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 說熱不熱說冷不冷,芒種時節,勤勞的人們都會早早起來勞作。魯家院子外的梔子花大片大片的盛開, 幽幽吐著花香。一大清早,二房這邊還靜悄悄的, 大房那邊卻已經開始嘰嘰喳喳了。
順哥兒自從去年春天小考失敗, 韋氏和大郎便歇了讓他繼續念書的念頭, 這一年里,瞻哥兒中了狀元,幾個小的也沒落下。先說順哥兒, 到了養場之后, 還別說干的像模像樣的,去年的一窩子崽兒今年個個長得雄赳赳氣昂昂的。不僅在養場那邊, 在家里也是一個賽一個的能吃, 尤其是順哥兒親自養了只大公,卯時剛過,就梗起個脖子直。
所以韋氏一大早就帶著一肚子的氣, 沖到順哥兒房間里就把人喊起來了。
“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自己養的不醒你吵醒其余人,趕起來給我喂去!”
順哥兒這才著眼睛, 不不愿的走到了院中。
大丫也被吵醒了, 打開窗子就抱怨了好幾句,誰知順哥兒和姐斗斗習慣了,張口就道:“就你這麼懶, 將來怎麼嫁的出去,而且脾氣比娘還!!”
順哥兒是張就來, 誰知道大丫不僅沒生氣, 還同的看了一眼他, 接著,順哥兒的背上就挨了狠狠一下:“我你胡說八道!!!”
“哎喲,娘!”
“你個臭小子! 哪有這麼說你姐的!還要我脾氣差是吧?嗯?你再說一遍!”
大丫幸災樂禍的關上了窗戶準備起床,外面飛狗跳的吵鬧聲還在繼續……
魯老太太也起來了,自從瞻哥兒中了狀元,老太太越活越年輕了,這一把年紀了還能早上嘎嘎做飯,只可惜院子里的活早就讓魯越干完了,男人起的最早,鴨喂完,院子里的柴火也是整整齊齊的。
“二郎今天又要出去?”魯老太太心疼孫子,也心疼兒子,即便知道魯越現在手下的產業請的伙計足夠的多,但還是心疼他整日都要跑來跑去,有時候忙起來,也是經常都顧不上吃飯的。
魯越回頭笑:“娘,今天不出門,今天要和芮娘進城。看看之前看好的那幾個宅子。”
原來自從魯恒被欽定為狀元郎之后,就任職了翰林院的修撰,這個差,魯家可是不陌生的,想當初,魯恒為五載,那一年家中出事最多的時候,便是升為了修撰,現如今又到了瞻哥兒。
狀元的府邸自然是有皇上親賜的,于是芮娘和魯越這次也是下定決心在城里換一套大點兒的宅子了。昨個兒晚上商議的時候,芮娘想著要麼就一步到位置辦個大的,全家都能住的那種,魯越應了,只是這樣的宅子價格不菲,買的時候更是要仔細。所以兩口子今天就打算進城去尋。
至于大房,韋氏倒是也有這個想法,但卻不是現在,不因其他,只因為現在順哥兒接手了養場,那以后還得是經常往山上跑,而大丫,婚事也還沒個著落。
這兩日韋氏的確就在尋思這事,所以聽不得順哥兒說他姐的婚事,一說就是一頓打。韋氏私下也問過兒,可大丫這丫頭這兩年也十分有自己的思想,說什麼非良人不嫁,不肯盲婚啞嫁。
這可愁壞了韋氏,都說干了,什麼姑娘家都是這麼過來的,盲婚啞嫁也能找到命定的人,還把這段日子收集到的一些優秀人家一一給大丫過目,可大丫就是不點頭,可是把韋氏給急壞了。
也把附近的婆給急壞了,這些婆大多數是一批,瞻哥兒那邊拿不下來,大丫一個姑娘家也拿不下來,走出魯家一個比一個的挫敗,也不知道什麼公子哥或者姑娘家才能了這魯家的眼。
韋氏嘆氣,不得已只能去找魯老太太商量。
“娘,您說著這可咋辦,大丫這丫頭現在這眼是高了還是咋?和我這個當年的也不說,婆選了那麼多也不看,真是急死我了。”
魯老太太聽說之后,也沉默了好一會兒。
按年歲說,大丫比瞻哥兒還要大一點兒,一個姑娘家,這婚事的確是該定下來了。當的自然也為了孫著急,琢磨了一會兒,才道:“大丫這一年在城里,是不是認識了城里的哪個公子哥兒,心了?”
魯老太太這話可著實把韋氏給驚著了:“娘!你的意思是說……這!這怎麼能像話呢!”
“你冷靜一點。”魯老太太不滿的看了一眼。“我的孫什麼德行我能不知道嗎,大丫是個好姑娘,只是城里畢竟不是咱們村里,見到的人多,優秀的人也多,那些個婆我可太清楚了,大多是看著大丫是村里長大的姑娘,介紹的人也都是這附近的,大丫看不上也正常。”
魯老太太一分析,韋氏冷靜下來了。
剛才的確想多了,可一想到,那個繡坊管的特別嚴格,大丫估計是本沒有出去的機會,這才松了口氣,分析了一下婆婆說的話,覺得有道理。
“可是娘……您說我也不認識什麼人,哪里能給大丫去尋更好的人家呢……”
魯老太太琢磨了一會兒,道:“這事你暫時別管了,我來看。我的孫,即便沒念過書,那現在三叔、弟弟,能是普通人嗎,這些婆真的是,你啊,你的眼也要跟著高一點,現在是別人求著來娶,你自己別陣腳了,看看芮娘。”
韋氏一聽,忙接連道好。
也是,魯家現在的行,大丫的婚事不也能跟著水漲船高嗎,越想越覺得婆婆說的有道理,這群婆!當真的大丫是什麼人都行,韋氏回到房中,重新去看婆介紹的那些人,越看越氣,幸好沒松口,當即就把這些個人家全都淘汰了,接著,韋氏去了一趟二房,趁著芮娘還沒出門,和說了幾句話。
韋氏和芮娘在馬車前說完后,韋氏便心花怒放的回去了,芮娘心里也高興的,上車后,魯越便問:“說什麼了?”
芮娘:“大嫂的意思是,大丫現在也到年紀了,讓我幫著掌掌眼,還有柳芽。”
“嗯。是到年紀了,那你幫著看看。”
芮娘:“那肯定了,大丫的婚事也算是我們魯家第一門婚事,當然要慎重了。”
魯越看一眼:“你還不想讓瞻哥兒娶?”
提起這事,芮娘嘆了口氣。
“我當初挑是為了啥,還不是為了你兒子,可你兒子現在可是大出息了,狀元郎,那狀元郎的婚事是我能決定的嗎?那天見到芽芽還說呢,說皇帝有意給瞻哥兒指婚,說是三弟在朝堂上聽到的,我這心啊,一下子就揪起來了。”
“指婚不好?”
芮娘瞪了一眼魯越:“你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指婚當然好了,但是皇上指婚的能是普通姑娘家嗎?千金大小姐將來我都不知道怎麼相。而且我現在就愁,也不知道瞻哥兒自己咋想的。”
魯越終于忍不住笑了:“好的你看不上,差的也看不上,你啊,當了娘之后就是想太多了。”
芮娘托腮:“我也覺得我變了,想太多了。你說咋整呢,但這是我自己的兒子啊,不想不行。”
“現在不正好,你有空就去想想大丫的,還有福寶的婚事。”
芮娘一愣:“福寶?”
“福寶和福妞可一樣大,你讓我心福寶,可是要也張羅福妞的了?”
魯越瞬間就不說話了,芮娘將他拿的死死的,忍不住繼續道:“你還說我呢,你自己當爹的還不是,那福妞還真能一輩子不嫁人不?你就是老父親的心態,也得改!”
魯越讓芮娘說的灰溜溜的
,了鼻子閉上了眼,繼續逃避這個話題。
-
自這天后,芮娘倒真的把大丫的婚事上心了,瞻哥兒的事想通了,那男娃都有自己的主見,說不定瞻哥兒哪天就自己看上了哪個姑娘,本用不著心。可姑娘就不一樣了,接的人,萬一做長輩的沒有把關好,這可是耽誤姑娘家一輩子的事,所以芮娘一閑下來就和韋氏去商議去了,還有柳芽,在城里好辦事,用不著幾天,就遞來了一份名單,全是如今京都城里炙手可熱的人家,韋氏一面看一面笑,覺得這個也好,那個也好。
魯家的想法是,講究門當戶對。雖然想大丫嫁得好,但要是太高嫁了,那未免會被婆家看不起,韋氏也是最自家有些自知之明的,所以最上頭那些皇家貴族,就不在考慮范圍之,最好是能找個家世清白人又上進的,最關鍵的是人品貴重。
看來看去,還真芮娘看上了一個,對方姓董,讀書人出,家世清白,家中父親如今正是京都紗白縣縣令,距離魯家不過三十里,兒子董鈺今年剛中進士,和魯瞻來說是同歲,未來前途也算不錯。
韋氏琢磨了好久這個人,當天就拿著畫像去給大丫看了。誰知韋氏剛進門,就見大丫慌慌張張的把什麼東西藏到了枕頭下:“娘……娘你咋突然進來了?”
韋氏是多敏的人,怎麼會沒有察覺出兒的不對,心中警鈴頓時大作,上前一步:“你干嘛呢?”
“沒干嘛呀,就練習繡坊布置的繡樣……”
“繡樣?拿出來我看看。”
大丫眼神躲閃:“還沒繡好,我不想讓人看……”
韋氏:“那娘又不是別人,我幫你看看。”
大丫還是不愿,韋氏心中雖然有懷疑,但還是尊重兒,于是當下沒提,只是轉了話題說起了這個董家的事,誰知道大丫一聽,還是十分的排斥。
韋氏一聽,這回臉沉下來了:“這你也不喜歡,那你也看不上,你到底想要啥樣的?”韋氏氣呼呼的說完,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難不……你是已經有自己的打算了,沒給娘說?”
大丫大吃一驚,抬頭:“娘!”
韋氏看這反應,當下就沉下了臉:“大丫,你把剛才的東西拿出來給娘看,和娘說實話!”
大丫低著頭,臉漸漸紅了。
韋氏和一直僵持著,好半晌,大丫終于妥協,從枕頭底下把剛剛沒繡完的東西拿了出來。
韋氏一看,當即差點兒沒暈過去。
這是一方帕子,帕子還是紫的,一看便知不是孩子用的樣式,右下角繡的也不是什麼孩子會用的花字樣,而是一個字——勛。
這可不得了了,韋氏冷靜下來之后第一件事就去關上了房門,就連順哥兒回來開玩笑的要進來,也被韋氏怒喝一聲趕了出去。
這可不是什麼開玩笑的罵,順哥兒明顯到了他娘的憤怒,嚇得后退兩步,然后就看見他娘把房門嘭的一聲關了。
接著,就聽見房屋里傳來大丫的一聲喊:“娘,不要——!”
順哥兒嚇了一激靈,立刻轉就跑,跑去找他,他嬸娘。
芮娘還正好在家,聽了這事,和魯老太太對視一眼,魯老太太:“你說你娘發了好大的火?多大?”
順哥兒急得直跺腳:“很大很大!,您知道我的,啥時候怕我娘發火,但我確定,我從沒見我娘那麼生氣過,您快去看看吧。”
魯老太太一聽,這還得了,趕起和芮娘一塊兒朝大房那邊去了。
“大媳婦,大媳婦!”
……
幾個人在房里呆了很久,整整兩個多時辰。魯家的男人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也沒人敢進去問,只能在外面默默
的等。
好不容易,大門總算是開了,魯老太太嚴肅的走了出來,芮娘跟其后,再然后就是眼睛通紅的大丫和韋氏。
“看什麼看!都散了去!”見著門口幾個大男人杵在這,魯老太太氣不打一來。
福寶和順哥兒對視一眼,都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什麼時候對他們這麼兇過了?
魯越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還是當晚聽芮娘說完,才大概知道了原委。
原來大丫不知道怎麼的認識了一個武將,兩人似乎暗生愫,那武將如今正在服兵役,偶爾會去繡坊外面遠遠的看。最近那武將要去巡查外地,大丫想繡個帕子送給那人,被韋氏給發現了。
魯越聽完,很久沒有說話:“大嫂不同意?”
芮娘:“別說同意了,大嫂都快氣瘋了,讓大丫把那個人的姓名家世全都說出來,大丫一個字都不肯說,娘問也不肯開口。但大丫說兩個人就是正常相,可能就是心了而已。”
魯越:“要是個正經人家,也未必不可,大嫂一直想讓大丫嫁給讀書人吧,所以有些落差。”
“我也是這麼想的,大丫的品我們都是看在眼里的,這孩子哪里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呢,男嘛,也很正常。”
“娘咋說?”
“娘說,明天就讓三弟和弟妹去打聽,先把對方是個啥人搞清楚,要是個壞心眼的,那定是不準的。”
“嗯,那就明天等等消息吧。”
……
柳芽那邊的作也的確是快,第二日就從城里帶回了消息。屋里幾個妯娌齊坐一堂,趕讓柳芽從頭說,柳芽喝了口水,道:“別急,我昨天和三郎一說,他立馬就把那人問清了。那是個武將,現在在□□營,是個百長夫,姓周,單名一個淵,字子勛。”
“子勛?能給自家孩子取小字,說明這家人出不差。”魯老太太道。
柳芽忙道:“娘說的是!這周家,不是普通人家,祖上是有赫赫戰功的。只是到了周淵祖父這一輩,聽說是說了什麼話得罪了先皇,被罰了,這一下子才沒落了。”
韋氏皺起眉:“那不就是罪臣?”
全家大驚,這罪臣可是不得了的。
柳芽擺手:“那也不算,要真是罪臣,子孫哪里還能有職,只是沒有從前風,只能算是普通門第吧。”
韋氏撇了撇:“我倒寧愿他們沒有風過,就怕風過沒落的。”
魯老太太思忖了一會兒,又問:“說說那人,本人咋樣。”
“這周淵,是個沉默的子,平日在軍營里,也是甚和人打道,為人鐵面無私,聽說他手底下的兵,就是親信,犯了錯,那板子也是照打不誤的。”
韋氏眉頭皺的更深了:“這簡直冷無啊!”
魯老太太看了自己大媳婦一眼沒說完,讓柳芽繼續說。
“大嫂說他冷無也不對,也有人說,這周淵對一些小是極其護,軍營里的犬比他自己吃的都好,還有周淵要是上街看到乞丐,經常一給就是一吊錢。”
“人傻。”韋氏立馬拍桌子給了結論,柳芽和芮娘對視一眼,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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