀,這麼一大家子得發月錢得吃飯,食住行哪樣不要錢。
而且,去西北之后離顧見山依舊很遠,只不過從前回來要十天半個月,去了寮城可能只需要一日半日了。
為了這一日半日,不想顧見山辛苦,姜棠決定自己來。
陸錦瑤能理解那種,懷孕時顧見舟去了滇南,待了許久才回來,都忘了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姜棠不用侍奉公婆,又沒有娘家人牽掛,能去就去吧。
婆婆那邊,陸錦瑤還不知道是什麼想法,反正管是管不著的,等姜棠決定好了,幫忙收拾收拾行李就夠了,那時再說也不遲。
又不是以后都不回來了。
姜棠也就和陸錦瑤說說,顧見山走了十多天了,這會兒估計快到西北了。
劉大郎帶的商隊走得要早些,這會兒應該也往西北趕了吧。
不知道這條路走不走得通。
五百兩銀子呢,若是能行,可以找別的人往里面投錢,姜棠希做第一個。
走商是一件極其危險又兇險的事,南來北往,帶著不銀子和貨,很多是不能淋雨的。路上還有盜匪,不過現在算是不錯的時候,新皇登基,下令徹查貪污吏、山匪盜匪,趙禛在這上頭吃過虧,查的極嚴,所以嶺南等地的路還好走。
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別被騙,盡量買便宜質量上乘的貨。
這趟比以前順利。
他手下有四個人,年紀都比他大,再加上梧枝三個和四個鏢頭,有人幫襯,又不會質疑添,故而比以往順利得多。
姜棠給了他五百兩銀子,算作這次的本錢,除了來回租車、吃喝、住客棧的銀子,剩下的都買了貨。
劉大郎和他娘說的時候說生意有賺就有賠,但給姜棠做事,他還是盡全力而為。
姜棠對他家多好啊,他當親姐姐的,要是沒姜棠,他劉大郎這會兒……應該在發愁娶媳婦的事兒。
家里銀子不夠,地方也不夠,弟弟妹妹都小,吃飯吃的都快比他多了,誰會愿意嫁給他。
而現在,見了各的風景,有銀子傍,也不用發愁娶妻生子的事兒,興許過兩年還能買新的宅子,把一家人都接進去住。
這麼一想,劉大郎就覺得這兩年沒白活。
而梧枝幾人對他照顧居多,一開始沒以為他十四,看著像十六七的,一問才知道。
人多路上有個照應,到了地方,劉大郎就顯出不同于同齡人的老練來。
有句話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這話一點都沒錯。
劉大郎在外面都用大名,劉揚,不是家里人起的,是自己后來改的,有揚帆起航之意。
去哪訂貨了,就說:“定金先給你,東西送到來福客棧,找劉揚就行。”
忙活一上午,買了布料、針線、香料、糖……一堆七八糟的東西。
糖香料都是好貨,價錢不便宜,布料有棉布也有幾匹鮮亮的綢緞,是佩蘭靜墨做主挑的,總之不能把蛋全放一個籃子里,什麼都得買點。
在這兒留了兩日,最后那日的中午,劉揚對眾人道:“這些東西不,你們下午自己去轉轉,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可以買點帶回去。”
這算是委婉地說能自己帶些貨到那邊去賣。
但是不宜過多,畢竟鏢頭、馬車這些都是姜棠花的銀子。
小打小鬧,但要占大半地方,絕對不。
梧枝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兒,不過才來侯府不久,上總共沒多銀子,又怕東西賣不出去,所以只買了些帕子荷包之類的,馬車上還能幾針,就算賣不出去,等回府了慢慢繡,也能賣掉。
佩蘭靜墨對這等事兒也是頭一回,既新奇,又害怕。
但又不想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就選了些不太貴的銀飾,用小匣子裝著,放好,生怕路上有盜匪給搶了。
幸好去西北的一路上平安無事。
六月初,一群人終于趕到了寮城。
完全不一樣的景,人倒是不,六月份也沒盛京的夏天那麼熱,不過還是熱。
什麼都有,眾人原以為是荒郊野嶺,百姓像野人一樣,但看著和普通的城鎮差不多。
街上有擺攤賣東西的,也有各種各樣的鋪子。
劉揚并未在寮城逗留,給看城門的護衛看了文書后,繼續北行,到了越城。
這是西北將士打下來的新城,人比寮城要得多,左右看著,以胡族人居多。
這個很好分辨,看相貌胡族人眉眼更深邃,皮也更黑一些,著雖穿著朝人的著,可看行為舉止,一看就是不是本族人。
兩國好,沒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說法,但劉揚想的多賺一筆是一筆,殺了那麼多兄弟,就宰這些人。
到了先找了間客棧住下,然后清點好貨,準備賣給胡族人。
頭一次來越城,沒有識的客人,只能走最簡單的法子。
原地擺攤賣貨。
但這些屬于中原的東西,出奇地俏。
也十分好賣。
就連梧枝帶來的帕子,一個下午就賣了。一文錢一條進的,只帶了二百條過來,但是,這些帕子換了好多皮、干酪。
胡族人還不習慣用錢幣,只能用最原始的以易。
他們都是拿最好的東西換,皮、干以及寶石玉石。
劉揚有時拿不準,這些東西到底值不值錢,但背后佩蘭和靜墨會敲敲他的背,若是合適點兩下,不合適就點一下,這樣東西很快就賣出去了。
一個女人,要復仇,除了臉蛋還能用什麼做武器?她遇上他時,她是被滅族的叛族之女;他遇上她時,他是占島為王的海盜頭子;他憐惜她,疼愛她,在她眼里他卻是毀滅她與自由的惡魔。
季枝遙從出生起便是個不起眼的草芥,誰都能來踩她一腳。不起眼到前朝覆滅,宮人落荒而逃時也不帶她。聽留下的宮婢說,新帝陰鷙殘暴,只在宮中待了一夜,苑中侍從便無人生還,全部慘死。她徇徇度日,如履如臨,卻還是沒逃過被抓去太極宮當侍女。*日子過得慌亂,新朝建立不過數月便再度岌岌可危,季枝遙不得不跟著他離開皇宮,過上隱姓埋名的生活。一日,地痞流氓趁她不備沖進院中,一群人生拉硬拽要將人搶走。她雖學了些繡花拳腳,卻敵不過人多勢眾。絕望之際,院門被人從外推開,一陣冷風卷入,吹至宮殿的各個角落。禁衛將偌大的庭院封鎖,截斷任何能逃跑的通道。那群人眼見身著墨色蟒袍的男人不疾不徐走到她身前,丟下一柄長劍。嘭一聲落地,滿院的人嚇得直接跪地,瑟瑟發抖地看著那塊標致至尊之位的令牌。可季枝遙卻不知道他會做什麼,昨夜他們大吵一架不歡而散,想來他很樂意置自己于死地。然而死寂須臾,所有人都在等下一步,卻只見他蹲下與兩眼微紅的人平視,語聲溫和,拉過她的手,讓她握緊劍柄。“孤今日教你殺人。”——他給她榮華富貴,給她身份地位,可寫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出逃的三月后,他卸下偽裝,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無論如何都要將人強行帶回上京。意識到這一點后,季枝遙雙眼空洞又絕望,一柄長簪毫不猶豫指向了自己的喉嚨。當看到眼前男人滿面慌張,變得毫無底線時,她就知道自己賭對了。這條命,就是她能和他叫板的、最簡單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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