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然見到陳白媽媽,是在一個意料之外的景下。
早在大一他們剛在一起沒多久時,陳白就跟提過,說他媽媽早就想見,但周安然一想到要見他爸媽,就格外張,難得犯了拖延癥,陳白悉格,加上他們也還在大學,這件事倒也不急于一時,見家長一事就被暫時擱置了下來。
意外見到陳白媽媽,是在大四那年的寒假。
小年前一天,周安然和嚴星茜幾人約著一起去市中心的商場逛街,幾圈逛下來,們幾個孩買了一大堆東西。
結束后,嚴星茜幾人要去趟洗手間,周安然帶著大包小包坐在商場一樓中間的長凳上等們。
中途有個年輕的孩子從面前跑過。
也不知是跑得急沒注意,還是腳不小心扭到了,對方整個人忽然往前撲。
周安然起去拉。
力氣也不算大,只勉強把人拉住,生人沒摔,手里的茶潑了大半。
生好像是有什麼很著急的事,頭也沒回跟說了句謝謝,也沒管一地的茶,又急匆匆跑走了。
周安然還要大包小包一堆要守著,也不好去商場的阿姨過來打掃衛生,剛打算坐回去,等嚴星茜們回來再說,就又看見一個人朝這邊走過來。
對方穿了件質很好的黑大,看上去也很年輕,走路步伐很大,擺翻飛,看著又颯又有氣場,只是走路的時候,低著頭一直在看手機。
眼見對方快踩到潑了一地的茶,周安然怕地上會,忍不住出聲提醒了一句。
“您好,前面剛潑了茶,可能會。”
人停下來,目從手機上抬起,落到臉上:“謝謝。”
不知怎麼,周安然覺到一點帶著很強迫的氣場,搖搖頭:“不用。”
說完卻見對方視線仍一直停在臉上沒挪開。
周安然眨眨眼:“您還有事嗎?”
人又盯著看了片刻,忽然朝笑了下。
一笑,剛才那颯冷的氣質和帶著明顯迫的氣場就一起消失。
“直說可能有點冒昧,但我要不說,怕你以后見到我會尷尬。”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周安然有點沒明白,剛想問對方是不是在和說話,就聽緩緩接了一句——
“我是陳白媽媽。”
周安然整個人懵住,隔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忙打招呼:“阿、阿姨好。”
再一細看,周安然才發現眉眼是和陳白一點相似。
只是剛才沒好意思盯著別人多看,因為對方看上去太年輕漂亮,也本沒往這方面想。
但他媽媽怎麼會認識?
周安然大腦還有點懵,直接把這句話問了出來:“阿姨您怎麼會認識我?”
方瑾又笑了下:“他手機里一堆你的照片,還洗了兩張擺在他臥室里,我想不認識也難。”
周安然聽出這句話里的打趣意味,耳朵尖不由熱了下。
方瑾像是看了出來,又笑著轉了話題:“一個人過來逛街嗎?”
“不是。”周安然搖搖頭,“和閨一起來的,們去洗手間了。”
周安然心下還是張,但不知怎麼,可能是對方此刻的氣質看起來格外好接近,好像又沒有此前想像中那般張,甚至還能順著話題問上一句:“阿姨您呢?”
方瑾:“沒逛街,過來找人拿個資料。”
周安然忙問:“那我沒耽誤你吧?”
“沒有。”方瑾看著,好像又笑了下,“不過今天確實有事。”
周安然:“那您快先去忙吧。”
“也不急這一兩分鐘。”方瑾又說,“我和他爸爸一直想約你爸媽一起見個面,今天正好上你了,你們倆剛好也快畢業了,你回去幫阿姨問問你爸媽,要是方便的話,過幾天,我們兩家約著一起吃頓飯?”
周安然乖乖點頭:“好,我回去問問。”
“那我先走了。”方瑾頓了下,又笑著抬手在腦袋上很輕地了下,“見面禮阿姨下次再給你補。”
嚴星茜幾人回來時,就看到周安然愣愣坐在長凳上發呆,們快走到面前,都完全沒注意。
“然然,你想什麼呢?”嚴星茜手在面前晃了晃。
周安然回神,大腦還是有點懵,緩了下才跟們說了剛才的事:“我剛見到陳白媽媽了。”
嚴星茜也懵了下:“你怎麼忽然見到陳白媽媽了?”
周安然:“就意外遇見,認出我來了。”
“怎麼樣?”盛曉仍打量了下神,猜想剛才的見面應該還算愉快,打趣著問,“見未來婆婆的想如何?”
周安然:“……?”
臉一熱:“什麼未來婆婆,你別說。”
“怎麼回事?”張舒嫻也一副調侃口吻,“你們都快畢業了,陳白還沒讓你答應嫁給他啊,行不行啊他。”
方瑾離開后,周安然一直在回想著剛才自己有沒有哪里表現得不太好。
此刻聽盛曉雯提起陳白,周安然才想起見到他媽媽的事,應該要和他說一聲的。
周安然沒理會張舒嫻的調侃,現在很有經驗,反正這時候越理會張舒嫻,只會越來勁兒。
臉紅著,裝沒聽到,低頭解鎖了手機。
手機正好在此刻響了聲。
像是某種心有靈犀,消息是陳白發過來的。
c:【見到我媽了?】
周安然:【小兔子點頭jpg】
周安然:【正想告訴你】
c:【還在商場?】
周安然:【嗯,不過準備走了】
c:【等我十分鐘】
c:【我去找你】
周安然又抬起頭,問們:“你們是現在就打算回去是吧?”
盛曉雯:“是啊,怎麼了?”
周安然耳朵:“陳白說要過來找我,十分鐘就到,你們要不要再等等,我讓他請你們喝茶?”
“茶今晚喝飽了,讓他欠著吧。”盛曉雯擺擺手。
張舒嫻附和:“是啊,你自己等吧,我們先走。”
嚴星茜在這種事上向來遲鈍些,猶豫著看向周安然:“那然然我要等你嗎?”“等什麼。”盛曉雯拉了拉,“然然剛意外見了家長,陳白肯定是擔心才大晚上趕過來,你當什麼電燈泡。”
嚴星茜瞬間反應過來:“那我也不等你啦,東西我幫你帶回去?”
周安然:“他應該開車過來,你的東西給我吧,我幫你帶回去。”
嚴星茜點頭:“行,那我樂得輕松。”
張舒嫻和盛曉雯沖揮手:“走啦。”
南城是出了名的不夜城。
半夜三四點,市中心街面上都不缺人流,這會兒剛過晚上九點半,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周安然就也不擔心安全問題,只簡單代了一句:“那你們路上注意點。”
嚴星茜幾人離開后,周安然坐回長凳上。
怕陳白在開車,也沒再發消息過去打擾他,低頭翻了篇論文出來看。
沒多久,手機屏幕上一片影籠下來,是有人擋在了前。
周安然抬起頭,看見高大帥氣的男生站在面前,上又穿了一黑,像是匆匆從地下車庫跑上來的,呼吸比平時重上許,看的目有擔憂緒。
鎖了手機站起。
陳白拉住的手,上下打量兩眼:“沒嚇到吧?”
周安然心里一陣泛,搖搖頭:“沒有,阿姨很和善。”
陳白松了口氣,角這才勾了下:“難得有人夸和善。”
他說完,又和剛才那樣上下打量著,這次目多了點笑意。
周安然奇怪:“干嘛這樣看我呀?”
陳白繼續打量:“看我朋友到底有什麼魔力。”
周安然:“……?”
陳白:“我姐喜歡你就算了,現在看來,我媽應該也喜歡你的。”
周安然被他說得愣了下:“你怎麼知道阿姨喜歡我?”
陳白抬手笑著了臉頰:“好多年沒聽過人夸過和善了,祝燃在面前都不敢太多話。”
周安然微懸著的一顆心,這才徹底放松下來,想起他剛才的話,角也彎了彎:“應該是因為你。”
不管是俞冰沁,還是方瑾,都是關心他他的家人,所以連帶著對也多有優待。
陳白也笑了下,像是還不放心,又確認著問了遍:“真沒嚇到?”
周安然搖搖頭:“沒有,阿姨態度真的很好。”
陳白手指穿過指,跟十指扣:“不過今晚這個意外倒是幫我解決了一個難題。”
周安然眨眨眼:“什麼難題?”
陳白笑:“苦惱了三年多要怎麼帶你去見我爸媽,要是提前跟你約好,你肯定要一直張到見面那天。”
他說的完全是實話,周安然不太好意思地了耳朵,小聲說:“但你爸爸我還沒見。”
“他不重要。”陳白說,“我們家我媽說了算。”
周安然仰頭看著他:“那你呢?阿姨說要約我爸媽一起吃飯來著。”
“我啊?”陳白角勾著,“我早就想見你爸媽了。”
兩家人一起吃飯的時間最終約在了大年初六晚上。
周安然提前見了陳白媽媽,心里的不安已經放下大半。
加上陳白應該是怕還張,過年那幾天一直在跟說他爸爸就是個妻管嚴,在家里本沒有任何家庭地位,因而周安然剩下那點不安又了一半。
初六當晚,周安然見到他爸爸時,就覺他爸氣場也格外強,一點不像妻管嚴,但對態度也和善,和父母聊天過程中也毫沒有架子。
一頓晚飯吃得格外愉快。
這其實在周安然意料之中。
他那麼有教養,想也知道他爸媽應該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讓意外的是,有人大言不慚地說早就想見爸媽了,還以為他半點不張,結果當天晚上,他下頜線全程繃,爸媽問什麼,他就乖乖答什麼,吃飯時甚至心不在焉地夾了塊姜到碗里。
周安然位置跟他鄰近,小聲提醒他:“你剛夾了塊姜。”
陳白側頭一眼,眼風比任何一次都正經,全然看不出私下和相時那副混賬模樣,而后面不改地把那片姜吃進里,語氣也一本正經:“姜怎麼了,好吃啊。”
周安然:“……”
那會兒晚飯已經接近尾聲,方瑾忽然說:“樓下今晚好像有個什麼表演,陳白你要不要帶然然下去看一下?”
陳白點頭,而后轉向周顯鴻和何嘉怡:“那叔叔阿姨我先帶然然下去轉一圈,等會兒再上來陪您二位。”
周顯鴻笑著擺擺手:“去吧。”
周安然猜幾位家長可能私下有什麼話要說,乖乖跟著陳白一起站起來。
旁邊男生像是習慣來牽的手,手指到指尖的一瞬,想起什麼似的,手立即又挪回去。
周安然跟他一前一后出了門。
包間門關上,陳白這才重新手過來牽住。
周安然眉眼彎著,仰頭去看他:“要不要給你買瓶水或飲料?”
陳白停下腳步:“買飲料做什麼?”
“你剛不是吃了塊姜嗎?”周安然也跟著停下來。
陳白抬手掐臉,語氣像是生氣,黑眸中又帶著明顯笑意:“你還說呢,你剛那樣問,你爸媽以為我挑食怎麼辦?”
周安然:“……”
說得他好像不挑食似的。
但心里好像又有一小塊地方塌下去。
周安然晃晃他的手:“他們不會介意這點小事的,你不用勉強自己。”
“吃塊姜而已。”陳白牽著繼續往前走,“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這算什麼勉強。”
周安然角止不住又彎了下。
這天晚上樓下確實有表演。
附近廣場上的舞臺下午就已經搭好,聽說還請了個十八線小明星。
周安然跟陳白過去的時候,舞臺已經里三層外三層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遠遠往去,烏央烏央一堆人。
陳白轉頭看:“還過去嗎?”
周安然不太想去,也知道他不喜歡這種人人的場景,搖搖頭:“不去了吧。”
“那我們隨便逛逛?”陳白問。
周安然點點頭。
兩個人轉去了相反方向。
南城今年過了個暖冬,才大年初六,白天最高溫已經超過二十度,夜晚也沒有涼意。
可能是都去湊熱鬧了,街面上比平時要冷清許,半路有個生抱著吉他在唱歌,行人匆匆,沒一個人駐足,臉上也不見失落,微低著頭唱得很認真。
一個三四歲的小孩被媽媽牽著經過,小短停下來,歪著腦袋聽了幾秒,然后把手里的一個小玩丟到了生腳邊的吉他包里。
彈吉他的生笑了下,旋律一轉,唱起了“爸爸媽媽去上班,我去兒園”。
周安然看著覺得可,正想讓陳白也看看,一轉頭,就看見男生目落在對街,順著他視線過去,對面是一家常喝的茶店。
果然,下一秒,聽見陳白開口。
“想不想喝茶?”
周安然吃得其實有點飽,但這會兒又稍微有點,聲音不自覺有撒意味:“想喝,但是我喝不完一杯。”
“喝多算多。”陳白低聲回,“剩下我幫你解決。”
周安然角又翹起來:“那走吧。”
小孩聽完半首歌,被媽媽牽著離開。
周安然被陳白牽著走過馬路。
茶店剛好在推銷新品,店員倒了一杯遞過來給他們。
周安然喝了一小口,又把杯子遞給陳白。
小小的紙杯邊緣還有的口紅印,男生接過去,就著喝過的地方把剩下一點喝完。
“喝這個嗎?”陳白問。
周安然點頭:“試試吧。”
茶店這會兒也沒什麼客人,一杯茶很快做好。
周安然喝了一小口,又把杯子遞到旁邊男生面前。
陳白側頭:“就喝不下了?”
“不是。”周安然搖頭,“給你先姜味。”
陳白角也勾了下,就著的手,低頭喝了口茶。
往前又走了一小段,周安然腳步忽然一頓。
陳白跟著停下來:“怎麼了?”
周安然指指旁邊店鋪櫥窗:“里面那個小兔子像不像你高二送我的那只?”
陳白順著指的方向看過去,而后輕抬了抬下:“走吧,進去買下來。”
“不用了吧。”周安然看了看那只小兔子,“我都大四快畢業了,再在包包上掛個茸茸的小兔子不會顯得很稚嗎?”
陳白拉著往里走:“誰規定大四畢業就不能喜歡小兔子掛件了,不要自己給自己設限。”
周安然好像總是會因為這種小細節,格外為他心。
想到了那年在livehouse,他低著聲跟說“世界上也沒有哪條法律規定了所有人都必須要格外向”,他明明學的是條條框框最多的法學,思想卻又是無比自由的,從不會被一些世俗的見所限制。
喜歡的人知世俗,卻從不世俗。
角又彎了下,乖乖被他牽進店。
買完小兔子出來,陳白隨手拆了包裝。
而后高大的男生站在前,低頭把那只小兔子掛到的小挎包上,聲音聽上去有點輕,又像是帶著笑意:“這次倒是能親手幫你掛了。”
于是再往前走的時候,周安然包包上就多了只一晃一晃的小兔子。
走到河邊時,周安然把手上的茶遞給他:“喝不下了。”
陳白接過,幾口喝完,順手把杯子丟到路邊的垃圾桶里。
周安然偏頭看著他:“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呀?”
陳白也側頭看:“怎麼這麼問?”
周安然:“你今晚言又止地看了我好幾次了。”
陳白眉梢輕輕一揚:“我怎麼覺得這句話有點耳。”
周安然:“你以前和我說過類似的話。”
在他們剛在一起那會兒。
在……他第一次親那晚。
陳白“唔”了一聲,像是在回想那天的景。
“那我那天是不是還說了‘不說我就繼續親你了’——”男生頓了頓,語氣又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周安然,你學我是不是該學全套?”
周安然:“……”
果然不在爸媽面前,這個人還是正經不了多久。
臉微熱:“才不要。”
“周安然。”陳白手又在臉上掐了下,目仍帶著笑意,“我怎麼覺得你沒以前喜歡我了。”
周安然看出他在開玩笑,還是小聲順著他的話反駁:“哪有。”
陳白:“以前我說什麼,你都乖乖答應的,剛在一起沒多久,我帶你去公寓,你乖乖也跟著我去,現在讓你學著我之前那樣威脅我一句,你都不肯。”
周安然瞥他:“這對你來說是威脅嗎?”
“也是。”陳白目往上落了一秒,今天口紅格外漂亮,“確實不是威脅。”
周安然這次沒順著他的話往下接,再接下去,不知道會被他歪到什麼七八糟的方向,把話題拉回來:“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呀?”
陳白停下來,落到臉上的目看上去比剛才要認真專注幾分。
他就這麼靜靜看著,也沒接話,黑眸亮而深邃。
周安然被他看得心跳快了好幾拍。
隔了幾秒,才終于看見了他張了張。
路面上剛好一輛機車經過。
轟鳴聲過了他聲音,周安然只勉強聽見了他后半句話。
好像是“得鄭重點。”
“你剛說什麼呀?”周安然疑著問。
“沒什麼。”陳白牽著繼續往前走,“以后再告訴你。”
周安然鼓了鼓腮:“怎麼又要以后再告訴我。”
“不是說了嗎。”男生聲音帶著笑意,“得留點懸念勾著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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