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錢一碗的飲料,實在是不算貴,雖然這個開張有人照顧的意思,但是張司九并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心安理得就收了錢。
這樣的坦然,引來周氏忍不住又看一眼。
張司九回了個得的微笑。
周氏和楊元鼎還要去和楊縣令一行人會和,所以就沒有多留,喝完了水,就走了。
張司九要看攤子,所以連楊元鼎邀請觀看祭神儀式都謝絕了。
其實在大柳樹底下,張司九也能遠遠地看見那邊況,而且沒有近視的眼睛,看得是一清二楚。
祭神儀式倒是引來了附近的人都來觀看。
甚至好多縣城里的人都來看熱鬧:畢竟一個小縣城,鮮有大事發生,所以這樣的熱鬧,也不多見。閑著也是閑著,來看一眼,茶余飯后就能跟朋友一起吹好久的牛。
所以,今日渡口這里,可以說是里三層外三層。
張司九看在眼里,懊悔在心里:準備還是不夠充分啊!此時應該再賣點小零什麼的,那些帶孩子的人,可是消費主力!
只不過,機會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很快就拋在腦后。
祭神儀式其實也不算復雜,最主要的是由楊縣令親自念寫好的禱詞,然后焚香磕頭,祭拜天地,河神。
不僅是準備了豬頭,全,還全鴨,還另外準備了一只鮮活的大公,當場割斷脖子,扔進河水里給河神當祭品。
然后一群人看著那只還沒死的在河水里掙扎半晌,最后撲騰著沉下去。
表還格外的莊嚴肅穆。
甚至不年邁的老人,更是跪下去,里念念有詞。
張司九看著,覺得新奇,也覺得骨悚然。
在這一瞬間,張司九無比清晰的意識到,到底來到了一個怎麼樣的社會環境下。
抿著角看了一會兒,就收回了目。
而與張司九反應差不多的,則是楊元鼎。
楊元鼎盯著那只沉下去的地方,面上出了一的茫然。
不過,其他人都關注著祭神儀式,所以只有楊元璋注意到了自己這個弟弟的異樣。
楊元璋輕輕用手蓋住了楊元鼎的眼睛,不讓他再看河面,更沉靜而溫和道:“別看,別想,靜下心,不要怕。已經沒事了。我和爹娘都在。”
一下子失去視野,楊元鼎還懵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反應不太過來。
不過聽見楊元璋這一句話之后,他原本有些茫然的心里,慢慢的被那一點暖意給滋潤,腦子也漸漸清明起來。
知道楊元璋大概是誤會了,楊元鼎也沒解釋,只是低下頭,悶聲道:“我想去找司九。”
剛才那一幕,對他造的沖擊太大,他思緒良多,很想找個人分一下。
而世界上,顯然沒有比張司九更合適的人了。
楊元璋應一聲,隨后去跟周氏說了一聲,就將楊元鼎帶去大柳樹底下。
楊元鼎不想楊元璋在,就推了推他:“大哥不用跟來。我已經緩過來了。喝口水,一會兒就去找你們。”
于是楊元璋看了楊元鼎兩秒,就點點頭,果然停住了腳步。
楊元鼎不敢和楊元璋對視,低著頭,三步并作兩步的沖到了張司九邊去。
楊元璋也沒站在原地等著,只站了大概三四秒鐘,他就轉回到了周氏和楊縣令邊。
楊元鼎這個事,像是一朵小小的浪花,看似翻騰了一下,其實并不起眼,就沒幾個人留意到。
不過,楊元鼎忽然過來,還是這麼一副樣子,張司九一下就猜到了是為什麼。
舀了一碗水給楊元鼎,慢悠悠道:“怕什麼?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而且,你爹娘和哥哥都疼你,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楊元鼎本來還要說的千言萬語,登時就噎住了:……唔,憋得難。
張司九看著他那樣,反而被逗笑了,“用不著想那麼多。旁人如何想,如何做,從來也與我們沒關系。我們只用考慮,自己想怎麼做就行。”
不管哪一個時代,也不是人人都一樣的,不是嗎?
楊元鼎撓了撓頭,覺快憋炸了。但好像自己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這會兒說也沒什麼意義,反而顯得矯了。
最終,他只憋出一句:“想想多有點后怕。而且這里的人和環境,真的……差距太大了。”
從來沒有哪一刻,他這麼清晰的認識到:自己是不屬于這里的。
張司九靜靜的看著楊元鼎,只問了三個問題:“那你還能回去嗎?如果回不去,你難道就要去死嗎?還是隨隨便便混吃等死?”
楊元鼎瞬間哽住:“那肯定是不能去死的。混吃等死那也是不行的——”
他心有戚戚焉:“也許你不信,我好歹也是個學霸的。我曾經勵志要干出一番大事業來!”
“那換了哪里都一樣。”張司九言簡意賅:“我換一個地方,依舊可以治病救人。你換一個地方,依舊可以干一番大事業。”
楊元鼎驚住了,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找錯了對象傾訴:“難道你就沒有我這種覺麼?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茫然和不習慣嗎?”
張司九對上楊元鼎的眼睛,幽幽的嘆了一聲:“如果要思考人生,這邊建議你每頓飯換糧稀飯,別吃任何和油水試試。”
但凡有這種閑心思考人生,琢磨并沒有什麼意義的東西,就純粹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
除了真正的抑郁癥之外,大多數人所謂的抑郁,完全是因為日子過得太舒坦,以至于生出許多閑心來。
人閑生事非,心閑生余事。
忙起來,很多問題其實都能解決。
這是張醫生給出的誠懇建議。
楊元鼎已經徹底沒了脾氣,他垂頭喪氣的看著張司九,“人類的悲歡并不想通。”
張司九面無表:“除非我們的財富可以相通,否則我們的悲歡絕不可能相通。”
楊元鼎:……竟然無話可反駁?
他一口氣喝干水,放下碗,擼起袖子:“算了,我還是幫你干活吧。你說得對,找點事做,就沒功夫想那些了。反正也回不去,想也沒用。”
說這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有一種認命的悲壯。
張司九斜睨楊元鼎:這孩子之前怕不是還當這是玩,本沒從心底里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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